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烈明TXT下载烈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烈明全文阅读

作者:睿士     烈明txt下载     烈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三章 目标皮岛

    施琅和刘国轩还是回去了福建,这一点,让朱平安免不了感到些许失望。童万钧已经五十多岁了,海上的风浪不知道还能经受的了几年,登莱水师的将领大都和他的岁数差不多,眼见着就要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刻,施琅便是朱平安中意的人才。

    讲武堂的一众学生中,专门研习水师水战的人数并不多,这些人倒不如施琅的经验丰富。由此,朱平安便动了以施琅作为未来水师主官的念头,但好事多磨,施琅此次还是随着郑鸿逵回到了福建。不过朱平安也有自信,在蓬莱的这几个月中,相信施琅的心头上已经被刻上了深深的烙印,将来的某个日子,施琅一定会加入到登莱水师的行列中。

    孙传庭夫人一家来到蓬莱也已经有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孙夫人得到了等登州医院顶尖中西医师的联合会诊,已经筛选出一套极有针对性的诊疗方法,西医的控制,中医的调养,估计整个恢复过程也要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之内。

    讲武堂童子班正式成立,孙传庭的幼子孙世宁成为第一个报名参与的学生,之后登州体系内的军官子弟踊跃报名,就连招抚过来的原刘泽清手下的一批军官也纷纷将子弟送了进来,不到十天的时间,童子班竟然已经达到了五十人的规模。童子班的班主任人选让朱平安很是为难,最终才决定由从广东归来的名士张涛担任。

    张涛是《西洋火攻图说》的作者。当年曾经辅助孙元化执掌登莱,本身又是著名的学者,中西贯通。孙元化被杀之后。张涛心灰意冷,流落到广东一带,之后要不是孙和京上门恳求,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出山了。来到登州之后,张涛便加入到研究所的序列中,眼见着登莱日益红火,竟是超过了当年的孙元化主政时代。张涛这个将近六十岁的老者也顿时“老夫聊发少年狂”。重新焕发了青春。此次接掌童子班,张涛也深知其中的责任重大。硬是向朱平安将孙和京也要了过来,由他的这个世侄在旁辅助。

    孙夫人和孙世宁都有了去处,反倒是孙若瑄却闲暇下来,每日里孙夫人去医院诊疗后。她却无所事事。一来二去,却是和木语菱熟络起来。孙若瑄之比木语菱小了两岁,两人年岁相当,彼此间倒是有相同的话题。

    孙若瑄出身名门,其父文武兼备,她也自小便被母亲教养长大,诗词书画无一不精,性格也温婉可人。时间长了,木语菱也将其作为自己的妹妹一般来对待。

    但渐渐地。木语菱却发现了这位孙家小姐的一些细微之处。朱平安忙于公务,平日里晚间才能回家,木严梓喜好山水。经常和一群士子们游山玩水,常常是几天也不回来一次。是以府中白日里也只有木语菱和孙若瑄在。而孙若瑄的话题总是有意无意的牵扯到朱平安。

    女人的心思总是敏感的,很快的木语菱便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点。那种熟悉的情绪瞬间又出现在心头,那还是在得知陈圆圆对朱平安暗生情愫之后。作为已经成为夫妻的木语菱和朱平安,从内心来讲,木语菱对于朱平安的想法还是有着一定的了解的。

    在这个时代。男人在正妻之后,迎娶妾室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就连自己的父亲当年也曾纳妾。只不过后来因为京师爆发瘟疫,母亲和姨娘都没有能够躲避过去,撒手人寰,之后,父亲才带着自己远赴南阳。但和朱平安自幼在一起,木语菱却发现朱平安本身对于感情的一种独特的专一,甚至是对纳妾一事有着天然的排斥。木语菱也曾猜测,这或许是与其身世有关,朱聿键的正妻曾氏对其苛刻无比,会不会是因此才造成他对这种事情的排斥。

    陈圆圆和孙若瑄都属于这世间难觅的美人,木语菱自忖未必会有男人能抗拒得了她们的情意,但偏偏是自己的丈夫却仿佛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去多想。对于陈圆圆,他本能的选择了抗拒。而对于孙若瑄流露出来的情愫,他也是视而不见,那朱平安的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呢?木语菱觉得自己有必要试探一下自己丈夫的真实想法。

    ……

    送走了郑鸿逵和郑森等人,海上与郑家的恩怨暂告一段落。目前的登莱水师,在吸纳了郑军部分官兵以及一百多条舰船之后,已经足可以掌控北方的海疆。郑军水师虽然依然拥有雄厚的实力,但却分布在琉球、台湾、福建甚至于安南等广大的地域之间,要想集中起来进攻山东,除非是破釜沉舟,将广袤的地盘拱手让给荷兰人和葡萄牙人,此时的郑芝龙只要不是傻子,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的。来自于海上的威胁也暂时消除。

    这些天,朱平安一直在做两件事情,其一是对山东境内兵力的整合。登莱已经成功的将势力渗透到山东的七府之中,山东的军力和兵权已经尽在朱平安的掌控之中,接下里要做的便是整合、重组和训练。和当初在登莱时的方针一样,现实要收回大批掌握在军官手中的良田,裁撤老弱残兵,清查军户底册。以朱平安之前的想法,想要在一到两年之内完成这项工作,但现在看来,根本没有那么的时间,当务之急便是要以雷霆手段完成整个山东的军力整合,所以以温水煮青蛙的方法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朱平安只能借助于手中的权力对敢于反对自己的势力进行无情的打压。

    在这个过程中,督查室起到了关键的作用,锦衣卫作为朝廷的代表,在王承恩的居中调度下也全力配合,短短两个月时间,便将原山东总兵府和都司衙门中的军官清洗了百余名之多。当然,本身他们的屁股也都不干净,找出来些罪名是轻而易举。此举也让整个山东震动不已。但随即朱平安便以讲武堂第一期的学员向山东各地渗透,安插进各个位置,很快,躁动的局面便安定下来。山东的权贵、文官、武将也都意识到朱平安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因此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都选择了向朱平安靠拢。

    其二,朱平安决定要发动一次军事攻势。锦州方面阴云密布,洪承畴十三万大军虽然声势浩大,但最终的结果朱平安却早已知晓。朱平安远在登州,自然是无法插手辽东的大战,但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明军的损失,甚至是扭转整个战局,朱平安还是决定从侧面支援锦州战场。

    目标便是与朝鲜紧邻的皮岛。

    皮岛,又名东江岛。位于鸭绿江江口以东,地理位置特殊,便是处于大明、满清、朝鲜三大势力其间,位置冲要。岛屿东西不过十五里、南北不过十里,岛屿全为巨石,不生草木。岛上居民以打渔为生,其中汉人居多。

    天启二年,袁可立巡抚登莱,毛文龙被任命为东江镇总兵,驻守皮岛,招抚辽东汉民,整训士卒,不断袭扰当时仍为后金的辽东之地,屡立战功,有力的支援了大明关外的正面战场。

    崇祯二年,袁崇焕擅杀毛文龙,东江镇明军群龙无首,此后再无建树。崇祯六年,贝子硕托联合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以火炮猛攻皮岛,明军死战不退。之后武英郡王阿济格率军增援,双方以火炮对射,明军渐渐耗尽弹药,陷入肉搏。清军大将鳌拜身先士卒,杀上皮岛,明军寡不敌众,又得不到海上的支援,不久皮岛便告陷落。

    自此之后,满清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的入寇关内。由此可见皮岛战略位置的重要所在。

    朱平安的构想便是重新夺回皮岛,对清军侧翼进行威慑,从而支援锦州战场。

    这和当初袁可立、孙元化的战略构想是完全一致的。

    但实施起来,目前来说,困难还是很大的。最主要的一方面却不是来自于清军,而是来自于大明朝堂的内部。袁崇焕当年擅杀毛文龙,之后皮岛陷落,到现在已经是经过了数载光阴。朱平安一旦对皮岛开战,那大明朝廷的态度便很值得深思。崇祯皇帝命令朱平安驻守登莱,本意是为了南撤的后路,朱平安如果要是对皮岛用兵,消息传到崇祯的耳朵中,崇祯皇帝必然会有他自己的想法。

    “朱平安想要做什么?朕让他掌控登莱是为了给大明留一条后退之路,但他却四处攻伐,这是何意?莫不是存了拥兵自重的念头?”

    恐怕崇祯皇帝脑子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如此。这一点几乎可以确定。

    一旦崇祯由此对朱平安产生怀疑,万一找个借口削夺了自己的兵权,但可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攻占皮岛一定不能以明军的名义,那这该如何是好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朱平安才决定了最终的用兵策略,并在第一时间将靖海卫指挥使李定国召回到蓬莱城。

    这柄已经开刃的宝刀,是到了显露锋芒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敌人心头的毒刺

    崇祯十一年,皮岛被攻陷之后,总兵沈世魁战死殉国,其部下沈志祥独木难支,率领军民两千五百人投降满清。之后清军班师,但时任大明兵部尚书的杨嗣昌却没有将东江镇重新建立起来,而是将皮岛附近的岛屿上的百姓和士卒全部迁往了锦州、宁远一线。于是,在数载之间威震辽东,频频袭扰满清腹地,并重创清军的东江镇不复存在。皮岛也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荒岛。

    崇祯十三年十一月初五的夜晚,风平浪静,一支百余艘舰船组成的船队悄悄的驶出了威海卫军港,鼓足风帆,向北行驶而去。

    这支船队的主官便是匆匆由靖海卫前来复命,却在蓬莱呆了不过十天的李定国。他的副手则是登莱水师的主帅童万钧的长子童经延,另外佛郎机商团的首领洛佩斯和如今的蓬莱海商,也就是原先的海盗头目刘小刀也赫然都在其中。船队士卒万人,另外还有三十余艘广底船,负责运载大批的辎重。

    但所有的士卒全部都脱下了军服,改为便装,但号令却是丝毫不乱,及时在这黑夜中行船,如此庞大的船队也没有发出任何的杂音,各船之间凭借着桅杆上的明灯有序的前进。

    但就是在李定国所在的主舰船尾,三个黑影却凑在了一起。其中一个瘦高个子悄悄的看了看船头上黑压压的人群,不禁叹口气,“看样子今晚是别想睡觉了。李将军他们都在船头议事呢!”

    另一个看起来很是沉稳的身影说道:“子重,幸得大帅信任,咱们才有了这次出海远行的机会。看看咱们那些同窗。如今都分散到了山东各处,哪里像咱们这么自由自在。”

    旁边一个憨厚的粗嗓门大汉却笑了起来,虽然是极力压低了声音,但那瓮声瓮气的声音还是传出去好远。“肖子重,你便知足吧!如今你可是军情处派往朝鲜的总领,这两个月你跟在军情处阴参议后边可是学了不少东西吧?哪像我和大哥一般,如今还是军中的小卒!”

    月亮悄悄的从云层后边探出头来。柔和皎洁的月光洒遍了整个海域,清清楚楚的映照出了肖元腾那张愁眉苦脸。

    “老大、大牛。你们就别笑话我了!这军情处有什么好?事事神神秘秘,见不得光,我倒是想和你们一样,冲杀阵前、斩将夺旗。那是何等的威风!唉!”

    张继祖拍拍肖元腾的肩膀,“人尽其才,大帅和阴参议不是也说了吗?你就是天生干这行的材料,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大展拳脚,要知道,你的每一件差使都可让我山东子弟避免多少无谓的伤亡。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便指的是如此!”

    肖元腾嘿嘿一笑,刚刚的郁闷和愁苦瞬间从脸上消失,张继祖和武子牛这才知道他原来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不禁翻翻白眼。

    肖元腾从怀中摸出一小坛酒来,“老大、大牛,登岸之后。咱们三兄弟便要分别,小弟便要先期潜入朝鲜王城,此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又或者我在这敌境中无声无息的消失,亦未可知。今日咱们便饮了这分别酒,来日如果小弟……。便请两位兄弟照顾小弟的父母双亲了!”

    肖元腾平日里难得说上几句正经话,此时说出来。却是让张继祖和武子牛的心里忽然一紧。朝鲜王城如今还有清兵驻扎,肖元腾此去便真的像朱平安说的那样,成为了“插在敌人心脏上一根毒刺”了。今日这一分别,再见面或者不知到了何年何月,也或者便是天人永隔、人鬼殊途。一想到这儿,三人的双眼都是微微泛红。

    “来,你我兄弟干了这坛酒,从此之后,天涯海角、建功立业,绝不相忘于江湖!”

    三个人的声音隐约的传到船头,童经延不禁眉头一皱,“这三个家伙,在那里嘀咕什么!来人,去把……!”

    “算了!”李定国摆摆手,“他们三个乃是生死之交,今晚便让他们聊一聊吧!”

    李定国身为一军主将既然开了口,童经延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仔细观察了洋流和风速,这才对李定国说道:“大人,明日凌晨船队应该便能抵达平安西道定州港。”

    李定国点点头。此次是他第一次独自带领一军出行,肩上的压力可想而知。想想出发前朱平安对他所说的话,身上仿佛又忽然间多了些勇气和信心。

    “天下纷乱,咱们迟早要和流寇正面决战,我也知道你的心思,是不愿和他们刀兵相见的,这样的仗我也不想打,但是没办法,我实在是躲不开。不过你不同,所以我才任命你为此次重建东江镇的统帅。面对鞑子,你大可以放开手脚,也有了发挥的余地。这次征伐皮岛难度不会很大,但难的却是一直坚守在那里,还要和朝鲜王室拓宽合作,悄然经营东江镇,等到日后有了机会,便可以由朝鲜出兵,直捣黄龙!”

    作为山东的将主,朱平安能这样设身处地的为李定国着想,李定国自然是感激莫名,从此也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完成重建东江镇的任务,将其经营为满清侧翼的一块抗清基地。

    李定国琢磨了片刻,扭头对身边的一名文士打扮的老人说道:“俞长史,鲁王府和朝鲜那边多有来往,如今可有消息传回来。”

    那上了年岁的文士正是鲁王府的长史俞起蛟。刘泽清进攻登州的时候,鲁王朱以海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后来被朱平安发觉。平定刘泽清之后,朱以海的海贸生意便一落千丈,忽然间各大商家都不再和王府打交道了,朱以海因此赔了不少银子进去,货物也积压了不少。后来,朱以海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才命俞起蛟代替自己赴登州请罪,朱平安也就顺势提出了要和鲁王府共享朝鲜这条商路的要求。

    朱以海后悔不迭,但又没实力反抗,只得捏着鼻子答应下来。可到了出发的时候,俞起蛟才发现,朱平安的船队竟然是一支全副武装的水师,这才意识到不好,想要给朱以海送消息回去,却是被李定国径直绑上了战船,一直到了今天。

    期间李定国命令俞起蛟与朝鲜方面联络,俞起蛟也只得照办。就在刚才不久,手下的人已经送来了消息。“一切如常,正常交易!”

    李定国满意的点点头,目前来说,山东和朝鲜并没有联络的渠道,一切还需要俞起蛟从中联络,但一旦接上头之后,鲁王府便休想再在其中发挥任何的作用,这也是朱平安一早便已定下的基调。

    一旁的洛佩斯却是莫名的兴奋,扑面而来的海腥味仿佛与往日大有不同,就像是一股醇厚的酒香气,让人心神迷醉。

    当初的一次不经意间的押注,竟然成了今天的局面,即便是洛佩斯走遍七海,也未曾听说过这样的奇迹。朱平安已经从一个普通的凤阳底层军官一跃成为大明帝国的一镇武将,他所掌管的土地和人口在欧洲便相当于是一个超级的大国。更何况,现在的他还拥有了强大的水路两军。

    当初不起眼的投资,今天却获利丰厚,让洛佩斯这个浑身上下都流淌着商业血液的商人激动不已。如今的佛郎机商团,已经成为洛佩斯的掌中之物,所有的股东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毫不夸张的说,洛佩斯的一句话,便可以将佛郎机通往大明帝国北方的海上贸易之路全部断绝。就只因为他的合作伙伴是朱平安。

    连带着荷兰人以及他们的东印度公司都不得和洛佩斯搞好关系,而因为与大明的贸易成功,洛佩斯更是得到了葡萄牙国王的接见和授勋。

    因此这一次,朱平安请他来协助开拓朝鲜市场,更是让洛佩斯欣喜莫名、感激涕零。

    而他旁边的刘小刀,以往则是跟在佛郎机商团屁股后面捡剩饭吃的家伙,如今也已经在岸上扎下根来,一身的员外绸缎袍子,哪里还看得出以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现在,见到朱平安,他则更像是一个家奴,恨不得抱着朱平安的双脚狂吻一通。

    看着遥远广袤的海面,一想到即将要踏足一个封闭落后的古国,想想那犹未可知的财富和商机,洛佩斯激动的浑身直打颤,身边的李定国或许是看出了洛佩斯的心思,不禁笑了笑。

    “洛佩斯先生,我们大帅说过,贸易和商业是支撑友谊的两大支柱。此次前往朝鲜,我们会借助于你们的名义,先期在朝鲜打开局面。但大帅也说的很清楚,他希望,不,是命令。此次你们进入朝鲜,只能是以商团的名义,而坚决不能以贵国政府的名义。你明白吗?朝鲜是大明的属国,也就是说,在朝鲜的所有利益都是由大明来支配的。我们给你们的,你们才能要,我们不给你们的,你们便不能要!明白吗?”

    洛佩斯谦卑的一笑,向着李定国深施一礼,“英勇的李将军,关于这一点,您尽可以放心。我只是个商人,而且是个依附于伟大的朱平安阁下的商人,没有他的存在,我的商团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朱平安阁下以及您的指示,对于我来说,便是至高无上的命令,甚至于超过了我国的君主,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在我这里,都将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

    一旁的刘小刀也是频频点头,身子弓的便像一只煮熟了的虾米。

    李定国顿时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血色夕阳

    朝鲜王国都城汉阳笼罩在一片夕阳的映照下,宫殿上的青瓦闪烁着古朴的光泽,时任朝鲜国王的李倧,今年虽然才是四十五岁的年纪,但经历过丁卯虏乱和丙子胡乱两次清军入侵的战争之后,此时的他已经显得有些老态龙钟。

    天启三年,李倧在西人党中坚人物李贵、李适、金自点和新崛起的南人党的支持下,以仁穆王后的名义发动政变,将光海君推下王位,贬为庶人,并烧瞎其双目,流放到江华岛。自此之后,身为绫阳君的李倧继承王位,统治朝鲜至今。

    此时的朝鲜,和大明一样,已经陷入到无休止的党争之中。士大夫的两大集团,东人党和西人党。你方唱罢我登台,轮流执掌朝政。实力雄厚的东人党分裂为北人党和南人党。而在李倧发动的政变成功之后,支持光海君的北人党元气大伤,逐渐淡出中枢。南人党和西人党则开始新一轮的政争。

    而此时,满清为消除后顾之忧,两次入侵朝鲜,重创朝鲜军力,一批坚决抗清的大臣被诛杀,朝鲜也不得不成为满清的属国,世子李溰被迫长居盛京成为人质。同时朝鲜还要岁贡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白苎布二百匹、各色绵细两千匹、各色细麻布四百匹、各色细布万匹、米万包等等。沉重的负担使得朝鲜国内民怨沸腾,苦不堪言,而士大夫集团则心怀对满清充满仇恨。心中念念不忘重归大明。

    李倧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独坐于王位之上,犹如坐在了一个即将要爆发的火山口一般。

    昌庆宫的明政殿之内,朝鲜的阁臣领议政金自点、左议政李贵和右议政金尚宪等重臣跪坐在阶下。一起抬着头看向居于王座之上的李倧。

    可很长的时间过去,王座上的李倧始终没说出一个字来,金自点确实有些按捺不住了。经过了李倧即位之初的“李适之乱”后,西人党逐渐压制南人党掌握朝政。但西人党却因为对待的明清的态度分为两派,一派为金自点、崔鸣吉和李贵统领的亲清派的洛党,另一派则为亲明的原党,以元斗杓和金尚宪为代表。这些年。关外的辽东的局势越发扑朔迷离,原本在朝鲜眼中强盛无比的大明却是连战连败。国内又是天灾与民乱并举,朝鲜士大夫也不乏有些眼光的人,如今的局面大明竟是有些即将要垮塌的先兆。

    作为西人党中坚定的亲清派——洛党首领,面对着满清一月之间数次的催促。金自点觉得自己要务必说服李倧,尽快确定对满清的支援。锦州一战,可以说关系到明清两国之间的国势气运,自己既然已经上了满清的船,便无论如何也好帮助大清战胜明朝,此后辽东便是大清和朝鲜共分天下。

    金自点和李贵、崔鸣吉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贸然打断了这份沉默开口道:“王上,如今英俄尔岱率万余精兵屯驻义州,又派遣查布海为‘查勘敕使’来汉阳责问。这些天已经擅自查抄了十余位大臣的府邸,不问而斩首数十。如果咱们再不表态,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大乱啊!还请王上早做决定。免除无妄之灾啊!”

    李倧慢慢抬起头,笼纱王帽已经遮不住满头黑白相间的头发,眼中布满了细密的血丝。听了金自点的话语,不禁讥诮道:“十万担军粮,还有数不胜数的盐铁之物,咱们能拿得出来吗?”

    “听查布海的意思。大清皇帝不是非要咱们拿出这么些物资来,钱粮不够。咱们可以出兵相助嘛!大清与洪承畴相持于锦州一线,咱们可以派遣万余精兵从旁助战,大清皇帝总不好再说什么!”

    “一派胡言!”一旁的金尚宪再也忍耐不住,将身子挺直起来,向着李倧深施一礼,“我朝鲜一国归属大明两百余年,天朝上国待我朝鲜恩德倍厚,若不是大明,我朝鲜早在万历年间便已忘了国,如今大明深陷劫难,我等岂可背信弃义,做出忘恩负义之事!”

    李贵冷冷一笑,“右相大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我等自顾不暇,如果仍以大明为尊,恐怕即刻便会陷入到亡国之患!”

    “朝鲜治国一向以儒道治国,左相大人此言,莫非是要改弦更张不成?”跪坐于金尚宪身后的护卫大将,兵曹判事沈器远开口反驳道。

    议政大臣们一开口,朝堂顿时陷入到口角之中。只有殿角一隅,南人党沈絅、许穆、尹善道等人冷冷的注视着洛党和原党这西人党两大派系的争斗,一言不发。

    李倧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的重臣们就在自己的面前开始新一轮的争斗,如今想要拿出一个决策来谈何容易,洛党坚持的,原党就反对,原党认可的,洛党肯定会反驳。这样一来,朝政根本找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

    然而就在此时,尹善道却出人意料的看向开口之后便默不作声,任由手下党羽攻讦的沈器远,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尹善道便开口说话,声音之大,让正在做口舌之阵的重臣们都被吓了一跳,顷刻间陷入到沉默中。

    “启禀王上,平安道观察使金敏忠以及节度使刘东勋送来奏报,上月,大明鲁王商团和佛郎机商团联袂来到平安西道定州港。要求与我国通商贸易。此事原以有之,只不过,此次他们的贸易量着实惊人,还提出了新的要求。”

    金自点等洛党成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是针锋相对的时刻,却没想到南人党忽然插了一腿进来,还尽说些不相干的小事。

    “是何要求?”金自点强压住心头的怒气,在李倧开口之前便问道,这样一来,更是增添了原党众人和南人党的方案。

    尹善道却是毫不在意,冲着金自点微微颔首,“回禀领相大人,他们提出,想要在定州开辟一块单独的区域,并与我国签订租赁协议,今后这块地方便作为商团的贸易之地存在,但管理权要掌握在他们手中!”

    “荒唐!”金自点顿时大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鲜的土地岂能交给他们!”金自点看向金尚宪,“右相,这边是大明的作风吗?以往你等通过定州与大明鲁王通商,将粮食、盐铁之物送往大明,却没想到是引狼入室,如今他们倒是觊觎我国的领地了!”

    金尚宪冷笑一声,并没有答话,而一旁的沈器远则是接过话头,“领相大人莫非不会算账吗?我朝鲜与大明乃是通商,每年倒是能从大明入库二十多万两的白银。要不是这些银子,如今我们拿什么去填补满洲人的贪欲之壑!大人倒是力主援助满清,却不知,大清能与我朝鲜怎样的好处呢?”

    一句话将金自点噎的直翻白眼,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最后只得一拂袍袖,“大明与佛郎机人想要在朝鲜开辟土地,那是万万不可,此事无须再议!”

    尹善道冷哼一身,微不可察的冲着沈器远一点头,两人也再不做声。

    李倧咳嗽一声,总算找到开口说话的机会。“诸位爱卿不必再说了,大明毕竟曾是我等宗主,要朝鲜出兵相助与明军作战万万不可。便由领相大人负责与英俄尔岱联络,将物资数量再压一压吧?我朝鲜地少民穷,万万拿不出如此多的东西来!”

    金自点刚要开口解释,李倧却接着继续说道:“定州和大明通商,这是自古有之,今后也不得更改,寻一处荒僻的所在,划给大明商贾便是,但须注明,此处仅是供大明商贾落脚、通商,其余皆不可以为之。至于佛郎机人,将他们打发走了便是,勿要起了争端!”

    李倧定下了基调,众臣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的告退,持续了一天的朝议终于结束。

    众臣三五成群渐渐散去,沈器远和尹善道却特意留在了最后,金自点也注意到这个细节,但却没有在意,只是嘱咐自己的心腹联络宫中的贵人赵氏,牢牢的盯住李倧和他们几人,一有风吹草动即刻回报。

    明政殿终于恢复了平静。内关门悄悄的进来,点上了灯火,随着火光的摇曳,明政殿的门窗都被严严实实的关上。

    烛光下,李倧满是周围的脸庞渐渐变得扭曲起来。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函来,看了又看,终于还是将其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他化为灰烬。

    尹善道和沈器远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恭恭敬敬的跪伏在李倧的面前。虽然对朱平安送来的那封信充满了好奇,但他们也知道,事情涉及到后宫,这样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妙。

    “登州总兵朱平安的来信,寡人已经看过了,他所说的事情……”,李倧痛苦的点点头,尹善道和沈器远忽然间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李倧就在此时猛然间抬起头来,“寡人已经决定了,你们放手去做吧!”

    尹善道和沈器远连连叩头,“王上英明!”

    李倧叹口气,“昔年的靖社功臣,现在已经所剩不多了,尔等务必要记住寡人的话,只究首恶,余者尽皆流放便是,不得滥杀无辜!这一点,也告诉金尚宪知道!”

    尹善道和沈器远对视一眼,同时回答道:“王上放心,此次定然将金自点及其党徒连根拔起!”(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真和假

    丙子胡乱之后,或许是被清军的兵锋吓破了胆,也或许是在南汉山城的围城战中受了风寒,总之李倧的身体是每况愈下。但也是因为丙子胡乱,作为靖社功臣之一的金自点开始掌握朝鲜政局。原本朝鲜重臣中联明抗清作为坚决的议政大臣洪翼汉、尹集、吴达济三人被清军抓到盛京杀害,金自点则因为积极的与清军合作而受到了重用,一跃成为领议政大臣。

    一路走来,金自点如履薄冰,几年来,原本的东人党分裂为洛党和原党两大派系,金自点也成为洛党的首领,这才一步步的控制了整个朝局,但他也深知党争的残酷,因此便始终以强硬的手腕压制着蠢蠢欲动的原党和同处于靖社功臣的南人党。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来自于宫内的助力。仁穆王后去世后,宫内的权力便处于一种真空的状态中,这其中也多多少少和李倧的婚姻家庭状况不尽如人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仁烈王后韩氏崇祯八年时病逝,之后的继王妃赵氏却性情懦弱,不愿插手宫内的诸多事务。这也给了贵人赵氏以崛起的机会。

    李倧身子愈发衰弱,却是对这位赵贵人愈发专宠,而这位赵贵人也不负众望的生下了崇善君和乐善君两位王子及一个女儿。但其个性却颇为跋扈和阴险,宫中但有反对者,便无所不用其极的加以构陷和杀害。但这也是她能迅速抢占后宫权力的原因。

    金自点的上位。与这位赵贵人也有着紧密的联系。赵贵人力图借助于朝堂之上的力量,为自己的儿子崇善君继承王位铺平道路,而金自点则需要来自于宫内的支援巩固自己的位置。加强对李倧的监控。两人便顺理成章的勾结在一起。

    再加上来自于满清的大力扶持,金自点一时成为朝鲜朝堂上实际的掌控者,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李倧的批示,他自己便能一言以决之。于是,就在察觉到李倧身体渐渐虚弱下去,并得到赵贵人的确认之后,金自点开始积极谋划以崇善君继位的计划。来进一步确保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

    因此,在朝会结束之后。金自点没有回到自己的府邸,而是在和自己心腹一干人等计议之后,便来到满清查勘敕使查布海的住所。他此行的目的便是要试探满清的口风,以便为自己的计划确定一个强有力的臂助。如今世子李溰和凤林大君李淏都在盛京为质。这可是除掉他们的天赐良机。一旦这两个排名靠前的王位继承人在盛京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崇善君继位的事情可就是板上钉钉了。

    但查布海却是没给金自点什么好脸色,一见面便质问如今军粮筹措的如何,朝鲜王室打算抽调多少兵马奔赴锦州助战,何时能够出发等等。将金自点弄得是格外尴尬,虽说如今朝局尽在掌握之中,但朝堂上的党争却也是片刻不能让人松懈下来。士大夫集团、武官集团乃至普通的百姓都对满清怀有彻骨的仇恨和敌意,就算金自点位高权重,但也不敢擅自决定向满清输送大批军粮和派驻军队参战的事务。

    这一点。让查布海大为不满。所以对金自点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提出的事情来更是干脆拒绝。

    金自点正在危难之际,耳中却忽然间听到了外边的骚动声音。看看时辰,早已过了宵禁的时间。如今已然是夜半时分,整个汉阳城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候,怎么会有如此的纷乱。

    刚要派人出去查探,门外已经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名侍从,“领相大人,不好了。城内多处起火,另有部分大约五百余军卒正在猛攻议政府和汉阳府。”

    金自点和查布海俱是一愣。这场毫无先兆的变乱让两人不约而同的嗅到了其中浓浓的阴谋味道。

    金自点略一思忖,“内禁卫大将朴有周呢?”

    “已经带兵拱卫王宫,正等待您的命令。”

    “立刻命令扈卫厅大将金起升关闭城门,即刻派出人马平叛,五军营各部严守各自营垒,未有宣召和议政府的敕令,不得妄动!”金自点边说便站起身来,向查布海告辞,同时抽调汉阳城内龙虎营五百军卒负责保卫查布海等人。查布海此次来汉阳,带了大约六百名随从,如今都在这座驿馆内安歇,此时听到了动静,都操起了兵刃,满人的战斗力非比寻常,这里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从驿馆出来,金自点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两边的太阳穴霍霍直跳。满清的压榨一年重似一年,朝鲜国内的各种矛盾也在不断激化,各地军队因为军饷、粮草欠发,每月里总要弄出来一两起,今日却不知道是何种原因,汉阳的卫戍部队居然也闹将起来,好在人数并不算多,弹压下去应该不是问题。

    但金自点却不敢掉以轻心,纵观朝鲜李朝一朝,以兵变发动的政变不在少数,就连如今的国王李倧都是依靠着兵变才将光海君赶下了台,夺得了王位。在金自点的一再催促下,扈卫厅大将金起升带领大队人马赶到驿馆,保护着金自点向议政府进发。

    就在金自点走后不到半个时辰,龙虎营的五百名士卒在一名统领的带领下赶到驿馆,此时的驿馆已经四门禁闭,一些满人武士已经爬上墙头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龙虎营的统领没有敢打扰查布海,便就地派出士卒在驿馆门前警戒。

    不大会功夫,一队人马顺着汉阳的街道打着火把疾驰而来,街道两边低矮的土房子此时静谧无声,清脆的马蹄声在这夜幕下显得格外的清晰。

    统领一声令下。士卒们顿时慌慌张张的端起了手中的长叉。

    走到近前,统领才借着光亮看清楚,来的士卒清一色的蓝色布面棉甲。翻檐的明军制式铁盔,却是汉阳禁卫营的部队,看人数,也在七八百人左右。

    统领刚要说话,却一眼看到了众人簇拥之下,一身戎装的兵曹判事沈器远,连忙上前见礼。

    沈器远看了看周围。又皱着眉端详了一下墙头上虎视眈眈的满人武士,没有理会统领。却将头转道一边,冲着自己身旁的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文士说道:“肖大人,您看?”用的居然是大明的官话。

    黑衣文士一笑,微微点头。“沈大人,计议已定,这时候再优柔寡断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查布海身为查勘敕使,要是得知了此次变乱的内容,我是无所谓,对你可是……!”

    沈器远咬咬牙,当下将心一横,抽出腰间的宝刀,“尔等听令。攻破驿馆,鸡犬不留!”

    龙虎营的士卒和统领一时间大惊失色,“大人。驻守驿馆可是领相大人亲自下达的命令,我等本有卫护之责,如今您要冲击驿馆,小人等可万万承担不起!”

    沈器远冷哼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卷轴来,在统领眼前展开一晃。“本官是奉王上旨意行事,但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统领顿时哑了口,沈器远将宝刀一横,“你们是听从王上的命令,还是金自点的命令,自己去选,不要阻拦本官办事!”

    说完将手一挥,身后的禁卫营士卒顿时呼喝着向驿馆冲去。

    龙虎营的士卒面面相觑,思来想去,只能听从朝鲜国王的命令,于是返身便加入到禁卫营的队列中。

    墙头上的满人武士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些个朝鲜人竟然倒戈一击,居然敢攻打满洲查勘敕使的所在驿馆,于是连忙大声呼喝起来,招呼同伴紧锁大门,并上墙还击。

    禁卫营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根丈许长的圆木,大声叫喊着开始以圆木撞击驿馆的大门。声响甚大的撞击声响彻了半个汉阳城,附近的老百姓都是抱头躲进了自家的屋中,心惊肉跳的听着这不同寻常的响声。

    墙头上的满人武士开始以弓箭还击,沈器远招呼着黑衣文士向后退却了一段距离,看着龙虎营和禁卫营的士卒找来长梯开始向墙头上攻去,不禁有些忧心忡忡。

    “肖大人,咱们要不要送个信给前去金自点府邸的人马,让啊他们详细搜一下有无金自点和满人勾结的文书信件,日后拿到王上那里,我等也好……!”

    黑衣文士摆摆手,“不必了!”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叠信笺来,丢到沈器远的怀中。“这其中便是金自点与满人勾结,妄图杀害贵国王上,立崇善君为王的铁证。还有满人写给他的回信。一应俱全!”

    沈器远一时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肖大人刚来朝鲜不过一月时间,是怎么找到这些证据的,难道说大人在金自点的身边……?”

    黑衣文士冷然一笑,讥诮的看看的沈器远,“本官哪有功夫在金自点的身边安插人手,这都是在来朝鲜之前我家大帅命我赶制出来的,全是金自点的笔迹,分毫不差!”

    “假的?”沈器远顿时脸色有些发白。

    黑衣文士扭过头去,“你管他真的还是假的,事情成了之后,假的也是真的!”

    这句话落在耳中,沈器远当时便被冷汗浸透了衣衫,搞了半天,自己始终是在别人的股掌之中,这姓肖的在来朝鲜之前便已预料到会有的局面,竟然一早便临摹了金自点的笔迹,生生造出这如此多的“铁证”来,那他背后的那个人,岂不是更加匪夷所思!

    “还有件事情!”黑衣文士一挥手,沈器远禁不住打个寒颤,连忙答应。

    “贵国王上宠幸赵贵人,我家大帅唯恐他一时心软,坏了大事。此事还需要沈大人和尹大人两位多加留意,万万不可留下后患!这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诸位参与此事的大人着想!”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继而便是一片欢呼,满人武士虽然悍勇,但在弓箭耗尽之后,不得不与朝鲜军队展开肉搏,毕竟是寡不敌众,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驿馆大门终告陷落。(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汉阳之乱

    议政fu大殿前的开阔地上已经堆积了一层的尸首,粘稠的血液顺着土地上的石板四处流淌,整个地面实湿滑不堪。,最新章节访问: 。但就是如此,近千名身穿铁甲挥舞着兵器的士卒却恍然不知,厮杀的怒吼响彻整个大殿。刀关剑影的缝隙间,不断有人倒地,挣扎着吐出最后一口气,任由鲜血融汇进地面上条条红‘色’的溪流。

    金自点的心头也在滴血。半个时辰之前,他带领扈卫厅大将金起升的兵马赶到议政fu,原意是尽快‘弄’清楚士兵们哗变的原因,平息这场叛‘乱’。但事态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他的预料,攻打议政fu的部队瞬间由五百人增加到一千多人,其中竟然还包含有来自于京师的拱卫部队五军营的兵马。

    一看到这些,金自点的心当即沉到了谷底。他很清楚,在整个汉阳城,除了自己之外,能够调动五军营部队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如今朝鲜的国王李倧。远远看去,城内多处已经冒起滚滚的黑烟,金自点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地方,但他已经察觉到,这次的叛‘乱’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也许这背后的主谋,正是自己拥立的国王李倧。

    一旁的扈卫厅大将金起升已经是心惊‘肉’跳,作为金自点的心腹,他很清楚现在到了什么时刻。身后的议政fu内,只不过是些平日里看起来大权在握的重臣们,可到了现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大夫们没有丝毫的用处。

    “领相大人,这样xiàqu不是办法!叛军越聚越多。我们一定要请求援军啊!”金起升挡在金自点的身前,大声喊道。

    金自点面若死灰,“援军,哪里还有谁很么援军,你还没看清楚吗?禁卫营、捕盗厅,就连五军营都入城了,还有谁会来支援我们!”

    金自点的一句话,让周围的李贵、崔鸣吉等人如遭雷击,李贵一愣之下,顿时咆哮起来。“一定是有‘奸’人蛊‘惑’了王上。王上才会对我等……!”

    金自点猛然回身,“bucuo就是王上,诸位。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抉择的时刻了。我还有一条对策。就看诸位敢不敢跟着我冒险一试了!”

    一句话顿时让众人又恢复了些许的信心。李贵颤抖着拉住金自点的臂膀,“领相,到了如今。还谈什么敢不敢,您直言便是!”

    金自点小声说了几句话,周围的众人立刻又变了脸‘色’。金自点冷冷的扫视众人,嘴角带着一丝赌徒般的狂热。

    李贵猛地一跺脚,“全凭领相大人调遣!死中求活,总有一线生机!”

    “好!”金自点一挥袍袖,大红的官服在风中鼓动飘舞,领相的威势显‘露’无疑。“李贵、崔鸣吉大人便留在议政fu据守,金起升全力辅助。龙虎营还有千余人马,我便带领他们直入宫城,一旦宫城火起,便是大事已定,你们务必要坚守到那个时刻!”

    说完,金自点也不和众人再说什么,立刻在一众亲随的护卫下向着议政fu后殿退去。

    李贵、崔鸣吉和金起升等众人互相kànkàn脸上都流‘露’出无奈的惨笑。金起升缓缓的‘抽’出兵刃,“诸位大人请退到殿中吧,外边的事情全部‘交’给本将了!”

    金自点在亲随的护卫下,从包围议政fu的叛军薄弱处冲杀出来,一路策马狂奔,沿途便遇到了像没头苍蝇一般‘乱’闯的龙虎营。龙虎营为除内三厅、五军营之外的京师卫戍部队,和扈卫厅一样是金自点牢牢抓在手中的军事力量。汉阳府、议政fu相继被袭,满洲使节驿馆也遭到袭击,此时的龙虎营大将姜延淳正是焦急彷徨的无计可施。迎面遇到金自点,顿时便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你麾下还有多少士卒?”金自点顾不得姜延淳向他禀报的关于查布海驿馆被袭击的事情。眼下已经到了这一步,谁的死活他都不放在心上,只要掌握了一定的兵力,出其不意的杀到宫中,那么自己便有了死中得活的机会。

    “不到六百人!”姜延淳回到道。

    “足够了!”金自点的眼中透‘射’出大战即将来临的兴奋。内禁卫大将朴有周如今正驻守王城。他的态度究竟如何,还犹未可知。但内禁卫是由王室和权贵子弟组成,其战斗力可想而知。有龙虎营的六百人,便足以攻破王城的防线。

    “领相大人!”姜延淳试探着问道,“我已派人卫护大人的府邸,刚刚接到消息,已经有叛军想要趁‘乱’而入。咱们是不是,先援救府邸再说?”

    金自点摇摇头,“家族荣华全系于我一身,我如果倒下,家族岂能置身事外?先做了眼前的大事再说!”

    抬头kànkàn不远处的王城,金自点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液,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没想到当日间推翻光海君暴政的事情,居然在今日又要重演!

    经过这期间的思索,金自点自信已经‘摸’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李倧一定是被原党和南人党联手‘蒙’蔽,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当务之急,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依靠手中掌握的军队将崇善君推上王位,洛党才会有一线生机。李朝自成立以来,历代便不乏这样的先例,哪怕是要付出再多的鲜血和生命,也只有占据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位,金自点才能挽回如今的不利局面。

    “入宫!”金自点一声号令,龙虎营的六百‘精’兵便追随在他的身后向王城杀去。沿途,还遇到一些洛党的党徒率领着家丁武士前来会和,等到了王城的时候,整个队伍已经有了八百人的规模,这也让金自点的信心膨胀了不少。

    一行人从南面的光化‘门’杀进王城,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偶尔看到的一些尸首昭显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之外,竟是连内禁卫士卒的影子都没看到。抓到几名内官和宫‘女’一问,这才知道,内禁卫戒严宫中,已经保护着国王李倧退往了西北面的庆远楼。

    金自点总算松了一口气,内禁卫的大将朴有周是安东金氏的‘门’人,也是他少有的几名心腹将领之一,自己费尽心思的将其安‘插’到内禁卫大将的位置,关键的时候,朴有周也没让自己失望。好歹将国王控制在手中。也为自己创造了反击的机会。

    可笑沈器远、金尚宪、元斗杓和尹善道之流,只顾着清除洛党的党羽,却忽视了王城中的国王,自己孤注一掷的杀了个回马枪。直捣他们的软肋。只要控制住了李倧。找到崇善君,便大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国王的名义号令京师各部。叛党转瞬间便会土崩瓦解。

    于是,金自点立刻派出自己的心腹申再旭前往庆远楼联络朴有周,让他务必保护国王坚守庆远楼,等待自己找到崇善君和赵贵人母子之后与其会和。

    昭德殿便位于昌德宫的东面,也就是之前的庆宁殿,李倧登上王位之后,重建昌德宫,便将庆宁殿改为了昭德殿。金自点率领兵马冲进昭德殿的后,根本没遇到什么阻拦,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瑟缩在衣柜中的崇善君。

    崇善君李澄此时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看着一群人凶神恶煞的冲进来,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金自点看到崇善君安然无恙,眼中这才流‘露’出一点柔和的意味,冲着崇善君深施一礼,“请殿下随臣到庆远楼与王上会和,臣一定保护殿下周全。”

    崇善君眨眨眼睛,总算看清楚了面前的金自点,对于他,倒算是熟识的,总算渐渐止住了哭声。金自点俯身将崇善君抱起来,轻拍他的后背,心里也是安稳了许多。今日之事,世子和凤林大君都不在汉阳,只有将怀中的崇善君推上王位,废掉李倧,洛党才可保无忧啊!

    看到金自点抱着崇善君走出昭德殿,守护在外边的众人和士卒顿时欢呼起来。找到了崇善君,接下来便可以杀到庆远楼,‘逼’迫李倧退位,成功之后,在场的众人便都是从龙之功,日后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一时间众人兴奋的面庞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但就在此时,低沉的号角却在四面八方响起。

    众人一愣之际,从昭德殿外的四‘门’涌入无数的兵马,顷刻间便将昭德殿外的八百金自点的部下围在了当中。看那些兵马的服‘侍’,竟然是内禁卫和羽林卫、兼司仆等内三厅的人马。

    这些人马也不答话,上来便是大杀大砍,金自点的手下只有区区的八百人马,一时间便是陷入到四面重围之中,刀剑翻飞之际,不少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金自点一时间心中大恸,紧紧抱着崇善君,在亲卫的保护下步步向后退却,口中却让在大喊道:“朴有周何在?”

    ‘乱’军从中,一员身穿黑袍轻甲的武将挥舞着一柄长刀,刀光过处,断肢残臂纷飞不已。他也不说话,只是不停的杀戮着金自点的手下,不多时便冲到了昭德殿的台阶前。

    不过一炷香的时分,金自点的手下便折损了大半,剩下的只能退到昭德殿的殿‘门’前,与追兵隔着台阶相峙。

    黑袍大将迈步走到前边,脚下的官靴踩着地上的鲜血,不时发出“吱咛”的摩擦声。

    “朴有周,连你也bèipàn了我!”金自点的双目喷火,牢牢的盯着那黑袍大将。

    朴有周走到阶下,冲着金自点重重的低头。“领相大人,朴有周忠于王室,此次是奉王命讨伐叛逆,还请领相大人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放下兵器投降吧!”

    金自点苦笑连连,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王命?当年我等杀入汉阳,拨‘乱’反正,奉的也是王命!可如今,王却要杀了我们这些靖社功臣?”

    金自点遥遥望去,就在相聚百十步开外,一顶软榻便在众人的簇拥下静静‘侍’立,软榻前搭着薄纱,看不清其中人的模样。但金自点却知道,那一定是国王李倧。

    两人便这样隔着一层轻纱对望,良久,谁都没有开口。

    金自点缓缓将崇善君放下来,早有朴有周的手下抢上前来,将其抱走。金自点的手下想要阻拦,却被他喝止。

    之后,金自点向着那顶软榻遥遥一拜,“王上,有些话已经无须再说。崇善君年纪还小,今日之事万万不是他能策划的了的,相信王上也心知肚明,臣恳请王上放他一条生路!”

    说完,金自点将佩剑在自己脖子上一横,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用力的一勒。(未完待续……)--81862+dsuaahhh+25275221-->

第九十八章 谈判

    “逆贼金自点,首级验明;逆贼申再旭,首级验明;逆贼李贵,首级验明……”。

    明政殿内,一名内禁卫军官正在宣读着手中的名册。汉阳的叛乱迅速被镇压下去,金自点一死,其党羽顷刻间作鸟兽散。接下来便是大捕全城,洛党重臣的府邸被大肆查抄,大批的财物和文书被送到王宫之内。空气中浓浓的血腥气挥之不去,但一众原党和南人党的大臣们却个个喜不自胜。

    洛党首要官员已经全部被杀,宫内也传出消息,赵贵人也被李倧赐以自尽。接下来便是朝堂重新洗牌的时刻,原党和南人党势必要有大批的官员补充进来占据朝堂。

    大臣们聚在明政殿外议论纷纷。不远处,大批的内禁卫士卒正在清理王城地面上的鲜血痕迹,尸体已经被全部运走,但地面上的血迹却成了问题,士卒们只能搬来一桶桶的清水,不厌其烦的冲刷着地面,但石板缝隙间却仍然是殷红的一片。

    明政殿内,除了居于王座之上的李倧,便是尹善道、沈器远、元斗杓等重臣。还有一个黑衫的年轻文士,正是此次奉朱平安命令之身前往汉阳的肖元腾,而他的身后则是一名心腹通译。

    听到这些名字,李倧眼前立刻浮现出一颗颗首级的情景,不禁怒意上头,脸色也变得通红。“寡人不是说了,莫要滥杀无辜吗?怎么还是杀了这么多的人!”

    沈器远等人互相看看。“回禀王上,金自点及其党羽秘密与满洲勾结,企图拥立崇善君篡位。阴谋败露,这才铤而走险,不惜率部冲击王城。臣等原也不想大开杀戒,但这些人俱是亡命之徒,皆是死战不降,这才……!”

    尹善道连忙补充道:“臣等已经从驿馆以及金自点等人的家中搜到相关的联络信件,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李倧冷哼一声,“金自点与赵氏和满洲互相勾结。蒙蔽圣听,这些事情你们恐怕早就知道吧?当初为什么不说,如今人都死光了,却一个个跑来寡人的面前说金自点的不是。别忘了。当初拥立寡人登位的时候,你们和金自点他们一样,都是寡人亲口册封的靖社功臣!”

    一句话让沈器远、元斗杓等人惊惧不已,俱都深深的跪拜在地上。

    肖元腾听着通译的低声翻译,内心中却是心潮起伏。此次汉阳执行出乎意料的顺利,但同时更让肖元腾为朱平安的运筹帷幄敬服不已。

    身在千里之外,却对朝鲜国内的事情这样了解,派遣自己深入到汉阳城中,与郁郁不得志的原党和南人党首领取得联络。又以一封书信便说服了国王李倧,使其痛下决心,一举铲除自己信赖的领议政大臣和宠妃。肖元腾并不知道书信中到底写了什么。但却被朱平安的手段所折服。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李倧却没有因为粉碎金自点的阴谋而感到一丝的快慰。朝堂上群臣们的那些伎俩他看的很清楚,无非是想通过此次的事件一举铲除洛党的人马,来为自己的上位扫平道路。而他这个国王,充其量不过是他们的一件工具而已,一件掌握大义名分的工具。

    李倧对远在登州的朱平安敬畏不已。早年袁可立主政登莱时,留给他的阴影和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仅是袁可立的一句话,李倧的这个朝鲜国主的位置险些不保。如今,登莱又换了一个新主人,但仍是一如既往的强势。这对于朝鲜来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但此次的事情,李倧又不得不做,尤其是朱平安还在信中隐晦的提起了崇善君的身世。这让李倧羞怒万分,着心腹人等严加审问,这才得知原来这市井之间关于赵贵人和金自点的事情已经是传的街知巷闻。偌大的朝鲜,这些事情竟是只瞒住了自己一人。而且,金自点居然要联络满清,企图在自己百年之后,由崇善君来继位,这将自己亲口册封的世子置于何处,又将自己置于何地,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让李倧如何能够忍受。

    再有,便是赵贵人在宫中的跋扈,她竟然将目标直指世子和凤林大君,已经开始筹谋陷害世子夫妇和两个世孙,这简直是丧心病狂。真相和谎言其实只隔了一层薄纱。在得到朱平安的示警之后,李倧很轻易的便查清楚了整件事情背后的阴谋。于是,他不得不亲手布置下了这个杀局,将自己一直信赖的领议政大臣和宠妃送进了地狱。

    “敢问王上,崇善君、乐善君以及孝明翁主究竟要如何处置?”元斗杓问道。

    李倧的脸上顿时显出痛苦之色。金自点和赵贵人临死终究没有吐露出崇善君的身世之谜,李倧也是在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如今这件事情已经让王室蒙羞,还是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为好。好长时间,他这才缓缓说道:“全部废为庶人,交由宗亲府看管吧!”

    元斗杓本想再劝谏几句,旁边的沈器远却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还是见好就收吧。

    李倧勉强振作起精神,“如今还有一桩难事,大清的使臣查布海激起随从全部在这次叛乱中遇害,咱们该如何向大清交代,众卿还是尽快拿出一个办法来吧!”

    闻听此言,沈器远顿时打了个哆嗦,抬起头来偷眼看看肖元腾。诛杀查布海可是这位上使的要求,自己却是在他的唆使下矫诏行事,现在李倧问起来,这可要如何回答呢?

    果然,肖元腾也没有打算推沈器远出来顶缸的意思,听完通译的解释,呵呵一笑,“王上何须担忧,便将查布海的事情全部推到金自点的身上便可。叛乱刀兵四起,叛贼丧心病狂,杀害满清使臣,便以这个理由回复英俄尔岱。”

    李倧顿时苦笑不已。这个肖元腾虽然只是朱平安的密使,但李倧却万万得罪不起。登莱与朝鲜隔海相望,如今登莱水师威震东海,一个不慎,便有可能引来刀兵之灾。朝鲜国小病弱,大清和大明谁也得罪不起。这个肖元腾说的倒轻巧,这样的理由英俄尔岱会相信才怪啊!

    “好教王上得知,我登莱水师目前已重新占据皮岛,如果满清要对朝鲜用兵,我方不然不会坐视不顾!”

    肖元腾的这句话才让李倧放下心来,相比于大清,朝鲜还是更相信大明多一些。

    “不过,我军驻扎皮岛,如今在定州也有了通商的租界,这一切目前还只能以商团的名义进行,如果与大清交战,我军也会以佛郎机人的名义宣战,毕竟现在我大明现在也是处于内外交困之中,我家大帅也怕因此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解决了心头最大的难题,李倧终于露出了笑容。

    平安西道的定州已经将三十顷的土地划归大明和佛郎机的联合商团,这一块地界因为是租借所得,所以便被成为“租界”。由于其紧邻海边,而且是荒地,所以朝鲜上下也都并不在意。而皮岛现在已经成为荒岛,李定国拿下这座荒岛并没有废太大的功夫。登岛之后,李定国已经组织人手开始以砖石和水泥构筑皮岛新城,对外便是说这是佛郎机人的驻扎之地。满清水师战力孱弱,加上如今锦州一线战云密布,想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两线作战。因此,便给了李定国从容调度的时间。

    “还有件事情!”肖元腾冲着李倧一拱手,“我家大帅要我务必与王上协商。”

    “上使请说!”

    “我登莱商团此次前来朝鲜,一方面是为了联合贵国对抗满清,另一方面则也真是为了通商贸易。朝鲜物产丰富,也是我大明所急需的,所以,我家大帅也有意与贵国在粮食、盐铁等方面展开交易。最重要的一点,学生此次奉命前来,还带来了一些西洋的勘探师,不知王上可允许我们在贵国境内勘探矿产呢。当然,只要是找到了矿产,便由我商团一力开发,之后所得便由贵我两家均分,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这个……!”李倧倒是没想到肖元腾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一时间有些踌躇,将目光投向了沈器远等几位重臣。

    沈器远等人匆匆议论了一阵,便由元斗杓走到肖元腾的身边,“贵使的提议敝国可以接受,不过前期勘探开发的费用全部要由贵方承担,而且一旦找到矿藏,敝国要占六分,可以吗?”

    李倧赞许的点点头,肖元腾则一口答应下来,心里却着实乐开了花。“一群没见识的泥腿子,找到了矿产,小爷我还会和你们商量?当然是先采了再说。所有矿产的数量还不是我们说了算,我们分给你们多少,就是多少,哪里轮得到你们来做主!”

    谈妥了大事,接下来的谈判就简单了许多。李倧也巴不得明军就驻扎在朝鲜,以便抵御满清的侵扰。当即便答应由平安道负责皮岛驻军的粮草补给,这也让肖元腾很是满意。(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襄阳失陷

    转眼间,时间已经来到崇祯十四年,新春佳节刚刚过去,李定国便从朝鲜传回了消息。早在去年年末,明军已经成功的占据了皮岛,但用的却是佛郎机人的名义。

    汉阳政变之后,在李定国和肖元腾的支持和威逼利诱下,原党和南人党两派逐渐掌控了朝鲜中枢,等于是亲明势力重新占据了朝堂,领议政大臣由靖社功臣仅存的老臣申景禛暂待,金尚宪和尹善道分列左右相位。沈器远、元斗杓等政变骨干也都进入议政府中担任要职。朝鲜国内的局面暂时安定下来。

    唯一的难题是如何向满清解释查布海等六百人的使臣团是怎样全军覆没的。李倧只好将罪责全部推到已经死了的金自点身上。于是,为了平息满清的怒火,洛党和南人党由不失时机的大开杀戒,将原本洛党的残余斩杀的干干净净,用几百颗人头换取了满清的谅解。接着便是大肆搜集粮草向辽东运送,在肖元腾的干涉下,运往辽东的粮食全部换上了陈粮,满清责问起来,朝鲜只能委屈的回报,年景不好,粮食欠收,只能以陈粮来充数,这让满清也是无可奈何。

    皮岛的易主,满清也很快得到了消息。这让满清的决策层也是大吃一惊,结果后来才发现占据皮岛的不过是一批黄头发绿眼睛的西洋蛮夷以及小股的海盗,这才安下心来。毕竟只要不是大明妄图重演当年毛文龙的战略。满清也没什么好怕的。现在的皮岛不过是一座荒岛,蛮夷占了便占了,没什么打紧的。

    另一方面。租界的成立使得朱平安得以将触角渗透进朝鲜的各个层面。派出的勘探师已经发现了几处规模巨大的铁矿和煤矿,朝鲜所产的煤炭质素很高,对于冶炼精铁有着极大的价值。李定国已经奏请朱平安,将在平安道建立一家大规模的军器作坊,靠近铁矿和煤矿,打造各种军器和火器。

    目前的朝鲜还处于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商业水平极其落后。大明和佛郎机商团的进入也带动了整个商业经济的发展。但这对于当地的商贾的打击和冲击却是灭顶之灾。由海上而来的各种商品很快便占据了朝鲜的大部分市场,整个朝鲜的经济逐渐被朱平安所控制。使得朝鲜必须依赖于朱平安才能得到正常的发展。但朝鲜的士大夫和王室却未必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在他们看来,依附于大明便如同每日里的吃饭睡觉一般,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三月中,李定国派遣肖元腾回蓬莱复命。此时也正是整个山东正位热闹的时候。方岳贡在微服私访了齐鲁大地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将登莱的经验应用于山东全境。其实此时也根本没有了什么阻力。商业的大开发带来的轰动效应,已经使得一部分士绅开始将眼光投向海贸和商业,他们要想在其中分一杯羹,势必要分润出大量的土地来实现自己的投资,这也是朱平安抛出的一个极大的诱饵。就在方岳贡和朱平安联手将山东的年度发展计划公布出来之后,已经有数不清的大小地主、士绅赶到衙门,争着将手中的土地抛出来,换取在规模日渐扩张的自由贸易区内经商。加入到海上贸易的资格。

    肖元腾是在中午时分赶到蓬莱都司衙门的,即便是如此,到了掌灯时分。朱平安才有了闲暇时间来见他。

    一到官厅,肖元腾便赫然发现,赵光抃、杨廷麟、阴世纲、杨德凯、佟文焕等山东、登莱的文武要员都在大堂就坐,分明是刚刚结束了政务的商讨,朱平安便将自己给找了过来。

    肖元腾笑嘻嘻的给众人见礼,还没在最末尾的位置就坐。便被朱平安给训斥了一通。“二月初,汉阳大开杀戒。全城捕杀洛党官员,是出自于你的手笔吧?谁给你的胆子,怂恿着李倧杀了这么多的人?”

    肖元腾却仿佛早已料到朱平安会有此一问,因此不慌不忙,脸上依旧是挂满了自得的笑容。“大帅恕罪,实在是良机难觅,再命人回返蓬莱送信的话,怕是要错过,因此,学生这才仗着胆子做了一回主。不过行事之前,学生也特意和李都督打了招呼,一切罪责全由学生来承担。”

    朱平安从鼻子中哼了一声,“李定国岂是胆小怕事的人,恐怕是你早已经算定了他会全力支持,才会如此说的吧?”

    肖元腾嘿嘿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阴世纲笑着站起来,“好教大帅得知,肖元腾此举也是为了我登莱着想。原党和南人党那些人只有后上沾了更多的血,才会死心塌地的为我所用。咱们也才能更好的控制朝鲜朝局!”

    朱平安叹口气,“事实虽是如此,但本官实在是不想造太多的杀孽啊!”

    肖元腾却是连忙站起来,跪在了堂中,“学生已经言明,此次事情全是学生一人所为,与大帅和李都督并无丝毫关系。”

    杨廷麟却是哼了一声,“故作姿态,难道你朱平安早的杀孽便少了不成。男儿在世,但求无愧于心,又何须在乎那些细枝末节,更何况,朝鲜这些年与我大明渐行渐远,此次正是好好教训他们一下的良机。我倒认为,肖元腾做的没错!”

    共事这么多年,阴世纲则是深知杨廷麟着爱和朱平安抬杠的嗜好,当下便笑出声来,拍拍杨廷麟的手背,“杨大人,您这话可是有失偏颇了。大帅之前是这样的性子吗?还不是如今即将为人父,心中总是多了些念头,想要稍减一些不必要的杀戮吗?”

    此话一出,赵光抃和杨廷麟等人俱是一惊,“什么,夫人有喜了吗?”

    朱平安只能指了指阴世纲,“什么动静都瞒不过你!”说着转向赵光抃和杨廷麟,“只不过才两月的光景,总算要再过些日子安稳些,才好宣扬出去吧!”

    赵光抃也不说话,微笑着轻抚胡须。一旁的杨德凯、佟文焕等将官却是大喜过望,早已是来到堂前跪伏于地,“属下等恭贺大帅喜得贵子!”

    朱平安顿时哭笑不得,慌忙下堂来,一个个的给搀扶起来,“你们也是,偏要凑什么趣,这才刚刚有了喜讯,还不知是男是女,算算日子也要到入秋的时分生产了,这个时候,贺什么喜!”

    佟文焕自打加入到登莱体系内,原本心中都是惴惴不安的情绪,虽说都是大明麾下,但自己毕竟是从刘泽清那里投靠过来的。生怕朱平安抓了什么错处将自己给收拾了,因此每天里都是如履薄冰。

    但过了一段日子才发现,这登莱的体系却是与大明的官制颇有不同,虽然其中也有派系之分,例如岳锦峰、仇泽、洪胖子、张定边这些自打凤阳开始便跟随朱平安的元老派;还有例如张涛、孙和鼎后来加入的士子派,还有出身于微末的何长水、马夫王这些人,还有歌德、梅因赫尔这些外来的西洋军官。剩下的便是自己这些投靠而来的降将。

    但朱平安却是用人只看做事。为此还准备了一整套的官员年度考核办法,其中的章程细密严谨,只要是实心用事,表面可以得到重用,遍观这登莱体系内的官员,也都莫不是注重于实干的。也因此,佟文焕才逐渐放下心来,但他和其他武官的差距还是很大,为此,他还不惜到讲武堂专门旁听了一段时间,这才逐渐适应了登莱体系内的种种。

    佟文焕抢着说道:“大帅有了子嗣,咱们这些跟着大帅的人才能安心。登莱甚至山东的士绅百姓才能安心啊!”

    此话一出,杨廷麟的脸顿时耷拉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赵光抃则露出一丝笑意来,冲着杨廷麟轻轻的摆摆手。

    朱平安也意识到佟文焕话中的不妥,连忙打了个哈哈隔过去,让众人重新落座。

    “诸位恐怕还不知道”,随着气氛渐渐肃穆下来,朱平安这才开口,但一开口,却是将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就在前日,张献忠率部从四川杀出,一夜疾驰三百里,攻克襄阳,襄王已经为国殉难!”

    “啪”的一声,杨廷麟手中的茶盏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但众人却没有一人注意到,所有人一时间都被朱平安所说的这个消息给震惊了,除了阴世纲还是表情淡然。

    去岁开始,李自成由山陕进入到河南,河南百万流民争相投奔,李自成大开官仓放粮,赈济灾民,并提出“均田免赋”的口号,一改往日里烧杀劫掠的流寇作风,此举顿时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就连山陕、河南的官军都有不少望风而降。不到半年的时间,李自成的势力便重新恢复到十数万之众,声势更是远超以往。

    今年正月,李自成引大军围攻洛阳,攻破城池后,将福王朱常洵与鹿肉混在一起煮食。福王府中的金银粮食,数千辆大车竟然用了五天的时间才算清运干净。李自成得到这么多的补给,军队的规模更是膨胀了近一倍。

    现在,李自成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这边,被杨嗣昌包围在湖广和四川交界的张献忠却突然跳出了包围圈,星夜兼程,奇袭杨嗣昌大军的补给之地襄阳,还杀了襄王朱翊鸣。

    难道说,这大明的天下真的坐不稳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沉默的英雄

    能参与到此次军议的众人,都是山东军政体系的中坚人物,除了岳锦峰、仇泽等武官统兵在外,几乎可以说是囊括了目前山东最顶尖的人才。但听到襄阳陷落的消息,众人的脸上无一例外都显现出忧虑之色。

    杨廷麟恨恨的一拍桌子,“杨文弱误国,统帅十余万精兵,四面围困,竟能让流寇脱身而出,反而一举袭破襄阳,这两年来积攒的军械、粮草、饷银,不都白白的便宜了乱贼吗!”

    众人无言以对。张献忠袭破襄阳之后,声威大震,而官军的包围圈彻底宣告失败,各部一时间都陷入到一片慌乱之中。左良玉统领两万精锐,畏畏缩缩不敢救援襄阳,害怕杨嗣昌责罚,已经偷偷的率兵回到武昌府。陕西副将贺人龙引兵后撤,河南副将陈永福领兵退回开封驻守,四川兵马也慌忙退入蜀中,杨嗣昌精心布置的包围网不复存在。

    前段时间,福王被杀,崇祯皇帝为此辍朝三日,向祖宗灵位泣血请罪。没想到,紧接着张献忠便再度让满朝上下为之惊恐不已,襄王被杀,崇祯皇帝在接到消息后,便当即昏厥在地,被就醒之后,一连数日不进水米、以泪洗面。

    一力提拔、信任有加的左良玉关键时刻掉了链子,让杨嗣昌又急又怒,再加上害怕来自于崇祯皇帝的责罚,退兵到沙市镇之后,便是一病不起,并且就此绝食。三月初。已一命呜呼。崇祯一朝的名臣,就此又陨落一员。

    平心而论,杨嗣昌的确是崇祯一朝有数的干才。但其人的性格却有着致命的缺陷,无容人之量,又好任用私人,事必躬亲,大小琐碎事宜都要亲自过问,用兵过于小心谨慎,战场但有变化。一定要拿到确凿的消息才敢做出应对之策,如此一来。便使得部下满腹怨言,坐失战机。

    崇祯皇帝的满腹怨气也随着杨嗣昌的忽然去世而烟消云散,想一想这些年杨嗣昌的不辞劳苦以及一系列的功绩,崇祯皇帝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追究他的责任。吩咐将其尸身运回故土风光大葬。并以丁启睿接替他的职务,继续负责剿灭张献忠。但此时谁都看得清清楚楚,流寇的进逼已经是无法阻止的了。

    不说别的,单说这统兵的督师,丁启睿的威望、手段相比较杨嗣昌而言,之间的差距太大,各省的武官如今已经都存了结城自保的念头,丁启睿想要调动这些骄兵悍将,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大帅有何打算?”沉默了良久。赵光抃这才开口。

    “唯有静观其变!”朱平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崇祯十四年和十五年,将是流寇迅速壮大,并逐渐转变为争霸天下的军事集团的两年。以山东目前的实力来说。和满清、李自成、张献忠相比,差距还是很大的。互相王承恩当初说过的话,目前来说,稳守山东、依凭江淮还是最为有利的发展态势。更何况现在正在逐步的控制朝鲜的局势,就算满清想有所动作,也可以以朝鲜、皮岛为跳板。出动兵马威胁其侧翼,使得满清投鼠忌器。

    看着众人都忧心忡忡的样子。肖元腾不失时机的说道:“大帅,此次回来复命,李都督还命学生带回来一个人,说是请大帅务必见上一见,一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来者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汉,虽然换上了一身棉布的衣衫,但面上的沧桑之色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面颊上的沟壑纵横以及眼睛中流露出来的复杂神色,也让众人对其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此人名唤石全斗,是学生在朝鲜平安道带人勘探矿产时无意中发现的,平安道中从辽东逃难而去的汉人数量很多,这些年,从皇太极建立汉军旗之后才有所减少。”

    肖元腾转向石全斗,“这便是如今的登州总兵,我家朱大帅……!”

    肖元腾的话音未落,石全斗却径直跪在了朱平安面前,依然是泣不成声,“小人石全斗,隶属于兵部职方司谍探营丙组,今日,今日终于回到大明,特来向大人复命!”

    “兵部职方司!”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此人居然是兵部的探子,怎么会流落到了朝鲜。

    朱平安也是心头一震,吩咐肖元腾将石全斗搀扶起来,又命人搬来椅子和热茶,让他坐下回话。

    石全斗显然是激动的不能自已,好大一会功夫,这才慢慢平复了心情,从怀中摸出一块陈旧的腰牌,肖元腾接过来,双手奉到朱平安的桌案上。

    朱平安仔细看了看,却又是吃了一惊,因为年代久远,腰牌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其中兵部的引荐却还依稀能够看得出来,其中的竟然还记载着“天启五年”的字样。

    “大人容禀,谍探营组建于天启四年,隶属于职方司直接指挥,,丙组便是派往辽东关外的所有人马。一共有五百三十二人,小人在其中担任副都统,都统为职方司的员外郎郭东来……!”

    此时,站在朱平安身侧的郭追忍不住身子一颤,双眼瞬间变得通红。

    “天启五年的时候,兵部将丙组谍探分批送出关外,其中大部分是以商贾的身份混进去,另外一些便是投靠在关外的亲眷,由此潜伏下来。丙组在关外的行动便是向辽镇和朝廷提供有鞑子的各种消息,便于朝廷审时度势,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鞑子兵马的调动情况,以防范他们的入寇和扰边。”

    “天启六年和七年,丙组不断向关内输送大量消息,辽镇将领因此才有了‘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

    石全斗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众人却是悚然而惊,没想到当年袁崇焕最令人推崇备至的两次大捷,竟然都是在这些兵部探子的帮助下取得的。

    大明向塞外和辽东输送谍探,这是早已有之的,包括锦衣卫也曾向关外输送过暗探,但由于汉人在这些地方很难扎下根来,被异族所接受,因此成效甚微。但石全斗所说的分明便是兵部精心策划的一次大规模的、有计划的向关外输送情报人员的行动,为何在天启一朝的历史上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呢?而兵部似乎对这次行动也是一无所知,就像是赵光抃和杨廷麟,也都曾在兵部任职,兵部又何时有过谍探营这个部门呢?

    “那你为何不留在关外,却又为何到了朝鲜呢?”朱平安满腹疑惑的问道。

    一句话说的石全斗的眼泪又夺眶而出,似乎是脑海中又出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整个身体都因此而剧烈的抖动起来。

    石全斗紧握着双拳,“天启七年,老奴酋身体状况恶化,或许是察觉到两年之内战事不顺的原因,开始对关外的汉人进行清洗,期间屠杀了十余万汉人,数十万的汉人不得不背井离乡,迁入关内。丙组的势力也在短时间内受到重创。五百三十二名兄弟,撤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百多人,而此时,皇帝陛下驾崩,我等退往关内的道路又被封锁,无奈之下,我等只好退往朝鲜。到达朝鲜的时候,只余三十多人,其他人全部死在了路上,连个尸骨都没留下。”

    “那留在关外的人呢?”朱平安听得惊心动魄,万万没想到在当年,已经有这些战斗在秘密战线上的无名英雄在抛头颅洒热血。

    石全斗叹口气,“哪里弄得清楚呢?当年的形势乱作一团,大部分人应该都死在了屠杀中,还有一部分人即使能活下来,估计也都成了鞑子的奴隶,生不如死啊!”

    就在众人唏嘘不已的时候,朱平安身后的郭追却突然开了口,“那丙组的都统郭大人如何了?”

    石全斗一愣,却忽然间变得激动起来,双眼中冒出悲伤和愤怒的火焰来。“我等从鞑子京城中撤出来的时候,已经被鞑子的暗探盯上,一路追杀,郭大人为了掩护我等撤退,亲自带着几名兄弟断后,我,我,我亲眼看着他被鞑子的战马撞倒,被……!”

    石全斗说不下去,用拳头猛锤自己的胸口,显然是对当日里看到的情形自责不已。

    “当日里应该是我留下断后才是,我一个老头子,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郭大人年轻有为,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家中还有贤妻幼子,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石全斗还没有说完,呆立在一旁的郭追已经是口喷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下可是将朱平安等人给吓了一跳,连忙扶住郭追,又吩咐都司衙门的医官迅速前来。一番抢救之下,郭追总算悠悠醒转。

    刚一醒来,却是茫然的看看朱平安和众人,顷刻间放声痛哭,嘴里还在自言自语,“终于找到父亲了,可连尸骨都没留下,我该如何向母亲交代啊!”

    石全斗却是一下子愣了,猛地抓住郭追的双臂,“你是郭大人的公子?”

    郭追边哭边点头。

    石全斗却用膝盖向后退了两步,以头触地,怦怦有声。“小人未能保护大人周全,反倒让郭大人为我等丢了性命,此生不能报答万一,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一定报答郭家大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留给时间的真相

    沈名先闻讯赶来,此时,朱平安已经遣散了手下的众文武,并让人安排石全斗先去安歇,此人毕竟年纪大了,从朝鲜而来一路奔‘波’,又是突然间见到故人之子,心情‘激’‘荡’之下,已然是不堪重负。。 更新好快。

    朱平安清楚,郭追和他的父亲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他隐约觉得,这便是揭开自己与沈家、与王承恩之间尘封往事的最好契机,也因此,他只留下了沈恪、‘阴’世纲两人随‘侍’左右。

    沈名先进屋的时候,郭追的脸‘色’依然白的吓人,看到沈名先匆匆赶来,眼泪顿时又滚落下来。

    沈名先来的路上已经听沈恪提起今日里肖元腾带石全斗从朝鲜而来的消息,整个人也因此显得格外的‘激’动。一进房间,顾不得和朱平安见礼,嘴‘唇’已经颤抖不止,好不容易压住心神,张口便问郭追,“可是有了你父亲的消息?”

    郭追含泪点头,“正是,天可怜见,终于让我得到了父亲的消息。原来他在天启七年的时候便已经在关外殉国了……!”

    饶是沈名先和郭追一样,心中早已存了那人早已不在人世的猜测,但此时骤然间听到噩耗,沈名先依然是如雷轰顶,身子晃了几晃,强忍着没有倒下来。

    朱平安向着沈恪递了眼‘色’,沈恪连忙将沈名先搀扶到座位上坐下来。

    沈名先和郭追两人相对无言,眼泪只是扑簌而下。良久沈名先这才长叹一声。“莫要再难过了,如今总算有了确切的消息,也算对你那因此而过世的母亲有了‘交’待。待日后咱们再派遣人手前往辽东打探你父埋骨之所便是。”

    郭追含泪点点头,两人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朱平安到现在为止还未曾开口,于是便一起向朱平安致歉。

    朱平安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郭追父亲为国尽忠,自然是大明的忠臣。这次能够有了消息,也算是上天怜惜。不过,令本官纳闷的是。刚刚赵知府和杨同知都在场,他们都曾在兵部任职。为何从未听过谍探营这一机构?再者,石全斗等人在关外呆了数年,天启七年变‘乱’时为何不联络相关人等一起退往关外,或者与军中联络。请求支援,反而是流落四方呢?”

    朱平安盯着眼前的郭追和沈名先,还不动声‘色’的看看沈恪,“到了今日,你们是不是该向本官‘交’代一下沈家的事情。本官与沈家还有司礼监王公到底有着怎样的瓜葛?老实说,本官可是很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郭追和沈恪的脸上顿时显出了尴尬的神‘色’,一时间有些语塞。反倒是沈名先的神‘色’已经从容了许多。他冲着朱平安一拱手,“大帅,其实这也是王公的意思。本就是些经年往事。大帅此时知道了,反倒会造成困扰。倒不如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行告知。但今日,既然大帅问起。那属下便以实相告。”

    一句话顿时让朱平安心‘潮’起伏,手掌心竟然也湿润起来。

    沈名先捋顺了思路,这才缓缓说道:“想来大帅也猜测到了一些。郭追和沈恪的确都是我沈家的人,这些年他们一直跟随在王公身边听用。沈家的产业也都由他老人家暂时打理。这种清醒过也是无奈之举,天启七年发生了很多变故,沈家也在那时候骤然倾颓下来。老家主病故。当时的家主,也就是沈家的‘女’公子沈青荷也在变‘乱’中香消‘玉’殒。就在先帝驾崩的那一晚。沈家不少人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沈名先自嘲的一笑,“像是我等这些人,都是苟且偷生,平白捡了一条‘性’命。只能追随于老家主的学生,也便是如今司礼监的王公,所求所盼的,不过就是寻找到沈家的后人,能重振家‘门’。”

    朱平安却打断了沈名先的话语,“这一点本官有些糊涂,你和沈恪不都是沈家的人吗?既然老家主一脉绝嗣,便从你们这些旁支中选择有为者继承便是,为何……?”

    “大帅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人虽然姓沈,但却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沈家人。宜兴奉贤堂,原本就是沈氏中一个不起眼的支系,人丁素来不旺。我们这些人原本就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些还有原来的姓氏,例如郭追的父亲郭东来。但大多数却是连姓氏都给丢掉了,因此只能跟随家主的姓氏。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沈家的恩惠,我们这些人哪里会有现在的日子,因此,我们这些人也都曾在王公面前和老家主的灵位前盟誓,一定要找到沈家的后人,使得沈家重耀‘门’楣!”

    “那这和本官有什么关系?难道说……?”

    “没错!”沈名先站起身,冲着朱平安深深一揖,“大帅便是我等苦苦追寻的沈家后人!”

    朱平安眼角一跳,“莫不是因为本官的母亲?”

    沈名先点点头,“正是,大帅的高堂正是沈家后人,也是当年老家主的幼‘女’。不过自幼离散,今上继位之后,王公总算在南阳王府找到了她!”

    “大帅高堂的名讳为沈青嬛,自幼被人拐卖至南阳,卖进王府为奴。”

    以前的猜测的种种,如今在沈名先的讲述下,一点点的融合在一起,原本在脑海中朦朦胧胧的母亲的形象也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从朱聿键的口中,朱平安并没有得到关于母亲的多少描述,但他看的出来,自己的母亲在朱聿键的心中却保留着独一无二的位置。

    这么多年,朱聿键的衣衫换了不知多少套,但腰间的腰带却始终没有更换过,因为那腰带是母亲当年亲手缝制的,还有腰带居中的那枚‘玉’珏,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朱聿键却总爱用手掌磨拭,或许从这些物件中,他也能找回当年的某些回忆吧。

    不知不觉间。朱平安的眼眶‘潮’湿起来,沈名先却看了看‘阴’世纲。这个小动作没有瞒过朱平安的眼睛。

    “沈公畅所‘欲’言就是,‘阴’先生不是外人,本官的事情没必要瞒着他!”

    “王公找到大帅的高堂之后,曾派人劝说她回到京城,但其时她却已经对唐王情根深种,言明两人不离不弃。厮守到老,并且当时已经身怀有孕。王公无奈。只得暂时作罢,却没想到后来在生下大帅之后,她却撒手人寰。王公悲恸不已,只得暗中照拂大帅父子。希望能为沈家留下一线血脉!”

    这一番话,却让‘阴’世纲的心中咯噔一下,抬眼端详朱平安,这才恍然发现,朱平安的眼角眉间竟与朱聿键极为相似。心中一产生这个念头,‘阴’世纲的心脏顿时狂跳不已。

    “那姚少钦姚公公和木先生,也是王公一手安排的吗?”

    沈名先点点头,“不错,姚少钦姚公公乃是王公在宫中的好友。在万历年间便来到唐王府中‘侍’奉,因此王公便将大帅母子‘交’给他来保护周全。而木先生则是受了王公之托,来到王府中教授大帅习文。原本是想着过些年头便找时机将大帅接出王府,帮助大帅考一个功名。却没想到,唐王府连遭变故,大帅也跟随唐王去了中都凤阳。不过从这些变故中,王公却发现大帅于武事中的天赋,因此便找机会将沈恪和郭追相继送到身边辅助、保护。至于这奉贤堂的产业。原本就该是大帅所有,王公便顺水推舟将山东的产业规划到大帅的麾下。”

    “王公到底与沈家是何关系。为何对沈家如此照顾?”朱平安思索良久,提出心中最大的疑问。

    沈名先笑了笑:“这个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王公当年便是老家主的学生,跟随老家主习文断字。与大小姐、木先生更是自幼相识、总角之‘交’,因此‘交’情莫逆,属下思量恐怕也是这个原因,王公才会对沈家如此厚待吧!”

    沈名先的这些话说了等于没说,看来这个答案也只有木严梓和王承恩自己才知晓。

    但眼前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郭追的父亲郭东来是沈家的人,却为何到了关外,还有了官身,沈家的人为何要帮朝廷做这些事情,一介商贾的这些作为,岂不是奇哉怪哉。

    但沈名先对这其中的缘故也是不甚明了。沈名先当年不过是老家主收养的诸多孤儿中的一个,平日里只是打理山东境内的产业,沈家奉贤堂发迹于江南,但真正走到顶峰却是在京师。沈家在京师的作为,沈名先自然无从知晓,就连郭追也不清楚当年沈家是靠了什么才崛起的这么快,又消失的如此迅速。

    天启七年的时候,郭追尚且年幼,沈名先也只是大概知道沈家是参与到帝位之争的漩涡中,由此陷入到劫难之中,那其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沈青荷是如何遇难?这一切的一切,两人却是一概不知,虽然期间也曾暗中打听过,但关于沈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和那段时日中的来龙去脉,却是如同被人从纸上抹去了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但郭追和沈名先却知道当年在沈青荷的主导下,以沈家的商路为渠道,朝廷派遣了大批哨探潜入关外,这便是兵部职方司谍探营的由来。但沈青荷为何要做这些事情,又和朝廷的哪位权贵联手做成了这件事情,却是没人知晓。但显然,这些哨探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正是由于他们的努力,明军才接连取得了两场大捷,还因此间接使得满清易主。

    看来,自己的这位姨母,还真的是天纵奇才,竟然注意到了谍探对于大明军队的重要作用。而且居然能一手‘操’作这样的事情,沈家在天启年间的地位难道可以直达中枢吗?

    关于沈家和沈青荷的谜团依然存在,然而知晓这些事情背后真相的王承恩和木严梓却都闭口不言,这是因为什么原因,朱平安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真的要将这些真相都留给时间去一一揭开?q--81862+dsuaahhh+25348159-->

第一百零二章 女人的心思

    五月间的蓬莱,海风习习,道路两旁的杨柳树摇摆着翠绿的枝条,空气中仿佛都凝聚着一种浓浓的醇香,眼见着已经要到初夏的季节,这老天还是未下一滴雨。早在上个月,山东巡抚衙门和都司衙门便已经联合签发了抗旱保守的命令,山东各级府、州、县一时间都行动起来。

    去岁一年,也仅仅下了两场的雨水,冬季中更是连个雪片都没有看到。眼看着今年的旱情愈发严重,登州、莱州、青州已经在朱平安的统一调度下,调派工匠深入到各地挖掘深井,保证春耕秋收之用。所花费的银子由贸易区管理委员会一力承担,也让三府的百姓欢欣鼓舞。

    方岳贡也不甘落人于后,济南和东昌两府也调派了得力干员四处寻访旱情,引水挖井浇灌田地。兖州的鲁王府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在朱平安的暗示下,也已经不得不支出了一大笔银两投入到此次的抗旱行动中。

    直到现在,山东的近百万亩耕田总算保证了其中的十之七八已经得到了充分的灌溉,纵使今年的收成不如去年,但也绝对是山东有史以来的丰收年份。更何况,自从郑家也加入到贸易区中来之后,从南洋等地运来的粮食物资也的确是更为快捷和方便了。加上土豆和番薯的大规模种植铺开,今年的旱灾对山东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

    相比较之下。大明北方各省的情况便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了。流寇声势愈发强盛,纵横河南、陕西、湖广等地,战火完全摧毁了原以处在崩溃边缘的农业生产。没有了粮食。流民数目激增,更是没有人愿意守在农田中,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很难打破的恶性循环。

    北方的战火和乱局并未影响到山东的自给自足。至少走在蓬莱的街头,便看不到一丁点大荒之年的痕迹。气温虽然逐渐攀升,但街道上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早些时候,城管大队曾经每日里组织人手推着水车在主要干道上泼洒清水。以此保护城内的卫生环境。但这些天以来,出于节约用水的目的。洒水的工作已经被叫停,因此,走在水泥路面上,已经能够感受到由地面升腾起来的阵阵热气。

    下午的时分。天气凉爽了一些,木语菱便在曹无伤等一批侍卫的保护下出了府邸。朱平安每日里忙于公务,总要到掌灯时分才能归家,而木严梓则早已在陈子壮的邀请下,到广东的云淙书院讲学去了,偌大的府邸中竟是没有可以陪伴的人。所以,每到下午时分,只要是有了空暇,木语菱总要在蓬莱城内的街道上逛一逛。

    如今。木语菱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但身形并未受到太多的影响,这也是得自于马夫王的建议。总要多活动一些,日后才好顺利的生产。更可况,木语菱如今府腹中的胎儿也是她和朱平安的第一个孩子,总是要格外小心的呵护备至。

    孙若瑄见到木语菱出府,也缠着木语菱跟了出来。这让曹无伤顿时起了警觉,冷冷的眼神总是不断的在孙若瑄的背影上逡巡。

    孙若瑄缠着木语菱的胳膊。两人穿的都是普通的服色,但街道上的不少商贾却是都认得木语菱。自从木语菱到了登州之后。每逢年节,总兵府总要施粥赈济灾民。前些日子,山东各府的流民不断涌入登莱,登莱一时间人满为患。在总兵府的号召下,各家商贾也都跟随着总兵府施粥赈济,因此不少商贾百姓都认得这位总兵夫人。不过众人也都知道木语菱为人谦和,不喜排场,因此都仅仅是恭敬的见礼,并不多做打扰。

    逛到一家经常光顾的脂粉店铺,商铺的掌柜早已经等在了阶前。如今登州也有不少的舶来物品,由于佛郎机商团的进入,欧洲的香水等物也进入到登莱商铺中,颇受贵妇的喜爱。今日里,掌柜便是预留了刚刚到货的香水,早早等候着木语菱这位总兵夫人的光临。

    其实,木语菱选购这些香水,倒不是为了自己使用。洛佩斯如今是朱平安体系内的不可缺少的一员,自然是搜罗了欧陆的名贵香粉、香水等物一股脑的送到总兵府供木语菱使用。但这家商铺却做的是南洋的生意,所进的香水俱是产自南洋的香料,和欧陆的颇有不同。木语菱知道朱媺娖最喜欢这种香味,因此便打算购买一些派人送到京师去。

    不大会的功夫,木语菱便挑好了几样物事,着掌柜的包装妥当,而孙若瑄则似乎仍在细心的挑选,好像是还没有挑到称心如意的脂粉和香水。

    木语菱淡淡的吩咐掌柜的,将孙若瑄挑选好的东西和自己的一并结账,便迈步向外走去,屋中还是有些闷热,她打算到门外的杨柳树荫下透透气。

    但刚走到门口,脚下却是忽然一滑,木语菱顿时惊呼出声,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众人都是大惊,赶忙伸手相扶,脚下却是也踩到了一种油腻腻的东西,眼见着众人七手八脚的搀扶木语菱不及。此时,一个身影却是倏忽间到了木语菱的身后,牢牢的将她的身躯扶住。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看脚下,却是不知为何地面上多了一层薄薄的油脂一类的东西。

    木语菱轻抚胸口,心脏不由得噗通直跳,在身后搀扶住她的人却是刚刚站在门外的曹无伤。

    “姐姐,没事吧?”曹无伤皱着眉头问道。

    “不妨事!”木语菱轻轻呼出两口浊气,心神这才安稳下来。

    曹无伤用鼻子仔细嗅了一下,却发现地上原来洒了一滩灯油。

    香水铺掌柜的吓得脸色煞白。早已是跪伏在在了地上,连称死罪。孙若瑄闻声向这边看看,眼中倏忽间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但随即便赶过来扶住木语菱,询问有无事情。

    木语菱勉强笑了笑,命人将掌柜的扶起来,温言抚慰。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木语菱的精神看起来也有些不大好,曹无伤随即命人前去请大夫到总兵府为其诊脉,又命心腹侍卫赶来马车将木语菱送回府上。但孙若瑄似乎并不愿意太早回去。因此便向木语菱告了假,自己带着一些从人自去闲逛。

    看着她的背影。曹无伤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色,亲手将木语菱府上马车,但却没有放下车帘,而是对着木语菱说道:“姐姐。刚才的事情……!”

    木语菱摇摇头,叹口气,“无伤,不必再说了。虽然不清楚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又有孙制军的面子在,总不好闹得太僵,日后咱们多加小心便是,孙夫人的疗程马上就要结束。他们总是要回京师去的……!”

    曹无伤明白木语菱的意思,当下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马车渐渐远去,曹无伤脸上的戾色却越来越浓厚。此时。在木语菱身边时候的一位姓严的心腹嬷嬷却堕在了最后,悄悄的来到曹无伤的身边。“曹爷!”

    “吩咐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严嬷嬷点点头,“这些日子,奴婢已经派遣心腹人等将那孙小姐对总兵大人起了心思的事情透到了孙夫人那里,听说孙夫人很是生气,已经动了要返回京城的念头……!”

    “很好!”曹无伤点点头。“就按阴先生和我吩咐的去做,这些事情不要让姐姐知道。如今她身怀六甲,这些腌臜事情千万不要传到她的耳朵里。同身边的下人都讲一声,谁敢多嘴,我曹无伤饶不了他!”

    “是!”严嬷嬷一脸的恭谨,“夫人宅心仁厚,奴婢等一定不会透露出去一个字!”

    众人护送木语菱回府。曹无伤却还是心烦意乱,当下便策马来到了都司衙门。朱平安还在官厅和赵光抃、杨廷麟等人处理公务,他没有前去打扰,而是叫来一个书办,将阴世纲给请了出来。

    阴世纲出门听说曹无伤来访,心中便大约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因此一来到自己单独办公的小院,便将一应从人远远打发了出去,自己匆匆进了屋,反手将房门带上。

    曹无伤直接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复述了一遍,“自打前些日子里,宅子里闹出的那些事情,我便留了小心,暗地里盯住那人的一举一动,没料到她今日里竟是变本加厉,竟是将灯油随身携带,泼洒到店门口。幸亏我手疾,要不然……!”

    一听这些个事情,阴世纲的眉头也紧锁起来。早前,曹无伤便告诉过他一些近来总兵府中发生的不同寻常的事情。例如木语菱的饮食中居然被人投放了用酒浸泡过的牛膝残渣,香炉中出现了些许的麝香等等。

    总兵府中下人本就不多,而且全部是王品和张定边老母亲张氏夫人一手挑选出来的人,全部经过了军情处的查验,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么多奇怪的事情。

    于是只能将眼光投向刚刚进入朱府中的人来,很快,焦点便集中在了孙若瑄的身上。

    “我已经私下派人打听过孙家的一些事情。依我看来,这孙若瑄的确是对大帅有了爱慕之心。孙家是山西代州的大家,一些消息也不难打听。孙传庭父子一直在外求学、科考,之后到各地任职。家中便只是孙夫人一人打理。孙家世代书香门第,孙夫人身边没有旁人,便只有这个女儿和一个幼子。因此对待孙若瑄甚为严苛。”

    “孙若瑄自小由名师教授,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因此眼界甚高。之前在代州时,不少年轻俊彦都想娶其为妻,共结连理。但孙夫人和孙若瑄却是无一例外的拒绝,因此孙若瑄在代州也有孤傲之名。细细度之,孙若瑄自视甚高,但却为大帅风度才干所折服,其人又不通人情世故,所以看到大帅与夫人琴瑟和谐,想法便变得偏激难测,竟然在嫉恨之余,想出了这等狠辣的法子?”

    阴世纲分析的很是透彻,曹无伤也不由得连连点头。“阴先生恐怕还不知道,大帅时常饮酒,夫人常常为其准备醒酒汤。也许是这孙若瑄偶然得知,加上自夫人怀孕之后,大帅已经不让其再操劳。因此这孙若瑄竟然烹煮了醒酒汤,偷偷的送往大帅书房,还好沈恪和王金发守卫严密,没有让她有机可乘。”

    阴世纲叹口气,“此女毕竟是孙制军的爱女,有些事情咱们不能做的太明显,要不然大帅那边不好交代。还是按咱们上次商议的办法去做,让孙夫人一家尽快离开登州为妙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再度入京

    最近一段时间,孙夫人的心中很不是滋味,朱府中渐渐传开的一些流言不可避免的也传到她的耳中。堂堂的督师制军千金,竟然对登州的总兵大人产生了情愫,还闹得尽人皆知。尤其是不久之前,孙传庭的一位在登州做生意的乡党特意派遣女眷赶来看望孙夫人,闲聊之间竟然也提起了这件事情,还信誓旦旦的大包大揽,言称如果孙夫人和制军大人有意玉成此时,他们夫妻自然可以向总兵大人提起此事。

    当时便弄得孙夫人变了脸色,硬是下了逐客令,将那位乡党的夫人给赶了出去。

    山西代州孙氏虽然算不得明扬天下的豪门望族,但在三晋之地也可称的是书香门第,世代名门。如今竟然为了女儿的婚事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也怪不得孙夫人的面子上挂不住。

    刚刚赶走了那位乡党的夫人,孙夫人便怒气冲冲的派人将正在集市上闲逛的孙若瑄找了回来。

    “你做的好事!”孙夫人沉着脸庞,难得对女儿不假辞色。“老身问你,如今传的沸沸扬扬的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你莫不是真的对那朱平安动了心?”

    孙若瑄站在母亲的面前,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回避,听完母亲的责任,立刻点了点头,“此事不虚,女儿确实意属朱平安。”

    孙夫人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回答的如此直截了当。顿时了呆若木鸡,一时间居然都想不起接下来该问些什么。

    “当初在代州老家还有京师的时候,那么多的豪门世家贵族的子弟上门求亲。你连正眼相看的都有没有一个,如今居然看上了那个武夫!”

    “母亲此言差矣,难道父亲便不是武官吗?”孙若瑄毫不退缩。

    孙夫人气的浑身直颤,“孽障,你父虽是总督制军,但却是两榜进士出身,得蒙皇上恩典。才托付于军国重事,那朱平安岂能和你父相提并论。他不过是一介家奴出身。如今虽然忝居高位,但家世资历哪一样算的是不二之选。”

    孙若瑄此时却忽然落下眼泪来。“父母双亲自小对我呵护备至。以名师教授与我,便是要我以才示人,日后选择夫婿也一定要以才为先。但母亲为何看不到。当日父亲彷徨之时,却是朱平安一语点醒梦中人,之后父亲有了发展的空间。咱们一家来到登州,这里的一切,咱们都看的分明,即便是在江南鱼米之乡也未必有登州的繁华富庶。”

    孙若瑄犹豫了一下,径直跪倒在母亲面前,压低了声音,“女儿博览群书。虽称不上才情绝艳,但却对如今的天下大势看的分明清楚。乱世已近,强者为尊。父亲对大明忠心耿耿,但我孙家却要考虑的是如何能在这乱世中坚持下去,甚至于能借助于乱世光耀门楣。父母要女儿自幼习文,但女儿如今所建之言,父亲却听不进去只言片语。母亲刚刚多说的少年俊彦,女儿大胆问一句。他们中哪一个能有朱平安的才情和权势?”

    孙若瑄异于平日的侃侃而谈,让孙夫人大吃一惊。这个女儿。孙传庭和自己始终认为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却没想到胸中竟然藏着如此的见识。诚然,每当孙传庭遇到难题犹豫不决的时候,孙若瑄总想助其一臂之力,但孙传庭却认为女子见识不值一晒,因此并未真正的听进去。却是没想到当初原意是让女儿通晓经义,增长见识,以后觅一个才华横溢的夫君,两人之间也能多一些共同话题,彼此促进感情的融合。

    但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却是这样一个不显眼的天才,居然远超自己的父兄,而且能看的这么远。

    孙若瑄的话,让孙夫人沉默下来,良久这才喟然长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见女子有才,对自己未必是件好事啊!你的见识、想法都有道理,可错就错在,你只是女子之身,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改变啊!”

    “为何?”孙若瑄紧咬嘴唇,眼睛牢牢的盯住自己的母亲,红唇上竟然有了隐约的血痕。

    “其一,朱平安是家奴出身,即便没有这层原因,你父也不会答应你嫁给一个武夫,更何况,他已经娶妻,如今更要生子。其二,你所说太过危言耸听,你认为你的父亲会相信你的这些猜测吗?”

    “母亲!”

    “不必再说了,如今京师的瘟疫早已平复,老身的身体也渐渐康复,再呆在登州不是长久之计,咱们便择日返回京师,也断了你的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

    朱平安倒是没有留意到这些发生在身边的变故。这些天来,各种各样的消息如同雪片一般传到蓬莱都司衙门。无一例外的都是透露出一个情况,大明天灾严重,北方自不必说,就连江南也开始遭受到旱灾的影响,吴江、松江一带,久旱不雨,飞蝗遮天蔽日,官府虽然全力组织人手捕杀,但效果却微乎其微,蝗灾、旱灾日甚一日。

    各地盗贼蜂起,饿殍遍地,百姓开始以树皮草根为食,各地虽然广设粥厂,但面对着数以千万的饥民,却是杯水车薪。

    朝廷任命丁启睿为五省督师,总督陕西、河南、四川、湖广诸军,看似风光无限,丁启睿其人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书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施为。率领一万多拼凑起来的京营部队由承天府赶赴荆州,湖广巡抚等沿途官员却避之不及,唯恐丁启睿如同杨嗣昌一般,再度兴兵征粮,荼毒地方。可怜丁启睿虽然贵为总督,但却陷入到无粮、无船的窘境中,不得不率领兵马走荒山野岭,没有粮草,便以战马为食。任凭李自成引大军围攻开封,张献忠围困麻城。

    在这种情况下,徐州饥民在李青山、方同印的带领下聚众造反,阻断漕粮通道,朝廷震动。

    内阁立刻命令凤阳总督高光斗、淮扬巡抚和漕运总督路振飞平叛,打通漕运粮道。如今北方的局面全靠漕运在维持,如果漕运断绝,那京师可就坚持不了多久了。

    但平叛可不是一两月之内便可以做到的,因此,路振飞只能求助于朱平安,请他已登莱水师护航,先将万担粮食通过海路运往京师,以解困局。

    对此,朱平安当然是当仁不让,大明北境之内只剩下登莱这一支水师,目前漕粮通道断绝,也只有海路这一条通道算是安全的,更何况这还是恩师路振飞的恳求。因此,一接到路振飞的书信,朱平安便开始着手准备。

    因为是护送漕粮进京,所以,朱平安先期派出登莱水师的舰船保护一百艘广底船前往江淮运粮,之后一路向北直达天津卫,经由天津卫送抵京师。

    但王品还提出一件事情,便是如今陆路不安全,按计划送往京师的五十万两金花银目前还滞留在登州,此次入京能不能将这些金花银也一并装载上船,送入京师。朱平安也一口答应下来。

    路振飞提出的由海路运送漕粮进京的消息,当然要知会朝廷得知,因此,没过多少时间,朝廷的诏旨便来到了登州,命令朱平安亲自带兵护送漕粮和市舶司的税银进京。至于进京的目的,诏旨上虽然并未说明,但朱平安和一众文武却猜到了其中的用意。

    崇祯虽然并不打算调动登州的人马征剿流寇,但如今的形势却实在是有些难以控制了。洪承畴的十余万人马还囤积在关外,关内的精锐已经无力再应付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流寇大军了,也因此,内阁或许是有了调动山东兵马参与征剿流寇的打算,根据王承恩传递回来的消息,皇帝似乎也有些意动,但王承恩却一再点明,即便是皇帝同意了山东军马参与作战,也不要一股脑的将自己的老底全部搬出来,派遣部分兵马参战即可,没必要全力施为。

    因为现在的局面,明眼人一看便知,大明的北方已经是积重难返了。

    所以,朱平安打算先以三千步卒拱卫漕粮和税银进京,之后,朝廷如果要调动山东兵马助战,便可以命令山东各府的卫所兵马抽调出来一部分出省参战,至于新军,现在还在整训期间,没必要全部都拉出去。

    而进京的消息一确定,孙夫人就第一时间找到了朱平安,如今陆路断绝,想要回京也只能依托于海路了,孙夫人也想借这次的机会一起回到京师去。之前听闻马夫王报告说,孙夫人的诊疗也已经全部结束,现在依靠药材慢慢调养便是。于是,朱平安这才答应下来,并专门拨付了一条舰船供孙家人使用,当然,这些事情是不能公开的,要不然,京师的言官御史们恐怕又要火力大开了。

    孙若瑄的离开,也让朱平安的后宅松了一口气。木语菱宅心仁厚,并没有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告诉朱平安,但阴世纲和曹无伤却着实是捏了一把汗,尤其是在阴世纲得知了朱平安的宗室身份后,更是将木语菱母子的安全当做了目前军情处的头等大事来对待。

    朱平安同样是很担心的自己的妻子,算一算,再有四个月,也就是到了十月,木语菱便要生产,在这个时代,女人生产可是如同闯了一次鬼门关一般。而当生产的时候,朱平安很可能还回不到登州来,自然是心中放心不下。好在张老夫人和义女孙幼娘、阴世纲的夫人曹氏都留在了府中,负责日夜看护木语菱,军情处和左右千户也抽调了大批的人手拱卫朱府,总算让朱平安稍稍心安。(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万事俱备

    崇祯十四年五月底的时候,满载着漕粮的船队抵达登州,朱平安也已从靖海卫抽调了三千卫所兵准备押运税银和粮草北上。之所以抽调靖海卫的士卒,是因为李定国在其中花费了不少的心思,靖海卫部队的战斗力在各卫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对于新式的战法的云涌也是最接近于新军的。而其他各卫的部队也已经在集结之中,总数接近万人,以便应对朝廷可能在近期发来的登州的调兵命令。

    虽然前一天已经在家中特意安抚了自己的妻子,但成婚后,尤其是在妻子就要临产的情况下,不得不再度进入京师这个乱局中,朱平安的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也就是在那一晚,朱平安总算从曹无伤和严嬷嬷的口中得知了最近内宅中发生的一些事情。朱平安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木语菱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久违的杀机。

    因为木语菱的怀孕,最近的时日里,朱平安在处理军政要务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采取了怀柔的方式。就像是之前在朝鲜谋划的政变,朱平安已经要求李定国和肖元腾尽量少做杀戮。旁人或许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木语菱却是明白丈夫的心思,在这一点上,她很是感激朱平安站在孩子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因为在这个时代,很少有哪个人能做到这些。

    为了不让妻子担心,朱平安还是隐藏起了自己的怒气。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然惹出了这么多的事端。孙传庭是自己尊敬的前辈,就冲着他能忠心耿耿的守护风雨飘摇的大明,朱平安便是对其钦佩不已。但没成想他的这个女儿竟是这样一个人。

    如果孙若瑄仅仅是对自己心存爱意。那朱平安也只能心怀歉意而已。但现在,她对自己感情的诠释竟然威胁到了朱平安的妻儿,这便是朱平安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就算孙夫人这次没有提出来离开,朱平安也万万不能忍受身边埋藏着这样一颗定时炸弹。

    运量船队在蓬莱停靠了两天,补充淡水和食物,加上后期征调的登莱水师的舰船很快到位,三千士卒也相继上船。因此朱平安便在两天后登船,船队浩浩荡荡的离开登州。前往天津卫。

    朱平安离开之后,阴世纲、赵光抃、杨德凯等人留守登莱,朱平安以他们三人组成临时议事机构,相当于临时的内阁。再以郭追的督查处在旁监督制衡。应付日常的军政事务是绝无问题的。

    一个月之后,卢象昇将抵达登州,他将入主讲武堂。名义上虽是如此,但卢象昇毕竟是太子少保的身份,朱平安不在登州的期间,万一有所变故,便将由他来暂时主理事务,阴世纲等人全力辅助,但也是从旁制约。

    朱平安出发的当天晚上。军情处便收到了来自于北直隶的飞鸽传书,同时到达的还有朝鲜的消息。

    阴世纲匆匆看完这两封信书,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立刻命令手下再度将消息飞鸽传书给海上的朱平安船队。

    ……

    海上风平浪静,陆上的大旱天气也影响到了海上,在海上航行的三天时间中,竟然没有遇到太大的风浪。

    天津,距离京师不过两百余里,快马一日便可到达。原名直沽。元代的时候改名为海津,便是取其紧邻海边。为海上通航关键之地,更为京师屏障的地理位置。

    靖难之役时,燕王朱棣便是由此聚兵,突袭沧州,打响了武力争夺皇位的靖难战争。因此便在永乐二年的时候,由朱棣亲自下旨将海津改名为天津,意为天子兴王师渡河之地。之后筑城守卫,

    天津城初建之时,不过是一个南短北长,直径不过九里的小城,之后历经百年的修缮,直到嘉靖年间,为抗拒倭寇之乱,这才下大力气将其修筑坚固。加之其后海贸一度兴盛,天津也在其中获益匪浅,但朝廷始终没有重视,也因此,天津的兴旺不过数年,之后便再度沉寂下来。

    如今的天津总共设置三个卫所,这和永乐朝时没有区别,还是天津卫、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只是三卫都受天津总兵节制,总兵力将近两万人。除此以外,天津也只有漕运衙门,只不过,这些年来,漕运大部分都途径陆路,海运倒是荒废下来。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大明舰船远不如永乐朝时,在一个便是海运的成本较高,而且要看天时,所以,天津的漕运衙门只不过是个摆设。反倒是此次陆路除了问题之后,朝廷和江淮方面再度想起这条海路来。

    船队刚到天津的外海,天津漕运衙门的官员便乘着领航船只来拜见朱平安。

    来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通判,身形胖大不堪,但身上却是穿着到处都是补丁的官服,跟那张白胖油滑的脸庞形成了反差极大的对比,一看便知道这是故意而为之,以此显示自己的清廉,因此,这人刚一上船,便引起了朱平安的反感。

    “下官毛运举,拜见朱大帅!”这毛运举倒是礼数周到,一上船便是大礼参见,丝毫没有顾忌到文贵武贱的事情。

    朱平安点点头,“有劳毛通判了!如今天津的马车准备的如何了?本官舰船上所载的粮草卸下之后,便即刻要装上马车火速运往京师的!”

    “大帅放心,粮道大人和总兵官赵大帅都已经准备妥当,只是赵大帅由于偶感风寒,今日里并未到码头亲自迎接,还请大帅海涵!”

    朱平安并不在意,赵良栋此人他听王承恩提起过,跟自己一样,也是崇祯皇帝特意提拔起来,安插在这天津卫的,办的食盒自己一样的差使。平素里虽然没有什么往来。但想来应该是崇祯皇帝信重的臣子,办事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既如此,便请毛通判带路。引领船队进港吧!”

    “下官遵命!”毛运举脸上的笑容不减,立刻又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在船队的最前方带路,一路向码头驶来。

    船队刚刚调过头来,沈恪却慌慌张张的自船尾一路小跑着过来,“大帅,阴参议刚刚发来的急信!”

    沈恪从一只信鸽的腿上解下一根精致的竹筒来。从中取出两张卷起来的纸条。朱平安接过来一看,脸色顿时有些铁青。

    一旁随船而来的杨廷麟和王品察言观色。知道有些不对,连忙询问。

    朱平安挥挥手,却是没有回答两人的文化,而是直接召来水师的将官。“立刻传令,所有粮船押后,战船分布左右两翼严加保护,各船火炮即刻准备,小心戒备不得有误!”

    杨廷麟的脸色有些发白,“到底是出了何事,为何要严阵以待,前面已经是天津城了呀!”

    此时,船队已经缓缓进入天津码头。令人奇怪的是,码头内竟然没有一只船只,不远处的毛运举或许是猜测到众人的疑惑。站在船头大声呼喊:“天津粮道衙门和赵大帅为迎接贵部,早几日便已经清理了所有的渔船、商船,便是要滕空航道,以供大军安全进入!”

    朱平安冷冷的看着他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庞,一言不发,将手中的纸条递给杨廷麟。自己则对沈恪说道:“命令我登州士卒分批上岸,没有我的命令。粮船不得靠近码头,战船做好战斗准备!”

    半个时辰之后,船队进入码头,最先停靠的则是朱平安的主舰和十余艘装载着大批士卒的舰船。

    毛运举的船只靠拢过来,笑着对朱平安说道:“大帅,码头内吃水甚浅,大船无法靠岸,还请大帅登上下官的小舟上岸吧。我家粮道阖府官员还有三卫将官都在岸上迎候!”

    朱平安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却是将手一挥。就在毛运举的一愣之间,几十条的战船上已经放下了无数的小舟,全副武装的士卒不发一言的登船,数百条小艇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岸边驶去。

    朱平安刚要下船,却被杨廷麟和王品一下拦住去路,杨廷麟低声说道:“你是一军主帅,万不可轻身涉险,让我先上岸打探一番,再作计较!”

    王品刚刚看了书信也是一脸的焦灼,“既然知道事有不对,你为何还要以身犯险,你们两位都在船上指挥,咱家自去岸上看个明白!”

    朱平安微微一笑,伸出两条臂膀便将两人拨到一旁,“我水路大军都在,何险只有啊!”

    说完,便大步跳上一艘小艇,身后沈恪、曹无伤等人紧紧跟上,不少士卒已经将随身携带的火铳准备好,随时准备发射。

    “大帅,您这是……?”毛运举的小船就在朱平安的身侧,见此变故连忙问道。

    朱平安哈哈一笑,“不妨事,我麾下儿郎在海上熬了数日,都是想着上岸快活,不知道毛通判可将一应酒肉之物准备好了?”

    毛运举的脸庞这才松弛下来,连忙笑着回话,“大帅放心,自然是万事俱备!”

    不多时,大批小船已经抵达岸边,士卒们纷纷弃船登岸,却在倏忽之间已经摆出了战斗的队形。

    码头的栈道上,迎立着几名官员,看到这种情形,都不免为之一愣。

    看着朱平安等人登岸,毛运举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来,而他身后的一个手下则径直从船舱中举起一面红旗,用力的挥舞起来。

    陆地上一声号炮,顿时从码头的大小房舍、树林间冲出大批的士卒来,看情形足有数千之众,手中各举刀枪,呐喊着着向岸边冲来。

    而天津码头南北两边的炮台也忽然怒吼起来,几十门火炮向着海上的朱平安船队同时开火,一时间,岸上被一片硝烟所覆盖。(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豆腐渣工程

    对面狂吼而来的数千名士卒,身上俱都穿着红色的明军战袄,大多是破旧不堪,而且脸上都有菜色,此时看到海面上的运粮船,便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一般,嗡嗡叫着猛扑过来。

    此时再看那毛运举,依然是没了影踪,朱平安冷哼一声,浑身的汗毛却在一瞬间竖了起来,要不是关外的消息来得及时,恐怕今日就要吃一个大亏。

    随同朱平安登岸的士卒约有千人之多,这个时候已经排成了三行的横列,随着沈恪的一声令下,已经齐齐的举起了手中的登州一式步枪。早在登岸的过程中,士卒们已经将纸壳弹药填充完毕,此时只剩下了瞄准射击的程序。

    冲锋而来的天津卫明军已经迫不及待的发射出了手中的弓箭,数百支羽箭划出弧线,不断的射落在朱平安兵马面前的几十步的距离之内。而这些抽调自靖海卫的士卒们却是较之新军,则战斗经验更加充足。千人的队列竟是没有一个慌乱而手足无措的,这也得益于自从李定国入主靖海卫之后,不断的出海剿灭海匪的结果。

    “弟兄们,杀光他们,船上的粮食都是我们的!”天津卫明军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大声喊道,在空旷的沙滩上穿的很远,这更是让士卒们平添了无数的勇气,看到那些粮船,就仿佛看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干掉他!”朱平安调匀了呼吸。冷冷的说道。

    沈恪躬身点头,马上跑到前队,从亲随手中接过一支相较于登州一式步枪还要长上约大半尺的火枪来。装填好子弹,以抻条压实,沈恪稳稳的将火枪平端起来,枪支的上方还安装有一个小型的千里镜。

    便是利用这支千里镜,沈恪很快就牢牢的锁定了那名刚刚喊话的军官,轻轻的一口扳机,击锤清脆的响起。火石猛地击打出火花,“啪”的一声。那名隐藏在人群中的军官面部中弹,顷刻间消失在队列中。

    这个变故让天津卫官军进攻的脚步为之一滞,明明是相隔着七八百步,却没想到对面登州军的火枪能发射这么远的距离。但随即又有别的军官大声鼓噪起来。指挥者士卒继续向前猛冲。

    “狙击手听命,清除所有视线及射程之内军官!之后,三段开火,连续射击!”

    一瞬间,登州军的队列中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声,天津卫明军中的军官接二连三的倒下,甚至于没有误伤一名其他的明军士卒。天津卫明军的阵型顿时混乱起来,士卒们没有军官的指挥和鼓噪,士气顿时减弱了不少。但此时,整个阵型还保持着冲锋的态势,只能无奈的跟着大队向前冲去。

    距离五百步之后。登州军的阵营开始了整齐划一的射击,第一排射击完毕,齐齐向后连退几步,第二排上前,之后便是第三排,如此周而复始。毫不停歇。

    而海面上的局面也在瞬息之间发生了逆转。路上的炮台准备已久,登莱水师的船队一进入到海港炮台夹击的射程之内。南北两个炮台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轰击。

    第一轮炮击下来,登莱水师有数艘舰船被击中,但相对于之前登莱水师遇到的郑军水师来说,天津卫炮台上的这些炮火显然便如同是小儿科一般。舰船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但天津卫炮台上火炮确实是不敢恭维,声响虽是极大,但打到舰船上的炮弹的威力却稀松平常,口径小不说,居然某些炮弹中不富欧式填充了一些劣质的硝土、硫磺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掺杂有沙土。

    第一轮炮击结束,炮台上的士卒兴奋的清洗炮管,准备第二轮轰击。在他们看来,此次出其不意的偷袭,完全已经将登莱水师给打懵了,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什么悬念。水师已经进入到海港之内,狭小的空间不允许他们做出什么闪躲的动作来,加上船只数量很多,一时间很难退出射程之外。

    但没想到,就在他们清洗炮管、搬运炮弹时,海面上却忽然狂风大作,视线之内,就看到一艘艘的舰船侧翼猛然间冒出阵阵火光和白烟,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炮声,震得整个海面都摇摇欲坠,好像忽然间刮起了一阵狂风似的。

    保护着粮船的登莱水师舰船左右两翼同时开火,每条舰船上至少都有五到十门的火炮开火,又是拥挤在海港之内,这样的动静用地动山摇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过分。

    眨眼之间,南北炮台就绽开了朵朵巨大的火花,炮弹到处,一切都化为齑粉,天津卫的海防炮台拢共不过五十余门千斤的佛郎机火炮,平时都是固定在这炮台上,防备海上之敌,但却是头一次遭到来自于海上的无情打击。一轮轰击之后,还没等再次填装,登莱水师的士卒们便泄气的发现,整个南北炮台竟然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原先的火炮齐齐哑火,炮台中有的地段竟然整段消失,露出醒目的沙土黄色。

    透过千里镜看到这些情景,登莱水师的军官们也觉得甚为不可思议,天津卫的炮台当年也是天启皇帝亲自下令修葺建造的,至今不过十余年的时间。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等到看到那裸露出来的大片土黄色泥沙,众人顿时哭笑不得,原来这南北炮台竟然是朱平安经常挂在嘴边的“豆腐渣工程”啊!

    隆隆的炮声硬生生的阻断了天津卫明军冲锋的脚步,眼睁睁的看着稳操胜券的南北炮台在一轮炮击之后便变成了废墟,顿时将这些士卒吓得魂飞魄散,加上对面如同暴雨梨花一般的攻击,军官们又相继倒下,士卒们再也没有了向前冲锋的勇气,竟是不约而同的齐刷刷的一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就狂奔而逃。

    “这,这就跑了?”登州军士卒们却是面面相觑。对面天津卫兵马的战斗力却是稀松平常到了极点,竟是连以前遇到的郑军或者海匪之类的家伙都远远不如。三轮射击,还有一轮丝毫不关他们事情的炮击竟能让数千人的部队瞬间崩溃,倒也是这战场上少见的奇闻。

    饶是朱平安,也是愣了片刻,随即连忙让沈恪向舰船上发令,命令舰船调转炮口向着陆路天津卫明军的身后处发炮,延伸射击。

    但这个却有点难度,海港之内确实是狭窄异常,舰船的火炮都是面朝炮台,此时想要掉转过来却是有些困难,仓促之下,竟然还有舰船碰撞在一起,平白多了些损失。无奈之下,部分离岸稍近些的舰船只能用船头舰首的重型火炮轰击。

    天津卫士卒拔脚狂奔,冷不防却在眼前遭受到了一阵炮击,重型的炮弹落在沙滩、树丛和房舍中,一个爆炸开来,便是将炮弹的坠落之处的一切化为齑粉,顿时将溃散的明军士卒的去路封堵起来。

    稍微有点头脑的士卒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连忙抱头跪在了原地,高喊着“我等愿降”,再也不敢挪动脚步。别的士卒恍然大悟,连忙有样学样,刹那间,到处都是黑压压的投降的士卒。

    舰船上的炮火轰击了一轮便告停歇,登州军迅速压上,不一会便将人数将近三千人的俘虏压到了沙滩上待命。

    朱平安和杨廷麟、王品等人踩着松软的沙滩走上码头,原先站立在这里的几名官员早已逃之夭夭,不等朱平安吩咐,沈恪已经命令右千户的私下里搜寻主事之人,尤其是要抓到刚刚现身的那个毛运举。

    杨廷麟看看残破的天津港,不由得喟然长叹,“国事如此,宵小逞凶,朝廷竟然一无所知,如果今日被他们得了手,京师必然不攻自乱啊!”

    王品也是深有感触,“范家的阴魂不散,凤阳、登莱,处处都有他们的影子,这次进京,大帅不妨上道折子,直达天听。咱家也要给司礼监上疏,把今日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这颗毒瘤不可不除啊!”

    朱平安却没有接话,而是淡淡的点点头。这次也是多亏了关外的霍五,其实更多的则是被他掌握在手心里的宁完我的功劳。

    锦州大战一触即发,满清各旗大军相继开拔,但朝鲜方面的动向却让皇太极和多尔衮有些忌惮。尤其是在情况不明的局面下,他们更害怕登莱的朱平安牵扯到其中,万一前方大战正酣的时候,登莱水师大举北上,从朝鲜攻入辽东,那满清可就顾此失彼,陷入到腹背受敌的局面了。于是,为了以防万一,皇太极抽调一万五千大军进入义州屯田之地,由英俄尔岱统一指挥,严防朝鲜和皮岛方面可能会有的变故。

    就在此时,满清得到了关内的消息,得知由于流寇作乱,大明漕运通道断绝,朝廷逼不得已重新开启海路运输漕粮。也由此,皇太极和多尔衮打起了歪脑筋,如果能阻断这次运粮,那明廷京师必然大乱,到时锦州军心浮动,必然会使局面向着满清一方倾斜。

    于是,多尔衮密令宁完我联络范家,由范家联络京师中的茂阳伯柳忠恕和大太监贺有龄,命令他们安排人手从中谋划,夺下这批粮草,如果能运到关外补充满清军队最好,万一失利,便将这些粮草付之一炬。(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宁锦之战爆发

    只是没想到,范家这些山右商人竟然还有如此大的能量。登莱贸易区建立,其中山右商人损失惨重,原先一直以登莱为基地供应满清的盐铁生意也被连根拔起,由此对朱平安恨之入骨。

    接到关外的指令后,范氏家主范永斗便动用了一切可以用的资源,力图借这次机会将运粮入京的朱平安也杀死在天津城。以报中都凤阳和登莱的两箭之仇。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范永斗和多尔衮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宁完我却是已经成了朱平安隐藏在关外的一颗重要棋子。

    正是这枚棋子在关键时刻的报信,才使得朱平安躲过了这次的暗箭。

    说起来,这还是要归功于洛佩斯献上的福瘦膏。朱平安深深知道这东西的毒性,一旦沾染,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要被剥下三层皮去。更何况是宁完我这等数典忘祖,只知追求荣华富贵的家伙。但也正是因为福瘦膏的危害巨大,所以到现在为止,这中东西都一直是登莱的最高机密。

    郭追授命秘密种植这种毒物,但这种毒物却是喜欢潮湿高温的环境,即便是有了蔬菜大棚的温室效果,在山东想要种植也是困难重重,因此产量一直不高,而朱平安更不敢将这种毒物大肆种植开来,一个不慎,对于国人便是一种难以弥补的伤害。

    被俘的天津卫士卒中还有幸存的军官。一打听之下,朱平安才知道,原来赵良栋和天津漕运衙门的督粮道已经失踪了有二十多天之久。这些天以来。一直是天津左卫的指挥使王良在代行其事。由于赵良栋和督粮道失踪,天津三卫的士卒早已经断粮,这次便是受了王良和一众军官的蛊惑,准备杀官造反,夺取漕粮以求活命。

    不用再问,这王良很明显就是范家在天津的暗桩,只不过。刚刚已经和几名心腹将官死在了乱军之中,尸首已经被找到。

    听了这些前因后果。朱平安的心中不由有些阴郁。天津卫还潜藏着鞑子的暗桩,今天这件事说起来,还真的是崇祯皇帝的运气,也幸亏是现在便发现了王良的身份。要是等到了准备南迁的时候。那时候王良倒戈一击,他将造成的损失要比现在严重的多。

    “启禀大帅,刚刚的那个毛运举抓到了!”右千户的军官气喘吁吁的来报告。身后的几名士卒正抓着五花大绑的毛运举疾步走过来。

    毛运举却穿着一身鲨鱼皮制成的渔靠,头发被海水浸透,脸色也有些苍白。却原来是刚刚释放完信号,便和手下跃入海中,想要趁乱游上炮台,却被登莱水师的炮火震飞下海,结果被抓了个活口。

    “杀了!”朱平安只是看了一眼便说道。

    杨廷麟和王品刚要劝阻。却发现了朱平安眼中的一丝狡黠,于是连忙闭上了嘴巴。

    果不其然,这个白胖子毛运举确实不是什么视死如归的勇士。朱平安的话一出口,他顿时涕泪交流的跪在了地上,“朱大帅,请绕小的一命,小人愿意透露所有实情!”

    “实情?”朱平安不屑的一瞥嘴巴,“本官还要你来告诉实情吗?范家人搞得这些鬼难道瞒得过本官的眼睛吗?”

    “啊!”毛运举顿时一怔。他确是没想到朱平安竟然连这个情况都知晓,一时间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眼见着士卒已经抽出了寒光闪闪的钢刀。眼神只在自己的脖颈间打量,毛运举顿时吓得尿了裤子,“大帅,小人知道王良将赵总兵和粮道大人关在何处!”

    朱平安呵呵一笑,“行,立刻带本官去找。找到了人,本官可以暂时留下你的狗命,之后到了京师,自有锦衣卫拿你是问,到时候该怎么说,不用本官再教你了吧?”

    一听见“锦衣卫”三个字,毛运举极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地。

    天津城的格局不大,城内的百姓也不过只有数万人,刚刚海港中的隆隆炮声已经将他们下的魂不守舍。此时,登州军押解着大批被俘士卒进入城内,更是让他们胆战心惊,家家户户关门闭户,透过门窗的缝隙向外探查,手中却是将一些值钱的家当牢牢抓住,看准机会就想要逃出城去。

    所谓“匪过如洗、兵过如筛”,这年头兵和匪已经没什么区别,倒霉的总是寻常百姓。但登州军入城之后的表现却是令人大出意料,占据了四城的城门和衙署,之后便是井井有条的出榜安民,言道山东代总兵朱平安奉皇命进京,宵小流寇趁机作乱,如今已被平息,百姓各安其事,无须惊惶。

    在毛运举的带领下,众人径直来到了天津卫总兵府,门前一片荒芜,推开大门一看,映入眼帘的到处都是激战之后的痕迹,看来,王良和毛运举之流攻克这里扫平障碍着实花了不少功夫。虽然没有看到尸首,但地上和台阶上到处都是没来得及清洗的大片血迹。

    穿过正堂径直来到后院,毛运举指着正中的厅房说道:“不瞒大帅,王良便是将赵总兵和粮道等人都关在了这里,原本有人看守,看来是得到了消息溜之大吉了!”

    沈恪带着人冲上台阶,挥刀砍断门上的锁链等物,刚刚一打开门,差点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熏了一个跟斗,此时才发现,顺着门缝墙角流出大片已经干涸的暗黑色血迹。

    朱平安脸色一变,快步走上台阶,向内一看,厅房中却是倒卧着几十具的尸身,俨然已经是死了多时,大门一开,满屋的苍蝇争先恐后的飞出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

    毛运举偷眼看到了屋中的情形,三魂七魄顿时吓跑了一半,连忙跪下来连磕响头,“大帅容禀,小人真不知道这杀千刀的王良竟是一早对诸位大人下了如此的毒手,小人所说句句属实,万不敢欺瞒……!”

    “闭嘴!”朱平安脸色铁青一片。天津文武官员尽遭杀害,这范氏的手段不可谓不毒辣,依附在大明躯体上的这颗毒瘤眼见着越来越大,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铲除的时候。早在凤阳的时候,朱平安变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范氏龟缩在张家口,又是紧邻蒙古和满清,经营多年,一个计议不慎便有可能被其反咬一口。如今看来,即便是难度在大,也要冒险一试了。

    范氏在朝中的关系,目前已知的首领便有贺有龄和柳忠恕二人,其他和山右商家有关的官员更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之前在山东清除范永年和王衍恕的时候,朱平安已经多多少少的掌握了一些证据,看来,想要彻底的清除山右八家在朝中的势力,还是要从这两个人身上下手。

    将毛运举严密的看押起来,这个人到了京师之后是要交给王承恩的。朱平安又吩咐人将屋中的尸首全部清理出来,一共是二十三具,赵良栋和天津漕运衙门的督粮道便在其中,其余各人便是他们二人的部下。找来棺木装殓,择日下葬,朱平安又专门写了一份奏章,向崇祯说明赵良栋等人殉国的经过,请求朝廷恩赏抚恤。

    更重要的是,赵良栋因为王良的缘故被杀害,崇祯皇帝的南迁计划便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势必要尽快选择出一个新的可靠人选镇守天津才是。

    天津三卫总共约一万多人马,如今群龙无首,加上缺衣少粮,如今已经是人心浮动,如果不能妥善处理,登州军离开之后还会发生变乱。

    有鉴于此,杨廷麟向朱平安建议,先以天津官仓的余粮分发给军士,稳定军心。天津卫还有一些幸存的军官,从中选择其老成持重之人暂时主持大局,等待朝廷的人事安排。朱平安一一采纳。

    就在朱平安处理完天津的事务,准备从天津出发,护送税银和漕粮直入京师的时候,王承恩和登州方面同时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五月末,皇太极已经亲自领兵自盛京出发,大军猛攻锦州和宁远,洪承畴派兵支援,却在塔山和杏山一线连遭败绩。关外局势骤然间紧张起来。明清双方原本出于试探阶段的小规模战斗,顿时间内便上升到大战一触即发的态势。

    在崇祯皇帝和内阁的敦促下,洪承畴率领八大总兵的部队,步卒十一万、骑兵四万,浩浩荡荡出山海关,逼近锦州、宁远一线。

    在这种情况下,李定国已经送信回登州,询问是否要出兵满清侧翼,支援明军主力。请朱平安早做决断。

    当初派兵进入朝鲜、占据皮岛,朱平安便是为了实现当年袁可立的战略构想,一面从山海关、宁锦一线压迫满清主力,另一面以皮岛和朝鲜为跳板,出动水师威胁满清侧翼,吸引部分兵力,两面双管齐下便可足以压制住满清在辽东一带的发展。

    如今宁锦大战爆发在即,虽然朝鲜和皮岛经营时日尚短,但在这个关键时刻,派出兵力骚扰满清侧翼和后方还是非常必要的。再说,目前英俄尔岱坐拥一万五千人马监视朝鲜和皮岛,本身便是达到了吸引敌人兵力的目的。

    所以,朱平安毫不犹豫的下达了让李定国立刻出兵西进的命令。只不过,这次袭扰不能用明军的名义,具体如何操作,便由李定国临机决断,总之是不能让英俄尔岱以及满清留守的兵力再度增援宁锦一线。(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报吉

    朱平安所部是在六月初九抵达京师的,刚到广渠‘门’外,宫里的敕使便来传令,命登州军就地驻扎,京营派遣兵马将粮食护送进城,而司礼监则派专人将税银护送入宫。--

    之所以有这种安排,便是那些运入京城的税银实在是太扎眼了。朝堂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些银子,全都是一副恶狼的姿态,让崇祯皇帝也心有余悸,生怕这些银子还没捂热便被各部堂官给抢了去。

    朱平安的旧相识,周奎、巩永固等人一早便在广渠‘门’外等候。周奎和巩永固托了朱平安的福,这两年来,银子可是大笔大笔的装进自家的荷包,因此得知朱平安亲自送粮入京,两个人都是喜不自胜的赶来迎接,其他的一些人是不方便‘露’面的,例如东厂的张云汉、内阁的周延儒等,虽然也在朱平安的身上分润了不少的好处,但此时是绝不能够公开来见面的。

    宫里给朱平安的旨意是暂时待命,等候皇帝召见,朱平安便依旧回到当日里‘阴’世纲准备的那所宅院中,留守京师的阿大等人还在打理着四海商号,宅子也有可靠的下人‘操’持打理,直接搬进去入主便是。

    到了内城,孙夫人便向朱平安辞行。或许是其中有了孙若瑄的缘故,孙夫人的态度也变得冷淡起来,朱平安也没有在意,孙若瑄在登州搞出来的事情,让他很是气恼心烦。一个大家闺秀,自小有名师指导,博览群书,却教出来这么一个工于心计的‘女’子。

    孙传庭毕竟是卢象昇的好友,更是朝堂中的前辈,看在他的面子上朱平安不会对孙若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但今后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为妙。

    送走了孙夫人,周奎等人已经摆下了接风的酒宴,朱平安则没有拒绝,欣然前往。一入京师,便在厂卫的监视之下,和朝中大员有些‘交’往,瞬间便会传到崇祯的耳朵中去。反倒是和周奎以及巩永固这些皇亲国戚‘交’往,却绝对不会让崇祯皇帝怀疑些什么。

    此时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之一方正化也已经和王品接上了头,王品将一应账单清册‘交’给方正化,又当面‘交’割完毕。

    方正化长舒一口气,“你做事情,咱家是放心的,倒也不必这么细致谨慎。”

    王品笑道:“方公说的哪里话,要不是圣上和司礼监诸公的太爱,品哪里会得到如此的差使。这些时日来,多‘蒙’方公照拂,此次返京,品也带了一些山东的土产,已经差人送到了府上,还请方公笑纳!”

    方正化和王承恩、曹化淳一样,都是出自于崇祯潜邸,和王承恩之间‘交’情匪浅,听得王品如此说,顿时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也都舒展开来。

    “你这孩子,说话还是如此中听,没枉费你义父这么多年来的悉心调校。”

    听得方正化提起王承恩,王品的心头顿时一沉。

    方正化却看了看四下里,走到王品的身边,“你义父这段日子身体欠佳,皇上体恤,命他在府中静养,如今圣上身边和乾清宫的事务都由怀德一手‘操’持,忙的脚不沾地。你这次回来,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差使,便速去他府上问安照拂。毕竟是二十多年的父子,即便没有那血脉之亲,但这养育之恩却是如同再造。跟你义父好好的认个错,说些软话,他毕竟上了年纪,听闻你回来,嘴上不说,心中却是分外想念的……!”

    方正化的一番话说的王品心头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冲着方正化深施一礼,随即匆匆前去王承恩的府邸。

    方正化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这才叹口气,押运着税银车辆趁着黄昏的光景返回宫中。

    进了宫城,迎面便看到张云汉守候在前边,方正化的嘴角不禁浸出一丝笑意来。张云汉想做什么,他心知肚明,只不过在这宫中多年,早已没了和他身后的那人一争高下的念头。因此,方正化倒是轻松起来,连忙迎了上去。

    “方公辛苦!”张云汉笑容可掬的作揖。

    “哪里哪里!”方正化连称不敢当。

    “今年的金‘花’银一入宫,圣上这颗心算是踏实下来,咱们这些做奴婢也能跟着松一口气。不知今年的数目……?”

    “哦!”方正化权作不知,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王品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对外宣称是二十万两白银,其实分批送入宫里来的,共有五十万两。”

    一听此言,张云汉顿时喜不自胜。身后一名青袍的小宦官则是飞奔着跑了出去。方正化眼角的余光早已盯住了那个身影,此时,却装作浑不在意。

    小宦官一路狂奔,一直跑到了乾清宫外,在殿‘门’外悄悄的晃了一圈,不多时,曹化淳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如何,数目确定了吗?”

    “回公公的话,已经确定了,是方公公亲口所说。实际数目共是五十万两白银!”

    这个数字倒是让曹化淳一愣。登莱看来的确是个风水宝地,这朱平安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不禁战阵之上有一套,这赚起银子来也丝毫不含糊。要说那刘泽清也着实该死,守着山东和登莱数载光‘阴’,竟然还没有朱平安这半年赚得银子多。

    因为之前石应诏以及透‘露’朱平安宗室身份的事情,曹化淳和朱平安也算有些过节。因此朱平安去山东,曹化淳并没有像周奎一干人等急不可耐的扑上去,等到贸易区红火起来之后,曹化淳不禁有些后悔。也幸好属下的张云汉和朱平安有些‘交’情,这才通过他在山东投了一些银子,这两年来,当初投的那些银子早就翻了数倍。

    曹化淳也知道朱平安肯定会知道自己在登州投了银子的事情,但既然眼下还没有说透,两人便乐得装个糊涂,一切有情后补嘛!总有用得着对方的一天,利益为先,只要有利益存在,何人不能成为盟友呢?

    今日里,崇祯皇帝命方正化去和王品‘交’割税银,曹化淳则一早便派出了张云汉在宫城城‘门’内等候,为的便是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禀告给皇帝,以“报吉”来获取皇帝的崇信,这也是宦官中常用的手段。某些品级不高的宦官经常以此作为豪赌,来博得一日之间连升三极的丰厚回报。

    曹化淳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原本用不到这些个不上台面的手段,但偏偏是如今内廷中也出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故,不得已,曹化淳只能用这个方法来巩固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听完了张云汉的回禀,曹化淳满意的点点头,刚要转身进殿,眼前却是一‘花’,一个身影瞬间从眼前闪过,飞一般的闯进了乾清宫大殿。

    曹化淳暗道不好,连忙跟着进殿,却见一人已经跪在了御阶前,口称“圣上大喜”!心头不由猛地一沉。

    那人也是个内官,身穿大红‘色’的蟒袍,身形高大,声音洪亮。

    正在批阅奏折的崇祯皇帝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阶下,“杜勋,你这奴才,来此胍躁什么?什么大喜,何喜之有?”

    近日来,各地告急的文书奏章如同雪片一般飞到中枢,内阁阁臣各个忙的焦头烂额,大明大江南北之地不是天灾便是流民作‘乱’,偏偏国库空虚,任凭阁臣们如何筹措,依然是补了东墙、补不了西墙。众人都眼巴巴的盯着今年由山东和福建而来的金‘花’银。

    李自成和张献忠一南一北,将崇祯搅闹的寝食不安,福王、襄王相继被杀,开大明立国以来未有之先例,也让崇祯皇帝在悲伤之余,颜面丢尽。

    今日里,这新晋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杜勋却是大呼小叫的来报喜,让崇祯怎能不动怒。

    “启禀圣上,山东税银已经解送入宫,一共有五十万两之巨,如此一来,圣上便可稍解烦忧,奴婢们日夜期盼的便是圣上能稍解愁颜,保重龙体,如今税银入宫,让奴婢们欢喜不已,这又怎能不是大喜呢?”说着,声音中竟然带上了哽咽的意味。

    曹化淳恨恨的瞪了杜勋一眼,却是无可奈何,只好站到了一旁,“奴婢也为圣上贺喜!”

    崇祯长出一口气,将御笔放到笔架上,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来。“你们哪!朕派了方正化前去‘交’割,却没想到是你们前来报吉,也真是难为了你们,这宫里因为朕的关系好久没有生气了。连带着皇后和后宫人等也都郁郁寡欢。”

    杜勋立刻接道:“今日田贵妃在宫中采摘了一些新鲜瓜果,打算亲自下厨为圣上烹煮几道小菜,奴婢斗胆,还请圣上移驾前往。”

    崇祯顿时笑了起来,“如此甚好,既然王品实心用事,运了这么多银子入宫,也能稍解朕的烦忧。但朕便歇息片刻,去田贵妃那里用些晚膳。”

    “是!谨遵圣上旨意!”杜勋得意的站起来,伸手搀扶崇祯。

    曹化淳却只能干瞪眼看着,‘胸’中的一团怒火越烧越旺。

    崇祯皇帝走了几步,却又转回身来,冲着‘侍’立在大殿一侧的怀德招招手,怀德连忙疾奔过来,“圣上有何吩咐?”

    “你义父的身体如何了?”

    “回圣上的话,如今已经打好了,义父还让奴婢转告圣上,再过几日,他便可以到乾清宫来听值了。”

    “不必着急,多将养些日子吧!稍待片刻,你去你义父那里送个信,晚上朕去看看他!”

    “是!”怀德恭谨的应答。

    曹化淳和杜勋的眼中却同时闪过一丝嫉妒的眼神。r1152

    ...--81862+dsuaahhh+25458264-->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846/ 第一时间欣赏烈明最新章节! 作者:睿士所写的《烈明》为转载作品,烈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烈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烈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烈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烈明介绍:
关于烈明: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大明皇室用生命践行的誓言。
即便是身为藩王庶子的朱平安,血管中同样流淌着来自于太祖高皇帝一脉相传的烈性和骄傲。
崇祯十年,一朝穿越,便肩负起光复大明的重担。战凤阳、定两淮、征齐鲁、伐辽东、直捣黄龙、定鼎天下。
冲冠一怒为红颜,跃马横刀复河山。
以我火,烈大明,重新书写一段酣畅淋漓的英雄史诗!
烈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烈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烈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