第八章 军情处在行动
元忠不敢久留,停了片刻,便轻手轻脚的从地炉中退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出去。@頂@点@小@说,
就在他走后不久,崇政殿门前的一个宦官却是推开了大殿的殿门。
“如何?”皇太极和罗果儿停止了谈话,问那名宦官。
“回陛下的话,元公公刚刚进了地龙的沟渠内,呆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退了出来,看方向,应当是往厕间去了。奴才已经着人跟了上去”。
皇太极点点头,“做好朕吩咐的事情,以后元忠的位置便是你的!”
宦官大喜过望,慌忙叩头谢恩。
宦官退出去之后,罗果儿却是一脸狐疑,“主子既然怀疑元忠,为何不将他拿下拷问个明白。当日里确是有人亲眼看到元忠将图兰泰杀死,这便说明,他是有意隐瞒一些事情,主子为何……?”
皇太极缓缓站起身,“元忠跟随朕多年,他的脾气性格朕清清楚楚,那背后的人既然能买通他为内应,自然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想来早已布置了应急的手段,这大内宫禁中足有数千人,抓元忠容易,想要元忠的口供想来极是不易。所以朕才用了这么一个引蛇出洞的办法,想来不多时便会有答案了!”
罗果儿恍然大悟,“主子圣明!”
……
松山之战后,盛京很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喧闹庆祝,满洲八旗贵族夜夜笙歌,频频出城狩猎饮酒,因此造成了城防状况的混乱。就在不久之前,皇太极亲自下旨,在盛京执行宵禁,入夜之后。闲杂人等不得在街上游逛,城门更是自日落之时关闭,除军报信使之外,任何人叫城都不得开启。只此一项,数日之内便有数家贵族被皇太极下旨申饬责罚。到了如今,再也没有人敢公然破坏皇帝的诏令。
盛京城的规模和大明的城池相比。恢弘的气势自然相去甚远,虽然也仿造明制,以“井”字格局安排,但主要干道不过只有四条,而且皆为土路,连通八座城门,街道环绕的中央,便是盛京的皇宫。更没有所谓的外城与内城之分。
皇宫以南便是南顺街所在,控制着一片不小的区域。但都是市井商贾的聚集地。其中祖居辽东的汉人倒是占了大半。
日落之后,大街上都有兵丁巡守,自然是不见人迹,但小街小巷中,却是依然有人穿梭其中。关外苦寒,满洲人尤其喜欢烈酒,南顺街的商贾有一部分便是以酒牟利的酒商。满人精于骑射、狩猎,对于农耕和酿酒却是一窍不通。这些年。满清大军屡屡入寇关内,劫掠而来不少大明的百姓。这些人中便有精于酿酒的商户,到了关外,成了八旗贵族的家奴,也私下里酿造一些酒水维持生计。
为节约粮食,皇太极也曾下令禁止民间私自酿酒,但无奈却遭到了八旗的一致反对。关外之地,本就无甚聊以自慰之物,总不能让八旗劲旅的精兵连酒都没得喝。因此,到了现在,这禁酒一事已经是无人问津。
霍五抵达关外之后。由于办差得力,尤其是帮多尔衮设计延揽了何洛会之后,深得多尔衮兄弟信任,目前已经在镶白旗的汉军营站住了脚。
去年的时候,登州而来的人员也已经在盛京扎下根,盛京这些年来,汉人的数量逐年增多,有了霍五的关照,便很容易在南顺街一带建起了联络点。关外的汉人不过是满人的奴隶,没有丝毫的地位可言。即便是范文程这样的大学士,在八旗贵族的眼中也不过是得用的走狗,常常被贵族们出言奚落。底层汉人的生活状况和地位可想而知。
也因为这个原因,军情处的情报人员想要在盛京打探一些有价值的情报,自然是难度很大。反倒是霍五,由于是多尔衮眼前的红人,时不时倒是可以弄出一些消息来。
霍五穿街过巷,轻车熟路的绕过巡夜的兵丁,在一条小巷的尽头停下脚步,转身在路旁一家门脸不大的酒肆门上敲了几下。当即便有望风的人打开门,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五爷”,将他让进屋子里去。
穿过空荡荡的前堂,走进后院的大房,里面却是热闹异常。这家酒肆的烈酒在盛京城内颇为出名,就连一些八旗军官都经常前来沽酒,更是汉军八旗和各旗汉军营军官士卒常常光顾的场所。
霍五一进门,便有不少熟识的军官起身招呼,霍五笑呵呵的一一见礼,这才走进了最里边的一个小间,里面的两个人都是山东派来的单线联系的人手,现在也都在汉军八旗营中就职。
“五哥!”两人起身见礼,都是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精明干练。
为了小心起见,平日里都是他们二人与军情处联络点来往,霍五却是从不露面,今日便是早先定好的见面日期。
桌上的菜肴很是简单,不过是些羊肉之类的肉食,来到关外这么长的时间,唯一一点不能适应的便是这一点,连些白米白面的都是难得一见,就连亲王府中都是如此。
“说正事之前,咱们两兄弟却是要恭喜五哥了。大帅已经责成军情处出具文书,五哥如今已经是四品官阶了,阴先生也任命五哥为军情处辽东站总指挥官,可以调遣一切人力物资。”
霍五淡淡一笑,经历这么多的生死离别,对于官职他却是并没有太多的渴求。
倒是另外一人笑着说道:“其实这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辽东的事务全仗五哥才有今日的局面,这也是应有之理。倒是另外一件事情,五哥一定会欣喜异常!”
那人抿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恭喜五哥。您的长子今年已经九岁的年纪,蒙大帅恩赏,特选拔进入讲武堂童子班,大帅特意给五哥带句话。‘你霍五断了一条臂膀,又为了大明出生入死。一应官职都是虚物,家中的两个孩子想来便是你最为牵挂的。既然如此,便由长子进入讲武堂,拜入卢少保门下,将来必然有一番锦绣前程,还有次子。今年不过四岁,总寄养在亲戚家中不是办法,便接入帅府由夫人照看,日后陪伴长公子习文练武……!”
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霍五这铁打一般的汉子竟然留下眼泪来。“大帅知遇之恩,我霍五和亡妻虽粉身碎骨亦不能报答万一,请转告大帅,霍五此生便留在关外,替大帅看着这些鞑子。不破楼兰终不还!”
三人唏嘘了一番,霍五稳住激荡的心神,这才说道:“时间不多,如今有几条消息要传回去,你们都一一记好,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第一,鞑子朝议,要趁如今关内流寇声势渐大之时。择机南下入关。这一次非比以往,按说刚刚经历了松山这样的大战。鞑子也要休养生息,八旗也未必能答应,但看来皇太极是许了什么宏愿,八旗竟然人人争相请战,以我看来,规模绝对不会逊于对阵松山时的规模。”
“第二。大帅让咱们散布的洪承畴和庄妃的流言,效果不错,多尔衮已经为此发了好几次脾气,一次八旗酒宴时,竟然接着醉酒。要挥刀杀了洪承畴那厮!”
“那岂不是省了咱们的功夫?”对面一人说道:“大帅常说洪承畴此人将来必是大明的心腹之患,还命咱们有机会便将其除去,如果多尔衮能动手,那岂不是……?”
霍五摇摇头,“谈何容易,皇太极很看重洪承畴,虽然目前只是赏了一个资政的官衔,但显然也是忌惮大明的报复,一直将其藏在秘密所在,我费尽了功夫,还是无法探听得知。”
霍五叹口气,“咱们在关外的人手本就不多,我不能拿着兄弟们的性命去冒险,所以,此次也要禀告大帅,铲除洪承畴一事,暂时不可为之!”
“第三,松山之战时,皇太极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宸妃从军前赶回盛京,此举招致了八旗的不满。为了消除多尔衮大胜的军功和声望,这才借题发挥,削去了他们兄弟的爵位。但宸妃之死,的确有些蹊跷,听宁完我说,皇太极似乎也对此事颇为怀疑,好像正在全力彻查!据说,他很是怀疑是多尔衮在其中下了黑手!你们将此事也一并禀告大帅,请他定夺,要不要再想些办法继续打探下去?”
说话间,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随即便听到店小二有些谄媚的声音,“爷,您两位屋里请,五爷可是等了有一会子了!”
霍五打个手势,便闭上了嘴巴,三人便摆出一副推杯换盏的架势。这也是霍五的小心之处,与手下都不会单独见面,总是约上几名交好的军官,于觥筹交错间完成见面的任务。
门帘一挑,两个身穿着正白旗服色的军官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高大魁梧、眉目英挺的年轻军官却是一进门,便将自己的荷包扔到了桌子上。“五哥,兄弟有言在先,今日一定要由小弟来做东,万万不可再由兄长来结账!”
荷包落在桌上,其中的银两叮当作响,一同而来的年长一些的军官顿时大呼小叫起来,“齐穆赛,你最近是伴上了哪位贵人?怎么如此阔绰?”
霍五不经意的一扫那荷包,却是心中一动,看那用料、针线、做工,可不是寻常之物。
齐穆赛得意洋洋的拱拱手,和同伴在霍五对面坐下,将乌黑的大辫子甩到脑后,“让五哥见笑了,小弟这几日手气不错,大杀四方,小赢了一些,总不能让五哥次次请客才是啊!”
霍五不动声色的将那荷包的样子记在心中,随即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同在两白旗办差效力,哪里来的如此客套,我孤家寡人一个,每日里有兄弟们相陪吃酒,这才是人生快事啊!”
齐穆赛的同伴却是不无嫉妒的说道:“五哥,你且让他请客便是。这厮在永福宫当值,庄妃娘娘为人宽厚,而且从不亏待我等侍卫,定是看这厮眉清目秀,所以赐了赏银,哈哈!”
齐穆赛却是有些着恼,当即一拍桌子,“你这厮说的哪里浑话,咱们在永福宫当差,那便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些话要是传到外边,却不是平白给自己找了麻烦吗?”
同伴颇有些尴尬的回了一句,“顺嘴胡说的,别当真,别当真!来来来,喝酒才是!”
举杯的那一刹那,霍五却是从齐穆赛的眼中分明看到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尴尬和惊惧。(未完待续。。)
第九章 满清建水师
霍五三人将齐穆赛和他的同伴灌得酩酊大醉,齐穆赛虽然喝了不少的烈酒,但显然是对刚刚同伴的一番话起了戒心,因此并没有露出多少口风来,但从那些隐约流露出来的蛛丝马迹,霍五却可以认定,这个生的一副好皮囊的家伙,的确是搭上了永福宫里的某个大人物。¢£頂¢£点¢£小¢£说,
齐穆赛身上有一半汉人的血统,因为如此,在满人圈子里屡受排挤。其父是正白旗中的牛录额真,早年随阿巴泰入关南下之时,战死在关内。其母是满人劫掠来的汉人女子,虽然不过是奴仆一般的存在,却是生下了齐穆赛这个男丁。其父又没有别的子嗣,因此早早的便向多尔衮央求有朝一日由齐穆赛来继承自己的一切财产,也因此,在其父亲战死之后,齐穆赛也接手了父亲的一切,包括在正白旗中的职差。更是由于其父的战功,而受到荫赏,进而得以入宫充当侍卫。
看来,要想打探些满人宫里的消息,须得从此人身上打开突破口才是。
刚刚除了向同伴交代的那三件事宜,还有一件事情因为齐穆赛两人的出现被迫中断,在饮酒的过程中,霍五见缝插针、断断续续的交代了同伴,这也是四件事情中最为紧要的一件。
那便是,满清也开始打造水师了。
其实早在天命元年的时候,现在的满洲也就是当时的后金便开始筹建水师,参与战斗。例如征讨东海女真萨哈连部落的时候,后金就出动了水师,循乌勒简河北上助战。但当时的清军水师,其实充其量不过是一支武装了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刃的运兵船队而已,其中多以仿造明朝的小快船为主。最多不过是运载士卒用以水上的偷袭,绝对谈不上什么海战、火炮之类的东西。
由于眼界的局限性,皇太极本没有打算大规模发展水师,因为这其中要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太过巨大。朝鲜成为属国之后,皇太极便打算将朝鲜水师全部划归清军作战序列,好歹朝鲜此时的水师还有大小两百多条战船。五千多专业水军,拿过来就可以使用。
只不过,汉阳兵变之后,亲清的洛党被屠戮一空,而掌权的南人党等派系则全部都是亲明的士大夫。松山之战的时候,皇太极便打算调派朝鲜军队参战,但遭到了明确的拒绝,朝鲜国王李倧也突然态度强硬起来,坚决表示。朝鲜绝不参与进攻明国的战斗。
这让皇太极大为光火,但当时义州方面只有英俄尔岱的两万兵马,这两万兵马自保足矣,但想要进攻并控制朝鲜却是千难万难。而且,扣押在盛京的朝鲜士子也突然消失,想来便是被朝鲜方面偷偷救了回去。
松山之战结束后,皇太极本想挟大胜之威再次进攻朝鲜,却发现此时的朝鲜却是变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朝鲜与佛郎机人、明朝结成了同盟。占据皮岛,并在定州设立租界。明国人和佛郎机人都派出人员驻守,仅是水师就有数百条战船,足以威胁满清的沿海地区。
当初救援松山的登莱水师,便是以皮岛为基地,不断袭扰松山清军的。得到呈报后的皇太极,对登莱水师的火力惊诧不已。也由此动了大兴水师的念头。
不过,依照现如今满清的技术水平和财力,最多也只能建造约二十艘中型的赶缯船、巡船、多橹哨船,其余的百余条小船而已。皇太极还下令在义州的沿海一带大建炮台,配以重型红衣大炮。以水师配合防守,暂时绝对可以抵挡登莱水师的进攻,以保东侧防线不失。
关于这一点,霍五便打算立刻向朱平安禀报,早做准备。
……
凤凰楼高台之后,便是永福宫,位于西庑之末,序列次西宫。与大明皇宫不同,所谓的永福宫也只不过是个三进三出的院落而已,屋中的陈设简单,仅是三面相连的弯子炕,几件桌椅板凳而已。
地龙还没有烧起来,苏沫儿便在屋中摆放了两个火盆,四岁的九阿哥福临正有模有样的趴在弯子炕的木几上描红写字。苏沫儿俯身看了看,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嘱咐教养嬷嬷用心伺候,这才迈步出门。
晚饭之后,庄妃大玉儿便说要到外边散散步,不许人等跟随。但苏沫儿到了院子中,转了一大圈却是丝毫没有见到庄妃的人影,心头不禁有些慌乱起来,但又不敢声张,只得出了永福宫,四处寻找起来。
一路走来,便到了清宁宫外,但看看时辰,皇后哲哲一般在此时便已经安歇了,皇太极在宸妃病逝之后,更是一直在崇政殿休憩,一般很少过来。
苏沫儿踌躇了片刻,还是没有进清宁宫,而是一路向南搜寻而来。到了内廷的前院,这才依稀看到了一个身影。
院子中,修葺着一个汉白玉的石座,上面孤零零的竖立着一根木杆,顶部是一个锡斗,而那身影却正攀附木杆的顶端,仿佛正在向锡斗中放置着什么东西,接着月光看去,那身影依稀便是庄妃。
苏沫儿不由得大惊失色,但偏偏不敢喊出声来,只能快步跑到木杆之下,小声喊道:“格格,是你吗?”
那身影向下看了看,这才缓缓滑落地面,拍拍身上的尘土,将手中的一个布包递给苏沫儿,“不用担心,我只是给索罗杆中添些吃食而已!”
话音未落,夜空中已然传来了乌鸦萧索的叫声,抬头看去,数只乌鸦闪动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入锡斗中就食。
庄妃不由得脸露喜色,双手合十,默默祷告。看了良久,这才在苏沫儿的陪伴下向来路走去。
回到永福宫,看着心腹宦官和宫女将宫门掩上,苏沫儿这才长出一口气,不由得埋怨道:“格格,你跑到索罗杆去做什么,那里可是不许女人喂食的!”
庄妃幽幽的叹口气,也不答话,走到外间屋门前,驻足看看还在专心致志描红写字的福临,这才轻轻掩上了房门,带着苏沫儿来到自己的就寝卧房。
关上房门,庄妃再度幽幽的叹口气,“这些天来,我每晚都睡不好觉,因此才想着到索罗杆那里祭祀一下,你放心,我是打听过的,今晚皇上还召集群臣商议国事,内廷这边不用伺候,下人们都早早安歇了的!”
庄妃的眼神有些绝望,“我只希望祭祀能帮咱们拜托现如今的困境!”
索罗杆,满清内廷专为祭天而用,大多数满人宅院中都有此种设置。祭祀的时候,会在锡斗内放些碎肉喂乌鸦。
相传,皇太极之父努尔哈赤还是少年时,曾经给明朝辽东总兵李成梁当亲兵随从。一次,在为李总兵洗脚时,李成梁告诉他自己脚心长了个红痦子,表示天生就有当封疆大吏的福运。努尔哈赤却说,自己脚上长着七个红痦子,并脱鞋给李成梁看。李成梁由是大惊,因为相传“脚踏北斗七星”之人,有做帝王的命运。
所以,李成梁决定杀掉努尔哈赤。努尔哈赤逃跑被围在荒草中,追兵放火焚烧。就在努尔哈赤将被发现的时候,一群乌鸦落在他的身上和旁边,使他所在的地方成为和周围一样的黑色,从而获救,也成就了以后的满清基业。为感谢乌鸦的救命之恩,满洲人不允许杀害乌鸦,而且还在祭祀的时候来报答乌鸦,将其作为神鸟供奉。
庄妃幽幽说道:“你还不知道,皇上已经注意到了元忠和那件事情!”
苏沫儿相顾骇然,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怎么会?办事的人都是死士,已经全部自尽身亡。连尸身都化骨扬灰了……!”
“昨日下午,元忠留下标记,要和咱们见面。这段时间,皇上一直在彻查此事,我也留了一份小心,没有让前去会面的人贸贸然现身。谁知竟然真的发现有人在跟踪元忠!”
“啊!”苏沫儿惊恐的捂住了嘴巴。“是谁在盯着元忠?”
“还能有谁!”庄妃苦涩的一笑,“除了皇上的人,还能有谁?”
“那该如何是好!”苏沫儿一下子乱了方寸,“咱们是不是该将元忠灭口?”
“不妥!”庄妃断然否决了苏沫儿的提议,“皇上的人紧盯着元忠,便是要引蛇出洞,咱们不能自投罗网!”
“那……?”
“过几日,你出宫一趟,派人将元忠的家人牢牢的看管起来,他们都是朝鲜人,在辽东没有其他的亲眷和旧相识,我这边会派人设法提醒他,只要他的家人都在咱们手中,就算皇上将其抓起来拷问,元忠也未必敢泄露咱们的事情!”
“格格,这件事情,要不要和十四爷打个招呼,仅凭咱们的人,行事未免有些不方便,要是有他的支持……!”
“不可!”庄妃坚决的摇摇头,“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
庄妃站起身,眼神投向窗外的黑夜,喃喃自语,“我不想破坏自己在他心中的样子,永远都不想……!”
庄妃转回身来,眼神忽然像利箭一般盯住苏沫儿,苏沫儿有些不自在起来。
庄妃走到她身前,拉住她的双手,语调平淡恬然,“你自幼便跟在我身边,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亲姐妹,有些事情,你到现在还打算瞒着我吗?”
苏沫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双膝一软,径直跪倒在庄妃的面前,“格格,您要怎么处置我都行,可千万不要伤了齐穆赛的性命啊!”(未完待续。。)
第十章 路振飞的推荐
关外的这些个纠葛,很快便传回了登州,朱平安现在坐拥山东,很有些窥视天下的意思,每天就是不断的处理各地而来的情报,而政务则全部交给了赵光抃、阴世纲、卢象昇为首的一套班子,对于满清的情报工作,因为正处在历史转型期的阶段,所以朱平安谨慎异常,一个微小之处,可能造成的将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于满清这个对手,彻底击败它还是需要在战场上,毕竟这个时期的满清,人才的数目和素质要远远超过现在的大明,这一点,后世愤青就算再怎么否认也是无济于事。皇太极、多尔衮、代善、济尔哈朗、英俄尔岱,这些都是文武兼通的全才,另外的索尼、范文程、多铎、硕托、阿济格、苏克萨哈、遏必隆。晚一些的后起之秀还有岳乐、图海、姚启圣、纳兰明珠、索额图等人,都是一时瑜亮。而且满清的八旗平心而论,的确是这个时期最精锐的军队。
面对着这个正处在绝对上升期的对手,朱平安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崇祯在世,大明未倒,他也只能死守山东一省之地,这的确是个很矛盾和荒唐的命题,朱平安要想进一步的扩充实力,还只能等待着大明倒下的那一刻,之后才会有浴火重生的时机和基础。
朱平安接到霍五传来的消息是在十月十五的中午,匆匆看了几眼,并没有过多的思考,便带着这些文稿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回到家中的时候,木语菱、孙幼娘朕和一大帮丫鬟婆子不亦乐乎整理着一大堆未开封的竹箱、藤箱,十个月大的朱承佑还不会走路,只能在一堆已经打开了的绸缎堆中爬来爬去,不时的冲母亲送上一个笑容。显得憨态可掬。
朱平安一进门,便探手将儿子抱了起来,朱承佑玩的正是起劲,忽然间被人打断,正欲哭闹,转脸却看到一张熟悉的笑容。顿时乐开了花,一双肉呼呼的嫩手便抓住了朱平安颌下的短须。
小孩子不知轻重,一下便扯得朱平安呲牙咧嘴,木语菱一抬头,看到丈夫的窘态,不由得笑了起来,忙站起身来,将朱承佑给接过来,吩咐丫鬟婆子带着孩子到隔壁屋去玩。
屋里一下子冷清下来。孙幼娘和朱平安打个招呼,却是忙着登记各色的礼物,忙的脚不沾地。
朱平安很是诧异,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竟然是整箱的孩子用物,从竹制的玩具到金银打造的饰物,聆郎满目。“这又是哪一家送来的东西?”
木语菱笑着说道:“还能有谁,除了京师的长公主。还有谁能这么记挂着你的宝贝儿子,这八月十五的时候刚刚送来了三车的用物。这不,京师中派驻监军太监来登州,又是趁着机会送来了不少东西!”
朱平安呵呵一笑,“长公主可是咱们佑儿的义母,这关心备至也是人之常情!”
说起朱媺娖,木语菱却是忽然间长叹一声。“媺娖又来了信,言及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说是如今朝廷的都尉周显,今年不过二十岁,书香门第。人才相貌都是一等一的……!”
朱平安奇道:“这是好事啊!陛下和娘娘疼爱长公主,天下皆知,这婚事自然是精挑细选,你又没来由的叹哪门子气?”
“虽是如此说,但媺娖的信中却是见不到丝毫的喜悦之情,那周家的家世,周显的人品、才学都是上上之选,可她总是欢喜不起来,究竟为了哪样,你还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朱平安也瞬即想到了其中的缘由。现在的他,娇妻幼子陪伴左右,也是这大明朝最为年轻的总兵,手掌数万精兵,海贸亨通,金银不计其数,可以说是天下无双。但身边挚友曹无伤的去处,却着实让他每每想起来都是不禁黯然神伤。如果曹无伤是个常人,那不管怎么样,就算得罪了皇帝皇后,朱平安也会想法子,促成他和朱媺娖的姻缘。
但偏偏曹无伤是个这样的情况,朱平安就算手眼通天,也是徒呼奈何,只能叹息造化弄人。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事情!”木语菱一眼便看出丈夫的忧虑,连忙打住不提。“如今无伤在军情处效力,更是兼任内宅的护卫,白日里忙着整训军情处的人员,成立童子班,晚上便在内宅中看护,如此的忙碌,倒是能忘却了许多烦恼,咱们还是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才是啊!”
“对了!”木语菱轻拍额头,“媺娖还在信中提及,京师不日便要派遣监军太监奔赴各地,来山东的是个叫做封达的人,之前是都知监的随堂,是如今司礼监第一秉笔杜勋的心腹。媺娖还提及,这人和田贵妃是一党,要咱们千万小心。如今内宫中杜勋声势正盛,便是掌印太监方正化也不放在眼里,这杜勋和田弘遇几次三番的向皇上进言,要将山东的兵权、财权收归中枢,交由宦官打理,这次封达来山东,必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朱平安心中一暖,朱媺娖惦念着木语菱母子何曹无伤,自然对自己的仕途也是格外的关注,能在这个时候提醒自己,这便是绝对可以信赖的朋友。
朱平安拍拍木语菱的手臂,“放心,京师中早送来了消息,我自有应对!”
用过了午饭,哄着妻子和儿子午睡,朱平安却是披上了大氅来到后院的荷花池边,这里微风习习,清幽雅致,却是一个思考问题的绝佳去处。
京师里的消息,依然是杂乱无章,朝中党争激烈,曹化淳走后,周延儒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不过此时再想补救已经有些为时已晚,黯然下台不过是时间问题,能不能全身而退都犹未可知。
这一切,似乎和朱平安没什么关系。原因便是因为贺人龙的反叛,出现的变数已经太多了。李自成逼近京师迫在眉睫。贺人龙归附李自成以后,被封为权将军,职衔已经和刘宗敏平起平坐,但却使得闯军内部凭空又多了一股势力派系,由于他的投降,一批旧部争相来投。没用多少时间,他掌控的兵力便达到了三万人左右,都是原先陕军的精锐。
短时间之内,李自成也无法整编贺人龙的部队,因此只能坐看着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但也是由于贺人龙的加入,使得闯军的实力再度上了一个台阶,李自成也可以从容的派出大将四处征讨。就在不久之前,闯军大将白旺奉命率领两万部众征伐江汉湖广,很快便击败左良玉。占据襄阳,部众扩充至五万有余。一时间成为闯军中又一名新崛起的将领,就连张献忠也迫于压力,不得不放弃武昌,转道向西南,继续攻略四川。
在这种情况下,李自成在洛阳称“新顺王”,大封文武百官。并提出“给牛种,赈贫困。畜孽生,务农桑”的新口号,吸引广大百姓前来投奔。张献忠气不过,随后在撤出武昌前夕,自命为“大西王”,与李自成一南一北。平分秋色。
可以想见,李自成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关中之地。大明朝日薄西山,中枢就算在看不惯山东,又能如之奈何呢?
封达不过一介阉宦,就算来到山东又能如何。因此朱平安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如今的重头戏还在关外,贺人龙的叛变,也给了满清提供了南下的良机,综合霍五送来的消息,可以看出,皇太极其人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并准备积极投身到争霸天下的行列中。
所以,朱平安一定要阻止满清这股强大的势力提前进入关内。
李定国在朝鲜做的不错,皮岛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小型军事堡垒,从侧翼威胁着满清的地盘。朝鲜定州原本不过三十顷的租界,现在已经将势力扩展到了整个定州府城。南人党的一些骨干争相投入大明的怀抱,也为朱平安掌控朝鲜政局提供了保障。不得不说,朝鲜的军力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李定国专门来信谈及这一点,只是用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便点出了朝鲜兵马的实质,这样的军队,只能是做炮灰的命了。
因为宸妃的死,皇太极的身体每况愈下,距离他寿终正寝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但朱平安却不打算再给他这些时间。皇太极如果暴卒,多尔衮和豪格两大派势力势必将为了皇位针锋相对,朱平安万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这汪水给搅浑,削弱满清的国力,拖延他们南下的时间。
刚刚打定了主意,凭空却是一阵清风袭来,不用抬头看,朱平安便知道是曹无伤回来了,这个兄弟如今还是不走寻常路,每次回府都是像一个飞贼。
曹无伤也不客气,轻飘飘的一落地,便抓起了朱平安身边的茶杯,咕咚咚灌了一个水饱。
“怎么,今日下午你不去童子班了?”朱平安问道。
童子班是曹无伤提议建立的,时逢乱世,他有感于自己的身世,便提议建立这个童子班,招募流民中的孤儿,加入军情处,勤加训练,以为补充,混一口饱饭、搏一个前程。目前驻守京师的阿大等人便等于是这童子班的第一期学员。
“阴先生要对讲武堂第四期的新进学子进行审查甄别,特意请我过去帮忙。”
“如何,这次的学子质素如何?”朱平安随口问道。
曹无伤点点头,“相比较前三期,学生的范围扩大了不少,湖广、浙江、云南、四川的都有,广东的黄公辅便推荐了几人过来,还有路先生也推荐了一个。”
“哦?”朱平安很是奇怪,恩师路振飞竟然也推荐了学子过来,而且还没有提前来信告知,这确实有些蹊跷。“是何人?”
曹无伤顿时笑了起来,“还是个不过十岁的孩童,我见过其人,的确是天资聪颖、知书达理,祖籍湖广荆门,其父曾在江淮布政使司衙门任经历,不过已经去世。其母孙氏一手将其抚养长大,这孩子侍母至孝,得其父好友资助到扬州官学就读,成绩始终名列前茅不说,下学之后还一力侍奉母亲,扬州城内无人不知,路先生感叹其至孝,特意将其推荐到登州来!”
“是吗!如此说来,十岁的年纪,便能如此纯孝,真是难得啊!”朱平安感叹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周昌,字培公!”(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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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平安万万也没有想到,真实历史中未来康熙小麻子的盛京提督竟然来到了登州,还被路振飞推荐到讲武堂来深造。这一点变化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名字、身份、籍贯、经历这几样还都对得上,应该便是那个在三藩之乱中,协助图海迅速平定陕甘王辅臣的年轻谋臣。
“你见过其人,感觉如何?”朱平安问曹无伤。
曹无伤仔细回忆了一下,“相较于其他十岁的童子,待人处事彬彬有礼,其人也很聪明,讲武堂童子班的教授考核之后,都认为他的课业极为扎实。不过,此人到童子班中三日,我观其行为,却是与旁人有些格格不入,料想应该是幼年丧父的缘故,防备心很强,也很难和他人交往。”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幼年丧父,跟着母亲面前撑起家业,想来也是颇为艰辛,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同龄童子可以想象到的。这样的人一般来说,心事总是很多,压力也一直存在,有些自我封闭也在情理之中。
“仔细观察一段时间,既然是恩师推荐而来,想来总有一些过人之处,先在童子班学习看看再说吧!”
谈妥了周培公的去处,曹无伤却是想起一件事情,“对了,还有件事情刚刚阴先生托我转告少爷,少爷之前吩咐寻找的那个叫做阎应元的人,已经找到了,这还是路先生一并送来的讯息。那人曾是江阴典史不假。只不过早已卸任,这些年一直赋闲在家,去岁朝廷任命其为广东韶州英德县主簿,不过因为其母病重,因此一直未能成行。”
朱平安顿时兴奋起来,“恩师如何安置于他?”
“路先生亲自见过此人。言及此人确实颇有谋略,且身手、气度都是上上之选,只不过其人未有功名在身,只能先暂时将其安置在团练营中,为葛英做副手,等之后有了战功,再一并上报朝廷求取封赏。”
路振飞考虑的很周详,同时也是对阎应元的一种验看。朱平安推荐的人选,也要验看一番才能决定是否重用。
这些年。讲武堂已经有三期学员毕业,相比较于第一期的仓促,第二期和第三期的课业安排已经丰富了许多,在歌德和梅因赫尔的推荐下,一些瑞典和法国以及佛郎机军官相继来到讲武堂任教,他们带来的各种军事知识更为实用和先进,也让讲武堂中的预备军官们大开眼界,尤其是瑞典古斯塔夫二世进行的军事职业化改革更是让学员们大开眼界。由此接触并熟悉现代军事理论,这也是为今后进入新军打下良好的基础。
讲武堂培养出的。将是未来山东新军的中低层军官以及参谋人才,但在历史中留下名气的人才,朱平安同样不会放过。
卢象昇、杨廷麟、孙和鼎是前车之鉴。从去年开始,朱平安已经罗列了一些名字,交给军情处去寻找,这其中就包括了在江阴抗清战斗中大放异彩的阎应元。其余的还有张煌言、张名振、堵胤锡等人。这些人一方面自身颇具才能,另一方面,也是最为重要的,便是抗清的决心最为坚决,朱平安需要这样意志坚定的人站在自己一方。
之前因为松山之战内贬谪的曹变蛟和王廷臣两个人。卢象昇亲自去游说,曹变蛟孤家寡人一个,这些天在讲武堂和登州到处走走看看,对朱平安推崇的新军训练和建制颇感兴趣,反正也是无处可去,便一口答应留下来。反倒是王廷臣,虽然卢象昇费劲了口舌,他还是打算前往京师,准备倾尽家产,找关系活动一二,看能不能官复原职、或者戴罪立功,目前朝廷也是用人心切,想来总有些希望。
这一点,朱平安和卢象昇倒是不好勉强。便将原先朝廷严令的曹变蛟的人马也交给王廷臣,请他一并带回京师。朱平安还准备了充足的粮秣之物,王廷臣自然是感激不尽。
朱平安原打算是将张定边张大狗调回新军任职,由曹变蛟统领山东骑军,但曹变蛟其人却是姿态放的甚低,再三说明自己初到山东,对于兵马建制、构成、特点、战力还不熟悉,所以,曹变蛟坚持要为张定边的副手。
曹变蛟本是猛将,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但现在却是如此的瞻前顾后,也是朱平安和卢象昇没有料到的。想想也是人之常情,在剿贼、抗清前线淤血奋战了这么多年,亲叔父也战死沙场,到头来却是被朝廷免去了官职,任由自生自灭,这其中的失落和惊惧也是可想而知的。
……
入夜之后,蓬莱还是一派繁华景象,虽然也执行宵禁制度,但却是向后拖了一个时辰,城门关闭之后,城内还是热闹如常,灯火通明。
人流如织,宽阔的水泥街道上摩肩接踵,一辆装饰普通的乌篷马车便在此时停在了蓬莱阁外,马车的四周随侍着数名护卫,掀开车帘,一名锦缎的中年人却是马车上下来,国字脸,浓眉阔目,抬起头来看看灯火辉煌的蓬莱阁,口中却是问道:“口信给他们两位送到了吗?”
一名护卫恭谨的回答:“都送到了,戌时整,望海楼见!”
锦衣中年人点点头,信步走进蓬莱阁旁边的望海楼,此时夜幕刚刚降临,正是这家蓬莱有名的大酒楼生意兴隆的时辰。宾客来往不断,锦衣中年人带着随从刚一出现在门口,便有店小二迎上来。
“爷,请问您几位?”
一名护卫随手抛出一枚碎银,“可有空房?要三楼雅致的!”
店小二眉开眼笑,“有!一定有!请诸位随小的来。”
望海楼相传是京师某位祖籍山东的权贵所开,菜品以鲁菜为主,不禁各种海鲜样样齐全,还有登州独有的各种新鲜瓜果。据说还都是总兵府传出的密法所栽培,其余的便是当地的各种特产,鲁西黄牛、德州大驴、沂蒙黑猪、沂蒙黑猪、垛山猪、大尾寒羊、小尾寒羊、鲁北白山羊、寿光鸡、济南花鸡、汶上芦花鸡、微山麻鸭、金乡百子鹅、五龙鹅等是应有尽有。
达官贵人也以能在这里宴请宾客为荣,寻常百姓商贾根本无力承担这里高昂的消费价格。
戌时整,杨廷麟在数名亲兵的护卫下来到望海楼,杨廷麟在山东时间一长。便养成了骑马的习惯,刚刚下马,却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起琏贤弟,你缘何也在此处?”
王品却也是一愣,没想到今日也能再次遇到杨廷麟。“伯祥兄,今日京师有故人相邀,特来相会!”
杨廷麟哈哈一笑,“却是巧了,愚兄竟然也是!”两人到来。望海楼的掌柜也亲到门前迎接。
但上到三楼,在同一个房间门前停下脚步,两人却都有些笑不出来了。
也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响,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护卫将杨廷麟和王品让进屋里,临窗观海的锦衣中年人这才转过身来,冲着两人微微颔首。
杨廷麟和王品狐疑的对视一眼,“莫非足下便是今日下帖的京师来客?不知……?”
锦衣中年人冲两人一拱手。“咱家封达,见过杨同知、王公公!”
杨廷麟和王品确实吃了一惊。封达是谁。他们两个都是清清楚楚,崇祯皇帝派遣中官赶赴各地监军,这封达便是派往山东的中官,还有一点,他是如今司礼监第一秉笔太监杜勋的心腹,此次前来山东。说不定便是为了海贸这块肥肉而来。
护卫已经全部退出房间。屋内一下子空荡起来,向着大海的窗户打开,冷冷的海风呼啸着灌进来,将屋内的温度也拉低了不少。房间中一片静寂,杨廷麟和王品却是沉默不语。实在是想不通,这封达不声不响的来到山东,为何要和自己先见上一面。
“山东朱总戎麾下军情处无孔不入,咱家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才得以不动声色的混进蓬莱城。这望海楼是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冯铣的侄儿所开,在这里说话也算隐秘……!”
一番话,说的杨廷麟和王品更是糊涂。
封达却不再解释,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递到两人的面前,“两位先看书信吧!”
杨廷麟和王品半信半疑的结果书信,封达却是径直坐到了酒桌边的主位上,刚上的韭菜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封达每夹一筷子菜送进嘴里,便赞叹一声。
看完了书信,杨廷麟和王品确实吃了一惊,不由得看向封达。
封达一笑,放下筷子,“两位,太子殿下的笔迹没有错吧!”
“你真的是太子殿下派来的?”王品两人还是半信半疑。
封达取出随身携带的东宫令牌,在两人面前一晃。
“封公公不是杜勋的人吗?”王品直接问道。
封达一笑,“杜勋未发迹时,咱家与他确是有些交情,不过咱家投入太子殿下麾下,却是三年之前的事情,此次杜勋命咱家来山东,太子殿下却是另有差事交给咱家,这件事情咱家一人万万办不来,所以,这才大费周章的先见一见两位。两位都是太子殿下信重的人才,想必一定能助我一臂之力!”
“太子殿下所托何事?”杨廷麟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如今天下动荡,各地武官对朝廷的诏旨已经阳奉阴违,太子殿下看重登莱,所以,想要通过咱家和两位,掌控一部分登莱的军权,为将来做些准备!”
封达一边说,一边用两只阔目紧紧的盯住了杨廷麟、王品二人。(小说《烈明》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d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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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达不动声色的看看王品和杨廷麟两人,话语中却是带了一丝辄愉的意味,“太子殿下对两位期望甚高,杨大人因为杨嗣昌被贬谪,这些年,太子殿下一直记挂着这事,曾经数次提起要将您想办法调回京师。⊥頂點小說,王公公自不必说了,当年的事情太子殿下直到如今还是念念不忘。”
封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将酒杯放在桌子上,眼眉一番,黑瞳仁投射出精光,牢牢的锁住王品二人。“二位,在登州这么多年,想来已经在这山东之地站稳了脚跟,太子殿下的吩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是吗?”
封达的话软中带硬,已经隐隐透出颐指气使的意味,让杨廷麟和王品顿觉不适。王品到还没说什么,杨廷麟却是已经冷哼出声,“封公公言重了,太子殿下念及旧情,下官无以感佩。太子居于东宫,恐怕对于山东之事还不甚明了。如今天下虽乱,但京师依然稳如磐石,恕下官直言,太子殿下这个时候恪守本位、谨怀中枢才是,却何以忽然对山东的兵权如此看重?”
杨廷麟此言一出,王品不觉有些尴尬。太子朱慈琅东宫一系人马中,杨廷麟这些年却是颇为不得志。杨嗣昌陷害卢相昇,杨廷麟遭了池鱼之殃,当时朱慈琅对其相当看重,一门心思将其弄回京师。但后来却由于杨廷麟大力推荐了朱平安进入太子幕府,却是因为木语菱的事情让朱慈琅也迁怒于他。
其后,朱慈琅数次要求杨廷麟想方设法在登州攫取兵权。其中的缘由却是未向杨廷麟严明。王品却是深解其味,崇祯皇帝在登州和天津安插人手的事情,已经在私下里对太子和周皇后言明。
事易时移,由于群臣的不合作,崇祯移驾南京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但为了大明的存续。崇祯不得不将希望放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王品上次运税银入京时,曾经面见太子朱慈琅。当时朱慈琅便已经向他透露了一些蛛丝马迹。
王品何等的聪明,一经提醒,便立刻想到了朱平安当日和路振飞、黄公辅、陈子壮等人结盟的事情,两件事情放在一起,王品马上将整件事情琢磨的七七八八。
当时朱慈琅便有意无意的暗示王品,要在山东多方延揽贤良,尤其是要结交掌兵武将,而王品私自截留下的税银将来也会大有用处。对于朱平安。朱慈琅已经是排斥到极点,即便表面上还是优礼有加,但心中却是恨不得现在便将其踩在脚下。
贺人龙的背叛,让大明帝国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悬崖,太子和他的属臣同样已经看到了这一点,他们不得不加快行动的步伐,来为将来有可能发生的变故提前做一些准备。
而封达表面上看来是朱平安的监军,其实却是杨廷麟和王品的监军。他要确保太子朱慈琅的权威。确保在南迁之时,朱慈琅的命运不必全部掌握在朱平安的手中。甚至有可能反客为主。
从本质上来说,太子朱慈琅的这种做法无可厚非,但眼前他却不能完全相信杨廷麟的忠诚是否依旧,因此也只能以威压的形式,通过封达来促成这一点。王品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也知道杨廷麟是个直臣。这种方法未必能够奏效。
“太子殿下既然如此安排,定有深意!”王品看着已经有些愠怒的封达,不得不站出来打个哈哈。“咱们这些依附于太子的人,用心办差便是,那些个……!”
封达还没有附和。杨廷麟却是径直站了起来,将面前的杯盘往旁边一拨,“天下大势由治入乱,我等更应殚精竭虑,辅佐太子向心国事,由此巩固储君之位。封公公所言,杨某不才,无能为力,就此告辞!”说完拂袖而去。
杨廷麟的离席,将封达气的脸色发青,“一介腐儒,亏得太子殿下还给他如此多的机会,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感激、珍惜。”
王品无奈的摇摇头,“封公公此言差矣,杨伯祥是干才,此等人必然身有风骨,岂是威逼利诱可以打动的。咱家到时觉得,如果封公公可以据实以告,杨伯祥未必不能听从号令!此人虽然目前只是登州一同知,但朱平安却是格外信重,常以其赞画军事,要是能说动他从命,咱们也就省了不少的力气啊!”
封达坚决的摆摆手,“王公公,你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同在东宫效力,太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些筹划事涉机密,传出去便是会引起轩然大波。杨廷麟是个人才不假,可他毕竟是个文官,太子殿下如今信赖的只有咱们这些无根之人,况且,咱们也不能坏了自己的大事啊,一旦让太子殿下察觉到咱们离了这些个文官竟然一无所成,那将来,咱们还是要吃苦头的啊!”
封达一拍桌子,“杨廷麟此人不识抬举,竟然置太子殿下于不顾,今日又知道了这如许多的事情,此人不能再留了。”
封达刚想招呼自己的手下,却被王品一把拦住,“封公公不可,这杨廷麟归根到底不过是个义气书生。虽不赞同你我今日之议。但其人对太子殿下却是感激涕零,他万万不会以此事大做文章,陷太子于不义之地的!”
“可如果有万一呢?”封达冷冷说道。
“咱家愿为其作保,请封公公宽限些时日,咱家找合适的机会再好好权威其一下!山东兵马如今都在朱平安的掌握之下,没有杨廷麟的协助,咱们要想做成此事,却是颇为不易!”
封达冷然一笑,“这可说不得,咱家先期潜入山东这么长时间,可不是眼巴巴的跑到登州来看海景的……!”
……
明代宦官监军始于永乐年间。到了崇祯朝时,已经是登峰造极,达到了顶点。崇祯即位之初,有感于魏忠贤一党乱政之害,因此一登基便撤回各处镇守太监,决心杜绝宦官参与军政事务的弊病。但时隔不久。便又恢复旧政。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朝臣已经流于党争,对于国家大事则是无能为力。
崇祯十五年十月,大批中官出京赶赴各地监军。辽东还是高起潜坐镇,陈大金、闫思印、孙茂霖等赴左良玉、孙传庭等部监军,卢九德守备南京,李辅国、许进忠镇守紫荆关、到马关,丁希忠守昌平,王裕民掌京营。王承恩、王永吉提督九门、督查城守。节制各镇兵符。
而封达便是被派往山东的监军太监。
封达实在十月底到的山东,一路上兵祸连绵,因此,封达也不敢以钦差监军依仗显露于人前,只是轻车简从,带了百余名亲随抵达登州。
一到登州,封达便开始行使自己作为监军的权力。明代监军,其权势高于一军主帅。这也是只有大明朝才难得一见的奇景。崇祯朝的监军太监则更甚,不仅官位地位高于主帅、而且掌握有查饷职司。等于是可以掌握军队兵马的财政大权,这也是监军太监借机搜敛钱财的一种主要手段,。再有一点,便是“遍揽精兵、需索地方”。
万历到崇祯朝之间这段时期,明军军制已然混乱到极点,主要的作战力量都来自于主帅豢养的家丁部队。监军太监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斤两,更何况现在大明官军屡战屡败,精锐之师损失殆尽,监军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每到一军。便是将最精锐的部队先调拨到自己的麾下,如果一旦战事不利,那么便可以以精兵保身,抢先撤退。
再一个就是压榨地方,太监手中了兵,所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借此生财。如今各处战乱,地方官府为了自保,不得不贿赂监军太监这个实权人物,一次获得兵马的保护,钱粮要源源不断的供给。类似的事情,卢九德、高起潜、王永吉等大太监都干过,而且不止一次。
所以,封达到达登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饷。
朱平安任职山东四年,这四年中山东兵马的粮饷账册,封达都要一一过目。不过,其实他也看不懂,只是从户部找了几个经年的账花子来掩人耳目,他要的的效果便是卡死朱平安的财路,以此来间接的控制山东兵马。
不过,没想到,朱平安竟然一口答应下来,当时便让人将这四年以来的各种账册统统搬到了封达的面前。与之同来的还有一个身着锦衣卫千户服饰的军官,来人自称名叫郭追,乃是京师锦衣卫衙门派驻到山东的人手,郭追说的明白,“山东的军饷、粮草往来,四年中只是分发了不到六分之一,一切都有据可查。此次监军驾临山东,山东军民如同期盼雨露。都盼着监军能将这些年拖欠的饷银补发下来,以示天恩!”
封达傻了眼,一群账花子没日没夜的查了十天,最后只能红着眼睛回禀,账目实物一点问题都没有,朝廷确实是还积欠着山东军民不少的饷银。就连已经分发过的,也是一点瑕疵都找不到,朱平安等各级将领没有克扣过一分银子,一粒粮食。
不甘心失败的封达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些天,终于又想出一个主意来,那就是彻查登州自由贸易区。身为监军,除了整肃军机、监督将领,其余的自然是要造福地方。
朱平安再一次满口答应下来。
于是乎,不到一个时辰,封达的监军府衙门前便挤满了前来拜会的人群。为首的两张拜帖,让封达再一次傻了眼。
一张是“嘉定伯府”。另一张是“成国公府”。(小说《烈明》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d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流言
看到这两份拜帖,封达顿时觉得脑仁就要炸裂一般。嘉定伯府和成国公府是什么来头,他久在京师,岂能不知。一个是当今天子的岳父,一个是大明朝勋贵中首屈一指的豪门,任谁一个,封达都是得罪不起。虽然背后站的是太子朱慈琅,可现在做的这些个事情,毕竟见不得光。尤其是,这嘉定伯周奎和成国公朱纯臣,可是出了名的视财如命,想不到他们竟然在自由贸易区中占了份额,怪不得登州这么多年一直安安稳稳,觊觎它的权贵那么多,却始终没有一个敢伸出手来!
封达感觉自己是一脚踢在了铁板上,不,是两脚。
嘉定伯府上门的是大管家周勉,说话还算客气,但言辞之间却是说的明白,嘉定伯府在自由贸易区中算是大股东,背上还肩负着宫里的一些差事,言下之意便是皇后娘娘在其中也有些生意。
成国公府上门的是朱纯臣的次子朱和畑,这家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就算是在京师,也是无人敢惹。朱和畑是朱纯臣的宠妾所生,由于不是嫡出,爵位之类的自然与之无缘。但朱纯臣却是分外宠爱他,在贸易区中的生意便由他一手打理,也算为他日后准备下一份家业,不至于坐吃山空。
最关键的是这成国公府和宫里还有姻亲,万万不是封达这样的小人物可以得罪的起的。就算是朱慈琅亲至,也未必能讨得什么便宜去,更何况封达。
朱和畑说话就没有周勉那么客气了,封达要动贸易区,也行!前提是不惜命。小爷我本是依法经营的良善商贾,你却要横插一杠子进来。那就对不住了,小爷我腰间的佩刀可不是摆设。杀了你封达,小爷朱和畑自去京师负荆请罪。
封达不傻,朱和畑可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到的恶少,杀了他封达,也不过是被小小的惩戒一番。可封达却是白白的“牺牲”了,连个优抚都混不上。
封达不得不承认,太子朱慈琅还是小瞧了朱平安,本以为有王品和杨廷麟在登州为内应,就算拿不下山东的兵权,也能从朱平安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却没想到朱平安竟然拉拢了这么多的权贵豪族在身前为掩护。
面对着以周勉和朱和畑为代表的“恶势力”,封达自问没有能力阻挡,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忽然间。封达觉得自己是历史上最为憋屈和失败的监军太监。别的同僚以代天子出巡的身份去到地方和各镇,那是何等的风光。如潮的阿谀和大把的金银滚滚而来,身前身后都是精兵猛将随侍在侧。可自己呢?
朱平安虽是客客气气,但却机锋暗藏,查饷和彻查自由贸易区两件事情,即便是没说一句话,也让封达摔了一个满脸开花,狼狈不堪。这种情形之下。封达竟是连登州系统的皮毛都没有摸到。
一连三个月过去,封达竟然是毫无作为。山东方面礼数有加,朱平安却是鲜少和封达见面,一应的供给也不曾少了一分,总之便是不给封达一丝一毫的机会。
就在封达无计可施的时候,却是又出了一件震动天下的事情。瞬间将天下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西部的重镇——潼关。
自傅宗龙、汪乔年殉国之后,孙传庭接任陕西总督。贺人龙反叛,不啻于放虎归山,但崇祯皇帝此时却是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依靠孙传庭坚守潼关一线,为京师戍守西面的屏障。
不到两个月。孙传庭又被朝廷任命为河南、四川、陕西三省军务总督,紧接着又被任命为兵部尚书衔,称为改称督师,随后,又是被加封为山西、湖广、贵州、江南军务总督,总督七省兵马。大明仅存的各省兵马等于是都归于他的麾下。
之前,兵部尚书陈新甲因为于满清议和之事的曝光,被崇祯当做了替罪羊斩首,张凤翔接任兵部,为此苦劝崇祯,如今这些个兵力已经是大明的最后家当,千万不要轻易的出潼关与李闯决战。
但崇祯皇帝此时已经听不得任何的反对意见,一意要求孙传庭速战速决,尽快稳定山陕的局面。
于是乎,孙传庭只得拼凑起这大半年以来在陕西屯田的兵马,汇集各省而来的部队,勉强凑出八万人马出潼关与闯军决战。同时命令左良玉以及四川总兵秦翼明西进,与主力互为犄角。
但左良玉却是被闯军大将白旺牢牢拖住,秦翼明则是疲于应付张献忠的大军,自顾不暇,因此,这两路援军根本没有出现。而从南直隶而来的新任庐州、凤阳总督马士英则带了两万大军驻足不前,迟迟不敢北上。
孙传庭大军于河南郏县于闯军相遇,孙传庭以牛成虎所部为诱饵,将闯军引入埋伏圈,伏兵突起,斩杀闯军数千,一路追击三十余里。
但明军各部将领却是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一路上只顾着收拢闯军丢下的辎重和财物,却是不防闯军主力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一时间,各部人马混乱不堪,被轻易击败,明军死伤四万余人。总兵白广恩被擒后投敌,贺人龙亲率部属在后追杀,更是不断派出信使招揽旧部,陕军各部瞬间崩溃,大多数都投奔了旧主贺人龙。
明军的物资准备原就匮乏,孙传庭原先的战略便是以长途奔袭、以战养战,但骤逢大败之后,军心涣散,加上没有粮草供给,因此只能向陕西方向撤退。
但此时,闯军李岩所部却是昼夜兼程两百余里,一举截断了明军的归途,将孙传庭阻隔在南召一带。罗汝才也适时的从丹霞山中杀出,配合李岩抵挡住孙传庭的攻势,而闯军主力也在一天之后赶到,将孙传庭部团团包围。
崇祯十六年二月,完成集结和休整的闯军对孙传庭部发起总攻,明军兵败如山倒。全军覆没,最后关头,孙传庭无奈的率领亲兵突围,身陷乱军之中,生死不知,
孙传庭大军的兵败。使得关中的门户大开,闯军面前再无可以抵挡的对手,贺人龙率领陕军长驱直入,三月初二,便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潼关。刘宗敏率军攻略山西,李自成的主力部队正式进入关中之地,兵锋直指西安。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再怀疑改朝换代的时代将要到来的现实。面对这种情况,朱平安命令山东军立刻进入战备状态。岳锦峰统率两万人马出兖州。控制大名府。仇泽率军进驻武定州,张耀先新军第一旅驻守济南,裴东来第二旅在青州一代驻防,另外曹变蛟、张定边等各部也已经在莱州集结。路振飞的淮扬部队则集结于邳州,朱平安、卢相昇则亲率两万新军为中军,静静等待军情处搜集而来的进一步消息。
此时的满清盛京,同样在紧张的等待着关内的消息。孙传庭全军覆没,意味着大明北方的最后一道屏障彻底垮塌。大明朝这个庞然大物眼见着便要迅速倾倒下来。满清的贵族们也在紧张的寻找着最佳的出兵时机,要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但即便是如此。盛京城内此时出现的一则留言却让人胆战心惊,不得不将关注力从关内战场移往大内宫禁。
早几日在市井之间便开始有人流传,言道宸妃之死别有玄机,睿亲王多尔衮为总揽军权,这才勾结了宫内的庄妃,两人里应外合。设计毒杀宸妃海兰珠。这才有了之后的皇太极临阵返京,多尔衮一手主导松山大捷。
流言绘声绘色,言道多尔衮与庄妃大玉儿本就是青梅竹马的恋人,皇太极等四大贝勒逼死大妃阿巴亥之后,又将大玉儿强娶入宫。因此多尔衮与皇太极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
皇太极利用庄妃的美色,引诱洪承畴投降,多尔衮更是心生恼怒。他和庄妃两人之间的私情,就连关内的明人也是一清二楚,要不然也不会有当年巨鹿大战时,明军官兵异口同声的取笑,“多尔衮,大玉儿喊你回家吃饭!”这样的说法。
如此的流言,喧嚣尘上,让盛京的八旗军民、贵族胸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之后更是编排出无数个版本,广为流传。
“查!一定要严查!”王府内的多尔衮脸色铁青,他的福晋小玉儿因为关于丈夫和自己姐姐私情的谣言,刚刚在家中大闹了一场,多铎、阿济格便来到府上找多尔衮商议,为的也是这些无孔不入的留言。
“十四哥!你要尽快拿个主意才是啊!”多铎一连焦急,虽然他对兄长是否和庄妃有私情并不在意,但如今满城风雨,两白旗为此担负的压力却是与日俱增。
“还能有谁?”多尔衮一甩手,一个精致的黄金杯便丢到了墙壁上,瞬间变了形状,“这都是朱平安那厮的手笔,除了他,谁还能喊出那样的话语来!”
多尔衮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刨了朱平安的祖坟,他怎么会如此的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着自己,阴魂不散。
“十四弟!”阿济格忧心忡忡的说道:“宫里的动静也很是不对,我的福晋入宫多次,但都被挡了回来,宫里的人说是庄妃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不爽,老四特意下旨,让她在永福宫静养,不许闲杂人等打扰,你看这……?”
多尔衮的两道剑眉紧紧蹙起,沉思了好一会,这才缓缓说道:“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咱们不能等着老四的屠刀落下来,你们尽快娶安排宫里的人手,今晚,无论如何,我都要入宫一趟!”
“哥!”“十四弟!”
“不必再劝,有些事情我一定要亲自问一问玉儿!”(未完待续……)
ps:糊涂了、糊涂了,昨天一直忙着办满月酒的事情,竟然忘了更新,真是万分抱歉!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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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非常时刻
这些天以来,齐穆赛一直有些心神不定。∈♀頂點小說,满人的宫禁虽不似汉人那般严苛,但这些年以来,皇太极着意推行汉人的规制,较之努尔哈赤时代已经是严格了不少。这些时日以来,宫禁较之以往更是严密了许多,就连齐穆赛这种普通的侍卫都可以察觉到。
各宫的侍卫首领被更换了一遍,尤其是两白旗出身的人员,更是绝对要在此列,从首领到值守的小头目,没有一人幸免。要不是齐穆赛是功臣之后,恐怕从此便要前往盛京衙门麾下做一个守城的兵头了。
不顾齐穆赛却不是因此而感到庆幸,他更为担心的则是那个就在自己戍守的永福宫中的身影。齐穆赛已经有一个月未曾见过她了,刚刚被热恋的火热充斥的年轻心灵,顿时又被这长时间的分别撩拨的坐立不安。
这其中还夹杂着浓浓的担忧。
因为,就在昨日,宫里又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一些平日里相当要好的兄弟在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就连他们的下落也让人讳莫如深。尤其是这永福宫,再度被这些陌生的面孔给包围起来,如临大敌。
齐穆赛也得到了通知,明日一早,他就要被转派往大政殿的十王亭驻守,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最终自己还是要不得不离开永福宫了,但在离开之前,要是不能和她见上一面,齐穆赛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离开?
站在永福宫外院的台阶下,齐穆赛有些心不在焉的度过了一个白日。身后便是紧闭的宫门,除了特许的嬷嬷和宦官,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其中,齐穆赛的脑子中闪过了几十种混进去的办法,但很快便被他一一排除。要想瞒过身边这些陌生护卫的耳目混进内宫中,简直是异想天开。
酉时末的时辰,结束了一天的值守,齐穆赛有些不舍的看看的近在咫尺的宫墙,只能无奈的随着这一班侍卫的首领,也就是正红旗的塔多海一起回值房用晚饭。之后便是散班统一出宫。
宫里的侍卫调动频繁,就连塔多海也是半月之前才奉命入宫的,麾下的卫士的来历也是五花八门,因此,彼此间并不熟悉。一行人即使是进入到大清门侧的值房内,相互之间也是并没有过多的交谈,只是一窝蜂的扑向早已摆放好了的肉饼和热马奶,大嚼起来。三月的关外还是冰天雪地,在外边吹了一天的冷风。即便众人都是铁打的汉子,也有些经受不住,想起来,反倒是在军中的日子好过一些。
有了热的吃食,众侍卫之间总算有了谈资,冷清的值房内恢复了一些热闹。
齐穆赛心中气苦,却是没心思参与侍卫们之间的聊天,自己肚子挤到了炕尾。捧着一碗马奶,大口吞咽着热腾腾的肉饼。眼神却是不住的向永福宫的方向张望。
冷不防一只手掌拍在肩上,回头一看,却是满脸胡须的塔多海。塔多海却是使了个眼色,示意齐穆赛跟着他出了值房。
走出热气蒸腾的值房,一出房门,迎面而来的寒风便如同倒刺一样摩擦着面庞。让刚刚恢复了一些热气的齐穆赛有些不适应。
塔多海也不说话,只是闷着头向前走,齐穆赛却是不敢多嘴,只得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就这么七拐八拐的走到一面宫墙之后,不远处宫殿的灯火透过来。隐隐映照出几个徘徊的身影。
齐穆赛吃了一惊,手掌不由自主的便按上了腰间的佩刀,全身的力量不自觉的警觉起来。但塔多海却是不以为然,看他的脚步,便是径直是向那几个黑影走过去。
“你……!”刚走了没两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齐穆赛早已绷紧的身体却有些失去了控制,手指猛地一按机簧,佩刀咔吧一声便从刀鞘中激射出半尺有余。
齐穆赛趁势抽出钢刀,连看也不看,便向后砍去。
身后的那人也确是没想到齐穆赛能有如此的反应,一惊之下,但手头确是丝毫不慢,身子微微一侧,钢刀便是落了空。那人紧接着便贴近了齐穆赛的身躯,右手径直便缠上了齐穆赛握刀的手掌,也不知是按在了什么地方,齐穆赛顿时便觉得半边身子一麻,钢刀瞬间脱手,那人手腕一翻,佩刀却是分毫不差的又入了齐穆赛的刀鞘。
“是我!”那人低声喝道。
齐穆赛这才恍然,仔细一瞧,不禁有些诧异,“五哥,怎么是你?”
一张瘦削但是棱角分明的脸庞从黑暗中显现出来,霍五似笑非笑,“兄弟,好快的身手啊!”
塔多海却是不理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大步走到一个靠墙而立的身影面前,单膝跪倒,“奴才给十四爷请安!”
黑暗中的几个身影都是一身宫内侍卫的装扮,一身精致的棉甲罩身,头盔的覆面遮住了大半个脸颊。一听到塔多海所说,齐穆赛却是再度吃了一惊,仔细看去,那人却是慢慢摘下头上的铁盔,点点头,“霍五,这便是你推荐的人?唔,身手不错!”
霍五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说话。塔多海却是站起身,“十四爷,奴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齐穆赛和其他信得过的人手都调了班,今晚便由他们来值守永福宫的侧门!”
齐穆赛呆呆的看着多尔衮那张英挺的面容,却是浑然忘却了上前答话。看情形,睿亲王这是要夜入永福宫,宫里这些天戒备森严,就算是齐穆赛这样的小人物也知道这便是有大事要发生的征兆,却是万万没想到多尔衮居然能找到自己这样的人。
多尔衮一笑,数日之前他便想潜入内宫。松山大胜之后,多尔衮的威望和声势已经隐隐现出功高盖主的端倪,多尔衮早已经准备了万全之策,便是以退为进,利用自己故意设下的一个小马脚,也就是八旗贵族阵前偷偷将精锐送回家乡保存实力的事情,以此来使得皇太极误以为抓到了多尔衮等人的痛脚所在,顺理成章的责罚,以此才可以顺利的保存自己的实力。
不过,多尔衮却是没想到盛京的局面会演变到如今这么险恶的地步。就连远在山东的朱平安都忍不住来插上了一脚,虽是几则轻飘飘的流言,却是让多尔衮手忙脚乱。
再加上之前宸妃的暴毙,宫里又成了与外界隔绝的局面,所有的事情积压在一起,已经逼迫的多尔衮不得不亲自入宫要找庄妃大玉儿问个明白,之后才能再作打算了。
宫里的侍卫,原先就有多尔衮兄弟的人手,此次大清洗,很多人都被清理出来。但皇太极也是仓促行事,抽调了一批八旗中的心腹进入内宫,这同样给了多尔衮机会。经营多年,各旗中都有安插的眼线耳目,塔多海便是其中的一个,巧的很,这几日也正是他戍守永福宫。
于是,多尔衮这才破费周折的调动了一批新进侍卫中的人手来促成此次入宫,齐穆赛便是出自于霍五的推荐。
齐穆赛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冷了片刻,他却是喃喃的说道:“这怎么能行?这可是吵架灭族的大罪!”
塔多海和多尔衮的几个侍卫顿时警觉起来,一挥手的功夫,兵刃都已经抄在手上,眼睛充满敌意的看向齐穆赛。
霍五却是呵呵一笑,示意塔多海等人不必这么紧张。仅剩的一只右手在齐穆赛的眼前一晃,“兄弟,难道你便不惦记那永福宫中的某个人吗?”
霍五的手中是一只样式别致的荷包,让齐穆赛激灵灵打个冷战,忙不迭的摸向自己的胸口,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霍五收敛了笑容,将荷包又塞进齐穆赛的冰冷的手中,继而拍拍他的肩膀,“大丈夫遇非常时刻,立不世之功,这才能心想事成,想想她的主子是哪一位,要想抱得美人归,不冒点险,怎么能成?”
就在齐穆赛一愣神的功夫,霍五将手一伸,“兄弟,请吧,咱们还需要你来带路呢!”
齐穆赛略略犹豫了一下,但是手脚却是已经不听使唤的向着永福宫的方向走去。
月光如水,黑夜沉寂,一路走来,多尔衮却是不由得心惊胆战。盛京的皇宫之内几时曾这样的戒备森严,剑拔弩张。宫里替换来的那些侍卫,用眼神略略一扫,便知是各旗中的白甲。所用兵刃俱是野战之用,哪里是内宫中的用物。尤其一点,宫禁中不时传来战马的嘶喊,一听便知不止数百匹之多,这宫里什么时候豢养了这如许多的战马?宫里又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多的骑兵了?
多尔衮很庆幸自己来了这么一遭,要不是这样恐怕很难知道内宫中已经变成这幅模样。万幸的是,根据塔多海的回禀,永福宫虽然被严密控制起来,但皇太极显然还未曾打算对庄妃动手。
一想到自己所爱的女人,不仅要忍气吞声的成为他人之妇,如今还要为了自己的缘故,承受可能会有的刀柄之灾,多尔衮的心里便有说不出的难受。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看璀璨的星空,“或许和皇太极图穷匕见的日子,马上就要到来了吧?”(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图穷匕见
永福宫门禁森严,除了固定值守的侍卫之外,还有小队的士卒不停地在宫院周围巡逻,塔多海凭着手上的令牌和统领的身份,自然是轻而易举的来到侧门前。+頂點小說,
侧门前值守的几名侍卫显然是塔多海提前安插的人手,看到众人走来,冲着居中的多尔衮微微颔首,其中一个则四下打量了一番,快步走到台阶之上的朱漆大门前,轻敲几下,不多时,大门便开了一角。
多尔衮等人也不说话,闪身入内,大门轻轻关闭。
永福宫中的院落此时早已熄灭了灯火,但众人一进后院的寝宫,庄妃大玉儿及心腹苏沫儿还是一早得了讯息,此时等得望眼欲穿。
多尔衮快步走到台阶上,仔细看看大玉儿,看到她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柔声问道:“怎么样,他,没有对你如何吧?”
大玉儿的眼泪忍住滴落下来,轻轻摇摇头。这些提案虽是在幽闭之中,但宫外的流言却是一窝蜂的传了进来,即便是如她这样见惯了风浪的女子,也不由得胆战心惊。那流言说的绘声绘色,有理有据,即便是假的也给传成真的,更何况,宸妃的死本就与她脱不开关系。
为了生存,不得不设计害死自己的姐姐,这些天以来,大玉儿也没有一晚能够安枕入眠的。她很清楚,所谓后宫,其实和草原上的情景是一个模样,不过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宸妃如果在世的话,是万万容不下自己母子的,这也是她不得不铤而走险的重要原因。可如今,民间的流言沸沸扬扬,已然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大玉儿又如何能不心惊肉跳呢!
皇太极一声令下。永福宫被围得水泄不通,可那屠刀却始终没有落下来,这更让大玉儿无比惊惧。
眼前可以依靠的,也只有多尔衮一人了。可多尔衮知晓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会如何去想呢?究竟要不要向他坦白一切呢?大玉儿犹豫不决。
多尔衮宽大的手掌轻轻握住大玉儿娇柔的双手,“莫怕。一切有我!我绝不会让他伤害于你!”
大玉儿身后的苏沫儿此时也如泥塑木雕一般,因为她分明看到了多尔衮身后的那个侍卫的面孔。同样,此时的齐穆赛也已经激动的难以自已,要不是大玉儿和多尔衮在眼前,恐怕两人便会不顾一切的相拥在一起。
霍五悄悄靠近多尔衮,“主子,时间紧迫,您须得和娘娘早早定下计议,尽快出宫才是啊!”
多尔衮定定心神。这才放开大玉儿的手,“玉儿,如今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大玉儿犹豫了一下,“还不少因为外边的那些流言,宫内和朝中也颇有议论,他或许是因为如此,才决定封禁内宫,打算彻查此事……!”
多尔衮冷哼一声。“这不过是欲加之罪,他真正想动的。还不是我们兄弟和两白旗。看来这一次,他是下了决断要利用这次的事情大做文章了!”
多尔衮沉思片刻,“我入宫之前,已经做了一些布置,他要动手不过就在这数日之内。其他各旗的兵马调动频繁,针对的也是两白旗的部众。他毕竟是大清之主。这让我的麾下议论纷纷、人心浮动,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多尔衮如此一说,倒让大玉儿稍稍放心。看来多尔衮还不知道皇太极在宫中秘查宸妃死因的事情。
但大玉儿的一颗心随即又紧紧的提了起来。因为永福宫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尤其是在正门,沉闷的撞击声骤然响起。多尔衮等人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这分明就是攻击城门的圆木所发出的声音。
永福宫的正门毕竟不是城门,不过数下撞击,大门便轰然倒塌,数百名盔甲鲜明、杀气腾腾的侍卫涌了进来,不由分说,便将前来阻挡的永福宫宫人砍倒了一片,片刻之间便冲到了寝宫的后院。
几名统领带领心腹士卒将大门牢牢守住,永福宫外人喊马嘶,调动而来的侍卫将其围困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百余名侍卫簇拥着身穿赭黄色袍服的皇太极进入后院,后院的大门随即被关闭。
此时的多尔衮,狂跳的心脏反倒渐渐平复下来,一看到皇太极的出现,他便知道大势已去,自己这一趟入宫,早在他的算计之中。
大玉儿虽是裹了一件厚厚的貂裘,但在寒风中却是瑟瑟发抖,一张圆润的俏脸没有一丝血色。苏沫儿原本也是惧怕的摇摇欲坠,可是忽然间看到不知不觉间挡在自己深浅那个宽厚的身影,心中却是瞬间平静下来,心头反倒是多了一些甜蜜的意味。
“汉人说,不求同生、但求共死,原来便是这个意思!”苏沫儿一时间有些痴了。
元忠战战兢兢的站在皇太极的身侧,两条腿不由得有些微微打颤。身后的两名膀大腰圆的侍卫,钢刀已经抵在他的后心,让他不能移动分毫,只能不时的用眼神向大玉儿透露自己的无奈和绝望。
一连串剧烈的咳嗽使得整个院子马上静寂下来,熊熊燃烧的火把烧的毕波作响,皇太极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看似不经意的用手帕擦擦自己的嘴角,却是迅捷的将手帕塞了回去。
“十四弟,你,你真对得起我!”灯火的辉映下,皇太极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妖艳的嫣红。
多尔衮在心底里叹口气,将头上的铁盔摘下来,交到塔多海的手中,加上齐穆赛,身边也只有八名侍卫,其中还包括了断了一条手臂的霍五。
转头看看众人,发觉连同霍五在内,这些人都是面若死灰。
皇太极看来疲惫至极,轻轻抬抬手,身边的罗果儿便一脚揣在元忠的后腰上,元忠闷哼一声,双腿一软,面向大玉儿等人跪倒在地。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皇太极手指多尔衮和大玉儿,“你们还需要解释什么吗?”
多尔衮苦笑着说道:“当年我额娘的事情你向我解释过吗?”
皇太极一怔,随即摇摇头,“那件事情说不明白的!”
“今天亦是如此!”多尔衮大声说道。
“你我兄弟非要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吗?”皇太极反问。
“这一切从你和阿敏他们逼死我额娘时便已注定,多说又有何用?”多尔衮坚决的回答道。
皇太极又看向大玉儿。“你呢?十九年的夫妻情分,朕得到的就是你的背叛吗?”
面对着皇太极的逼视,大玉儿的心绪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忽然间格格娇笑起来,“大汗却是会说笑话?背叛?天命十年,我布兰布泰十三岁的时候便得以侍奉大汗,这么多年来始终谨守妇道,相夫教子。大汗承继汗位之后,布兰布泰又何时为了争宠在大汗面前有过一句怨言。这么多年,臣妾与大汗也算琴瑟和谐。即便是姐姐海兰珠入宫之后,独获大汗一身宠爱,臣妾也并未有过半句的牢骚。”
大玉儿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大汗要册立八阿哥为储君,臣妾也没有怨言。可为什么大汗和姐姐要对臣妾一再相逼,臣妾生产之时,宫中只有几名宫女和宦官,苏沫儿跑去关雎宫求见,大汗和姐姐却连见都未见,便将她赶了出来。大汗知不知道,那一晚,臣妾身边连一个伺候的稳婆、甚至是连一桶热水都没有,险一险便丢了性命,这个时候,大汗在哪里?”
“福临出生之后,因为姐姐的一句话,大汗连洗三仪式都给取消了,大汗可知道,这对臣妾来说是多大的羞辱!”
“八阿哥出生之时,大汗大赦天下,万国来朝,那是何等的风光,可大汗知道吗?那一天,福临彻夜高烧不退,差点便离我而去!”
“八阿哥去世之后,大汗衣不解带陪在姐姐身边。可知道,姐姐即便是在病中,依然是对我母子忌惮有加。永福宫的一应吃穿用度,较之其他各宫少了不止一倍,要不是姑姑暗中接济,恐怕我们母子早已饥寒交迫而死了!”
“大汗说到背叛!”两行清泪从大玉儿的眼角滑落,“这真正的背叛,臣妾可是不敢当。莫非大汗便忘记了,松山之战后,洪承畴被押解至盛京,大汗命臣妾做了什么吗?要不是臣妾,恐怕洪承畴未必会那么轻易的归顺吧?”
“住口!”一说到洪承畴,皇太极的脸色骤然间黑了下来,“朕统御满洲,为的是光大祖宗基业,将我大清的威名拓展至天下,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体会朕的苦心。”
“哈哈,臣妾可还记得当初大汗说过的话,大汗说过,只要臣妾能设法劝降洪承畴,便立福临为储君。如果臣妾不肯,那大汗会立刻下旨,封福临为亲王,此生永驻赫图阿拉,让我母子永世不得相见!大汗说过,臣妾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法子能够劝降明廷的督师,唯有的法子不过是……!”
“皇太极!”多尔衮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你妄称君父、人夫!”
随着这声呼喊,雪亮的钢刀已经出鞘,刀锋直指皇太极。(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为我争取十步
皇太极身边的罗果儿早有准备,他手中擎的是一把厚背的虎牙刀,这种兵刃八旗的士卒中极为常见,反倒是在这宫禁中是个稀罕物,罗果儿身躯庞大,虎牙刀挥起来自然是力重千钧,一下子便将多尔衮的佩刀格开。︽頂點小說,
罗果儿横在皇太极身前,犹如战神一般威风凛凛,但身后的皇太极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嗽声止,罗果儿回头看去,却不禁吃了一惊,皇太极的整个面庞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淡金色。
“主子!”罗果儿连忙凑到皇太极的身边,“要不要召太医过来?”
皇太极用嘴角擦去一抹血痕,摆摆手,眼神却依然牢牢的盯住大玉儿。“你不说,朕还真的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不过,有一点你不如你姑姑,这个道理她很明白,而你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那便是,朕是君,你虽是贵妃,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奴婢,包括你的父亲、你的哥哥,你的族人都不例外!”
“可海兰珠不一样!”皇太极一字一句的说道:“她是朕的妻子,独一无二的妻子,更是朕的亲人,你做了任何错事朕都能够原谅你,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设计杀死了她。因为你的过错,你的父亲、你的哥哥、你的部族,甚至是整个科尔沁都要承担朕的怒火,这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
皇太极声音虽然平淡,但流露出来的那种怨毒和恨意却让大玉儿不寒而栗,作为十九年的夫妻,她很明白,皇太极绝对可以做到这一点。
就在皇太极和多尔衮、大玉儿说话的当口,霍五却是毫无声息的向着右边轻轻移动了几步。他的步伐幅度相当的小,以至于在场的人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就在皇太极冲着大玉儿满怀怨毒的说出那番话的时候,霍五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都被吸引到多尔衮和大玉儿的身上,而多尔衮身边不过区区几名护卫,因此所有的皇太极的手下,包括罗果儿在内都没有注意到霍五这个独臂人。已经悄悄的向着一边移动了好几步。而现在他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多尔衮与罗果儿以及皇太极之间的缝隙,距离将近三十步,毫无阻拦。
霍五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每一天,他几乎都会幻想着自己的最后一天会是什么样子,但悄无声息的,这一天就来到了眼前,虽然感觉到颇多的遗憾。但满清的皇帝皇太极就在眼前的咫尺之地,这让霍五不禁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满腹的遗憾和不舍顿时被突如其来的兴奋所代替。
霍五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就在后腰的位置,他还带了一把登州特质的手弩。这一刻,霍五很是有些泄气,早知道如此,无论如何也要带一把手铳入宫来,这将近三十步的距离完全可以一枪轰开皇太极的脑袋。
手弩虽然可以攻击。但手弩毕竟太小了,比不得战阵之上的巨弩。射程勉强可以达到三十步而已,眼前的距离,恐怕弩箭在射中皇太极之前,便被侍卫给击落了。要想增加成功的可能性,唯有再向前十步,射程缩短到二十步左右。那把握就更大了。
霍五的身侧就是塔多海,霍五别无他法,只得低声说道:“为我争取十步,我可以突袭皇太极,至少有六成的把握!”
说着。霍五用眼神示意自己身后的手弩。
塔多海和旁边的齐穆赛以及其他侍卫都看到了这一幕,眼睛中顿时透射出求生的**。擒贼先擒王,只要搞定了皇太极,眼前之局便还有翻盘的可能。
苏沫儿显然是听到了众人之间的对话,脸色更加苍白,一把便拉住了挡在自己身前的齐穆赛,但齐穆赛回身看看她,却是露出一丝笑容,坚决的挣脱了她的手掌。
大玉儿此时没有了一丝的惧怕,所说的话语更是没有一点的顾忌,她的话也让皇太极的怒火燃烧到了顶点。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两人和多尔衮身上的时候,塔多海、齐穆赛和另外六名侍卫却是忽然动手了。
但他们八人的身形一动,皇太极身边的百余名侍卫却是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异动,此番征召进宫的都是各旗中的精锐,其中大部分还都是皇太极的心腹部下,之所以没有让大队人马进入永福宫,皇太极便是考虑到庄妃的事情涉及到皇室的私隐,为了避免这些各事情传扬出去,他只带了百余名最为信任的侍卫进入永福宫寝宫。
塔多海等人的异动没有逃过戒备的侍卫们,就在塔多海他们冲出十余步之后,几十名侍卫已经一拥而上,迎上了塔多海等人,刀剑入肉的声音和人的惨呼不绝于耳,青砖扑救的地面上顿时溅上了大大小小的血迹。
皇太极冷冷一笑,“十四弟,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朕来之前,已经命人前去抓捕多铎、阿济格等人,天亮时分,你们应该便能见面了!”
皇太极的话音未落,皇宫东北部却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紧接着,一股烈焰腾空而起,直冲云霄,不消片刻,黑烟借着肆虐的风势便覆盖了小半个皇宫。
皇太极一愣,扭头向东北方向看去,就连身边的侍卫也都是将注意力投向了那边。
多尔衮的心里一动,出发之前,他曾和多铎、何洛会等人秘密商定,原本是打算确认宫里的消息之后便立即动手,杀皇太极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一入宫却是身陷重围。但看来,外边的多铎等人也察觉到了宫里的异动,所以提前发动了,这样一来,现在倒是有了一线生机,只是要如何能从这重围中冲杀出去,却是一个难题。
但就在皇太极和部下被那声巨响吸引到注意力的同时,塔多海等人的身后,却是忽然跃起一条黑影。脚尖在塔多海等人的肩头轻点数下,整个人便像是一只从天而降的大鸟,身子舒展开来,手中一样物事却是牢牢的锁定了扭转脖子的皇太极。
一旁紧盯着多尔衮的罗果儿却是大惊失色,口中喊着护驾,自己却是连忙扭转身体。想要挡住那忽然出现的刺客。
但还没来得及跳起来,人群中却是忽然冲出一条身影来,手中的钢刀不由分说便是劈头盖脸的砸落下来,罗果儿手忙脚乱的格挡开来,那人却是死缠烂打。罗果儿不由得大怒,一声怒吼,一下便将那人的兵器砸飞出去。
但那人却是不依不饶,身子不退反进,欺身而上。两条胳膊就像是两条铁索一般,牢牢的抱住了罗果儿的腰身。
罗果儿大惊失色,反转刀柄,在那人的身上猛击,那人隐约发出一声闷哼,但双臂却是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
此时,身在半空的霍五已经扣动了手中手弩的机簧,三支弩箭发出轻微的声响。离弦而出。
此时的霍五,距离皇太极已经不过十步之遥。弩箭带着尖利的风声质朴而来。两名贴身侍卫本能的上前以身体掩护,胸口瞬间各自插上了一只明晃晃的弩箭,软软倒地。
但他们身后的皇太极却同时发出了一声痛呼,这一声痛呼让众侍卫和罗果儿魂飞魄散,扭头看去,皇太极的肩头却是也插上了一支弩箭。嘴角顿时沁出血迹来,整个脸庞都有些扭曲。
罗果儿大呼一声,膝盖上顶,一下子便将抱着自己那人顶飞了出去,那人身在半空。苏沫儿却是凄厉的叫出声来,因为那人正是自己最牵挂的齐穆赛。
霍五轻飘飘的落下来,脚尖刚一接触地面,身子却是滴溜溜一转,手中的青锋剑便是划破了两名侍卫的咽喉,去势未绝,目标还是直扑皇太极。
而罗果儿摆脱了齐穆赛的纠缠,虎牙刀马上挡住了霍五的去路,霍五虽然急切,但却是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侍卫们簇拥着皇太极向大门处退去。
这个时候,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一直没有动作的多尔衮却忽然动了起来。今日的局面,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多尔衮早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多尔衮挥刀向前,侍卫们却是有些慌乱,皇太极虽然今日摆明了是对付多尔衮和大玉儿,但到现在却是未曾下达抓捕或者格杀的命令,在此之前,多尔衮那便是身份贵重的睿郡王,谁敢伤了他的性命。
就趁着侍卫们这短暂的犹豫和混乱,多尔衮一连砍翻了三名侍卫,而此时,宫里的某处也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直冲天际,四下里更是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厮杀声,这样一来,皇太极身边的侍卫更是慌乱。
永福宫外的侍卫们却是莫名其妙,永福宫中多尔衮不过区区数人,皇太极身边却是足有百余人,如今,城内、宫内烟火四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样的乱子,皇太极却是迟迟没有命令下达,这些侍卫们也不敢擅自行动,只能心急火燎的等待。
多尔衮就像一头猛兽,上来便驱散了皇太极的侍卫,皇太极骤然遇袭,巨痛之下,刚刚已然昏了过去,被两名侍卫搀扶着向后退却。
多尔衮砍翻两人,皇太极失去扶持,摔倒之后,这才清醒过来,睁眼看去,却是一身浴血的多尔衮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眼前赫然便是他的刀刃。
众侍卫们投鼠忌器,围拢在四周不敢轻举妄动。
皇太极无力的抬眼看看多尔衮,怒气上涌,“你敢弑君!”说完,便是积郁已久的献血喷射而出,手抚胸口,显然是因为急怒攻心,导致旧病复发。
皇太极的面庞扭曲,另一只手,哆哆嗦嗦的伸到怀中,摸出一颗药丸来,却是再没有力气递到嘴边。
这一刻,多尔衮却是犹豫起来。
皇太极的手一抖,药丸跌落在地,骨碌碌的滑到多尔衮的脚边,院子里一片死寂。
此时,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只绣有五彩花纹,带有高高木质鞋跟的皮毛棉鞋抬了起来,毫不犹豫的落了下来,坚硬的鞋跟将那颗药丸踩得粉碎。
皇太极看着那可药丸化为齑粉,嘴角抽动了几下,看看那鞋子的主人,仿佛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能说出口来,眼中的神采飞逝而去,手臂重重的落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不糊涂的代善
看着皇太极在自己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息,多尔衮的心中却没来由的一阵空虚。↑頂點小說,从额娘离开的那一天开始,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成为了自己一生的宿敌,今夜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在他的手上,但没想到最后的结局竟是如此的出乎意料。
多尔衮慢慢的抬起头来,面前的大玉儿的脸上,除了极度的庆幸,还有掩饰不住的毅然决然。忽然之间,多尔衮有一种错觉,这个深埋心中的女人忽然多了一丝陌生的感觉。
但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因为悲愤交加的罗果儿和皇太极的侍卫们已经怒吼着冲杀上来,多尔衮只能带领着身边仅存的数人拼死抵抗,就连在大玉儿身边侍奉的宦官都加入了进来。
但众寡悬殊,如果没有援兵的话,多尔衮等人同样难逃一死。
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在意的,原本就像是一滩烂泥一般的元忠却悄无声息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沿着墙角飞快的跑到了大门处,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大门推开,门外是剑拔弩张的侍卫们。
“罗果儿刺驾弑君,大汗主子爷驾崩了,你们这些蠢货,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诛杀叛臣贼子!”
门外顿时陷入到一片死寂之中。门外的侍卫中,大部分都是刚刚调进宫中来的,今日都是跟随皇太极气势汹汹的奔赴永福宫而来,却完全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
元忠倒是每个人都认得,都知道他便是皇太极身边最为宠信的宦官,他的话说出来,倒是有六七成的人都会相信。
侍卫首领中倒是颇有皇太极安插的心腹,此时听到皇太极的死讯顿时心神打乱,本能的产生了怀疑。但此时,多尔衮原本不多的安插在这些人的眼线却是大声鼓噪起来,他们的使命便是使宫里的局势乱起来,哪有那么多的顾忌,当即便招呼着众侍卫杀进永福宫去。侍卫们哪里分得清什么局面,被人一怂恿。加上元忠的喊话,顿时热血上涌,操起兵刃就向宫里杀去。
一看到侍卫们蜂拥而入,却是在元忠的指挥下杀向罗果儿的手下,霍五当即明白扭转战局的时刻已经到来,连忙拉着多尔衮向后退去。“主子,这个时候,您出现在永福宫绝对是大忌,咱们速速撤出宫去才是上策啊!”
多尔衮点点头。当即和塔多海、霍五在心腹的掩护下向永福宫内撤去。齐穆赛受到罗果儿的重击,胸腹之间受了重伤,虽是性命无碍,但此时已经昏了过去,苏沫儿抱住他的身子哭泣不已。
多尔衮只看了一眼,便已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当即喊了一声,“苏沫儿。好好照顾你的男人,告诉他。等他伤好了之后,爷一定大用他,你们两个就等着安享荣华富贵吧!”
苏沫儿感激的点点头,目送多尔衮等人快速的隐入宫禁之中。
此时,罗果儿和一众百余名心腹已经被侍卫们团团包围,在元忠的叫骂下。侍卫们不要命的猛攻,罗果儿等人虽然悍勇,但却人数悬殊,没有多大会的功夫便已经死伤殆尽。
罗果儿带着几名心腹被围在当中,脸上都浮现出绝望的神色。人群中原本皇太极的心腹侍卫头领们此时都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但手下们却是已经失控,局面也都完全不在掌握之中了。皇太极的尸体还摆放在院中,也是的这些人彻底失去了希望,只能随波逐流。
罗果儿一身是血,全身上下十余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脚下都是一片鲜红的印迹。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紧紧盯着不远处台阶上的大玉儿,多尔衮此时已经没了踪迹,他不由得备悲愤莫名,“主子是被多尔衮和庄妃害死,元忠早已投靠他们,你们不去为主子报仇,却来残杀自己的兄弟,为何如此是非不分?”
侍卫们闻听,一时都有些踌躇,激战一场之后,冷静下来,侍卫们也觉察出其中必有蹊跷,但宫里的事情又岂能是自己这些人可以掺和进去的,因此人人都沉默不语。
“木昆、祺尔噶!”大玉儿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侍卫中的两个头领打扮的人身子一颤,连忙走出人群,跪拜到大玉儿身前。
这两个人便是皇太极比较信任的侍卫头领,此时闻听大玉儿叫出自己的名字,心中都是忐忑无比。
“你们说说看,罗果儿、我和元忠,你们相信谁啊?”
“这……!”豆大的汗滴当即从木昆和祺尔噶的额头上滴落下来。两人回答不出所以然,只能一个劲的磕头不止。
大玉儿冷哼一声,“刺驾弑君,本已罪孽深重,却不知悔改,临死还要栽赃陷害本宫和朝廷忠臣,此等佞臣,便是诛九族也不为过!”
木昆和祺尔噶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大玉儿看看两人,借着看似语重心长的说道:“今夜宫内宫外,骤逢大变,想来八旗的各位王爷和大臣们已经是在宫外等的焦急万分,既然这样,便请示皇后娘娘,打开宫门,请诸位王爷当庭断案。到时候,如果有什么牵扯,你们两个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木昆和祺尔噶对视一眼,眼中透露出无限的恐惧,“罗果儿刺杀皇上,罪在不赦,奴才等一定将其正法!”
大玉儿点点头,却又小声说道:“两位分得清轻重,本宫深感欣慰,不过,毕竟是人多眼杂,传扬出去都是麻烦。罗果儿想来在宫中还有不少的同党,本宫便将这些人交给两位了,日后自然少不得二位的高官厚禄!”
“机会只有这一次,两位可是要想清楚,稍纵即逝啊!”
大玉儿最后的那句话那个两个人最终下定了决心,磕了个头站起,挥起兵刃边带着手下侍卫向着罗果儿等人冲去,不消片刻,罗果儿等人便成了一堆肉泥。
木昆和祺尔噶等人又杀气腾腾的闯进侍卫的队伍中。将皇太极安插的心腹一一给揪了出来,不由分说,便在这永福宫的阶前一一斩杀干净,连个申辩的机会都没有给。
杀完了这些人,整个永福宫已经成了修罗地狱。
……
礼亲王代善一夜未眠。这些天流言喧嚣尘上,闹得沸沸扬扬。宫里也因此戒备森严,便已经让代善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晚间的时候,得到消息,宫里有旨意,命多尔衮、多铎、阿济格兄弟入宫觐见,代善便清楚的知道,皇太极要对多尔衮兄弟动手了。
这些天以来,八旗调动频繁,如临大敌。俨然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势。
代善历经了这么多风雨,自然之道这个时候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虽然这结局诡异莫测,难以看清。
无论是大金还是如今的满洲大清,权力角逐的平台上自始至终都是腥风血雨。舒尔哈齐、褚英、阿敏、莽古尔泰等等,这些人都是权力祭台上的失败者和牺牲品。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松山之战后。皇太极和多尔衮之间终究有一个要倒下,不死不休。
如今的代善。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边是保存自己,保存家族,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皇太极的圣旨没有发挥应有的效应,多尔衮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灯。如今这种形势,他们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的躺到皇太极的屠刀之下。
多铎和阿济格称病不出,听说和前来宣旨的内官都起了冲突,而多尔衮则是根本不见踪影。
夜半时分,盛京大乱。两白旗开始行动,其余各旗也多有响应,就连代善的几个子孙满达海、常阿岱等人竟然也想跃跃欲试,带兵支援多铎等人,被代善一顿喝斥,关在了家中。
而皇太极方面则是早有准备,两黄旗在豪格的统率下,和多铎等人相持不下,但由于皇太极和多尔衮都没有消息,因此双方还算克制,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冲突,只是多铎手下的人在盛京城内点起了几把大火,造成了兵部的两座火药库相继爆炸。
代善派出了不少人,一刻不停的将外边的消息传递进来,但他自己却是始终拿不定主意。仔细想想,皇帝的大位早在若干之前便离自己远去。皇太极和多尔衮都是人中龙凤,手段高超,代善不缺乏自知之明。尤其是长子岳托、三子萨哈璘、六子玛占相继故去,代善也早也没有了争雄之心。
如今已经位极人臣,还是息事宁人,两不相帮,好好做自己的太平王爷吧。
但事情偏偏不能如愿。
天快亮的时分,王府却来了不速之客,济尔哈朗、范文程、内大臣扬善等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另代善意想不到的人物——洪承畴。
这些人联袂来访,却是带来了一个令代善震惊莫名的消息。
宫里出了变故,听闻皇太极心疾复发,已经驾崩了。
代善愣了半晌,始终没有说话,济尔哈朗却是有些急了,“二哥,这是关系到大清生死存亡的时候,您倒是说句话啊!”
这句话一出,代善却是嚎啕大哭,任谁都劝阻不了。
济尔哈朗等人苦劝无效,却是一筹莫展。
范文程的眼睛红肿,已经看出了代善的那些心思,但偏偏其又是目前满洲最为德高望重的人,换句话说,他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如果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明确表示出自己的立场,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爷,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大汗崩逝。稍有不慎,我大清便是万劫不复之地,最为重要的是,大汗在世时,并未确立储君啊!”
一句话,让代善的哭声顿时止歇。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遍观众人,如今够资格继位的也不外乎是肃亲王和睿亲王,他们都是年富力强,自然可以带领大清无往而不克……!”
一旁的济尔哈朗顿时急了,“二哥,都这个时候了,就莫要绕来绕去了。豪格继位,多尔衮不肯善罢甘休,多尔衮继位,豪格万万不会答应,到时不管是谁接掌汗位,都是一场殊死搏杀啊!对我大清又有何益?”
代善继续装糊涂,“难道要恢复四大贝勒或者八旗议政吗?”
众人互相看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老王爷心里可是一点也不糊涂。(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再见无期
崇祯十六年的三月二十九,关外满清的皇帝皇太极在盛京暴病而亡,霍五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了山东,朱平安仔细算算,皇太极身亡的时间竟然比真实的历史早了一年多。頂点小说,和历史上满清最高权力处于真空时期的状态差不多,两个最强有力的皇位继承人选,豪格和多尔衮,各自率领着自己的支持者,在盛京城内剑拔弩张,相持不下。
从三月底到四月底一个月的时间,豪格和多尔衮已经起了不下十次的冲突,但两人却都不是鼠目寸光的人,深知如果一旦开启真正的刀兵之争,那很可能便要重演当年蒙元时期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之间的争斗,旷日持久不说,就连满清自身的实力也要元气大伤。
加上以代善、济尔哈朗为首的八旗贵族在其中斡旋,虽然皇位还是悬而未决,但总算是暂时停止了武力对抗。
大明总算因此得以喘息片刻,但也只是片刻而已。眼前最大的敌人已经悄然由满清转变为了李自成的顺军。四月初的时候,西安失陷,大顺军在西安劫掠三日,之后李自成志得意满的登基称帝,国号“大顺”,年号永昌,大封文武。以牛金星为天佑阁大学士,总理朝政;顾君恩为崇文阁大学士,吏部尚书;宋献策为护**师。刘宗敏为众将之首,仍为权将军,官封左都督,封爵汝侯;李过为大将军,总督老营六部人马。其余贺锦、刘方亮、田见秀、李岩、党守素、袁宗第、高一功、郝摇旗等俱有封赏,就连远在湖广作战的白旺都得了制将军的官职,总督湖广兵马数万之众。
但对于贺人龙的封赏,李自成却是甚为头痛。贺人龙投效以来,可以说,其作用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他贺人龙,孙传庭的大军不会败得如此之快。也不会有这么多陕军的精锐投靠大顺。到了如今,贺人龙麾下已经聚集超过了五万的人马,而且基本上都是原先官军序列中的精锐。
攻陷通关,贺人龙当居首功,但是他却对“鲁国公”的爵位不感兴趣。甚至于没有追随李自成进入陕西,而是自顾自的带领着部下趁势杀进山西,最令李自成忌惮的是,贺人龙如今根本不听从大顺军的军令,李自成甚至感觉到此人所图非小,自己这是养虎为患,又捧出了一个“张献忠”和自己唱对台戏。
为此,李自成在拿下陕西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命令刘芳亮和党守素两部火速进入山西。防止贺人龙大肆圈占底盘,扩充实力。李自成亲统大军随后而来,总算赶上了贺人龙的脚步。
就这样,李自成以贺人龙为先锋,统率大军东进,山西传檄而定,唐通、姜瓖等大明将领望风而降。令派刘芳亮总督一路人马从平阳经阳城,走卫辉、彰德等地。经真定北上,阻挡可能由江南而来的各路援军。
“京师立还没有传召各路督抚勤王进京吗?”朱平安翻检着手中的一份份文稿。并没有抬头,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暂时还没有!”阴世纲和郭追、沈名先交换了一下眼神,回到道:“阿大传回来的消息,京师里很是动荡,从孙督师兵败之后,城里便有商贾百姓纷纷南撤。但文武官员还没有动静。但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将资财向南方转移!”
赵光忭补充道:“三月里的朝议,左中允李明睿上疏建议朝廷南迁,圣上没说什么,但其他众臣工无一人响应,内阁诸位也没有一人出言。既不反对也不赞成。兵科给事中光时亨力谏诛杀李明睿,称其是居心叵测,动摇军心民心,很多人附议。”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提出另一个建议,由太子监国南京,同时分封永王和定王至太平、宁国两府。”
没等赵光忭把话说完,朱平安已经是幽幽长叹,“不用说了,朝臣一定又是坚决不同意了!”
赵光忭点点头,“大帅明鉴。原本朝臣中是有人赞同这个建议的,但光时亨只说了一句话,众臣便再也不敢坚持了!”
“是何言?”朱平安很好奇。
“诸位难道要效仿唐肃宗灵武旧事吗?”阴世纲回答道。
众人一听,顿时哑然。光时亨的这番话的确诛心。唐朝安史之乱的时候,唐玄宗仓皇出逃。马嵬驿兵变之后,部分朝臣唯恐唐玄宗到了蜀中之后清算众人擅杀杨国忠一党以及逼死杨贵妃的事情,因此,便坚持不肯入蜀,而是保护着太子李亨逃到了灵武,不由分说,便拥立其登上了帝位,遥奉唐玄宗为太上皇。
光时亨的言外之意便是,坚持此议的大臣们阴谋拥立太子即位,逼迫崇祯皇帝下台。
这个罪名一说出来,还有谁再敢坚持。
因此,崇祯只能放弃对朝臣的最后一丝希望,表明自己的态度,“国君死社稷,吾将焉往!”
有这些“忠心耿耿、矢志不渝”的朝臣们在,崇祯皇帝只能守着京师这一座空城等死了,从那一刻开始,命运已经注定。
算起来,崇祯皇帝的诏书也应该马上就会下达了,等勤王诏书一到山东,便是崇祯皇帝的最后计划正式启动。
朱平安预料的不错,此时的京师皇城内,崇祯已经派人拟好了勤王京师的诏书,准备送往各地。
“江南各地的兵马召集了吗?现在到了哪里?”趁着王承恩和怀德整理诏书的时候,崇祯问道。
“回禀身上,总督庐州、凤阳的总督马士英已经召集两万人马,目前出了南京,正在向南直隶一线疾进……!”
咣当一声,崇祯皇帝一脚将身边的香炉踢翻,香灰洒落一地,殿中的宦官、宫女连忙跪地请罪。
崇祯叹口气,疲乏的挥挥手臂,“都起来吧,朕早该想到的。朝臣无论南北,都是一丘之貉,一个月前,马士英已经出了南京,至今仍然徘徊不前,打的什么主意。他心里清楚,朕的心里也清楚!”
“圣上!”王承恩欲言又止。
崇祯摇摇头,吩咐众人都退出去。“大伴,这些诏书你拿去方正化那里用印,将所有的印玺符绶都一并取来,传召太子前来,以后,这些便由他一并保管了。太子年幼,虽然这两年跟在朕的身边处理国事。但历练还是太少了些!”
“圣上宽心,南京六部齐全,史可法又是忠贞干练之人,必然会全力辅佐太子殿下!”
崇祯皇帝苦笑练练,“史可法此人忠贞是没的说,朕也放心,可这才干……!太子这些年身边也聚拢了一些人,但真正有些才干的。也唯有杨廷麟一人而已。朕这么多年打压,便是为了给太子留下一个可用之才。等太子到了南京,便以杨廷麟为兵部侍郎,总督兵事,必然会有起色。”
一说起来,崇祯才发现要安排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他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还有山东的方岳贡,也是可以大用的干才,太子到了山东之后,他和杨廷麟可为左膀右臂!”
“大伴,朕命你准备的诏书怎样了?”
王承恩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诏书呈递到崇祯的面前。崇祯仔细看了看,点点头,“一并用印吧!等朱平安入京,便昭告天下,册封朱聿键为唐王,封藩福州。朱平安归入宗族,为唐王世子!”
王承恩心中一颤,点头应下。
崇祯皇帝松了一口气,疲倦再度袭来,挥手让王承恩告退。
王承恩退出殿外,立刻赶赴司礼监的值房,怀德也从旁边跑过来,将几份早已准备好了的诏书混到王承恩怀中的诏书中,这才转身回殿内侍奉。
王承恩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几份诏书,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等到了司礼监值房,王承恩却是有些吃惊。偌大的值房竟然是空无一人,等到了掌印太监的值房,王承恩这才发现,现任的大明内相方正化竟然在值房内自斟自饮。
“方公,您这是……?”王承恩有些惊愕。方正化往常滴酒不沾,律己甚严,但今日却为何一反常态,在当值的时间内竟然喝起酒来。
“是贤弟啊!”方正化招招手,招呼王承恩在自己身边坐下,将书案上推挤如山的文册,信手一推,全部推到地上,又找出一个酒杯来,为王承恩斟满一杯酒。
“今日这一杯,权作你我兄弟离别之酒!”方正化举着酒杯,和王承恩轻轻一碰。
“方公说的这是哪里话?”王承恩诧异万分。
方正化呵呵一笑,“贤弟恐怕还不知道,愚兄我明日便要出京了?”
王承恩吓了一跳,杯中酒险些都泼洒出来。“方公为何这样说,如今正是要紧时分,司礼监缺了方公如何能行?”
“皇上已经下旨,命愚兄前往保定执掌军务!”
“啊!”王承恩吃了一惊。
“莫要吃惊,不仅是我,杜勋、李凤翔、高时明等人都要奔赴各地掌兵。万岁爷已经对各地督抚武官失望透顶,所以才命咱们这些体己人到各地掌兵,抵御流寇!”
王承恩的心头一阵黯然,方正化是个老实人,平日里与世无争,所想不过是安安稳稳的做好自己的差使,想不到,危局之下,连他也不能幸免。
“方公稍待,您已经上了年纪,又有一身病痛,如何能操劳兵事,我这就去圣上那里……!”
方正化一把拉住他的手,反而笑起来,“我已经请辞了一次,如今却是再也推脱不了了,人活百年,终究不过是黄土一抔,既然躲不过,那便尽心王事,死得其所罢了!”
方正化一饮而尽,信手将酒杯一扔,揭开身边案几的红绸,露出大大小小的十几个木箱来,“印玺都在此处,想来是圣上命你来接手,这样也好,也免得我受奔波之苦了!”
说完,方正化站起身来,冲着王承恩一拱手,“贤弟,愚兄这便告辞了,再见无期,万望保重!”
王承恩呆呆的还礼,眼睁睁的看着方正化慢慢走出值房,身影慢慢隐入迎面而来的万道霞光之中。胸口像是憋了什么东西,让他万分的难受。(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
大雨如注,在众人的眼中,京师中似乎好多年没有下过如此的豪雨了。≥頂≥点≥小≥说,天地间仿佛是笼罩了一层目不透风的水帘,偏偏有没有一丝的风势,水滴自上而下直直的落到地面,汇成涓涓河流,顺着乾清宫宫殿的墙角、台阶之间的缝隙欢快的流向大殿之前的空地上。不大会的功夫,空地上已经积攒了一层水面,倒映出整个萧索、充满寒意的宫殿身影。
这场雨突如其来,让很多人措手不及,往年的这个时候,北京已经是一片黄沙,但今年的春天确实格外反常。躲在廊下避雨的十余个宦官都在念叨,这场雨实在是来的晚了一些。如果早些年能有这样的雨量,那么大明朝也不至于大旱到颗粒无收、赤野千里的地步。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要相继出宫督军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在大明朝也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司礼监除了王承恩和张云汉,其他人等全部被派往保定、房山、居庸关这些京师的门户城池驻守。
闯贼,或许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贼了。昔日的流寇,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国号和年号,几十万大军正在迅捷的蚕食着山陕的疆土,要不了多长时候就会兵临城下。一天之内,崇祯皇帝练下十余道勤王诏书,要求各地督抚武官率部驰援京师。
北方各省已经无兵可派,统兵大将不是战死沙场便是投降了大顺军。如今也只剩下驻守山海关的新晋平西伯吴三桂和执掌齐鲁之地的山东总兵朱平安两支人马了。剩下的江南之师,恐怕是是指望不上了。而京师中的上上下下也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吴三桂和朱平安这两个大明朝的后起之秀的身上。他们盼望着吴伯爷和朱总兵能如同天兵天将一般降临京师,挽狂澜于既倒。
王承恩去司礼监用印,依然没有回转,怀德不由得有些担心。王承恩密令自己准备的那几道诏书都在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抑或是方正化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刚刚。太子殿下奉召来到乾清宫,怀德知道,崇祯皇帝这是要对太子朱慈烺交代一些事情了,也可以说是安排后事。事到如今,崇祯皇帝已经对南迁不抱任何希望了,唯有的希望只能交给自己的储君。这其中。也包括了对朱平安的安排。
雨水嘈杂的落在地面上,弄出很大的声响,崇祯皇帝不得不抬高了声音说话,看着自己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儿子,他不免有些担忧,但却又无可奈何。同时,心中也多了些愧疚之情。中兴大明的夙愿,历经了十六载却是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江山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自己无能为力,却要让自己的儿子来一肩承担,他能做到这一点吗?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便是,朱慈烺瘦弱的身躯却挺得笔直如松,眼睛中流露出来的也是遮掩不住的坚毅神色,让崇祯皇帝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自己刚刚登基,渴望励精图治、大展拳脚的时刻。
“京师中的朝臣暮气沉沉,各自为政。党争连连,实在是不堪大用了。这些人朕的意思是一个也不要用,可用的那几人,朕都将名字告诉了你,到了南京之后,便可以委以重任,但还需要南京六部忠直老臣的辅佐。切记不要操之过急。南京东林党人居多,这些人只可暂时一用,等你稳定根基,这些人务必要清除干净,我大明朝党争之源。便是这些人,为了一己之私,于江山社稷于不顾,万万不可手下留情。”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崇祯皇帝从身边的案几抽屉中取出一张纸片,在朱慈烺面前展开。“另外,朕要你牢牢的记住这三个名字!”
朱慈烺看看那纸片,低声念到:“刘之存、刘之柄、刘之干!”
“这三人是……?”
崇祯不动声色的将纸片丢进香炉之中,看着其慢慢化为灰烬,这才缓缓说道:“刘之存是前山东总兵刘泽清的长子,其余二人都是他的堂弟。”
朱慈烺一愣,“刘泽清,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转念一想,朱慈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父皇的意思是,要儿臣依靠这三人夺取山东的军政大权?”
崇祯赞许的点点头,儿子的精明和聪敏还真是令他刮目相看,自己只提出了一个开头,他便能很准确的领会自己的深意。
“山东这些年来很是富庶,朱平安的才干由此可见一斑。但确实如此,朕的心中变越发的不放心。刚刚朕也已经告诉了你,朱平安是唐王朱聿键的长子,只不过是庶出,这些年也始终流落在外。河北之战后,朕知道了这一点,便着意提拔,也是希望其感恩戴德,为咱们南迁留下一条后路来。”
崇祯话锋一转,陡然间变得肃杀起来,“不过,宗室毕竟是宗室,用可以,但绝对不能放任自流。成祖皇帝留下的祖制便是为了预防宗室可能的做大,难以抑制。朱平安这些年经营山东,的确是有功劳,只要他交出兵权,就算是朱聿键如今有了嫡子,将来的唐王爵位是绝少不了他的。”
朱慈烺冷哼一声,“父皇仁慈,但那些武人怎会轻易的交出手中的兵权!”
“所以朕才准备了这么多的举措。第一,颁下旨意,阐明朱平安的宗室身份,这么一来,南京的文官武将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宗室手握兵权。朱平安一旦有所异动,天下将群起而攻之。第二,便是这刘氏三兄弟,刘家在山东势大根深。朕当初留下他们三人,也是为了遏制朱平安。他们和朱平安有不共戴天之仇,朕刻意留下他们的性命,又让他们在边军中历练了数年。直到前些日子,朕才以你的名义将其调回京师,这两日,你见一见他们,好生笼络抚慰,他们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之后再命他们潜入山东,联络旧部,以为内应,加上你自己之前下的那些功夫,夺取兵权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啊!”朱慈烺确实吃了一惊。听崇祯的话语,竟是早已知道自己将手伸向山东的事情,看来封达的目的崇祯是一清二楚,只是没有声张而已。
崇祯却没有理会他的惊讶,而是接着说道:“朱平安之母不过是一介奴婢,身份低微,他这一辈子都不过是个庶子的身份。朕却故意跳过了朱聿键的嫡子,册封他为唐王世子。将来,唐王府之内,也必然是风雨不断。名不正则言不顺,朱平安将来势必会遇到大麻烦,天下人是绝对不会坐看一个庶子成为宗室藩王的。”
崇祯将朱慈烺拉倒自己的身边,语气中难得流露出慈爱的意味。“朕也知道你和朱平安有些过节。当初朕也曾狠狠训斥于你,不久之后,你就要成为一国之君,到了这个时候,你便应该明白,这些朝臣武将,其实都不过是咱们执掌天下的棋子,千万不要他们脱离咱们的控制,这一点,朕做的不好,所以朕才预备了这么多,希望你能在南京开辟出来一个新的局面。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其实朱平安不过是一颗快要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到时候,丢弃还是碾碎他,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啊!”
朱慈烺长到十五岁的年纪,但听到崇祯皇帝如此的话语确实第一次。往日里的那些之乎者也、坦坦大义丝毫不见,迎面而来的却是这种毫不掩饰的帝王之道。
朱慈烺的眼泪慢慢滑落,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崇祯皇帝的面前,“请父皇放心,儿臣即便粉身碎骨,也要还大明一个中兴盛世、朗朗乾坤!”
崇祯欣慰的一笑,“你一定会比朕做的好!”
乾清宫外的大雨一连下了三个时辰,这才慢慢止歇。但乾清宫里依然是没有丝毫的动静,怀德不知道崇祯和朱慈烺到底说了什么,但这才让他心有余悸,忐忑不安。
王承恩的身影总算出现在乾清宫外,怀德这才松了一口气,匆匆迎了上去,“皇上召见太子,这已经两个时辰了,还是没有传召人等伺候,义父,您看……?”
王承恩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点点头,将手里的包裹交给怀德,低声嘱咐道:“将这些好好藏好,以后会有大用!”
怀德点头应下,抬头却发现王承恩举头望天,似乎若有所思。
“怀德,再有半个月,山东兵马应该便会抵达京师,到时候,你便偷偷的跟随平安回去吧!”
这一句话却是将怀德吓了一跳,要不是不远处还有人在,恐怕他便要跪倒在王承恩的面前。
“义父,怀德不走!”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决。
王承恩摇摇头,“京师已经是一座孤城,皇上下诏各地勤王,恐怕也猜到了最后的结果。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由平安来做了,你去跟着他,我才能放心离开,难道你连我这样的要求,都要拒绝吗?”
王承恩看看四周,小声说道:“更何况,我还有事情要托付于你,懿安皇后是个苦命人,皇上未必会放她离开京师,我已经写信给平安,请其多家照看,而你则要负责贴身侍奉保护她,将其安安全全的送到登州,颐养天年!“(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王安
崇祯十六年六月十九,李自成攻克太原,晋王朱审烜被俘,与一千多名明朝宗室一同被杀。≧頂點小說,紧接着,大同失陷,李自成以韩文铨为太原节度使,陈永福为驻太原总兵,分别主管山西军政。自己则率领大军继续向东进攻。一时间,真定、保定诸府诸城,连连告急。
又是一连一个月,晴空万里,天气燥热不堪。中午时分,长公主朱媺娖娇喘吁吁的回到寿宁宫平阳殿,不由分说,便将随身侍奉的宫娥和女官全部赶了出去,拉着邢沅,两个人躲到了寝殿的帷帐之后,窃窃私语。
朱媺娖一脸的喜意,虽然眼下也已经到了十五岁的年纪,眼看着就要大婚成亲,但表情性格却是一如孩童一般。
朱媺娖神神秘秘的告诉邢沅,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刚刚私下召见了她,告诉她,不日之后,太子朱慈烺将要南巡,而她和永王、定王也将一道南下。据说是要乘海船,先去山东,然后再去南京。
朱媺娖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如同即将要脱困而出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说起远在登州的木语菱,以及她还在襁褓之中的义子,更多的则是海边的各种美食,还有曹无伤一手调制的“铁板烧”。欢天喜地的她竟是丝毫没有想到太子南巡背后的深意。
邢沅却不一样,倒地是比朱媺娖年长了几岁,而且经历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传进宫内来的各种消息。邢沅却是早就品出了其中不一样的味道。
“殿下,那皇上和皇后娘娘呢,他们为何就不与太子殿下和您一起南下呢?”看到朱媺娖兴奋喜悦的表情,邢沅本不愿戳破其中的蹊跷所在,但想了又想。感觉还是应该让朱媺娖指导这背后蕴含的东西,毕竟这一别,朱媺娖与自己的父母能不能再相见可就难说了。
“母后说了,皇兄是南下监国,如今贼势甚大,为以防万一。先由皇兄巡视江南,一旦贼寇紧逼京师,他们也将赶赴南京与我们会和,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悄悄的收拾好随身所用之物,不要和旁人……!”朱媺娖本来说的兴高采烈,但说着说着,就察觉到了其中不一样的地方来。
大明立国两百多年,除了正德皇帝屡次出巡。未尝有皇帝在兵临城下之时,离京避难的先例。崇祯和周皇后,心疼自己的儿女,因此才做了由太子将他们带往江南的打算。可他们自己却是注定只能在京师中面对汹涌而来的数十万贼寇。
“沅姐姐,你的意思是,父皇和母后不会去南京了?”想通了这一点,笑容顿时僵在了朱媺娖的脸上。
邢沅虽然心中不忍,但还是点点头。“殿下。婢子早就听说,朝中廷议的时候。朝臣们都不同意陛下南下,就算是太子殿下监国南京都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朝廷下旨各地兵马入京勤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一支兵马赶来……!”
“可朱平安一定会来的,他深受父皇信重。又执掌重兵,就算他不肯,木姐姐也一定会劝他出兵的!”
邢沅黯然的摇摇头,“朱大人忠义无双,自然一定会赶赴京师。但就算他倾山东之兵前来,与大局而言也于事无补啊!婢子大胆妄言,皇上的意思恐怕就是借朱大人率兵入京的机会,将太子和您以及永王、定王殿下护送到南京啊!”
听着邢沅的解释,朱媺娖脸上的血色倏忽间退了下去,手脚也不自禁的颤抖起来,看样子转眼间就要哭出声来。
邢沅却是连忙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殿下,此事乃是机密,千万不要声张,外边还有宫娥、女官,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啊!”
朱媺娖闻言,只能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身子却是颤动的更加剧烈,眼泪顺着手背滑落下来,“我,我真是不孝,居然没有能体会出父皇母后的苦心深意,还以为此次出巡江南,便可以一家人躲过刀兵之灾,从此便再无后顾之忧……!”
邢沅暗自叹息,将朱媺娖紧紧的搂进自己的怀中。怀中的女孩虽是天家贵胄,但却和自己一样,仍是要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刻,这将乱的天下,难道就没有人能够幸免吗?
帷帐透出来的两个娇弱瘦削的身影,无助的紧紧依靠在一起,等待她们的,将是无法预计的未来。
……
傍晚时分,崇祯皇帝回到田贵妃的寝宫歇息。田贵妃的身子最近一段时日也不是很好,近来更是卧床不起,这更是让崇祯皇帝的心情每况愈下。
王承恩早早的从乾清宫中出来,没有带任何的随从,只是派人传了怀德尽快过来,自己则独自一人回到了值房中。
还没饮完一盏茶,怀德已经赶了回来。
关闭好房门,在屋里点上灯火,屋子里的温度很快便生了上来,两人的背后都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但谁也没有打开窗子透气的打算。
王承恩站起身,从佛龛背后,将自己珍藏的那块的灵牌取出来,这一次,他再也没有遮掩,而是径直的放在了桌子上。
怀德好奇的打量着那块被王承恩视如珍宝的灵牌,上面只是简单的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好像还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沈青荷”。
王承恩又打开靠墙的暗室,将一个木箱给拖出来,怀德想要帮忙,但王承恩却示意用不着。
做完了这一切,王承恩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拿过一条棉巾草草擦拭了一下,王承恩长出一口气,坐了回去。
王承恩指指自己的心口,“本来还有一块灵牌,但多年之前我焚毁了,如今,它就在我的心里!”
怀德帮王承恩满上一盏茶,王承恩喝了一口。清清喉咙,这才接着说道:“人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来历,我王承恩十二岁入宫,要不是义父关爱有加,多方照拂,也未必会有今日的一切。“
怀德却是极为好奇。怀德今年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崇祯五年的时候,便被卖入宫中为奴,从那时起便一直跟随在王承恩的身边,却是从来未曾听他说起过自己的来历。
“你也记下,日后离开京师,替我帮义父打造一块灵牌,这么多年,我谨记义父的教诲。未曾焚香祭拜,亏欠他老人家良多,你要记得替我一一还上!”
一句话险些说的怀德掉下眼泪来。“还请义父赐下祖父的名讳,怀德一定遵照义父的吩咐,每日焚香祭拜,不敢有误!”
王承恩微笑着点点头,“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记住。你的祖父乃是天启朝司礼监掌印王安!”
一说出这个名字,王承恩不禁有些哽咽了。本已有些模糊的印象忽然间变得清晰起来。
天启元年。王承恩才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在信王潜邸也不过才三年的时日。五月,魏忠贤命给事中霍维华上疏弹劾,污蔑王安。天启皇帝在客氏的唆使下,罢黜王安的掌印太监一职,将其贬至南海子行宫充为净军。
所谓“净军”。其实便是最低等的宦官,专门负责清理打扫宫中的粪便。
王安自万历年间便进入司礼监任职,以正直无私、刚正不阿闻名,深得大宦官冯保、陈矩的信任和赏识,即便是在朝中的士大夫中。也是颇受尊重。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魏忠贤和客氏的陷害下,竟然被发配到南海子作为净军,这种羞辱和加害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
一得到消息,王承恩便第一时间来到了南海子寻找义父的下落。王承恩拜入王安门下,知晓的人并不是很多。也因为王承恩已经进入到信王府邸,所以,等闲人等对其并不是很重视。
找到王安的时候,王安正在偏殿值房的净房中打扫。昔日的大明内相,如今却破衣烂衫的清理着净房中的污秽,满头的白发随风飘动,说不出的凄凉和萧瑟。
王安背对着王承恩,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王承恩则呆呆的看着那个背影,一时间不敢上前相认。
忽然,王安弯下腰来,似乎是从净房门口的篱笆下捡起了什么东西,欣喜异常,用衣角擦拭了两下,便径直向口中塞去。
王承恩再也忍受不住,低声叫了一声“义父“,飞奔上前,一把抓住了王安的右手,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淌下来。
等到了近前,这才看清楚,原来义父的手中竟是拿了一块萝卜干。
“义父,您何苦如此的作践自己!”王承恩泣不成声,将萝卜干夺过来,从自己的怀中拿出包好的烧鸭塞到王安的手中,“义父,您吃啊!”
王安也没有想到王承恩居然能找到这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但随即变了脸色,看了看四周无人,刚忙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王承恩拖到一边的假山洞中。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宫里还没有人知晓你我的关系,你如今找到这里来,不是自寻死路吗?”
王承恩抱住王安的双腿,“没有义父,哪儿来的承恩这条性命,承恩这就去求信王,甘愿来南海子侍奉义父,承恩不怕什么生死,只求能陪伴义父左右!”
王安愣了好一会,这才长叹一声,用皴裂的手掌轻轻拍拍王承恩的脑袋,“傻小子,义父已经老了,但你的性命便这般的不值钱吗?老夫受陈矩陈公公所托,侍奉先帝泰昌爷,如今总算扶保太子登基,也算是对他老人家有了交待。说来老夫这也是咎由自取,沈逍那老匹夫在离京之前曾多次提醒与我,那魏忠贤狼子野心,必然不容于我、恩将仇报。只怪我自己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如今也算是咎由自取。”
王安话锋一转,“不过,他总有返京的那一天,那老匹夫不是安心做富家翁的性子,有他在,这大明的天下总还有一线希望。从冯保冯公公开始,这内廷都没有出过大乱子,将来有一天,等沈逍回京之后,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能将内廷这幅担子给接过去,以安大明天下社稷!”(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内官的理想
王安口中所说出来的话,让王承恩着实吃了一惊。▲∴頂▲∴点▲∴小▲∴说,依照王承恩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区区的王府管事太监,王安却言及让他来掌管内廷,叫他如何不惊诧莫名。
王安背着“擅权”的罪名,被发配到南海子充任净军,满朝文武中不乏为其求情的人,但如此一来,便又让魏忠贤和客氏找到了根据,又给王安加了一项结党营私的罪名,如此一来,便将王安的案子定成了铁案。魏忠贤以心腹刘朝为南海子行宫总管、净军提督,便是要他暗中处死王安,以绝后患。
这一点,王承恩早已知晓,但看王安的神色却是一如往常,转眼之间,已经将王承恩带来的烧鸭、牛肉等物一扫而空,还喝了大半瓶的酒。
王安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哈哈一笑,“痛快,喝足吃饱上路,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王安带着微醺的意味说起一些往事。万历年间,陈矩接掌张宏的司礼监秉笔之职。陈矩此人,虽是一名宦官,其人却是品行高洁、淡泊名利之人,一生谨守“祖宗法度、圣贤道理”八字真言,于国于民做了不少的实事。
万历三十三年,陈矩以司礼监掌印兼掌东厂,这在大明两百多年的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集纠政、监察大权于一身,可以说是大权集于一身。但他却并没有滥用手中的权力,而是力图纠正时弊缺失,造福天下。仅是上疏奏请废止各地的矿税使一事,便博得了朝臣以及百姓的认可。
自嘉靖朝开始,朝堂之上的党争慢慢浮出水面,到了万历年间更是有愈演愈烈之势,这种不好的苗头也蔓延到内宫。有鉴于此。陈矩唯恐宫内再度出现王振、刘瑾之类的权臣,因此在得到了万历皇帝的允准之后,陈矩着意强化了内书堂的作用。
有明一朝,“非翰林不入内阁”已经是朝野认可的惯例,而自宣宗时设立的内书堂却还仅是作为宦官的一种培训机构存在。陈矩所想要做的,便是树立这种“非内书堂出身不得入司礼监”的制度。
陈矩在位的时候。得到了万历皇帝的支持,因而通过内书堂,选拔了一大批内官中的人才,这些人中就有后来得以成为司礼监掌印、秉笔的刘若愚、常云、马鉴等人,也从侧面维持了万历朝时朝政的稳定。
当然,其中也包括了身为冯保门人的王安。正是在陈矩的一力推荐下,王安才得以通过内书堂,就任泰昌帝的伴读内官,跻身司礼监其中。后来又成为掌印太监。
万历和泰昌两朝交替时,王安以东宫臣属的身份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但好景不长,泰昌帝继位仅仅一个月便驾崩,宠妃李选侍企图挟持太子,幸得王安相救,这才得以顺利继承皇位。
但却没想到,魏忠贤却和天启皇帝的乳母客氏勾结在一起,蒙蔽圣听。陷害王安,但归根到底。却是因为王安谨守陈矩当年留下的“非内书堂出身不得入司礼监”的制度。魏忠贤本身不学无术,又是成年之后净身入宫,根本就没资格入选内书堂。如果不扳倒王安,魏忠贤是无论如何无法进入内官的中枢的。
从宣宗时期创建内书堂开始,大批的宦官从小便开始接受正规的儒家正统教育,而王振和刘瑾等人则和魏忠贤一样。根本没有接受过内书堂的深造,说白了一点,便是没有经历过内宫中的思想教育,毫无家国天下的理念,因此祸乱朝政也就不足为奇了。
从怀恩、李芳、冯保、陈矩、常云直到王安。这些大明内相们所秉承的一贯理念便是,以士大夫的思想熏陶、引导宦官,而在内书堂教授经史的则都是朝中的大儒甚至是阁臣,这样便能充分的保证司礼监中枢内官的基本素质。
只不过王安在这个过程中被魏忠贤暗算,也使得陈矩等人一脉相传的“非内书堂不得入司礼监”的信条就此中断。
所以此时的王安,却是没有感怀自己的遭遇,反而更多的是在自责没有能将先辈们的理想延续下去。
“自嘉靖朝到现在,内廷将近百余年没有出过大乱子,想不到,这一切却都毁在了我的手中,喜人奉承、识人不明,该有此报啊!”王安老泪纵横。
“如今,刘若愚、马鉴等人因为老夫的关系,死的死,被贬的被贬,内廷之中已经完全成了魏忠贤一党的天下,加上客氏把持后宫,这内廷的中枢已然是虎狼横行,老夫的罪孽深重啊!”
痛苦了好一会,王安猛地抬起头来,擦去脸上的泪水,用手猛然一拍王承恩的肩膀,“如今,老夫的希望就全在你一人身上,如同今日的冒险之举,切切不可再有。沈逍此人,虽然没有功名,在士林中业无太大名声,却是先帝之生母孝靖皇后的族人,因为这一层缘由,先帝对其多有依仗。朝中的变故总会传到江南,相信不久之后,他便会赶回京师,你且安心在信王府中办差,他到了京师之后,自然会与你联络……!”
话音未落,寂静的前院却是传来了嘈杂的人声,王安慌忙一推王承恩,“速速离去,今后这里不可再来,小心在信王府中伺候,等沈逍到了京师,一切总有转机!”
“义父!”王承恩想要再和王安说上两句话,但王安却是不由分说,将其推到假山洞的深处,自己则是挺直了身躯,大步向外走去。出洞之前,回身看了王承恩一眼,那眼中却是包含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快意。
“在这里,老家伙在这里!”外边的人顿时鼓噪起来,脚步声响,竟是有十几个人向着假山这里跑过来。
此时的王承恩内心中仿佛蒸腾着一团火焰,但偏偏却又无处发泄,只能恨恨的用拳头猛击山洞的石壁,片刻之后,他又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飞快的跑向另一侧的山洞出口,小心翼翼的爬上假山,躲在山壁的缝隙之间远远看去。
来的都是宫中的宦官,品级不高,其中只有一个是身穿着青色曳撒的胖子,此时几名小宦官已经将王安按倒在地。
青衣胖子冷笑一声,“老东西,倒是命硬的很,咱家饿了你数日,想着你已经一命归西,想不到你竟然还能苟延残喘!”
王安勉强抬起头,皱纹密布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意味,“刘朝,本公在司礼监时,你还只不过是钟鼓司的一名长随,想不到数月不见,你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净军的提督,想来是搭上了魏忠贤的门路,专意来此为他铲除后患的吧?”
刘朝胖大的脸庞微一抽搐,打了个手指,旁边的一名小宦官立刻跳过来,挥手便是两个耳光,王安的脸颊瞬间便肿胀起来,但却浑然不觉,只是看着刘朝吃吃的笑个不停。“好了,何必多费工夫,今日天光甚好,本公就在此时上路吧!”
刘朝走近王安,上下打量两眼,“食古不化的老东西,落到今日的下场,恐怕连你自己都没有想到吧!当今圣上即位,原本你是首功一件。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无人可以撼动,可偏偏为什么死守着那些陈规旧制不放,生生的断了我等升迁之路,你知不知道,这宫中有多少人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刘朝呵呵一笑,“朝中倒是有不少人上疏为你求情,可如今司礼监是魏公做主,那些奏折实是万万入不得圣上的法眼的,再说了,这宫里的事情,外臣们也插不上手。你也不必再如此的心存侥幸,你不死,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们便不会死心,迟早就是个麻烦!魏公有令,赐你一丈白绫,送你老人家西去,早登极乐!”
王安冷哼一声,再不说话。
旁边的小宦官连忙捧来白绫,刘朝却是摇摇头,“这净房的腌臜所在,用如此的白绫倒是暴殄天物了。”他四处看看,手指向净房的方向,“便用那个吧!”
小宦官扭头一看,顿时心领神会,忙不迭的跑过去,从净房旁边的书上扯下一段草绳来,刘朝满意的点点头,“看这老家伙如今的模样,倒是和这草绳格外相配。”
几名小宦官将草绳环上王安的脖颈,刚要用力,刘朝却是一挥手,“且慢!”
刘朝走到王安的身边,笑着说道:“咱家险些忘了,魏公还有几句话让我转述给你。天子初登大宝,如今正是百废待兴,你的提拔和成全,魏公和奉圣夫人都是铭感于心,不过这世道便是如此,你生生的挡住了这么多人的路,下场如此也怪不得别人。魏公知道你和孝靖皇后的族弟沈逍交情莫逆,偏偏此人当年又曾在私下里教授过太子爷,也就是如今圣上万岁爷的课程,万岁爷对其很是敬重。所以呢,为了以防沈逍进京为你鸣冤,旁生枝节。魏公呢,便派了一些人到江南去。到了黄泉路上,你不妨放慢些脚步,你的老友沈逍或许正在赶来与你会和呢!”
“贼子敢尔……!”这句话却是出乎王安的预料,一愣之下,不由得怒目圆睁。
刘朝轻轻的挥挥手,两边拉着草绳的宦官,顿时同时发力,王安的声音戛然而止。(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道尽沧桑
王承恩说起当年的往事,娓娓道来,口吻却是极为平淡。∑頂點小說,匆匆将近二十年过去,经历了这么多的风刀霜剑,如今却是已经能坦然面对了。
怀德却是听得惊心动魄,虽然跟随王承恩见识到了这内宫中的太多勾心斗角,但如此不死不休的争斗却是从未亲历过。
“那沈逍沈先生后来来到京师了吗?”怀德听到魏忠贤派遣杀手远赴江南刺杀沈逍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王承恩点头,“沈先生来到京师已经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魏忠贤的杀手虽然未能得手,但沈先生却是因此身负重伤,一双腿已然是废了!”
王安却是不知道,王承恩年幼的时候,已经与沈逍相识。沈逍是宜兴的沈氏子弟,因为与一青楼女子相恋,多年之前便被逐出沈氏家门,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功名。
万历末年,郑贵妃把持后宫,觊觎储君的位置,为此不惜制造梃击案,便是为了杀死太子朱常洛,由此也造成了朱常洛的恐慌,格外的小心谨慎。在安排自己儿子的教育问题时,更是格外的小心从事。他的生母孝靖皇后,当时还只是恭妃的身份,其实便是出身于宜兴沈氏的旁系,只不过后来过继到王家,这才改姓王。
当时,王恭妃便想办法从沈家找来了沈逍作为自己孙子的讲读师傅。而这个孙子,便是后来的天启皇帝。沈逍算是王恭妃的族弟,本身饱读诗书,而且没有功名在身,更难的是早已经被逐出家门,和沈家没有半分关系,从不显露于人前。所以,便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
天启皇帝顽劣,对于经史子集没有丝毫的兴趣,却是对于木工一技有着难以名状的爱好,而沈逍也不是那种拘泥不化的读书人,天启皇帝不喜读书。他便放弃了照本宣科,而是将书中的典故化为故事,向天启皇帝教授,却是令其倍感有趣。因此,师生相处的极为融洽,直到万历四十八年,沈逍的妻子亡故,他这才返回江南。
王承恩自由父母双亡,被送到宜兴舅父家寄养。他的舅父便在沈逍的府中做工,与沈逍的大女儿沈青荷年岁相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当时还有沈逍好友之子木严梓为伴,三人共同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年少岁月。
可是,好景不长,数年之后,王承恩的舅父因病亡故,王承恩跟随其家人将其棺椁送回河北故乡。却是被狠心的族人送入宫内,自此之后。与沈青荷、木严梓再无联系。
天启三年的时候,沈逍得知老友王安的死讯,伤势刚刚见好,便拖着病躯执意入京。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承恩的脸上隐约泛起一片红潮。那是数年之后,他再一次见到沈青荷。昔年儿时的玩伴。现在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且已经成为沈氏奉贤堂的当家人,有“女公子”的美誉。木严梓也一起来到京师参加科举,三人终于重逢。
“大葫芦,是你吗?”这一声话语。直到如今还深深的刻在王承恩的内心深处,纵使玉人的容貌渐渐模糊,这一句话却始终是他心底最美好的回忆,弥足珍贵。
因为,“大葫芦”这个称谓是专属于他和沈青荷的。再次面对沈青荷,王承恩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只能将那份对于沈青荷的眷恋深深的埋在心底。
“青荷,不是一般的女人,不过分的说,即便是男子,在她面前也要自愧不如。”王承恩说到沈青荷的名字,两只眼睛都放出光芒来。
由于魏忠贤和客氏的阻挠,直到天启四年,沈逍才再度见到天启皇帝,从沈逍的口中,天启皇帝这才渐渐了解到朝局的动荡,也得知了当年王安之死背后的真相。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天启皇帝开始产生了振作之心,但对于魏忠贤和客氏,他却始终动不起杀意,因为天启皇帝还念着他们的旧情,要不是这两人,恐怕他和父亲朱常洛早就遭了郑贵妃的毒手了。
虽然暂时不能扭转朝局,但其中却是又引出了一段其他的变故。
众人都没有想到,就在天启皇帝偷偷和沈逍会面的时候,天启皇帝和沈青荷却不期而遇了,两人竟然一见倾心,暗生情愫。包括沈逍和王承恩、木严梓在内都是始料未及。尤其是木严梓,因此而大受打击,即便是刚刚取得的进士功名也未能洗去这种痛苦,每日里借酒浇愁,这也直接造就了后来他那一份名动天下的弹劾魏忠贤的奏章。
王承恩不由得笑了起来,“天下人都不知晓,木严梓的那份奏章,竟然是为了青荷的缘故。一次酒醉之后,这老家伙才告诉了我实情,得知青荷心有所属,他当时心丧若死,什么功名、什么前程,统统给抛到了脑后。奏章一呈递上去,他便给自己准备好了后事,甚至还给青荷留下一封信来。没成想,到了最后,竟是只落了一个被逐出京师的罪名。”
说起少年时的往事,王承恩忽然之间好像是年轻了好几岁,脸上的笑容始终未曾褪去。
在他的心目中,沈青荷便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她没有超尘脱俗的容貌,但超绝的智慧、亲切的言语、超凡脱俗的气质,却让每一个和她接触过的人为之倾倒。从这一点上来说,天启皇帝是幸运的,在王承恩看来,也只有皇帝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沈青荷这样的女人。
但天启皇帝和沈青荷的感情却并不被人看好,包括沈逍在内,沈逍并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夫子,即便是如此,却是坚决的反对女儿与皇帝走在一起。
天启皇帝数次都打算将沈青荷迎娶入宫,但无一例外的全部被沈青荷拒绝。以她的说法,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旦入宫,将会羁绊她的手脚。
“留给大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是沈青荷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眉宇间时常闪过的一缕忧色让王承恩知道她绝对不是信口开河、杞人忧天。但说起原因。她却总是欲言又止。
沈青荷总是很忙碌,在她的建议下,兵部成为了奉贤堂的合作伙伴,也正是在她的推动下,毕懋康的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燧发枪得以提前问世。还有兵部的谍探司,通过奉贤堂向关外派遣了大批的密探。也为明军提供了最为宝贵的军事情报。如果不是天启皇帝的驾崩,恐怕在天启朝时,大明的海贸便会重启。
因为沈青荷的引荐,天启皇帝也注意到了王承恩,并将其视为心腹,很多事情都让其参与其中,但其中最重要的却是负责监视信王朱由检的一举一动。
沈青荷和王承恩不止一次的建议天启皇帝尽快清除魏忠贤一党,但天启皇帝内心的柔弱和犹豫却错失了一次次的良机,等到醒悟过来时。魏忠贤一党的爪牙已经遍布朝野,树大根深,再想动手已经是不易了。
魏忠贤和客氏也察觉到了天启皇帝的反抗,为了自保,他们筹谋从民间找一个婴孩入宫,对外谎称是天启皇帝的血脉,行废立之事。
天启七年的春节刚过,为了对付魏忠贤一党。天启皇帝密令关外边军精锐入京,然而就在边军抵达的前一夜。魏忠贤一党开始疯狂的进攻。
魏忠贤密令心腹田尔耕率兵围攻沈府,一面则凿沉了天启皇帝的坐船,致使其溺水,虽然侥幸一时未死,但却处于弥留之际。
直到现在,王承恩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晚发生的一切。每每思及,总是肝肠寸断。
那一晚,天启皇帝秘密召见信王朱由检,将国事相托,回到王府之后。却是才得到了沈家被围攻的消息,京师中凡是沈家的产业,全部被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马查抄。
沈逍和沈青荷父女不愿受辱,更不愿成为魏忠贤要挟天启皇帝的筹码,于是便一把火点燃了自家的府邸,**身亡。
而王承恩纵使得到了消息,却只能守护在信王朱由检的身边,木严梓奔走四方,联络朝中重臣,直到关外兵马进入京师,这才平定了魏忠贤和客氏一手策划的叛乱。
天启皇帝病故,崇祯在边军和朝臣的拥立下登基,王承恩和木严梓却如同没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他们在沈府的废墟上搜寻了几天几夜,却是没有找到沈逍父女的尸身。
“青荷经常说起,家国一体,大明内忧外患,一旦崩塌,所伤害的不外乎还是黎民百姓,可惜她只是一介女儿之身,所能做的着实有限,所以她将希望寄托在了先帝的身上,他希望我和木严梓能辅佐先帝,力挽狂澜于既倒。可惜,到了如今,我们两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明的江山落入贼手,却是无能为力。仅此事来说,我和木严梓都辜负了青荷的嘱托!”
“还好!”王承恩无声的笑了笑,“在这暮年,总算让我找到了平安,说实话,他和他的姨母的确是非常相像,一样的不拘一格、一样的野心勃勃。我们的要做的事情,可以放心的交给他了!”
王承恩拍拍蹲在自己身边的怀德的脑袋,“还有你,等平安出京的时候,你便带着我交给你的那些东西,跟着他回山东去吧!京师是收不住的。”
“义父!”怀德还想再劝劝王承恩。
王承恩却摆摆手,“不要再说了,这些年背负着义父、先帝、沈先生还有青荷的嘱托,我一路走来,已经疲惫至极,跟着圣上上路,也算全了君臣之义,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王承恩指指一边的暗室,“当年,那些青荷留下来的东西陪着我挺了过来,将来,我也想带着它们去见青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