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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睿士     烈明txt下载     烈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义女

    崇祯皇帝病愈之后的第一次早朝,沿袭了以往的气氛。.百官参奏之后,接下来便是崇祯的发泄时间。从洪承畴到杨嗣昌,再到孙传庭、熊文灿,甚至包括左良‘玉’、刘泽清、郑崇检等统兵大将,都给骂了一个遍。

    好在百官都已经熟悉了这种节奏,一个个闷头不吭声,脸上都挂着凝重的表情,静静的听着君父的训斥。

    很快,早朝便成了崇祯的独角戏,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崇祯骂累了,看着一个个和死人没两样的朝臣们,只能无奈的挥挥手散朝。

    周延儒回到内阁值房,刚刚换上一身便服,心腹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便匆匆求见。

    如今的内阁杨嗣昌的势力已经被清洗一空。半年的时间中,薛国观被弹劾受贿,黯然离开京师,张四知被迫致仕。新加入进来的魏德藻、蒋德璟俱是周延儒一党,这两人身上还有着鲜明的东林党人的标记。内阁中只有贺逢圣纹丝未动,周延儒知道,这也是崇祯皇帝的平衡之策,不久的将来,肯定还会再有一人入阁,但在这个人绝对不能和自己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阁老,刚刚得到的消息,御史祁彪佳、贺登选已经在‘私’下联络人等,准备上疏参劾登州副总兵朱平安。起因便是之前刘泽清呈上的那份奏折,说{是朱平安为一己‘私’利,擅杀蔡连升以及登州四卫等一众朝廷命官!”

    周延儒刚刚净了面,‘精’神为之一振。不动声‘色’的听吴昌时将话说完,不屑的笑笑。

    “不过是一批宵小之辈,无须太过在意。杨文弱督师无功,便想在朝堂之上掀起一些‘乱’子来,来个渔翁得利。刘泽清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官,祁彪佳、贺登选更是他豢养的马前卒,此番生事,明里是对付朱平安,最终的目标不外乎还是老夫!”

    “那要如何应对呢?”

    “简单,朱平安在山东‘弄’到了不少刘泽清徇‘私’枉法的铁证。如今全都存在老夫这里。吩咐咱们的人抢先上疏弹劾刘泽清。注意不要牵扯到朱平安。朱平安如今圣眷正隆,这几日又‘弄’了不少金‘花’银送进宫去。这才又刚刚上了一个控制瘟疫的方子,皇上龙颜大悦,也必定不愿将其牵扯在内。”

    “是。学生明白。这就去办!”

    “慢着!”周延儒又叫住吴昌时。“派人去山东走一遭,告诉那朱平安。‘一山不容二虎’,老夫心中属意的山东总兵就是他!”

    ……

    崇祯散朝后。本打算回到坤宁宫休憩。但途中却一眼看到了远处长公主朱媺娖的寝宫寿宁宫。

    坐在软轿上的崇祯叹息一声,低声问随‘侍’在侧的王承恩,“大伴,长公主在登州如何了?”

    “皇爷放心,朱平安又来了信函,已经说服公主在其婚礼之后返回京师。”

    小心翼翼的看看崇祯皇帝若有所思的神情,王承恩这才说道:“奴婢斗胆说一句,长公主虽是天家贵胄,但生来便居于禁宫之中,这次难得出宫游历一番,还请皇爷不要再责罚她了!”

    因朝局而造成的凝重神‘色’渐渐褪去,崇祯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怜爱的笑容。长公主心地纯善,自幼便甚得崇祯夫‘妇’喜爱,作为父母,最欢喜的事情,自然是看着儿‘女’无忧无虑的成长。这次朱媺娖擅自出宫,初始,崇祯难免有些生气。但仔细一想,却是同样为‘女’儿自幼便困于深宫而感到淡淡的忧伤,自己是没办法再走出这紫禁城了,但‘女’儿能走出去看一看这大千世界,又有何不可呢?

    崇祯淡然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将崇祯送到坤宁宫后,王承恩则信步来到了寿宁宫。一进宫‘门’,宫里的‘女’史便一早得到了消息迎了出来。这‘女’史姓刘,也是看着陪伴着长公主一起长大的老人,与王承恩关系也是不错。说起长公主的事情,刘‘女’史也不禁双目微红,连连感谢王承恩说服了陛下不再惩处公主。

    王承恩摆摆手,“这都是陛下的恩德,公主难得出去一次,为人父母的也不愿孩子受了委屈!”

    王承恩打量了一下四周,悄悄问道:“前几月送进来的那个人如今可好?”

    刘‘女’史点点头,“这孩子倒是知书达理,一直陪在公主的身边,这次公主偷偷出宫,便是用了她为替身。为人很是忠谨,就连坤宁宫的妈妈前来问询,竟是一个字也没吐‘露’,为此吃了不少的苦头。如今还在宫里将养身体。”

    “咱家能见一见她吗?”

    王承恩要见的人,哪里有不允的道理。刘‘女’史当即便将他领到宫内的一个小院。看来刘‘女’史对其也甚是看重,还安排了两个宫‘女’在这里‘侍’奉。

    王承恩是内官,自然没有什么避讳,直接和刘‘女’史便走进了内间。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弥漫着一股香炉的味道,‘床’上躺着一个身影,看到王承恩和刘‘女’史进来,连忙就想下‘床’。

    刘‘女’史抢前一步,“莫要起身,王公公听闻你受伤,特意前来探望!”

    旁边的小宫‘女’将‘床’纱撩起,现出陈圆圆那略有些苍白的面孔。“邢沅何等身份,怎敢劳公公大驾!”

    刘‘女’史知道王承恩此来必然有话要与陈圆圆说,因此说了两句话,便带着宫‘女’退了出去。

    王承恩仔细端详了一下陈圆圆,“人确是清减了不少,这次的事情,辛苦你了!”

    陈圆圆连称不敢。

    “恢复你的本名,也是为了能让你在这宫里安心的待下去。如今已近过了数月光景,外边的事情早已平息,咱家此次来,便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可以投靠的亲眷,抑或是想去哪里安居,咱家都可以安排!”

    陈圆圆的手腕处还依稀可见暗红的鞭痕,想来是当初坤宁宫的‘女’官前来问询公主下落的时候留下的,说话也有些喘息咳嗽。王承恩思量一下,“此事也不用着急,你且慢慢想来,先将身体将养好才是。公主不日便要回宫,总要和她见上一面,打个招呼。咱家才好安排你出宫!”

    陈圆圆虽是坐在‘床’上。但闻听此言,还是挣扎着下‘床’冲着王承恩深施一礼,“公公的恩德,圆圆铭记于心。自此之后。世间便在没有陈圆圆这个人。邢沅本是江南一民‘女’。入得伶人之‘门’。便再也没有了亲眷。公公请想,民‘女’只是一弱‘女’子,便是出宫。安身也是千难万难。如今公主对邢沅百般怜惜,感情深厚,邢沅也不愿离开公主,还请公公成全!”

    王承恩想了想,也确是这个道理。一个孤身‘女’子,又生的如此美貌,到哪里都未必能安稳过活。倒是在这宫里,有自己和公主的照拂,却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邢沅对朱平安的一番情意,王承恩不是不清楚,但如今朱平安马上便要成婚,语菱更是好友的‘女’儿,自己总不愿意因为邢沅的缘故而使自己的老友和侄‘女’因此生出不快来。想一想,这宫里倒是她不错的归宿。

    “这样也好,在宫里至少咱家能照顾于你。公主心底纯善,对待下人也是有始有终,跟着她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将来公主大婚,还能将你留在身边那是最好,如果不妥的话,咱家便为你选一家良善人家……!”

    “公公如不嫌弃邢沅,邢沅愿拜入公公膝下,日后公公上了年纪,邢沅愿在身前‘侍’奉。公公百年之后,邢沅也愿为公公披麻戴孝!”邢沅竟是跪在了王承恩的面前。

    王承恩先是一愣,继而便是笑了起来,“咱家倒是有几个义子,便是再收一个义‘女’又有何妨,罢了罢了,咱家便答应下来了!”

    邢沅以头触地,双眼微红,言语间也带上了哽咽之声。“邢沅拜见义父!”

    王承恩也有些动容,却没想到自己和这陈圆圆倒是有一段父‘女’的缘分。“起来、快起来,没想到咱家老了老了,竟然却是儿‘女’双全,哈哈哈哈!”

    ……

    怀德很是诧异,自己的义父平日里很少饮酒,今日里却是一反常态。就在这常年呆着的值房中,王承恩破天荒的吩咐加了几样小菜,还开了一小坛米酒。

    怀德在一旁‘侍’奉,王承恩却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身边。今晚崇祯皇帝在坤宁宫安歇。乾清宫这边已然是没有什么要忙碌的了。王承恩和怀德也有了一个难得的放松的时间。

    “怀德,我要你看的那些东西,都记下来了吗?”王承恩忽然问道。

    “回义父的话,都已经倒背如流!”

    王承恩赞许的点点头,怀德这孩子虽然聪明,内心中的那份宽厚仁德却是极为难得,自己吩咐他的做的事情,向来是不打折扣。

    “还有这份!”王承恩从旁边的书桌‘抽’屉中拿出一张信笺递到怀德的手中。

    怀德匆匆看了几眼,却有些疑‘惑’,“义父,这,这都是朱家少爷的事情,这……?”

    王承恩慈爱的‘摸’‘摸’怀德脑袋,“就在今日,我终于有些想通了。你和王品都长大了,我不可能照顾你们一辈子。王品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虽然他的选择我未必认为是对的,但那是他自己选的,谁都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你的品‘性’宽厚,待人以诚,平安也是最适合你的主人。将来的某一天,时机合适的话,我希望你能到他身边去,平安迟早会做出一番大事来,这也算是我最后再替你做一次主,希望你将来不会怪我!”

    王承恩的话说完,怀德已经是泪眼婆娑,跪到在地抱住王承恩的双‘腿’,“义父,怀德情愿今生都守在义父的身边,您千万不要赶我走!”

    “傻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将来的路始终都是要你一个人走下去的啊!”王承恩有些痴痴的看着‘门’外的天空,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熟悉。

    遥想当年,是否也有人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呢?(未完待续……)r--81862+dsuaahhh+24499838-->

第六十三章 成婚

    十一月二十八这一天,蓬莱小城顷刻间变成红‘色’的海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大早,洪胖子的城管大队便倾巢而出,将蓬莱的大街小巷打扫的一尘不染。.火红的旗幡‘插’遍了整个蓬莱城。

    当朝阳跃出地平线的那一刻,整个城池都变得欢声笑语,鞭炮声此起彼伏。因为今天,便是登州副总兵、都指挥使朱平安的大婚之日。

    天还没亮的时候,受朱平安和路振飞所托,身为整个婚礼的负责人的王品便换上了一身吉服,指挥着下人将朱府内一应物品摆放到位,为宾客的登‘门’做好一切准备。

    天‘色’刚亮,朱平安的一应属下已经都来到他的府上,王金发和沈恪作为都司衙‘门’的左右千户,将负责整个婚礼的安全护卫工作。

    ‘阴’世纲的军情处更是全部出动,明哨暗探遍布全城,配合都司衙‘门’的亲卫在蓬莱全城盘查。

    吉时一到,身着一身大红‘色’吉服的朱平安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往木府娶亲。

    让朱平安没想到的是,娶亲的队伍刚刚转出街巷,走上蓬莱城内的主干道,迎面而来的便是一眼看不到头的人海。分在街道的两边,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一看到迎亲的队伍出现,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恭喜大人新婚之喜!”“恭祝大人百年好合、百子千孙!”一声声真挚的祝福从这些从四面聚集而来的登州百姓和各路商贾口中喷薄而出,险些将迎亲队伍的众人的耳膜都震破了。

    听着这一声声的祝福,朱平安也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心头的感慨油然而生。百姓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你为他们做些不起眼的小事,他们便会将你的恩德牢牢的记在心中。说实话,朱平安也没有想到今日会有这么多的百姓自发前来。汹涌的人‘潮’几乎要将整个蓬莱小城都给挤满了。

    彩旗招展、人‘潮’涌动之际,朱平安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但面对着热情的百姓,他只能不停的左右拱手答谢。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那是张二狗和成震,今天是自己的大好日子,他们一定会来的!

    回身看看自己的兄弟们,各个也都是英姿勃发,回想这走过来的一路,要不是有他们的相助和陪伴,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现在的木府同样是热闹非凡,木语菱一大早便开始了人生中最重要一天的梳妆打扮。周奎和朱纯臣来到的登州的时候,还带来了一样意外的礼物,那便是朝廷册封木语菱为五品宜人的命‘妇’身份。这也是崇祯皇帝和周皇后送给朱平安夫妻的新婚礼物。其中也彰显着对他的看重。

    一大早,以‘阴’世纲夫人曹氏为首的‘女’眷便赶到了木府,曹氏膝下两子一‘女’,便当仁不让的承担下了为木语菱开脸的差使。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曹氏用一根五‘色’丝线,轻轻拂过木语菱的脸庞,口中却还唱着乡间的《开脸歌》。让一旁的朱媺娖笑弯了腰。

    “胎胎都产麒麟儿!木姐姐还没过‘门’,这生产的活计便压到了身上,以后有的苦头让你吃了!”

    大喜的日子,朱媺娖却说出“苦头”二字,顿时让一众‘女’眷变了颜‘色’。但却都知道这位姑娘乃是木语菱京师中的好友,特意千里迢迢的来到登州陪伴木语菱出嫁,身份虽然不明了,但却知道其贵不可言,因此众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齐齐的投来一个白眼。

    木语菱却丝毫不以为意,朱媺娖的一番话只是让她如‘玉’的脸庞顿时罩上了一层红霞。

    开脸完毕,‘女’眷退出房去,周奎特意从京师的府邸中带来的几个曾在勋贵府中任仪妆嬷嬷的‘妇’人进来,负责为木语菱梳妆打扮。

    在仪妆嬷嬷的帮助下,木语菱依次穿上马面裙、竖领长袄以及绣着四季‘花’草的红‘色’披风,整个人顿时变得光彩万千,朱媺娖有些羡慕的抚‘摸’着披风那柔滑的缎面,“木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木语菱轻点她的额头,“傻丫头,你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

    朱媺娖无聊的托着下巴,“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和那朱平安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可我呢,还不知道将来要嫁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说着话,朱媺娖的眼神却偷偷飘向了窗外,院子里,曹无伤也是一身吉服,腰间悬挂着佩剑。今天他便是带领了一干亲手训练出来的少年负责木府的安全。

    木语菱敏锐的发现了朱媺娖的动作,心中不禁一颤,暗暗告诫自己,千万要找到合适的时机,向朱媺娖挑明了这件事情,万万不能再看着她沉溺下去,这样下去,对她和曹无伤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佩戴上朱以海特意遣人送来的一套首饰,整个梳妆过程才算结束。说起来,朱以海也算是木严梓的‘门’生,师兄为师妹的大婚送来整套首饰,这是绝对说得过去的。朱以海临走时大醉的那个夜晚,还曾经拍着朱平安的肩膀称呼妹夫,声称自己是绝对的娘家人,让朱平安千万不可慢待木语菱,否则鲁王府是决不答应。

    这个不请自来的“娘家人”令朱平安和木严梓是哭笑不得。

    说话之间,下人已经飞奔来禀报,迎亲的队伍已到‘门’外。木语菱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又是让朱媺娖一通取笑。

    迎亲的聘礼如流水一般搬进木府,看着从大‘门’昂然而入的朱平安,木严梓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潮’湿。想起京师的那个老友,不用问,此时的他一定是向东眺望,怀中必然抱着他的那个视若珍宝的灵牌。

    “先生、青荷,你们在天有灵,平安和语菱今日就要成婚了,你们一定要保佑他们夫妻二人白头偕老、福禄绵长啊!”

    主婚人朱纯臣说的什么话,木严梓什么也没听进去,直到像木偶一般被人请到礼堂居中坐下,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双璧人,木严梓这才醒悟到,原来这不是在做梦,自己的‘女’儿今天终要出嫁了。

    悄悄的背过身去,擦去眼角的泪痕,木严梓却又板起了面孔。

    朱平安和木语菱在朱纯臣以及嬷嬷的带领下,向木严梓叩别。木严梓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叹口气,嘱托二人要互敬互爱。接着主婚的引礼嬷嬷便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刺绣百子盖袱,盖在木语菱的头上。

    当盖袱落下的那一刻,木语菱身子一颤,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朱平安也感受到了身旁正式成为自己妻子的木语菱的不妥,轻轻握住她的手,手上传过来的热量才让木语菱暂时稳住了心神。

    迎娶礼毕,朱平安骑马,木语菱坐上轿子,一行人回转朱府。木严梓这才感觉到心头空落落的,呆呆的站在礼堂上,竟是半晌没有动作。

    回到朱府,一连串的跪拜,加上拜堂礼、同牢礼、合卺礼等诸多仪式。整个朱府始终是欢声笑语不断。

    新房之内,朱平安和木语菱终于能坐下来喘一口气,盖袱已经在拜堂礼的时候揭下,木语菱和朱平安互相看看,同时笑出声来,笑容中满溢着幸福和甜蜜。

    “岳父大人似乎,似乎刚刚落泪了!”朱平安轻声说道。

    木语菱轻啐一口,“你倒是看得仔细,被父亲知道了,又是一顿好骂赏你!”

    朱平安笑着‘摸’‘摸’鼻子,“其实岳父大可不必如此,我本打算便是成婚之后,咱们就是要和他老人家一起住的,要不是怕别人嚼舌根,我宁愿做个上‘门’‘女’婿。你说说看,现在还不是一样!”

    木语菱闻言,顿时笑起来,作势挥拳要打,却被朱平安一把揽在怀中。

    旁边的两个引礼嬷嬷和几个小丫鬟顿时掩嘴轻笑不止,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将‘门’给关上。

    木语菱立刻羞红了脸,“还没到‘洞’房‘花’烛呢……!”

    朱平安看看窗外高高挂着的太阳,不禁叹口气,“一想到还要应付那么多宾客,我的脑袋都是疼的!”

    木语菱嗤笑着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用一根青葱似的‘玉’指点点他的鼻尖,“路师傅、黄大人、陈先生他们还都等着你呢,别耽搁太长的时间,免得他们久等!”

    朱平安痛苦的哼了一声,但转瞬间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慌里慌张的在新房之内找了起来。

    木语菱大奇,不一会,却见朱平安从柜子中捧出来一个小小的包裹。

    打开包裹,‘露’出一双‘玉’镯和一个灵牌。上面赫然写的是“沈氏青璇之灵位!”

    木语菱随即明白了朱平安的用意,连忙也站起来,整好身上的衣衫。

    朱平安将灵牌恭恭敬敬的摆放到条及上,还没说话,木语菱却是将他的手牢牢抓住,送过来一个会心的微笑。

    两人在灵牌之前双双跪倒。朱平安却猛然间哽咽起来,“娘,孩儿平安今日成亲了,这就是我的妻子木语菱,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你一定见过她,对不对?”

    木语菱轻握朱平安的手掌,随即转向灵牌,“娘,我便是语菱,自今日起,我便是您的儿媳,自此之后,便由我来照顾平安,请您老安心!”

    朱平安从脖子中取下‘玉’牌,“娘,姚少钦姚公公曾经说过,这个‘玉’牌便是要‘交’给你的儿媳的,今日我便将它‘交’给语菱保管,盼望您老保佑孩儿夫‘妇’两人平安一世,白头偕老!”

    朱平安将‘玉’牌挂上木语菱的脖颈,又将那副手镯拿过来,看着木语菱的眼睛,“你也知道我的父亲是何人,虽然他今日不能来参加你我的婚礼,但他还是带来了祝福,这便是他让我‘交’托于你的!”

    桌案上的红烛火光一阵晃动,继而便是大滴的烛泪洒落下来,火焰之中,似乎映出一张笑意融融的脸庞,一闪即逝。r--81862+dsuaahhh+24507994-->

第六十四章 麻烦上门

    大明崇祯十三年五月,又是整整半年滴雨未下,整个大明帝国的北方都陷入到大旱的困窘之中。本月初,江南苏州、松江、湖州三府连降大雨,水势骤发,霎时汹涌,不分堤岸,屋宇倾倒,一片菏泽。大明的鱼米之乡、财赋之源遭受如此大灾,整个帝国都为之震动。斗米涨至四钱银两,就连富户都是无以为继,千里之内,草木根皮都被饥民食用一空,江南陷入到大明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动荡之中。

    山东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其中也只有登州以及紧邻的莱州却是在这一片哀鸿之中保持了难得的平静。

    从潍县至昌邑的官道上缓缓驶来一支车队,大约有两百人左右,居中是二十多辆满载着货物的骡车。其中大多是都是些身形魁梧,警惕戒备的汉子,一看便知是商团雇佣来的武士,专为保护商团的货物。车队第一辆马车上还挂着商团的旗号——“登州祺祥”。

    祺祥商号也是山东的老字号,总号设在济南。前年清军入寇之时,总号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之后登州贸易区建立,祺祥货栈的老东家便动用了仅剩的金银咬着牙买下两间商铺。谁知道,就是这在外人看来的搏命之举,却真的起到了起死回生的效果。祺祥货栈生意水涨船高,竟是在这短短的不到两年的时间内便恢复了元气。

    要说这货栈的运气还真是不错。一直以来。便从松江和苏州购进大批棉布和绸缎,然后转手便卖给前来登州的海外客商。今年,江南遭了灾。不要说这些丝织之物,就连吃穿用度如今都成了问题。祺祥商号的老掌柜见机的快,立刻便命自己的长子前往松江收货,总算用粮食换回了一些挤压的绸缎,算起来,这次虽然赚不了多少,但却保住了本钱。总算有惊无险。

    刚刚进入莱州境界,少掌柜总算松了一口气。如今北方大乱。尤其是山东境内响马、贼寇多如牛毛。好在祺祥商号总算在绿林道还算有些交情,一路上还算是平平安安。只要进了登州界,那才算是万无一失。如今的登州,新组建的新军已经达到万人。少掌柜可是亲眼见过,那才是军容整肃、令出如山的精锐之师。一身貌似与曾经来访的佛郎机士卒有些相似的简易板甲,统一的红色袄服,黝黑的,顶端插着红缨的铁盔,尤其是那散发着肃杀之气的精气神,便使人望而生畏。

    再加上四卫的军力,如今的登州足足有四万大军守卫,还不包括现在已经扩充到三百艘舰船的登莱水师。将整个登州守卫的如同铁桶一般。宵小之辈谁敢乱来,只要一踏上登州的土地,那边有了安全的保证。

    官道上几乎杳无人迹。距离昌邑还有大约三十多里,晚上便可以在那里歇脚,众人虽是饥肠辘辘,但早有商团的管事得了少掌柜的吩咐,将一个个煮熟的土豆送到手中,虽然不甚美味。但足够先垫垫肚子了。

    要说这土豆,可真是好东西。目前也只有登莱两州开始大规模种植,两州也都是靠着土豆和番薯,熬过了如今的大灾之年,一亩地少则六七百斤,多则过千的产量,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种田老手也是吃惊不已。更何况,这两样东西还是种植简单,即便在干旱的环境下,依然没有收到多大的影响。想当初,朱大人刚开始推行的时候,好些农夫还不愿意在自家的田地中种上这些东西,现在才发现,这朱大人才是真正的万家生佛啊,将这两种作物带进了登州,活人无数啊!

    现如今,不仅是山东的流民纷纷向登莱两州汇集,就连河北、直隶的饥民也都靠拢过来,登州也是照样全都收纳,听闻便是利用这些流民,朱大人将其送到登州附近的岛屿,开垦荒地,建设军港码头,短短时间内,东海的诸岛大多都有了登州的辅兵驻扎。

    想一想,还是回到登州心里踏实啊,此次回去之后,便要全说老父。朱大人巡视登州各处时不止一次的说过,海洋便是财富的聚集所在啊。这一年,已经有不少登州的殷实人家自筹资金购买或者打造武装商船出海远行,虽然风险大了些,但只要成功一次,便是十几倍的利润。祺祥如今也算是登州城内中流商家,完全有能力召集一些小商家自组船队出海,仔细想想,如今大明境内烽烟四起,和出海的风险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着这些,少掌柜仿佛在瞬间又恢复了不少精力,连忙命令众人加快脚程,今晚一定要赶到昌邑落脚,明日里加紧行程直奔登州。

    下单走出去不到五里路,却忽然发现官道被数十根圆木挡住了去路。众人心头一惊,少掌柜也是心头一紧,想让众人戒备的话还没说出口来,道路的两边却忽然杀出了几百名的黑衣汉子。这些人也不说话,一阵乱箭之后,便是手执各种兵刃扑向了商队。

    少掌柜大惊失色,胯下的坐骑也被两支冷箭射中,悲鸣着倒下来,将他掀下马来。

    “各位是哪路好汉?咱们是登州的祺祥商号,诸位要什么都好说,千万不要……!”话没说完,少掌柜却是自己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猛然间发现,这些人的目的就在于商队的财货,出手更是狠辣无比,但凡出手,便是夺命的招式,雇佣的这些武士,应付寻常盗匪勉强可以,但在这些人的面前,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少掌柜看出了端倪,其他的人也不是傻子,呼啸一声,便四散逃去,但那些黑衣人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反而是紧追不舍,看来是要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几名商团自己豢养的武士拼死保护着少掌柜少出重围,走不太远,便是一个山坡。情急之下,武士将少掌柜一掌推了下去,而他们则返身杀了回去,打算用自己的性命为主家争取逃命的时间。

    ……

    五月的登州,远没有京畿和河北之地来的闷热,依旧是凉风习习,仿佛还是初春的天气。又经过半年的建设。整个蓬莱港再次扩大了规模,现如今的码头已经可以容纳两百艘商船进入。而贸易区也整整扩充了三分之一,即便是如此依然是供不应求。

    面对着大批流民的到来,朱平安起初也是头痛无比。大量人口给登州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但随即童万钧便提出了一个极具建设性的提议。登州外海上遍布着数以百计的岛屿。其中较大的便有长山岛、沙门岛、大竹岛等十余座岛屿,每座岛屿都足可容纳两千人以上。登莱水师稳步发展,一面积极练兵,剿灭海盗。如今刘小刀等人纷纷金盆洗手,海贸的利润让他们趋之若鹜的加入到商队的行列中,还有一些人选择加入到登莱水师中,想为子孙搏一个名分和产业。另一面便是为商船护航,凡是东海隶属于登莱的水域,水师可以护航。商队只需缴纳可供水师舰船出航的成本金即可。

    这样一来,大批的流民便摇身一变,成为登州的辅兵新成员。他们携家带口,入驻到各个岛屿之上,开垦的荒田三年之内不必缴纳任何赋税,出海捕鱼的收入官府更是不会干涉。这些人亦兵亦民,定期接受军事训练,官府发放兵器。登记在册,战时为兵。平时为民,也能作为登州在海上的耳目。

    今日,便是一批两千人的流民乘船赶赴高山岛,今后,那里将是他们的新家。随船而去的,还有一百名正式的登州士卒,以及一批粮食和木材。朱平安也在杨德凯、郭追、阴世纲等人的陪同下亲自赶到码头送行。

    成婚之后,朱平安便将手中的财政大权全部交给了木语菱。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自己的妻子最为放心,之前洪胖子还充当过朱平安的军需官,其人虽然粗鄙,但对算术一道却是倍加娴熟和精通,便由他作为副手,辅佐木语菱掌管登州财政。朱平安的收入来源便是贸易区,作为最大股东的同时,还是贸易区内最大商号的背后东主,这一年以来,银子便如同流水一般,汇入他的手中,也足以支撑起登州的军力。在他的周围,山东商贾也成为了最坚定的支持者,渐渐汇集到他的周围,其中还包括以鲁王朱以海为代表的山东官员。

    新军的建设如火如荼,洛佩斯和歌德相继从欧陆诸国聘请了一些军官加入到新军当中,欧洲各国现下最为先进的火器和冷兵器结合的战术逐渐渗透进新军的训练当中。不仅是新军,就连登州四卫,都开始逐步学习这种战法。

    洛佩斯费尽心思弄来的狗锁火枪和毕懋康研制的燧发枪,以及王承恩送来的兵部造作局的那些工匠起到了极大的作用。狗锁枪的设计虽然先进,但结构复杂,造价颇高,维护不易,这就需要大明工匠根据毕懋康的设计逐步进行改良,将燧发枪的定义应用于狗锁枪。扳机也因此应运而生,这让朱平安对于大明工匠们的创意赞佩不已,科学就是这样,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创意和提示,便可以向前远远的跨出去一大步。

    当然,目前大明的火枪制作还是纯手工制作,远远不能满足战争的需要,很多基础的工业设备和设施还没有得到应用,朱平安便利用洛佩斯逐步引进欧洲已经投入使用的车床等设备,以此来推动登州的军工产业革新。这也只能一步步的进行,想要一口吃个胖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顺便的,朱平安还将膛线和米尼弹的概念灌输给了工匠们,相信不远的将来,工匠们一定可以将其变为现实。在这一点上,朱平安自认是个外行,虽然被工匠们惊为天人,但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走了一点捷径而已。

    火炮的改良则全部交给了孙和鼎兄弟以及随后赶来的张涛等人,他们都是大名最先接受先进火炮知识的士人,对于火炮的铸造更是有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狂热和痴迷。以大明的工艺水平,仿造处佛郎机跑、红衣大炮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朱平安提出的却是利于野战使用,移动速度较快的火炮,这一点才是最为重要的。例如当初用过的没良心炮的缩小版,也就是最原始的迫击炮等,大明的虎蹲炮便可以依据这种类型进行改良,成为步兵攻坚的利器。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但其中也少不了一些变故和阻碍,就在朱平安想的出神的时候,阴世纲得到了消息,匆匆来到朱平安的身边。

    “大帅,祺祥商号的车队在莱州被劫,这已经是本月之内的第四起针对登州商贾的恶性事件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保险赔付第一单

    听到阴世纲的禀报,朱平安的好心情眨眼间烟消云散。就从上月开始,青州、兖州境内就接连发生了商队被劫的事情,开始时,登州方面并未在意,军情处搜罗到不少情报,但因为规模较小,所以并未纳入到关注的范围内,如今毕竟是乱世,商旅被劫是再常见不过的了。

    然而,就在五月初三的时候,登州商团的一支联合马队在青州境内被劫,三百人的商团竟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经军情处的探子勘察,其手法竟然与之前的几起劫杀案如出一辙,可以判定是同一伙人所为。从那时起,登州方面开始对这伙劫匪开始关注。

    军情处初步猜测,这一伙劫匪针对的目标便是登州贸易区中的商户,此案要是迟迟不能侦破,便会影响到整个贸易区的经营。要说登州军情处在山东方面的眼线已经算是周密,但调查起这一伙劫匪,却是颇为吃力。军情处估计这伙劫匪的总人数在五百人上下,战力彪悍、属于是有预谋、有组织的犯罪团伙,但撒开网去,却并没有发现多少线索,这几百人的马贼来无踪去无影,竟是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而且就在作案之后,居然还懂得打扫战场,将所有的痕迹,包括己方战死的人员尸体、受伤的血迹、包括使用的箭矢等,都全部带走,不给之后而来的军情处留下一点机会。

    如此一来。将朱平安都给惊动了,这伙马贼劫匪心狠手辣,进退极有章法。伏击商团的做法颇有军人的特点,这样一来,整件事情的背后便隐藏着极大的阴谋了。

    就在此时,海上也同样不平静起来,商贾的船队就在登州海域,连续受到袭击,人和财货都损失不小。不过这背后的操控者倒是显而易见。登州海域经过登莱水师的清剿。目前海上已经平静了许多,就连刘小刀等大股的海盗。都开始向海商的身份进行转换,这海上的盗匪不会看不清形势,做出如此胆大妄为、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加上此前就在郑森离开登州之后,郑家又再次派遣郑鸿逵前来协商。打算在贸易区中空手套白狼的占上四成的份额,却被朱平安严词拒绝。这海上的事情十有七八便是郑家弄出来的。

    可这陆上的事情呢,会不会也是郑家搞的鬼呢?

    “祺祥商号损失惨重,两百多人的商队只逃出来一个人,财货被劫掠一空。手法和原来一样,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咱们的人已经勘验了整个环境,只是在附近发现了一些扎营和篝火的痕迹,别的一无所获。祺祥的少东家被手下拼死救出。摔下山坡这才摆脱了追兵,劫匪误以为他已经摔死,加上天色昏暗。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坚持着回到登州。”

    阴世纲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有一件难事,这祺祥却是咱们保险行的第一个主顾,前些日子都司衙门解决了贸易区内商户的争端,这祺祥的老东家是感恩戴德。亲自送礼至都司衙门却被大帅赶了出来。也是无计可施,为了报恩。竟然跑去保险行为此次江南之行买了一份两千两银子的保险。如今商户们已经开始私下里传言,不知道官府会不会为此次的事情赔付……!”

    朱平安一愣,接着便是笑了起来。倒是没想到这祺祥的老东家竟然闹了这么一出。当日自己不过是偶然在巡视期间,帮助一些商户解决了一桩登州内某豪族仗势欺人,利用一些地痞无赖骚扰商户,达到侵占商铺的小伎俩。却是没想到这祺祥东家为了这件事情,竟然阴差阳错的成了成立以来一直无人问津的保险行的第一个主顾。

    如此一来,这坏事倒是变成了好事了。如今商队屡屡被劫,贸易区内人心不稳,倒是可以借着这件事情,将商户的情绪稳定下来,顺便正式的向众人推介一下保险行的存在意义。

    朱平安没再说什么,立刻率领着百十名亲卫,以及郭追、阴世纲赶赴贸易区。

    到达贸易区的时候,城管大队派人前来禀告,受伤的祺祥商号的少东家已经被送往贸易区旁边的登州第一医院救治。

    登州第一医院,这也是朱平安在重组登州结构时的发明,眼下的第一任医院院长便是马夫王,如今还改了个名字叫做马一德。医院直属都司衙门,马一德也是现在登州正式的在编正五品的官员。

    马一德虽然医术一般,但跟随朱平安有些时日,这一套管理艺术倒是学的很快,毕竟还是心腹之人,医院今后还要承担野战救护之责,所以,朱平安就安排了他前来坐阵。反正也不需要他这个院长亲自上阵诊治,如今登州人才济济,光是山东的名医就聘来了不下二十人。

    另外还特意设置了西医科,延请了佛郎机西医数名以为坐诊,虽是生意清淡,但朱平安却让马一德牵头成立了“中西医结合研究小组”,开始逐步推进中西医互相辅助的研究方式,为医学的发展奠定基础。毕竟西医的某些治疗方法对于野战包扎和快速处理伤口还是有着积极的作用的,这在将来的战争阶段将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登州第一医院是一个由新军保护的区域,就在贸易区的西侧,分为两个大院落,一个负责接待日常的救治,目前贸易区内庞大的流动人口的求医需要便完全可以满足。另一个则是中西医研究的所在,由一百名新军士卒负责保卫。

    朱平安赶到的时候,祺祥的少东家刚刚包扎完毕。说起来,他倒是没有什么大的伤口。只不过在摔下山坡的时候,弄了不少的擦伤。加上这没命的奔逃至登州境内,一路的劳累才使得整个人一遇到登州的守卫便昏了过去。

    此时,少东家刚刚苏醒。见到朱平安亲自到来,顿时给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朱平安却摆摆手。马一德抖动着山羊胡子凑过来,“大帅,此人的伤势不算重,包扎之后只要每天定时换药。便无大碍,倒是不必住院了。直接回家休养就是!”

    朱平安点点头,接着便是吩咐准备马车,要亲自将少东家送回贸易区中的祺祥商铺。这一来可是将他吓得不轻,但朱平安却是不由分说。坚持将其抬上都司衙门的马车,一路向着贸易区而来。

    路上,一名亲卫得了朱平安的吩咐,去都司衙门请洪胖子也过来一趟。

    贸易区内的确是人心惶惶,不到一个月,就连续发生了四次劫案,而且全是针对登州商贾,不留活口,这样下去。谁还敢再到登州来做生意,那这大笔的投资不是打了水漂吗?

    因此大批的商贾都暂时歇业,聚拢到一起想要讨要一个说法。更有好事的人在私下议论,这祺祥可是那保险行的第一个主顾,如今遭了劫,不知道官府会不会赔付。大多数人都嗤之以鼻,向来只有官府从商贾手中赚钱,哪里听说过官府会给商贾赔钱的。这保险行名义上是贸易区管理委员会的产业。但谁都知道这是朱平安的私产,朱大帅会为了一个商贾。自己掏腰包赔钱吗?那开这保险行不成了做善事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之际,消息却传了回来,听闻朱大帅将祺祥的少东家亲自给送了回来,如今已经到了贸易区的大街了。众人一听,又是一窝蜂的涌向祺祥号。

    祺祥商号的老东家早已是得了消息,率领着一家老少、上下一干人等等在门外,众商贾围拢过来的时候,朱平安的马队也已经到了商号的门前。

    朱平安并没有下马,而是端坐于马上,吩咐手下将少东家抬了下来,老东家感激涕零,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朱平安命人将其搀扶起来,环视四周蜂拥而来的商贾,先是向四周作了一个揖。

    “诸位,祺祥号的事情想必大家伙已经得知了。最近确实连续发生了数起我贸易区商户被劫的惨案。虽然不是在登州境内,但本官却是感同身受。贸易区初建,要不是各位的踊跃,贸易区万万不会有今日的光景,在此本官便当着诸位的面说一句,两月之内,登莱水师、登州兵马将全部出动,即便是这伙劫匪藏在登州境外,本官也誓要将其连根拔起,还诸位一个太平时节。”

    众人轰然间叫好连连,登莱水师、登州兵马全部出动,那可是足足有几万大军,找出一帮马贼来还不容易,看来这朱大帅真是被激怒了,自从他来到登州,除了当时那场莫名其妙的四卫哗变,何时见过他动用过如此的雷霆手段。

    朱平安将手向下一压,“还有,诸位都是走遍天下的商贾,为除恶务尽,本官也需要诸位的帮助,衙门毕竟人手有限,还请诸位散播消息出去,但凡有这伙劫匪的消息,送到咱们登州都司军情处的,经查属实的,本官将奖赏纹银一千两!“

    话音刚落,周围已然是有人吆喝起来,“大帅放心,剿灭这伙天杀的马贼,乃是为我等商贾造福,岂能收下衙门的银子。我等这就散布消息出去,发动山东境内的同道,无论是黑是白,一有消息,立刻通知衙门便是!”

    朱平安一笑,再次拱拱手,“那便有劳诸位了,不过本官既然已经开了口,这赏银还是不能少的!”

    说话间,洪胖子疾驰而至,胖脸红扑扑的,到得朱平安面前翻身下马,将一叠账册奉到朱平安的面前,大声说道:“回禀大帅,祺祥号购买保险行的文册俱都在此,请您过目!”

    朱平安没有接过来,反而是问道:“都核实清楚了吗?”

    “回大帅,清清楚楚,三月二十九当天,祺祥号至贸易区保险行购买此次江南贸易的保险,条款中约定,凡货物在登莱境内受到损失的,除地震、大水、雷电等天灾之外,我保险行都应按照条款规定予以赔付!文册上,保险行和祺祥号的印章、签押俱全!”

    朱平安笑着拍拍手,“那就没什么说的了,恰好今日众人都在,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进行赔付吧!”

    “是!”

    洪胖子毫不拖泥带水,冲着不远处一挥手,众人这才发现,外边又来了两辆骡车,车上总共摆了五个木箱。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亲兵们已经清理出一条道路,骡车来到祺祥号的门前。祺祥号的老东家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连连摆手,急的直跳脚。

    朱平安却说道:“老人家,不必着急,保险行也是做生意,契约上条款写的清清楚楚,该谁负的责任便要成承担起来,生意无非是诚信二字,离开这两个字,生意岂能做的长久?”

    朱平安的一番话,顿时让周围的众人寂静下来,一个个若有所思。

    木箱被搬下来,整整齐齐的摆在祺祥号的大门前,洪胖子将一张合约递到老东家的面前,“保险行对祺祥号投保事宜进行赔付,按照两千两纹银的标准,共计应当赔付贵号纹银一万八千八百六十五两纹银,这木箱中的银子已经清点,请老先生派人点收吧!“

    老东家看着洪胖子,又抬头看看朱平安,脸色忽然间潮红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用尽全身的力气跺跺脚,“罪过啊罪过!大人高义,小老儿感激不尽,还点收什么,来人,将银子装车,立刻送到咱们贸易区的钱庄给存起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郑刘勾结

    祺祥商号得到保险行的赔偿,一时间在登州引起了轩然大‘波’,原本不被人重视的保险行顿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不可否认,此举对挽回登州都司衙‘门’和贸易区的威信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使得躁动不安的人心渐渐稳定下来。

    在人前始终保持着从容淡定模样的朱平安,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后,却换了一副面孔。自从去岁来到登州,虽然期间风‘波’不断,但总算是一帆风顺,登州恢复了生机不说,贸易区更是令朱平安的财源有了保证。但如今发生的事情确实要动摇朱平安的主政之基。又怎么会不让他心烦意‘乱’。

    海上的事情可以确定是郑家做的小动作,纵观如今的海疆,敢于向登州动手的也只有郑家。关于郑家的报复,也早<在朱平安的预料之中,这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退一万步来讲,郑家现如今毕竟也是朝廷的人,就算他们撕破了脸皮,以海盗的手段来对付朱平安,登州方面也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反倒是现在频频出现的这股所谓的马贼,倒成了朱平安的心腹之患。他们这般肆无忌惮的袭击登州的商贾,杀人劫货,更是隐藏在暗处,朱平安便有种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可以发泄的感觉。

    训练有素、残忍嗜血,这便是这些马贼的特征,在朱平安看来,这些人更像是大明的‘精’锐士卒,普通的马贼是万万做不到这一点的。可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呢?

    在这山东地面上。朱平安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刘泽清。刚到登州时,刘泽清便蠢蠢‘欲’动,打算利用四卫给朱平安一个下马威,不过却被朱平安给狠狠咬了一口,就连心腹蔡连升也死在了莱州。如今,会不会是他在暗处突施冷箭呢?

    可湖广剿匪战事正酣,杨嗣昌猛攻不止,张献忠已经隐隐有了要退往四川的架势,而且并没有收到什么消息说刘泽清返回山东,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能有心思来组织这一切吗?

    军情处已经像一台加足了马力的机器开始全力运转起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这股来无踪去无影的马贼,只有先解决了他们,这才不会影响到贸易区的正常运作。

    到了晚间,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下人过来请了好几次。说是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但朱平安却是没有任何的胃口,还是自己一个人留在书房内,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对策。

    不知不觉间。一双滑腻的双手轻轻‘揉’捏起朱平安额头两边的太阳‘穴’来,扭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妻子木语菱。

    成婚已经半年,木语菱已经改作‘妇’人的发髻,整个人平添了一股成熟的韵味来。平心而论,木语菱的容貌并算不得什么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但就是她浑身散发出的一种恬淡、温暖、宽和的气息,却是让朱平安深深体会到了一种归属的感觉,似乎只要一看到她,整个人便是被家庭的幸福感觉紧紧包围着一般,整个身心都因此而变得放松了许多。

    “还在为马贼的事情烦心?”木语菱很清楚自己的丈夫是在为什么烦恼。

    朱平安惬意的闭上了眼睛,舒服的靠在椅子上,脑袋则紧贴着木语菱的身体,一天的疲乏顿时消散不少,轻轻点点头。

    “你呀,这是当局者‘迷’。”木语菱一笑。

    朱平安睁开眼睛,“这话如何说?”

    “看这马贼的手段,应该确是行伍出身,而且必定不是普通士卒,据妾身看来,倒像是主将的亲卫。能对山东地形如此熟悉,消息又这样准确的,除了山东总兵府,还能有何人?”

    朱平安猛然‘挺’直了身体,“你是说这些人的确是刘泽清的部下?”

    木语菱忍不住笑起来,“难不成还有别的督抚的亲兵深入山东,来这地面上劫掠商贾,冒着得罪你和登州市舶司的风险,就为了那些财货不成?”

    木语菱的一句话便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使得朱平安的思路清晰起来。对啊!能和自己称得上切骨之恨的,除了刘泽清还能有哪个?去年,蔡连升被自己暗杀,四卫的兵变无疾而终,刘泽清安‘插’在登州的官员被一扫而光,他能眼睁睁的看着登州就这样独立于山东之外,看着贸易区蒸蒸日上,而无动于衷吗?可笑自己一直还在小心的应对着他随时可能会来的报复,竟然没想到他居然悄无声息的就开始了行动。

    半年之前,也就是成婚的前夕,周延儒派人从京城来送贺礼,来人也转达了周延儒的一句话,“一山不容二虎,我心属的山东总兵便是你!”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刘泽清作为杨嗣昌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将,如今势力已成,周延儒就算想要拿掉他,没有崇祯皇帝的支持也是枉然,更可况现在这中情形,崇祯是巴不得看着杨嗣昌和周延儒互相制衡,来进一步将权力握在自己的手中的。所以,在山东,周延儒可以依靠并利用,只能是朱平安。

    “现在,唯有一点咱们需要小心应对!”说到这儿的时候,木语菱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色’,“那便是,如今海上也不太平,咱们须得小心,郑家和刘泽清联手!”

    朱平安深以为然,随即便是有些意外。一直以来,木语菱都是以小鸟依人的模样示人,自己却是没有发现她在判断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是具有如许的敏锐的‘洞’察力。

    看着朱平安好奇的眼神,木语菱羞赧的一笑,“还不是父亲,自己不好意思直接和你说,反倒是要通过我的嘴巴来告诉你!”

    朱平安恍然大悟,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暖意来。木严梓虽是醉心于经史子集,但毕竟在朝中多年。于这些事情看得是格外的透彻。不过想一想自家那位岳父大人的脾气,朱平安却是不禁莞尔。

    伸手将妻子揽入怀中,心中的焦躁和烦闷也随之烟消云散。可接下来怀中的木语菱如同蚊子哼哼一般的话语却让朱平安险些跳了起来。

    “今日,父亲将我唤去,让我将这番话转告与你,接着便问到一件事情。问咱们成婚已经半年了,为何,为何……!”木语菱的声音越来越低,整个身子都如同小猫一般拱进朱平安的怀中,“为何。迟迟没有喜讯!”

    一错愕之下。朱平安抱着木语菱顿时站了起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岳父大人教训的极是。咱们这就努力耕耘便是!”

    ……

    月夜。济南府久山镇码头。海面上漆黑一片,十余个黑影就隐身在海边的礁石中,静静的观察着海上的动静。今晚海面上的风‘浪’不小。‘浪’‘花’接连不断的拍向岸边,击打在礁石上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时至三更天的时候,风‘浪’终于减弱了一些,这些黑影中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这么大的风‘浪’,他们还会如约赶来吗?”

    旁边一人回答道:“大人稍安勿躁,他们这些人虽然海上,但总算是言而有信,说是今晚过来,便一定会到!”

    话音刚落,就看到远处漆黑的海面上忽然冒出一点星光。众人顿时缄口不言,立刻看向冒出亮光的所在,不多时,闪光再度出现,众人明白,等的人终于到了。

    大约过来半个时辰,一条不大的小船渐渐靠近岸边,船头处一人举着一盏气死风灯,同样小心的探察着岸上的情况。

    黑影中跑出一人来,手脚利索的爬上最高处的礁石,手中同样举着一盏灯火,连续画了三个圆圈,小船这才慢慢靠近,几个身影踩着海水,深一脚浅一脚的上了岸。

    来到一处避风的礁石后,早已等候在岸上的十余条黑影围拢过来,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冲着上岸的几人拱拱手,“敢问,哪位是郑家四爷?”

    一个矮小的身影走上前,一身油布制成的渔靠紧紧的贴在身上,腰带中绑着两把尺许长的短刀,鲨鱼皮套在灯火的照映下反‘射’出黑漆漆的‘色’泽来。

    “我便是郑鸿逵!”郑鸿逵脱下包头的头巾来。

    对面那人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事来,‘交’到郑鸿逵的手中,“在下刘茂,乃是刘大帅麾下的亲卫千户,大帅如今不便‘露’面,特派在下来与郑四爷会面!”

    郑鸿逵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刘茂的腰牌,“刘帅既是不便出面,那两家之前约定的一起出兵,还做不做数?”

    “当然作数!”刘茂急着解释道:“湖广战事正急,我家大帅施了苦‘肉’计这才被允准返回山东养伤。为避免引起登州的戒备,大帅悄悄回到山东,这也怕打草惊蛇,坏了贵我两家的大计啊!”

    “哼哼!刘帅说的轻巧,大事在即,他却到现在也不‘露’面。这让我郑家如何想,我家大哥如何想?事情摆在眼前,登州不过弹丸之地,我郑家水师数千战船,数万之众,拿下小小的登州不过反掌之力。只不过我郑家远在福建,这才勉强同意了刘帅的计划。现如今,刘帅倒是躲得清闲,难道就让我郑家子弟兵充作马前卒吗?”

    刘茂暗骂一声,但脸上却是赔笑连连,“四爷说的哪里话。我就爱大帅岂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这两月,我家将主的亲卫马队便在莱州、青州一带,频频截杀登州商贾,如今已然‘弄’得登州境内人人自危,就连朱平安的保险行都赔了不少银子进去,只要搞得他人心涣散,咱们再一斩而下,岂不是手到擒来吗?”

    看看郑鸿逵的脸‘色’稍有缓和,刘茂接着说道:“临来时我家大帅再三叮嘱,一切都按之前商定好的办。六月初二,贵方水师假冒倭寇大举进攻威海卫,消灭朱平安的水师,而我家大帅则调动山东兵马以协助登州抵御倭寇入境为名,顺势一举铲除朱平安。今后登州贸易区便是贵我两家一分为二,从此携手合作,大发其财便是!至于市舶司那边,我家大帅自然也会有所‘交’代,无外乎是钱财二字,那些个阉货们绝对不敢说一个不字!”。--81862+dsuaahhh+24552799-->

第六十七章 海上密谋

    与刘茂的见面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终归没有见到始终隐藏起来的刘泽清,这让郑鸿逵心中很不是滋味。

    就在朱平安成婚之后不久,也就是郑鸿逵和郑森返回福建之后,刘泽清派遣信使找到了郑家家主郑芝龙,言明要与郑家联手夺回失去的登州。

    刘泽清与朱平安在山东势成水火,这在许多人眼中都是明摆着的事情。朱平安经营登州,不到半年的时间便肃清了反对的声音,将这块地盘看护的如同铁桶一般,让刘泽清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空有一个山东总兵的名号,却是徒呼奈何。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只有湖广战事结束后,刘泽清返回山东之后,两人才会正面发生冲突。但没想到的是,刘泽清即便远在湖广前线,依然对朱平安和登州动起了脑筋。

    作为郑家的家主,郑芝龙同样没有想到刘泽清会派人千里迢迢的无错赶到福建来寻求自己的帮助。要说之前,两家在海贸方面也算有些交情,山东历来便是走私贸易的主要通道之一,不过因为连年战乱,贸易量远远比不上江浙两广、福建这些地方。以郑家水师为主力突袭登州海港和威海卫军港,当然。郑氏水师要冒充倭寇和海盗的名义,大举劫掠登州。之后,刘泽清以抵御的名义将留守在山东的军队开进登州,从海上和陆路两面将朱平安的势力连根拔起。计划是天衣无缝的。

    两家联手拿下登州之后,郑家便在北方有了一个落脚点,得到的好处便是威海卫军港转为郑家实质上的私港,另外还有贸易区一半的份额。刘泽清对于威海卫没有什么兴趣,更没有兴致重组什么登莱水师,他要的只是登州和贸易区这个聚宝盆而已。

    平心而论,如果在去登州之前。郑鸿逵是一定会反对刘泽清和郑家联盟这个提议的。郑家水师虽然强大。但并不是大风平白刮来的,这也是积攒了数十年的家底。为了一个区区的登州便要如此大费周章,郑鸿逵觉得有些不划算,倒不如坐下来。拿出些诚意来和朱平安商量。倒有六七成的可能性两家可以联手控制大明海域内海贸。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也免得和朱平安刀兵相向,两家都是得不偿失。朱平安其人能将登州弄出现在的模样,也算有些本事,但还是太年轻了。看看他弄出来的那些玩意,只能说是华而不实。有了钱也不完善水师的力量,却反倒去捣鼓什么新军、火器之类的东西。登州这么大一块肥肉,却没有强大的水师来保护,不等于是白白将一块肥肉摆到了众人面前嘛!

    从这一点来说,刘泽清也只有同海上的巨无霸郑家合作,才能夺回登州这块地盘。

    郑鸿逵上了舢板,水手们熟练的操弄小船扭头向茫茫大海划去。郑鸿逵的心里却有些担忧,大哥郑芝龙此次和下定决心和刘泽清合作,也是动了要向北方渗透势力的心思。目标无外乎便是江淮,江淮富庶也是不亚于江南的所在,但却无自保之力,只有拿下了江淮才可以染指江南。郑芝龙投靠朝廷这些年来,已经深谙此道,从骨子里来说,更像是一个商人而非是一个政客,在他的眼中,只要是不断扩充郑家的财源,迟早有一天令他郑家也可以成为足以和京师那些勋贵之家相媲美的豪门。

    可登州不一样,登州和辽东隔海相望,其中还要面对一些满清的地盘,说的不好停些,两面中间也只不过是隔了一条海沟而已。郑鸿逵很清楚自家大哥是个什么脾气,只要是能保障他的荣华富贵,他不在乎和谁合作,从这一点上来说,便是郑鸿逵这个秀才出身的人所不能接受的。

    不多时,已经远离岸边,前方浓重的黑暗中出现了数条扮作商船的海沧船,此时,隐藏起来的佛郎机炮,已经全部推了出来,船上的水手也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靠近来,船上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禀报大公子,四爷回来了!”

    上得船来,脱去了那密不透风的渔靠,郑鸿逵这才觉得浑身上下松快了不少,迎面走来了那木讷的施琅,冲着郑鸿逵一作揖,“四爷,咱们这就启程返回,风浪眼见着又要打起来,大公子请您到他舱里歇息。”

    郑鸿逵也不说话,拍拍施琅的肩膀,径直走去了郑森的舱房。

    海沧船本就不大,每船不过能容纳五十多个水手和战兵,因此舱房更是显得极为的狭小。但这毕竟是山东地界,大船都停靠在外海,要想靠近海岸线只能通过这海沧船。

    郑森还没有睡,就在这狭窄的舱房中自斟自饮,郑鸿逵暗自点头,这郑森此人虽然心高气傲,但却着实和一般的贵介公子不同,在水师历练这么长时间,竟是一声苦也没喊过,平日里与众士卒水手同甘共苦,深得下层的军官和士卒尊敬,如果能再将这心胸练得开阔一点,将来必是郑芝龙最为合适的接班人。

    “四叔”,在郑芝龙的几位兄弟中,郑森最为尊敬的便是郑鸿逵。原因是因为郑森自小受过良好的教育,众位叔伯中也只有郑鸿逵是秀才出身,总算有些共同话题。而早已阵亡的郑芝虎包括郑芝豹等人都是粗鄙的武夫,根本说不到一起去。

    “晚风甚凉,四叔也用些烈酒暖暖身子吧!”郑森将一个酒壶递到郑鸿逵的手中。“事情谈的如何?”

    一口烈酒下肚,灼热的感觉沿着胸口一路向上,直顶脑门,郑鸿逵呼了一声痛快,这才说道:“刘泽清老奸巨猾,还是坚持要咱们先出兵拿下威海卫,然后他才有名义进入登州……!”

    没等郑鸿逵说完,郑森便直接说道:“这个不是问题,临来的时候,我已经和父亲深谈过一次,此次来山东便是要确定出兵的具体时间。刘泽清有他的算计,咱们却不可不必理会,登州的存在已经影响到福建的海贸,咱们不可等闲视之。趁着朱平安羽翼未丰,咱们一举拿下登州,他背后就算是路振飞,依照父亲的身份,将来总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郑鸿逵沉默的点点头。郑芝龙和郑森考虑的不错,有没有刘泽清,郑家都要扫除登州的影响,就算朱平安是朝廷命官也不能例外。海贸是郑家的根基,没有了海贸,郑家拿什么来豢养水师,拿什么来争取更大的富贵。

    “四叔放心!”或许是看出了郑鸿逵的顾虑,郑森解劝道:“朱平安还是朝廷的人,攻克登州之后,不到万不得已,咱们是不会伤了他的性命的。咱们郑家在陆上的根基太浅,也许这登州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他朱平安愿意,大可以继续做他的登州总兵,刘泽清便是不依,又能奈咱们如何呢?”

    郑森如此一说,郑鸿逵倒是颇为同意。拿下登州,最好不要伤了朱平安的性命,此人是路振飞的学生,更是和黄公辅等人走动的很近。加上简在帝心,一旦有什么变故,便容易四处树敌。

    “大公子所言极是!”郑鸿逵拈须微笑,“朱平安此人虽然如今还有些心性未定,大还算是个人才,如果能为我郑家所用,背靠着我郑家水师,那在山东便一定打开一番局面,咱们也好和一干清流挂上关系,有了这些人的承认,至少朝廷对待咱们的态度会有一些改观!”

    郑鸿逵又饮下一口酒,“如果那朱平安不识时务,那到时,就请大公子将他交给我来处理,我自有办法可让其归顺咱们郑家!”

    “哦?”郑森很奇怪,“四叔有什么还法子可以说服这朱平安?”

    郑鸿逵呵呵一笑,“实不相瞒,当年我曾在南洋盘桓过一段时间,期间与时为唐王的朱聿键相识。那时,还是朱聿键刚刚继承藩位不久之后,本人喜好经史典籍,于是便召集南阳士子入王府讲学。我有幸也参与到其中,倒是与他一见如故,结为莫逆之交!”

    “听闻那朱平安便是唐王府出身,而且是千里迢迢跟随朱聿键去到凤阳,平日里尽心服侍,照顾有加,虽然朱聿键被废为庶人也是不离不弃,如此看来他倒是一个忠诚之人,料想故主的话语还是要听的。攻克登州之后,如果朱平安不肯屈从,到时,我便休书一封,请朱聿键从旁劝慰,一定能够将其招揽到麾下!”

第六十八章 渔翁

    五月末,天气渐渐热起来,富丽堂皇的鲁王府姹紫嫣红,正是一年中最为绚烂的时候。鲁王府按照规制仿制自紫禁城,只是规模略有减小。即便是如此,依然是巍峨奢华,其中点缀和装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王城高二丈九尺,正殿承运殿基高六尺九寸,王城之外,四垣、四门、堂库一应俱全,拥有宫室八百多间。

    一大早,一众宠妃争先恐后的派遣内宫和宫女前去请朱以海到自己这里来,赏花饮酒。但此时的朱以海却是完全没这个心情。

    一身团花簇锦的绸缎凉袍,早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数次,平日里,朱以海早就吩咐准备香汤沐浴了,可今日里他却将自己关在承运殿后的书房中,贴身侍奉的内官和心腹护卫将院子看管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一众前来相请的内官和侍女都吃了闭门羹。

    书房房门紧闭,就连窗户也关的严严实实,摆放的几个冰盆如今也只剩下了冰水而已,但即便是如此,内中的几个人还是没有将门窗打开的意思,任由屋中的温度一路的攀升。

    书房中坐着五个人,朱以海坐在自己的书桌后。下手便是一个身穿四品文官袍服的官员,此人是兖州上任不久的新任知府邓藩锡,为官素有清名,与朱以海的兄长朱以派格格不入,却是与喜好诗词文章的朱以海甚为投缘。旁边一人五十多岁的年纪。是兖州的参议王维新,还有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便是兖州卫的指挥使梁和中。在朱以海身后侍立的一个瘦小老者则是王府长史俞起蛟。

    说起来这些人倒是都有些关系。梁和中和王维新两家乃是世交,梁和中还是王维新的晚辈,而王维新则与知府邓藩锡交情莫逆,今日便是梁和中找到了王维新帮忙,而王维新解决不了只能求助于邓藩锡,邓藩锡无计可施,这才又请见了朱以海。

    看着朱以海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邓藩锡暗自叹口气,早知这件事情便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现在看来,就连这位一向急公好义的鲁王殿下也是犯了愁。

    邓藩锡站起身,整理一下袍服,冲朱以海一拱手。“此事牵扯甚大,下官也知道这是为难了王爷,既然如此,那下官只能秉公处理,上奏朝廷,请内阁诸位和陛下来裁断了!”

    话音刚落,梁和中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府尊大人,万万不可啊!那刘泽清岂是好相与的。要是让他知道咱们上报了朝廷,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啊!到时候,不要说我等。就连百姓也会平白遭受荼毒啊!”

    王维新连连点头,梁和中说的不错,刘泽清暴戾成性,要是让他知道梁和中居然敢将此事捅出去,那岂不是要招惹到刀兵之灾。

    邓藩锡颓然的摆摆手,“那你们说该如何办才好!刘泽清擅自调动山东兵马。欲借道兖州,此举明显是要攻伐登莱。我大明将官如今竟敢私自调动兵马,这不是形同谋反吗?”

    梁和中连声苦笑:“那刘泽清手上还有一份湖广行辕的手令,上面还有督师的杨阁老的私章,允许他调动山东兵马以备不时之需。上面却没有说要这‘不时之需’到底是如何。也就是说,他也有借口调兵。反倒是我等,万一出了变故,恐怕朝廷第一个要查处的便是我等的失职之罪啊!”

    朱以海终于开了口,“你们确是为难了本王,藩王不得参与地方军政事务,这是祖制。刘泽清和朱平安已经势同水火,这一次摆明了是刘泽清借机报复。依本王看哪,这件事情恐怕杨阁老也是知道一二,确是故意装了糊涂,这朱平安和首辅大人有些交情,如此一说,这件事情……!”

    朱以海适时的闭上了嘴巴,随即还合上了眼睛,邓藩锡等人一看这这等情况,情知朱以海是要摆明不插手的态度,顿觉无趣,只能出言告退。

    长史俞起蛟将众人送出来,看着众人满脸的忧色,不禁一笑,“诸位,王爷身为宗室,有些事情绝不能够插手,还望诸位体恤他的难处啊!”

    邓藩锡拱拱手,“俞长史客气了,下官等岂能不明白这一点。其实下官本是希望王爷能去封信劝一劝那刘泽清莫做意气之争。现在看来,既然王爷不肯插手,那我等只有上疏朝廷……!”

    “此举亦是不妥!”俞起蛟当即表示了反对,“刘泽清还不是前唐的藩镇,既然调兵自然已经布置好了向朝廷如何解释,何况还有杨阁老在后。邓大人一旦上疏,只能是徒惹祸患!”

    “那总不能听之任之啊!”

    俞起蛟摆摆手,“这个简单,梁大人不想牵扯其中,一会便留在王府,晚上大开筵席,席间梁大人突发重病,只能留在府中,王爷和我都可以为他作保。其他指挥佥事、同知之类的人等自己找个原因不露面便是。到时,邓大人便可以接掌军务,要不要配合刘泽清,自己做主便是!”

    邓藩锡等人闻听,顿时有醍醐灌顶的感觉,欢喜的连连向俞起蛟致谢。

    送走了三人,俞起蛟回到书房中,朱以海已经换了一身清爽的便服,正在舒舒服服的饮茶解暑。

    朱以海吩咐侍奉的内官给俞起蛟上茶,接着又命人再度关上了房门。“都说与他们三人听了?”

    “是,按照王爷的意思,一字不落的都说给他们听了,俱都是感恩戴德!”

    朱以海点点头,“王维新和梁和中想要置身事外,邓藩锡却是不会。他是个清官,脾气难免执拗,想要和刘泽清作对,便由着他去。晚些时间便派人分别去送信。王府内有朱平安的眼线,本王除了你,谁都信不过。”

    王府的主要属官原有两人。称王相府,原有左右两相,都是正二品的大员。洪武九年改王相府为长史司,设一人,官阶降为正五品。长史的职责是掌王府之政令,辅相规讽,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儿总其庶务。麾下共有九品以上官员数十人,还掌握王府护卫司和仪卫司。俞起蛟侍奉过老鲁王朱寿镛。更是为朱以海继承王位出力甚多,因此很得其信重。

    “你亲自去见刘泽清,兖州有司衙门未必会看着他胡来,要想从兖州经过。就和咱们合作。咱们在东平一带有条商路,人迹罕至,可以直达青州,青州咱们也有法子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登莱地域,如果他有诚意的话,得手之后,本王要贸易区的一半份额,还有蓬莱的港口码头。如果不行,便让他自己想法子去登州!”

    “明白!”

    “另外。再派一个人去登州见朱平安,告诉他,刘泽清要领兵进入登州。让他早作准备!”

    “王爷,您这是……?”

    “哈哈哈哈,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打的越乱越好,越狠越好,这样一来。咱们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

    威海卫军港如今已经是初具规模,不久之前。童万钧得到朱平安的示警,得知郑家水师不日便要对登州展开进攻。虽然承平日久,但童万钧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欣喜莫名,就像是一颗老树再度焕发了青春一般,整日里便像一个年轻人一般上窜下跳,连带着整个登莱水师都不得安宁。

    早先隐藏在海域上各个岛屿间的舰船也都陆续返航,军情处也加大了对敌方探子的搜索力度,整个威海卫军港便如同浑身竖起尖刺的刺猬,小心翼翼却又兴奋的期待着即将要来临的真正海战。

    孙和鼎、张涛以及何长水等登州研究所的骨干齐齐来到威海卫,一方面配合登州都司衙门的军械局对目前炮台及舰船的火炮进行战前检查,另一面便是将一大批的新式家伙带到了威海卫。

    看着一众士卒将一个个个铁架子固定在船体上,童万钧等一众水师军官诧异莫名。这些个铁架子主要装配在海沧船、车轮舸、苍山船等中小型舰船上,仅是装配便花费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不过操作倒是极为简单,两名士卒便可以轻易的将一枚类似于明军火箭的东西装配并点燃发射,目前所欠缺的指示熟练程度和射击精度而已。

    还有研究所半年前研究出来的高密度黑火药,也都大批量的送到了各卫所,包括登莱水师,如今的炮弹、火枪弹药都是采用了这种火药来填装。

    据说火药的制作程序颇为精细复杂,因此产量不算多,如今的用量还是这半年来积攒下来的。发射药、导火索、以及破坏药的用量,火硝、硫磺和木炭的配比都有着严格计量,都是按照研究所的制定的标准来配装,不能有一点瑕疵。

    童万钧也有幸见过一次,即便是最初所用的筛子都有着严格的标准,筛子的孔眼是每一分有一百到一百二十个孔眼,这样便能确保晒出来的硫磺和木炭粉末的大小体积均匀。最后造粒的过程更是精益求精,要浇入用小麦面打成的稀粥状的浆糊或是米汤。用木铲不停的搅拌,直到成团。然后再用筛子来过筛,形成米粒大小的颗粒。充分干燥之后,才密封保存。

    如今的军械局已经招募了两千多名流民,其中一半都是日夜赶造这种经过提纯之后的火药,据说威力惊人,还是登州最高等级的机密,也只有童万钧等高级军官才能接触到某个流程而已。

    童万钧部下也有参加过巨鹿之战的老兵,一看到那些铁架子顿时两眼放光,兴奋的不能自已,都嚷嚷着说道:“都知道这家伙打鞑子绝对是利器,没想到还能用于海战!”

    何长水却是有些不屑一顾。解释说,如今的这火箭炮,已然是改良了好几次。配以新式的黑火药,改良支撑架,设定标准的重量和长度,并且配上一根平衡杆,和火箭尾部的稳定螺旋板,当然还有些改进是不可对人言的。以上种种,使得火箭在发射之后产生自身旋转而保持射程的稳定精准以及射程加长。

    一种军官听得咋舌不已,原本便可以轻松突破两百步的距离,那如今再度扩展射程,那究竟可以打到多远?

    何长水撇撇嘴,“还有些时日让你们熟悉这些装备,到时一试便知!”(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张定边

    转眼间已经是六月初一了,距离和郑家约定的动手时间只差一天。两天前,刘茂便率领着刘泽清麾下最为骁勇善战的六百名马队亲卫再度潜入莱州境内的古城集一带,悄悄隐藏下来。

    刘泽清是在五月中旬悄悄回到山东的。湖广战事初见曙光,杨嗣昌命令各路大军齐头并进,左良玉和郑崇检在太平县大败流寇,将张献忠、罗汝才和老回回压制到荆州府归州一带。杨嗣昌急命四川巡抚邵捷春部堵截,关上张献忠等人退往四川的通道。如此一来,便可以形成关门打狗的态势。

    但刘泽清却是已经坐不住了。半年前心腹蔡连升怂恿登州四卫制造兵变,打算将朱平安架空,但却被反咬一口,自己也丢了性命。自此之后,登州的海贸便没了进项,刘泽清顿时感到财政上捉襟见肘,军户们可以不用理会,但麾下数千家丁和京师的关系却是需要银子来供养的。要不然这富贵从何而来?

    于是,在战局平稳之后,刘泽清面见杨嗣昌,说明原委。却是没想到杨嗣昌竟然大为支持,也让刘泽清很是意外,仔细一想才知道,朱平安可是内阁首辅周延儒的人,与杨嗣昌本就水火不容。杨嗣昌此举也是担心山东落入到周延儒的掌控之中。

    接着便有了刘泽清的“意外受伤”,督师行辕也接到山东方面流民蠢蠢欲动的“奏报”。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杨嗣昌并没有跟朝廷知会一声,便同意刘泽清返回山东“养伤”兼“平乱”。当然,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就连军中也没有太多的人知晓。

    刘泽清也将自己带出来的六千山东兵的指挥权交给自己的副将,而自己则带着一千家丁偷偷返回山东。

    从那时开始,刘茂便在刘泽清的授意下,带领六百最为精锐的亲卫四处伏击登州商贾的车队。

    莱州与登州紧密相连,登州崛起,连带着莱州的各级官员也从其中分润了不少好处。刘泽清唯恐莱州与登州有什么勾结,便命刘茂专在青州以及莱州的西边下手。狙击商贾车队。一连几次下来,斩获都是颇为丰厚。亲卫们本就是刘泽清豢养的家丁。只知效忠刘泽清一人,根本不论什么是非对错,下手更是狠辣无比。

    与郑家商谈完毕之后,刘泽清便开始悄悄调动山东的兵马。主力便是东昌府、济南府、青州府三地的兵马。这三处都是刘泽清的嫡系部下在担任指挥使,调动起来得心应手。而兖州和青州的兵马则牵扯太多,刘泽清为防打草惊蛇便没有调动。

    不出所料,兖州梁和中果然是出了问题,喝酒也能喝出个重病来。知府邓藩锡严令各处紧守关隘,摆明了不让刘泽清大军从兖州经过。之后还是鲁王府来人,指明了一条隐秘的商道,这才解了燃眉之急。不过鲁王朱以海却是狮子大开口,点明要贸易区的一半份额。刘泽清不禁暗自冷笑。这些条件,到时候任由他朱以海自去和郑家商量去。现在,刘泽清只想踏平登州!

    大军共计三万人。登州不过弹丸之地,虽然这一年来聚拢了不少流民。但刘泽清却没放在心上,一众泥腿子能打什么仗,人数再多也只是聋子的耳朵——摆设。登州充其量不过两万人马而已,再说,朱平安才到任不到一年的光景。能练出什么精兵来。更何况,他还要面对郑家水师的猛攻。两面夹击,任他是岳武穆再世,也逃不出这种必杀之局。

    大军分两路偷偷行进,一路刘泽清亲自率领,走青城、乐安、昌邑、掖县一线,直插登州的黄县。另一路则由刘泽清的堂弟刘泽韬率领,属于奇兵,便是走兖州的商道。由蒙阴的群山中杀出,贯穿整个青州,进逼登州的大嵩卫和靖海卫。

    而刘茂的六百马队则充当了大军的先行,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偷袭莱阳,防火焚毁登州这个最大的粮仓,制造朱平安军中的混乱。

    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表面上看来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刘泽清也是甚为满意。

    刘茂带人潜伏在古城集东边的山林中,整整两天,也终于等到了要进兵的时刻。今晚,他们就将出动,趁夜奇袭莱阳,一把火烧了整个莱阳城。派出去的探子也回报,莱阳深处内陆,驻军并不多,只有五百守军。刘泽清的命令是混进城去,火烧官仓便可以,但刘茂这些亲卫们这些日子可是尝到了劫掠的好处,听闻莱阳守军不多,便顿时生出了别的念头,打算趁夜火烧莱阳,以此来大肆劫掠一番。

    等待总是最难熬的,尤其是眼前还有一桩美差,更是让众人犹如百爪挠心一般。为了不被人发现,这多次的劫掠,刘茂等人都是自带干粮,从不在人前露面,登莱遍布朱平安的探马,小心一些总是没错。但这次却是有些失算了,天气炎热,带出来的食物不少都已经难以入口,再有一点便是这古城集附近竟是没有了水源,原先探查到两处小溪居然断流了。这一来可是不小的麻烦。

    眼见着手下的众人满腹牢骚,想一想如今已是正午时分,距离出发不过几个时辰的光景,刘茂这才挑选了几个精干的士卒去附近的集市购买一些吃食,顺便找一找水源。还千叮万嘱,千万注意不要被人给发现了踪迹。

    这些人倒是手脚利索,去了一个时辰便回转而来,带回来不少的大饼、干肉之类的东西,几十个水壶装满了甘甜的泉水。

    吃饱喝足,众人这才抓紧时间休息,但一想到即将要到来的莱阳之行,却都是兴奋的没有一丝睡意。

    下午时分。天气终于凉爽了一些,刘茂将哨探放出去,躺在树下刚刚有些迷糊的感觉。却被一名心腹叫醒。

    “大哥、大哥,有肥羊上门了!”

    心腹激动的语无伦次,旁边是一众手下难掩兴奋之情的脸庞。

    “什么事情?”刘茂没好气的问道。

    “林间的小道上来了一队商贾,看样子就是赶往莱阳方向的,都是大箱的财货,还有不少的好马!”

    刘茂闻言又躺了回去,“少惹事端。晚上还有大事要办!”

    心腹顿时急不可耐,“大哥。咱们大可以劫了这一趟,扮作商贾的样子混进莱阳城啊!再说,那么多财货从眼前白白溜走,这个、这个……!”

    一众手下也是纷纷点头。

    刘茂也泛起了嘀咕。扮作商贾混进莱阳城,倒是极为稳妥的一个法子,看看众人跃跃欲试的模样,刘茂也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这两个多月的劫掠,自己也是获取了不少的好处,眼前恰好有这么一队商贾经过,白白错过,着实有些可惜。

    当系便起了身。招呼众士卒悄悄的来到林间小路的附近,此时,这队商贾已经慢慢从西边过来。心腹说的没错。这一队商贾的确是肥羊,还是肥的不能再肥的那种。二十多辆的大车,一百余名护卫,车轮在林间的土路上碾压出深深的印迹,看来车上所装的颇为丰厚啊!

    刘茂吞口口水,静静的一挥手。众士卒顿时精神起来,留下十余人看守大伙的马匹。剩下的数百人在几个头目的手势的指挥下,不多时便在道路两旁埋伏停当。

    随着刘茂的一声唿哨,数百人顿时从道路两旁杀将出来,争先恐后的奔向眼中的猎物,唯恐落在别人后面。

    车队的护卫一愣之下,扭头便跑,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而且是奔向四面八方。

    虽然刘茂高声喊着“一个不留”,但实际情况却是,手下的数百人都是直接奔向了马车,而车队的护卫又四散奔逃,仓促之间根本抽不出人手来去追赶。

    无奈,刘茂只得先跳上一辆马车,高声指挥着一些手下前去追赶,但此时却是乱作一团,大部分手下跟不理会他的命令,只是一门心思的跳上马车,迫不及待的翻箱倒柜。

    马车上的箱子被打开,却顿时有些士卒惊呼起来,刘茂一眼便看到了箱子中盘着的那些引火之物,嗞嗞的冒着火光,箱子的底部便是铺着的几个黑黝黝、圆滚滚的东西。

    “不好,是火器,看模样倒像是军中的万人敌!”刘茂的脑子中刹那间闪过这个念头,毕竟是军中老卒,刘茂知道只要掐断或者浇灭了这些个引火索,便可以确保这东西不会爆起来。

    “用尿……!”可刘茂刚刚喊出两个字,便被惊慌失措的手下从马车上给挤了下来,重重的摔倒土地上。

    刚刚爬起身来,身后便是一阵轰鸣,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爆炸,接连而来的气浪将刘茂整个掀上了天空,接着又是重重的摔在地上。

    刘茂的耳边嗡嗡作响,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子便如同一滩泥一般不听使唤,眼睛倒是没有问题,眼睁睁的看着手下的数百人大部分变成了分散的血肉,还有些人身上满是火焰,痛苦的叫喊着狂奔不已。

    接着,躺在地上的刘茂便感觉到了越来越迫近的大地颤动,“是骑兵!”

    惨嚎声不断响起,来自于四面八方,羽箭的破空声此起彼伏,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周围便渐渐恢复了平静,耳中只能听到战马呼呼的喘气声。

    一个人忽然在刘茂的面前跪倒,接着便是嘈杂的脚步声,几把钢刀架到他的脖颈上,刘茂认得,那正是自己的心腹,他倒是完好无损,只是脸色惊恐万状。不多时,十几个身穿轻甲的明军士卒便出现在刘茂的视线中。

    “这是你们的头领?”一个络腮胡子大汉问道。

    心腹差点哭出声来,无助的看看刘茂,点点头。

    “刘泽清何时出兵?走得那条线路?”络腮胡子接着问道。

    “不能说!”刘茂用足了力气呼喊道。

    络腮胡子顿时笑起来,“看来倒是条汉子!不过今天你的性命是要丢在这儿了,断了一条腿,看样子脊背的骨头也断成了几截,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告诉我实情,我送你一个痛快,都是军中汉子,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你,你是登州军?”刘茂感觉到身上开始发冷起来,他很清楚络腮胡子说的是实话,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老子是登州新军骑兵营的主将,奶奶的,为了找你们,老子在这荒山野岭里转悠了半个月了,前天找到了你们的一些痕迹,却怎么也找不到人。要不是今日你们憋不住了派人出来买粮,要找到你们还真不是件容易事情!”

    络腮胡子拍拍胸脯,“老子张大狗,现在唤作张定边,记住老子的名字,有什么仇怨下辈子投胎再来找老子便是!”

    说完,手腕一抖,一柄闪着寒光的大刀挥起,血光乍现。(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黎明前的黑暗

    六月初二的晚上确实不能算是个好天气,厚厚的云层堆积在天空上,月亮只能透过云层的缝隙投射下来。海水也因此显得格外的阴郁。好在并没有起风,海浪也不算大。

    就在这样一个夜晚,一支由六百多艘舰船组成的船队,正悄悄的航行在威海卫外的海面上。船队刚刚经过了鸡鸣岛,正在慢慢的向着威海卫靠近。海驴岛和鸡鸣岛都驻扎有登州辅兵营的人马,这点人马对于如此庞大的船队自然不在话下,但船队的统帅却害怕因此而惊动了威海卫军港内的登莱水师。因此,趁着这样的天气,每只舰船都在桅杆顶部和船尾各挂了一盏小灯。标识虽然简单,但却丝毫没有影响整支船队的航行速度。

    “此行还算顺利!”郑鸿逵看看天色,以及身后遥远模糊的鸡鸣岛的轮廓,长出一口气,提起的心也慢慢放下。以他的经验看来,视线虽然不太好,但却为整支船队提供了有利的掩护,另外最为令人的安心的便是,今晚并没有太大的风浪。

    “四爷,您怎么没有休息一下?马上就要到威海卫了,有我在这儿看着,绝对万无一失!”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原来是施琅,还是光着一双脚丫子。

    “人哪,岁数大了,一有事情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郑鸿逵自嘲的笑笑,其实他也不过三十五岁的年纪,但和施琅比起来。便是显得沧桑了许多,也许在风浪中讨生活的人,总是要老得快一点吧。

    “登州虽然是弹丸之地。可却是如今北方最为富庶的所在。我看您恐怕也是因为即将到手的收获而兴奋的睡不着吧?大公子也是如此,这可是他第一次领军出征,如今也是兴奋的难以入睡呢?这不,刚刚也起了身,正在擦拭兵器呢!”

    郑鸿逵忍不住笑起来,用略带着些许羡慕的眼光看向施琅,“登州虽小。但毕竟有大军驻扎,咱们万万不可大意!”

    “四叔说的没错!”随着话音。郑森在数名亲卫的簇拥下登上船头。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漂亮的皮甲,即便是在这幽暗的夜晚,还是能隐约看出皮甲的光泽来,左手扶着腰间倭刀的刀柄。右手中则拿着一副荷兰人打造的千里镜。

    “此次咱们出动了六百艘舰船,数千门火炮,还有两万郑家水师。便是要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消灭登州军水师。陆路方面刘泽清将会牵扯住朱平安的主力,咱们便是要在天亮之前拿下威海卫,继而攻克蓬莱,先抢占了贸易区再说。不过,登莱水师虽说舰船老旧,战斗力不堪一击。但童万钧却是一员老蒋,曾经跟随孙元化征战,万万不可小觑。须要谨防他狗急跳墙!”

    郑鸿逵赞赏的点点头,郑森的小心谨慎正是一员优秀的统兵大将必须具备的素质,虽然此战占尽优势,但却不能目空一切,谨慎对待才是保证完胜的基础啊!

    “起雾了!”郑鸿逵忽然抬起了头,鼻子用力抽动了几下。众人一起向海上看去。海面上的确升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雾。

    “没关系!”施琅用一根沾了唾液的手指在空中试了试风速和风向,自信的说道:“大公子、四爷不必忧虑。这个季节起雾是常有的事情,这雾不会太大,凌晨时便会散去,倒是利于咱们向军港悄悄靠拢。”

    “什么时辰了?”郑森问道。

    “已过丑时,未到寅时!”施琅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几点光亮说道:“那里应该便是威海卫军港的外围,大概再有半个时辰,咱们便可以抵达军港外海!”

    “好!”郑森拍拍刀柄,发布命令的声音却带上了一丝颤抖,“命令船队船速不要过快,注意彼此间的距离,各船时刻保持紧密联系,头船每行进五十间的距离便要测量一下水深……!”

    一连串的命令被不折不扣的执行,所有士卒和水手都被叫起来回到了各自的岗位,即便不是当值者也要在预备位置待命。那些关键的岗位上更是拥有三四个后备,没有任何人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郑森治军严厉在郑军中是出了名的,此次更是他第一次正式领兵出征,大小将佐包括士卒更是不敢怠慢。就连熟睡中的负责跳船、登陆肉搏作战的战兵也被叫了起来,开始披甲。此次,郑军士卒全部换上了海盗的服色,这对于他们来说倒是丝毫也不陌生。

    大战迫在眉睫,郑军水师的每个人瞬间都紧张起来。

    “什么时辰了?”郑森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液,作为一军主帅,他的海战经验还远远称不上丰富,只能求助于自小便在海上漂泊的施琅。

    “马上就到寅时!”施琅对于时间的判断已经不必再借助于观察星月的位置,在逼近黎明的时分,海浪的声响和浪花拍打船体的声音都会变得不一样。

    “应该已经到达威海卫军港的外围了!”眼前的白雾依然没有散去,远处的陆地只能显现出一个大致的轮廓来。

    郑森的右手手指轻轻的摩擦着船舷的木质护手,“加派人手注意岸上的情况,所有的地势地形都要观察清楚,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确定位置后,船队便排出攻击阵型!”

    一阵沉默的忙碌之后,雾气终于散去了一些,岸上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远处依稀可以看到威海卫的望海楼,甚至可以听到岸边的一些顺风飘来的嘈杂的声音。

    郑鸿逵重重的一拍扶手,“大公子,正是这里!”

    郑森的嘴角这才浮现出轻松的笑容来,“传我命令,各船……!”

    可早就在此时。郑森主舰的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一团火光在距离主舰一里开外的地方猛然乍现出来,一艘并不大的苍山船瞬间解体。上面的水手甚至没来得及跳海逃生,便跟随着船体化为了灰烬。

    “怎么回事?”郑森在郑鸿逵的帮助下站稳了身形,“是威海卫开炮了吗?”

    施琅紧皱着眉头,“不会,没有任何声响,绝不是对面的炮台!”

    此时,岸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呼啸声。众人扭头看去,一个细长的火影从岸边呼啸而起。直上天空,而那团火影正是在郑军水师的上边达到了最高峰。隐约可见那团火光的顶部忽然盛开了一朵伞状的东西,整个火影的下坠速度都变得缓慢起来,接着那团火光便照亮了周围五里之内的海面。而郑军水师,包括郑森的逐渐都暴露在这团火光之下,亮如白昼。

    “这是什么东西?”还没等郑森反应过来,手下已经前来禀报,“大公子,威海卫军港左右两边到处遍布水师所用水地雷,但又与以往有所不同,这些东西一接触到船身便会引发爆炸,现在左右两边俱被封锁。只剩下一条狭窄的航道……!”

    话音未落,左右两边又是同时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几十艘大小不一的舰船都着了道。小船不用说,是一下便被炸得粉碎,即便是海沧船、福船等大中型舰船也是被炸得不轻,好几艘已经显露出大洞,海水疯狂的涌进去,水手接二连三的跳进海中。沉没只是时间问题了。

    四面的轻型舰船虽有心救援,但却忌惮于那密布在海上的黑乎乎的水底雷。

    岸上那些看来是为了照明的火团。接二连三的腾空,仿佛是岸上正在仔细的观察着海上的战果。郑军水师被这些白光包裹其中,无所遁形。但却偏偏看不到岸上的一点动静。满耳朵都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和士卒的惨叫,岸上倒是寂静一片。甚至连一点灯火都看不到了。

    “所有船只,不论阵型,一律向岸上开炮!”郑森歇斯底里的大叫道。突如其来的骤变让他有些慌乱起来。

    “三桅炮船、福船居中,小船在外,徐徐后退!”施琅却是突然发出了不一样的命令。

    传令兵傻呆呆的看着三人,一时间不知道该遵照谁的命令执行。

    “按照施琅说的去办,船队后撤,小船在外掩护,必要时以火炮轰击海面,务必要趟出一条路来,保护主力撤出这片海域!”关键时刻,郑鸿逵总算拿定了主意。

    郑军水师总算训练有素,经历了初时的慌乱之后,很快站稳了阵脚。几十艘作为主力舰船的三桅炮船以及福船在大批的郑军轻型赤龙舟的掩护下,开始向后慢慢撤退。遇到漂浮而来的所谓水底雷,赤龙舟上边发出火铳、火箭、火砖等物,将其引爆,总算避免了不少的损失。

    但随即郑军的身后却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炮声,面色苍白的郑森身子一颤,扭头看去,黎明前的黑暗的海面上,已经横列着数百艘的大小舰船,牢牢的锁住了郑军水师的后退之路,那些舰船上不停的闪现出火光来,就像是一连串密布在海面上闪闪发光的珍珠,而那些火光却是将一颗颗的炮弹发射进郑军水师的船队中。

    “登莱水师!”郑森惊叫道。

    郑鸿逵的双手紧紧抓住木质的扶手,指节变得毫无血色,“不可能,探子曾经多方打听过登莱的虚实,他们的水师哪儿来的这么的舰船!”

    施琅已经顾不上再向郑森和郑鸿逵回禀,立刻吩咐船队准备迎敌。但仓猝间迎敌谈何容易,第一轮的炮击已经让主力舰船有了些许的损失,更是激发了不少海面上的水底雷。在天空上亮如白昼的火光照耀下,郑军本已无所遁形,此时海面上更是连连爆炸,不要说开炮还击,现在就连对面的敌人的虚实都看的不是很清楚。

    强烈的光线让郑军水师看的清清楚楚,海面上密密麻麻全都是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水底雷,顺着水势四面漂流,虽然也有老水手知道这些东西的下面都有铁链、铁锚勾连海底,但数量是在太多,却是将郑军水师的舰船压缩到了一片狭小的区域。

    郑鸿逵一把抓住施琅,“大郎,登州朱平安看来是早有准备,今日之战已是不可挽回。你来指挥主舰,相机撤退,我这就换船,将主舰的战旗也带过去,拼死掩护你和大公子撤退!记住,一定要保护大公子周全!”

    就在此时,黑暗中若隐若现的登莱水师的第二轮炮击再度轰鸣而至。(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登州欢迎你

    此起彼伏的呼啸声伴着沉重的落水声音,不时又郑军水师的舰船被炮弹击中,接着便是顷刻间被狰狞的火光撕成碎片,浓重的黑烟穿透薄薄的白雾直上云霄。朝阳就在此时悄悄的跃出了地平线。

    郑军水师在经过最初的混乱之后,猛然间看到自己这边的战旗从一艘三桅炮船上升起,惊恐的情绪这才逐渐平复,虽然不知道统帅为什么换了新的主舰,但随着主舰上的旗语一一发布出来,很快便开始了还击。

    由于航道被密布在海上的水底雷挤压,郑军水师不得不拥挤在一片窄小的区域内,大型的舰船密密麻麻的连接在一起,也因此,中小型的船只不断的被挤出来,靠上那装在涂抹了油灰的木箱中的水底雷便是一片剧烈的爆炸。装配有千斤佛郎机火炮的炮船陆续开始还击。不得不说,郑军水师的确是纵横海上的精兵,很快便恢复到应有的战斗状态中。

    只不过狭小的区域限制了舰船的发挥,它们不得不呆在原地,就连躲闪的空间都没有。当登莱水师针对战况选择了散开阵型的时候,郑军水师却被逼只能在原地打转,人员的伤亡和舰船的损毁也在不断的加大。

    郑鸿逵的主舰指挥着舰船将郑森的船紧紧的保护起来,并不断的派出赤龙舟船队猛冲被封锁的海域,虽然损失惨重,但还是被它们给冲出了一条血路。总算肃清了一片区域的水底雷。

    登莱水师参战的只有三百余艘舰船,其中虽然包括了三十艘大型的三桅炮船和福船,但舰船和火炮数量比之郑军却有所不及。战斗进行一个时辰之后。郑军水师竟然大有突围而出的趋势。

    童万钧气的跳脚直骂,无奈本身的兵力和舰船只有这么多,眼看着郑军水师渐渐靠近,随即便扔掉了手中的令旗,抬头冲着桅杆上的一名传令兵喊道:“快,命令各船发射火箭!”

    一枚枚重达四十斤的铁制火箭弹被士卒们从船舱中搬运出来,手脚利索的装上发射架。炮手则负责校对距离和高度。其中也有集群发射的加强版火箭车。一切就绪之后,童万钧所在的主舰首先进行了发射。

    一阵浓烟过后。数十道火蛇从主舰上腾空而起,巨大的尖啸声竟然完全盖住了双方隆隆的火炮发射的声音,双方将士都是为之一惊,不约而同的向着天空看去。

    数十道火蛇划出优美的弧线。从海平面上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飞一般的向着郑军水师猛扑过来。

    火蛇准确无误的击中排在最前边的三艘福船,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浪,福船就像是在暴风雨中挣扎的小草,瞬间被切割成了无数的碎片,熊熊燃起的大火更是点燃了船上携带的大量的火药。火焰就像挥舞着镰刀的死神,不断的收割着舰船上的一切生命。

    好不容易爆炸停歇下来,再看时,两艘福船已经只剩下一堆残骸,冒着浓烟缓缓下沉。不多时便消失在茫茫的海面上,而仅剩的那一艘,也已经被切割成两段。甲板上几十个火人一边惨叫、一边哀嚎,直到落入海中。

    郑鸿逵双目通红,双手的手指在甲板上划出了一条条白色的痕迹。“这是什么东西?威力竟然如此巨大!”

    一转念间,郑鸿逵马上嘶声大吼起来,“全速靠上去,不能再给他们发射的机会。只有肉搏,咱们才有一线生机!”

    旗手忙不迭的将号令发送出去。但此时。登莱水师的舰船上却是欢声雷动,主舰发射完毕,接下来便是各船的发挥了。这次不用再等待童万钧的命令,各船的主官已经督促着士卒将火箭弹发射了出来。

    耳中被那夺命的呼啸声所占据,视线所及,至少又有数百颗火箭弹冲向了郑军水师。

    郑鸿逵的眼前一黑,嗓子眼发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来,扶着船舷摇摇欲坠,“完了,六百艘舰船,两万精锐,这是福建目前可以出动的最强大的水师了,竟然对战不到三个时辰就这样全军覆没,我不甘心哪!”

    但疾射而来的火箭并没有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甚至郑鸿逵都没来的及回头看一眼身后不远处郑森的大船,便眼睁睁的看着两枚火箭轰然钻进了自己主舰的船体,接着便是一股大力由上而下的袭来,脚下的甲班硬生生的被分成两截,一股火光冲天而起。郑鸿逵只觉得自己身子轻飘飘的飞上了天空,接着便是急速的下坠,坠入冰冷的海水中。

    郑森和施琅呆呆的看着郑鸿逵的主舰被击中,燃起熊熊大火,继而便是郑军水师的彻底崩溃,一轮火箭攻击完毕,海面上到处是舰船的残骸,水面上密密麻麻全都是落水的士卒,争先恐后的向着岸边和身边一切可以攀附的物体游去。而仅剩下的几十艘舰船已经被吓破了胆,慌不择路的冲进了水底雷的区域,一连串爆炸之后,总算有三十多艘侥幸冲出了包围圈,头也不回的向着南面逃离。

    郑森木然的看看身边的舰船,围拢在附近的不过只是几十艘海沧船和赤龙舟了。岸上的炮台还在毫不停歇的发射着,但却明显是要将自己这些战船逼向浅海方向,看来是打算着要生擒这些舰船一网打尽。

    远处登莱水师也没有追缴残敌,而是继续以整齐的阵型向着己方挤压过来。

    炮弹不断的落在船体的左右,激起的巨浪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将郑森和施琅等人浇的浑身透湿。施琅咬咬牙关,将郑森手中的令旗夺过来,指挥着剩余的舰船顺着刚刚赤龙舟船队扫清的海域突围。不远处便是一片空旷的沙滩,如今只能先逃到沙滩上再做打算,总比呆在原地活生生的被炮弹打碎要好得多。

    身后是隆隆的炮声,几十艘大小不一的舰船没走出多远便搁浅在浅海中,所有人毫不犹豫的跳下传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岸上游去。

    施琅和十余名亲兵牢牢的护卫着郑森,七手八脚的将郑森拖上了海滩,五百步开外便是一片树林。要不了多久,登州军的兵马便会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此时只有先跑进树林才好择机逃出包围圈。

    郑森却浑浑噩噩,仿佛是被突然抽去了灵魂一般,意气风发的率领着两万水师来登州,仅仅是一夜的功夫,身边却只剩下不到千人。叔父郑鸿逵的主舰被击沉,人也生死不知,郑家傲啸海上的威名,眨眼间被他葬送的一干二净。

    一想到这一点,郑森便心如刀绞,在施琅的搀扶下,脚步踉跄的向着树林的方向跑去,身边左右是乱哄哄的一队败兵。

    但还没跑到树林边,所有人又都齐刷刷的停下了脚步。因为从树林中慢慢走出了无数的士卒。

    他们的身上都是涂上黑色的板甲,内衬的明军红色军服鲜艳的如同火焰一般。既没有声势如山的呐喊,也没有战马的咆哮,一切都静的出奇。

    但偏偏是这寂静,却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杀伐气息来。

    如林的长枪,整齐的步伐,慢慢向郑军士卒威逼过来。郑军士卒心头慌乱,只能一步步的向后退却。

    一步、两步……,直到退进了岸边的海水中。面前的登州军终于停下了脚步。

    郑森此时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轻轻拉开挡在身前的施琅,“都放下兵器吧!咱们请降!”

    “大公子!”施琅大喊一声,充满不甘和愤怒的眼睛紧紧的盯住郑森。

    “此战已无胜算,没有必要因我一人而使士卒丧命,大家都丢下兵器吧,我自去见朱平安!”

    郑森的身上似乎恢复了一些气力,迈开步伐走到队伍的最前边,“请通报贵总兵朱大人,故人求见!”

    登州军闪开一条通道,杨德凯顶盔贯甲骑马走到郑森的面前,冲着郑森一拱手,“下官杨德凯,登州都指挥使司指挥同知,郑公子放心,只要贵部放下兵器,咱们一概不会为难!”

    郑森勉强施礼,“多谢了!”

    杨德凯的身后又走出一人一马,马上却是郑森的故交,曹无伤。

    曹无伤冲着郑森小小,分身下马,施礼之后说道:“郑公子,我家主人让小人转告,无论工资何时再回到登州,他一定扫榻以待。登州欢迎你!”

    郑森冷哼一声,并不理会曹无伤的辄逾,而是反问道:“郑某今日才知道,原来当日登州一行,便是已经在贵主人的掌控之中,恐怕郑某的所见所闻,也都是他一手安排好的吧?登莱水师上的那些渔网,难不成也是临时挂上去的吧?还有那些残破的舰船,恐怕也是专为我郑某人准备的吧!”

    曹无伤还是一脸笑容,阳光下很是灿烂,让郑森忽然有给他一拳的冲动。郑森心中一股恨意油然而生,“别得意的太早,刘泽清大军兵进登州,不是你们这弹丸之地可以阻挡的!”

    杨德凯哼了一声,“这个无须郑公子挂念,我家大帅早已有言在先,三日之后,他在登州设宴于郑公子接风洗尘,到时以刘泽清的帅旗为公子佐酒!”(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新军的初战

    刘泽清,今年三十八岁,其人身量颇高,但却‘精’瘦枯干,外人第一眼看起来就不会猜到他便是一员镇守一方的武将。为人自‘私’狂傲,又兼心狠手辣,常常对心腹人等提起,“二十一岁投笔,三十一岁登坛,四十一岁当可封侯!”

    崇祯六年时,刘泽清被拜为山东总兵,统领一方。执掌山东已历七年,百姓‘私’下谓之以“狼帅”。意思是刘泽清便是条狼,喂不饱是要吃人的,由此便可见其人的贪婪残暴和自‘私’。

    五月二十八,刘泽清便以剿匪为名,调集济南、东昌、青州三府的兵力‘逼’近莱州一线。六月初二凌晨刚过,他和长子刘之存、侄儿刘之炳、刘之干,以及三府指挥使郑隆芳、姚文昌、郭品良等大将统领着两万主力便突入莱, 州,谎称得到消息,海寇大举进犯登州,而他则奉督师行辕的命令增援。

    另一路一万兵马则由其副将佟文焕率领,走鲁王府提供之商道,偷袭大嵩卫、靖海卫,对登州形成夹击之势。

    莱州知府彭为佐,指挥使唐千容大惊失‘色’。莱州与登州‘唇’齿相依,早些年整个山东都在刘泽清的霸占之下,两人亦是敢怒不敢言,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朱平安,硬生生的从刘泽清口中将登州瓜分了出去。彭为佐和唐千容也都是在中枢有根底的人,知道朱平安的背后是内阁首辅周延儒,甚至还有内廷的势力在撑腰,便果断了改变了风向投入到朱平安的怀抱。这一年来。登州越发红火,毗邻的莱州也是占得了不少便宜。

    早两天便得到了刘泽清紧急召集大军的消息,两人一边火速派人前往登州送信,一面便是派出兵马紧守进入莱州的各条‘交’通要道。但不到一天的时间,刘泽清便凭着山东总兵的印信和督师行辕的敕令压制了莱州各处兵马的反弹,直接将莱州府的府治之地掖县围了个水泄不通。面对着刘泽清大军的威压态势和手中的督师行辕的手令,彭、唐二人只能选择大开城‘门’迎接刘泽清大军过境。

    这一来却是让刘泽清找到了借口,随意栽赃给彭、唐二人一个与海匪勾结,阻拦朝廷大军平叛的罪名,便直接将两人投入了监牢。只等回师之时再做处理。

    刘泽清得意洋洋。一日之内,莱州全境皆被掌控,接下来便是直‘逼’登州。佟文焕也已经派人前来送信,他所部前锋目前已经抵达等候大嵩卫境内五龙河。沿途堡寨守军皆是望风而逃。按照佟文焕的估计。三日之内便可以肃清大嵩卫和靖海卫,七日之后,将与刘泽清会师于登州城下。

    郑军水师方面目前还未有消息传来。想必是还在‘激’战之中,刘泽清虽然久在山东,对于郑军的实力却是有着清楚的了解。郑军水师冠绝天下,但陆路作战能力却实在是不敢恭维。早在崇祯九年的时候,因为平定两广土著皮叛‘乱’,山东军曾协同福建、广东各部一起作战,郑军水师一到了陆地之上,那战力可是成直线下降的趋势。海贼毕竟是海贼,到了陆上还轮不到他们来做主。

    郑军水师拿下威海卫军港并无太大的问题,关键是之后的登陆作战,一旦陷入攻坚作战,最后还是需要他刘泽清来一锤定音。

    而莱阳方面也已经传来了好消息,莱阳城内四处起火,官仓被烧成了一片白地。这还是沿路的探马收集到的消息,但刘茂等人却是没有见到任何人回转禀报,这让刘泽清不禁有些恼怒。刘泽清倒不是对这些亲卫们的安危有任何的担心,这些人都是刘泽清多年来‘花’费重金招募来的亡命之徒,个个的身手是没的说,刘泽清也有自信在山东境内,没有任何一支兵马能比得上自己的这些亲卫马队士卒。

    不过,勇猛归勇猛,这些人却是始终改不了杀人越货的绿林脾气,这些天以来,屡屡袭击登州商贾,这些人从中获益不少,听闻好些人都是在济南安置了外宅,买了‘女’人回家养着。此次偷袭莱阳得手,这些人居功自傲,肯定又是借着机会四处劫掠去了,长此以往下去,还如何得了。

    战事结束之后,说什么都要好好的整肃一下这些骄兵悍将。

    拿下掖县之后,刘泽清拒绝了麾下将领休憩一日的请求,马不停蹄的督促大军加快向登州方向进攻。

    六月初五的时分,刘泽清大军翻过蹲犬山,沿途堡寨都没有组织起相应的抵抗,探马也传来消息,从六月初二凌晨开始,威海卫方向便炮声隆隆,直到六月初四还没有消停,看来,郑军与登莱水师‘激’战正酣。朱平安已经调集新军两万人增援威海卫方向。但佟文焕进攻大嵩卫和靖海卫的一部却是没有了消息,刘泽清虽然有些担心,但一想到登州的那些兵力,所有的担心便立刻化为了乌有。

    满打满算,朱平安到登州这一年的时间,四卫加上新军,拢共不过四万的兵力,郑军水师便牵扯住了一半,陆路方面的这些兵力还有什么可怕的,他朱平安又不是神仙下凡,难道还会撒豆成兵不成?

    越过蹲犬山,黄县便近在咫尺,但就在离黄县不过六十里的距离时,前方的探子传回消息。登州军已经抵达黄县以西的莱山与蹲犬山的‘交’汇处,一处名为西马原的所在。

    西马原有两处堡寨,分别为海岱堡和七甲堡,两山的山势到了这里已经渐趋平缓,东面和席面几乎全是开阔的坡地,地势东高西低,但坡度不大,登州军便是以这两处堡寨为依托,占据了东面略高一些的地势,挖掘壕沟,修建工事,挡住了刘泽清大军东进的道路。

    刘泽清经营山东多年,对于这一代的地势也是烂熟于心,闻言不禁大笑,“平安小儿陷入绝境矣!”刚刚探马汇报的时候,已经估算出朱平安的军力不过万人,看来自己的三面夹击之策已经成功的将朱平安的兵力给调动起来。在这无险可守的平原之上,要以一万新建之军抵挡两万大军的进攻,岂能有胜算?更何况,其他的两个战场上,己方的实力也是完全占优,朱平安还要随时面对自背后和南面可能会突然出现的突击,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刘泽清一声令下,大军徐徐开动,兵锋直指西马原。

    朱平安是昨日晚间到达西马原的,安营扎寨之后,便开始挖掘工事。明代行军安置营寨,外围总有一些拒马木刺,以防敌军偷袭。但此次的工事却是为了减少即将产生的伤亡。

    山东军的战力,朱平安没有亲眼见过,但却见识过之前登州四卫以及莱州府军马的情况。可以说比之同时期的宣大‘精’兵、晋军、秦军‘精’锐远远不及,刘泽清手中的王牌不过是豢养的三千带甲家丁部队,其中的六百人的马队则更是号称‘精’锐中的‘精’锐,不过眼下大半已经变成了死尸,其战力令参战的张定边,也就是更名之后的张大狗说来,简直是不值一哂,这些马队不过是训练和甲械‘精’良一些的马贼而已。

    挖掘工事,现在已经是新军训练中必不可少的一项科目。《士兵‘操’典》中也详细的记载了各种工事的数据和要求,士卒挖掘完成,军官会亲自检验,不合格要受到相应的军法处罚。因为工事这东西,在出于防守态势的时候,是绝对可以大规模减少士卒伤亡的保命利器,千万马虎不得。

    而且今日这一仗,朱平安也没打算跟刘泽清死磕,歌德的火炮部队进过半年的组建,总算出具规模,今日正好拿来一显身手,而且,随军而来的还有两百架改良版登州火箭车,这种火箭车便是仿造于之前在巨鹿使用过的大明神机箭车,只不过,弹‘药’是全新的高纯度黑火‘药’,而原先的特制羽箭也换成了清一‘色’的铁制火箭。

    一千名火枪兵置于工事之内,身后是如林一般的长枪兵,阵型的侧翼,也就是两座堡寨中,则安排了张定边的骑兵队,随时准备从侧翼向刘泽清大军发动进攻。至于掷弹兵,朱平安想了想,还是将其摒除在今日参战的序列之外,因为,按照朱平安的推算,今日之战,刘泽清的大军绝对没有推进到掷弹兵的攻击范围之内的能力。

    一切的自信都来源于绝对的实力,朱平安对自己‘精’心打造的新军有些绝对的信心。

    远远的便看到刘泽清大军缓缓来到西马原的西面,大军旌旗招展,刀枪如林,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

    朱平安没有骑马,只是和仇泽带领着一百余名讲武堂第一期的学生站在防御工事的最高处。千里镜已经在军中得到普及,一般来说,百户以上的军官都拥有一架。如今对待讲武堂的学生,朱平安更是丝毫没有吝惜,几个人共用一架,已经是将对面的刘泽清大军看的清清楚楚。

    看着对面兵马在距离己方阵型两千步的位置便停下了脚步,‘乱’作一团的开始布阵,讲武堂的学生们顿时一阵不屑的鄙夷声。

    “你们嘘什么?”朱平安笑着问道。

    学生们互相看看顿时都笑起来,一个方脸大耳的高个子学生敬个礼走出队列,“禀大帅,对面刘泽清所部距离我军两千步就停了下来,分明是心存忌惮。还有观其各部,虽有统一号令,却是各行其是,据学生估计,他们整好阵型至少需要三刻钟的时间,如此效率,就连我登州辅兵都赶不上,如何与我新军作战?再者说,现下便是出击的好时机,我军以逸待劳,攻其不备,一定能够大胜,学生建议,现在就可以命令骑兵大胆出击!”。--81862+dsuaahhh+24690399-->

第七十三章 战后再说

    令众学员感到意外的是,在听完这番话之后,朱平安居然摇了摇头,显然是并不同意那位方脸学员的看法。此次是登州新军第一次参与大规模的实战,不同于以往的小规模剿匪作战,今日是要面对大明的正规官军,新军在建立过程中的新的思路和办法将在这次实战中得到一定检验,但只是部分,剩下的还要留待以后的战斗。

    由于面前的对手是刘泽清,从内心来讲,朱平安不愿意以极大的消耗来对阵同一阵营的明军,双方的力量在今日的战场上损耗一分,将来抗清的战场上便会减少一分战力,这是毋庸置疑的。

    也因此,朱平安希望在与刘泽清的对战中采取速战速决的办法,为此,他甚至还派遣王金发前往登州南部战场,将自己的想法转告给在那里奉命围歼佟文焕的岳锦峰和李定国。

    基于这个目的,新军演练了大半年的参考自古斯塔夫方阵的登州方阵暂时得不到实际的应用,平心而论,这种战术对于目前刚刚走出职业军队第一步的新军来说,还有些准备不足,至少在战斗精神、意志力、战斗中军纪、战术动作的执行力方面,新军还远远称不上合格。

    所以,这一战,朱平安只希望能让新军士卒直接感受到战场的气息,逐步融入到战士这种职业氛围当中。这样便足够了。

    讲武堂第一期的学习还没有结束。根据朱平安的计划以及《士兵操典》中关于军官的培训,初期朱平安制定的是一个十六个月的培训计划,内容包括军纪、武器、驻防、地图、算术、火力配属等各个方面。可是刘泽清和郑芝龙的突然“造访”打乱了朱平安的计划。学业只能暂时搁置下来。就连李定国作为靖海卫的指挥使,也不得不先期离开学校回到了军中。

    方脸学员叫做熊万鹏,是河北大名府的秀才,也是最早跟随朱平安来到山东那批人之一,童生出身,却是喜好舞枪弄棒,因此新军招募士卒。他第一个便报了名,之后被选拔进入讲武堂。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大明军中,会识文断字的读书人真是宝贝,就像是熊万鹏这样的童生,都是千里挑一选拔出来的。

    “刘泽清乃是沙场老将。两千步开外停止前进,便是稳妥行事的表现。我大明军中火器式样繁杂,但杀伤力却不一而足。有效射程达到两千步开外的少之又少,除了佛郎机和红衣火炮再无他物。我登州军注重火器发展,这是名声在外的。刘泽清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才选择了在两千步开外这个距离停下脚步,开始列阵!”

    学员们听着朱平安的话,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朱平安伸出两根手指接着说道:“第二点,熊万鹏说的没错。刘泽清此次调集的是济南、青州、东昌三府的兵马,这三府割据一方,平时便缺乏一齐编练的机会。自然是欠缺默契,这一点熊万鹏说的没错!”

    熊文鹏立刻挺直了腰,不禁有些自得。

    “第三点,骑兵出击,绝对不妥。不知道你们看清楚了没有,刘泽清整军的号令是自后向前。就在我们看到外围兵卒一片混乱的时候,其实。刘泽清的中军、后队主力已经整军列阵完毕,还特意拉开了与前军的距离。所谓的乱象不过是引人注意的障眼法,要知道,那才是真正的炮灰,一旦冲锋,死得最快的便是他们。如果能引诱我们突袭,那么他们便是合格的诱饵!而我军,则将因为这个举动丧失战场上的主动权!”

    众学员恍然大悟,又连忙举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片刻,这才频频点头,熊万鹏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脑袋立刻耷拉了下来。

    “张继祖呢?他不是你们的班长吗?怎么没在这里?”朱平安这才忽然发现,讲武堂中的优秀学员、一班之长、凤阳张家的大少爷张继祖这个刺头今日竟然反常的没有跳出来提问。

    “启禀大帅,今日凌晨他和肖元腾、武子牛两个便说接到了大帅的调令,前往新军第一旅报到参与战斗,咱们还好一阵羡慕,知道他和大帅是中都的旧相识,所以这才得到了上阵的机会……!”熊万鹏酸溜溜的回答道。

    “什么!”朱平安差点跳将起来,“瞎子!”

    沈恪一溜烟的跑过来,“大帅!”

    “张继祖三人假传将令,为何没人察觉?第一旅主官张耀先为何不禀报!他也是凤阳出来的老人,现在翅膀硬了,竟然敢自己做主了吗?小心老子扒了他那身官服!”

    沈恪也愣在了原地,他也没想到这张大少爷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假传命令,私自到军前效力,当下赶忙一个立正,“大帅息怒,小的这就去查!”

    朱平安气的七窍生烟,“造反了,真是造反了。这张继祖自从在凤阳时便不是个省油的灯,整个一大明的愤青。来到登州依旧是无法无天,现在由文转武,胆子却是越发的大了。这讲武堂没个能压得住阵的训导主任还真是能反了天,卢象昇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才能来到登州,干脆先让郭追将训导主任先兼任起来,不怕他治不了这帮猴崽子们!”

    此时,刘泽清所部已经整好了阵型,看着对面朱平安的阵营没有什么动静,索性便命令士卒用了些干粮,休息了个把时辰,正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刘泽清将令一挥,命令发起总攻。

    长子刘长存以两千五百家丁护卫中军,侄儿刘之炳、刘之干押后,三府指挥使郑隆芳、姚文昌、郭品良统领左中右三军开始慢慢逼近朱平安的防线。

    山东军中缺马。刘泽清的私兵倒都是一人双马的配置,但对于下面的军户和三府的兵马他则没有那么大方了。三府的人马中加起来,拢共不过一千骑兵。也都是三府指挥使的心头肉,自然舍不得在这时候使用,因此冲锋的都是山东军的步卒。士卒冲锋不敢疾奔,怕的便是阵型的散乱,尤其是那些手持火铳、喷桶、子母炮等火器的士卒,负担更是严重,一个个恨不得迈不开腿去。加上如今已经是初夏时节,还没跑出多远。士卒们已经是气喘吁吁,满身臭汗。

    渐渐的逼近登州军的防线,已经剩下千步的距离,但远处的登州军阵型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耳中却是听到了一种奇怪的鼓声,不同于以往明军使用的军鼓沉闷低沉,倒是清脆了许多,还伴以有节奏感的敲击,在这万军丛中也是清晰可闻。

    一时间让山东军纳闷不已。

    朱平安本阵的山坡下,便是新军第一旅的驻扎地,火枪手利用工事严阵以待,后面是长枪兵的方阵,再后面便是第一旅的火炮阵地以及新军独立火箭部队的阵地。

    朱平安采取后世的军制对新军进行整编。暂时以班、排、连、营、团、旅为编制。新军第一旅总兵力接近五千,旅长便是当年跟随朱平安奋战巨鹿的凤阳老卒张耀先,此人虽然算不得朱平安早期的那批心腹。其人却是老成持重,更为重要的是,此人虽是军户,但却是秀才出身,只不过后来因为得罪了上官,被夺了功名。这才跟着张大狗等人从辽东逃到了中都。

    此人沉默寡言,却是识文断字。对朱平安的新式军队的建设思想接受的也是最快,从这一点上来说,远远领先于岳锦峰和仇泽等人,因此被委以重任,担任第一旅的主官。

    刘泽清部队渐渐逼近千步距离,张耀先却依旧岿然不动,只是静静的用千里镜扫视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身边的军官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而此时,却骤然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来,“老张!”

    “谁敢在军前喧哗!”张耀先顿时大怒,身后的军官都是连忙立正,摇头示意并不是自己在说话。

    沈恪风尘仆仆的走上高台,“是我,是我!”

    “沈千户!”张耀先一皱眉,大战在即,他实在是不远被其他事情打乱了心神。骤然爬至高位,心里一面是感激朱平安的提拔之恩,但同时也是如履薄冰。新军第一旅中的这个“第一”给了张耀先很大的压力,要是事事不能争先,那他这个第一任旅长可就是成了军中的笑柄了。更何况,朱平安身边那么多老部下,单单是他张耀先成了第一旅的旅长,岂能不引起别人的嫉恨。

    因此,张耀先自从就任之后,更是变得话语不多,唯恐言多必失,一心只扑在部队的组建上,到了今日,可是第一旅成立以来面对的第一场大战,要是出了纰漏,就算朱平安不说,他张耀先还有和面目呆在这新军中。

    “大战在即,本将没有功夫和沈千户说闲话,有什么事情战后本将再向沈千户赔罪吧!”说着,便要挥手逐客。

    沈恪连忙摆手,也知道张耀先这个位置不好做,“误会,误会,大帅命我来问问,讲武堂张继祖、肖元腾、武子牛三人是不是来到第一旅效力?”

    张耀先一愣,“没错,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已吩咐第一团将其接收了!估计这会应该已经在前沿工事了!”

    沈恪脸一白,这张继祖的背后可是黄公辅和陈子壮的关系,万万不能出了意外,要不然,朱平安可是没法交代啊!

    沈恪一跺脚,“该死,这三个不成器的东西拿的手令是伪造的,都司并未下过这样的命令!”

    “可那上面还有大帅的亲笔……!”

    “也是假冒的!”沈恪苦笑道。“老张,快派人到前沿找一找,把这三个人给弄回来,要不……!”

    “放屁!”张耀先一愣之后顿时变了脸,“敌军近在眼前,你却让我帮你找人,引起军心动荡的责任谁来承担?老子不管张继祖他们是不是假传军令,如今大战就在眼前,他们便是我军中普通一卒,生死各安天命,一切都等战后再说!”(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历炼

    两军相距不过六百步的距离,刘泽清的先锋部队俱是三府的卫所军户,衣衫褴褛,手中的武器参次不齐,此时已经开始有人沉不住气,弓箭手已经开始发射羽箭,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羽箭的破空声显得有些嘈杂,对面的登州军却仍是只有鼓点的节奏声。

    张继祖一身士卒的装扮,这还是到了第一旅第一团之后配发的。张继祖原本是读书人,到了军中之后,孱弱的身体不仅令同袍取笑,更是招架不了严苛的训练,因此经常连累整个新兵团队的士卒跟着受罚。也因此,他痛定思痛,开始每日里打熬身体,短短半年的时间,整个人已经完全变了个样,胳膊和大腿上终于出现了硬邦邦的肌肉,连带着整个身形都壮了一圈。身体素质上来之后,加上他本是举人出身,确是整个新军中凤毛麟角的所在,所以便当之无愧的进入到讲武堂中。

    前胸、小腹和后背都被一身黑色的板甲严密的保护着,重量大概有十一二斤,防护性应该说比之之前官军的棉甲和皮甲要好得多,唯一难以忍受的便是重量和密闭性,尤其是在这夏天的天气,张继祖觉得自己上半身已经被汗水给糊满了。脚上特制的皮扎革翕与以往不同,乃是登州军械局下属的军服厂的出品,相当于一种加厚版的直缝靴,行军打仗是完全足够% 了。头上的翻檐宽边军帽倒是遮挡了不少的阳光,使得双眼完全能够看清楚对面敌人的一举一动。

    手中的椆木制成的三棱八尺长枪略微有些颤抖。开始张继祖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可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发现,不仅是自己,左右的两名好友肖元腾和武子牛却原来也是如此。

    “子重兄,大牛!你们也害怕?”

    “非也、非也,吾这是紧张,绝对非是害怕!”瘦高个子的肖元腾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下意识的摇头晃脑的说道。

    武子牛吐口唾沫,“奶奶的,怕有个屁用!咱们吃粮当兵,不就是为的荣华富贵。不豁出命去。哪儿来的银子,哪儿来的女人,哪儿来的高官厚禄!”

    肖元腾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贤弟此言差矣。讲武堂思想教育课每日一讲。我辈武人便是要浴血疆场。为国为民而战,如你所说,那又与面前的那些军卒有何区别?新军新军。便是崭新之军,从里到外,从武技、战法到内心所思所想都是崭新……!”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擦着肖元腾的脸颊飞了过去,嗤的一声插在了身后一名长枪士卒的手臂上。队伍后面随即跑上来一名身着白衣,胸前背后俱有一个鲜红的十字的兵卒,小心翼翼的将羽箭剜除,又帮助其包裹上伤口,询问能不能坚持,得到肯定回答后,这才又一溜烟跑了回去。

    肖元腾的脸色苍白,心有余悸,小声嘀咕道:“奶奶的,这弓箭的射程不是最多只有三百步吗?是哪个不要脸的杀才居然能射这么远?”

    武子牛撇撇嘴巴,“还用问,整个军阵就你这里声响最大,他奶奶的,不射你射谁!再敢多嘴,天上打雷劈死你个穷酸秀才!”

    肖元腾闻言欲再度反驳,但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二人终于安静下来,张继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两人的斗嘴是每日必有的家常便饭,原本初次上阵的紧张和惊慌倒是因为他们的拌嘴而减轻了不少。

    前面四排的火枪手已近刚开始装填火药和纸壳弹药,同样是因为紧张,不少人忙中出错,甚至有人手一抖,竟然将纸壳弹药都丢在了地上,自然引来了军官们的呵斥和皮鞭。

    “六百步、五百五十步、五百步、四百五十步……!”数名军官大声呼喊着两军之间的距离,就在“四百步”那三个字喊出来的时候,第一排的火枪手们已经有人开始射击,顿时引来军官们的一阵大骂。

    连续冒出的白烟和火光让对面冲锋的队伍身形一滞,随即便有不少的身影倒下,但也只是略略的一下停滞,冲锋的队伍随即加快了脚步,紧接着对面的阵型中也冒出了烟雾和火光。第一排火枪手随即有人倒下,但第二排的射击紧接着开始。

    几十名身穿绣有红色十字的白衣的救护兵穿梭在火枪阵中,不停的为受伤的士卒包扎伤口,重伤毕竟是少数,卫所军中的火器陈旧且威力不大,重伤不能再战的士卒随即便被抬出队列,身后的士卒马上补上他的位置。

    四排火枪手的两轮齐射很快完成,火枪手开始整齐划一的向后撤退,长枪方阵在军官们的号令下,迅速向前移动。如山一般的气势和整齐、低沉的脚步声使得阵中的张继祖等三人可很快恢复了平静,双眼死死的盯着对面基本而来的如潮涌一般的敌军。

    “平!”

    随着军官的一声命令,士卒们手中的长枪迅速放平,微微向上翘起一个角度,后排的士卒向前挤压,他们的长枪又从第一排士卒的空隙中伸展出来,方阵立刻变成了一个个支撑起尖刺的钢铁躯壳。

    张继祖等三人就站在第二排的位置,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潮,忽然感觉一阵狂风扑面,对面每个人的狰狞面孔都看的清清楚楚,心脏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刚刚还充斥着全身的炽热感觉顷刻间不知所踪,一股热血瞬间直逼脑门,继而便是全身被一阵冰冷的感觉所包围。

    就在这一瞬间,两军便冲撞在一起。

    “顶!”军官的命令一下,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的士卒马上用整个身躯向前顶去,一个士卒倒下,随即便有另一个顶上位置。

    火枪手撤退到原先长枪方阵较高的位置,立刻开始新一轮的射击。刘泽清冲锋的部队顿时又是一大片士卒惨叫倒下,但是剩下的还是前仆后继的冲上来。

    刘泽清所部的士卒没有什么章法,就在这面对面的距离当中,还有士卒引爆了手中的火器,弹丸四溅,伤了登州军的同时,还有不少己方的士卒中招。

    “刺!”稳住阵型之后,军官们马上下达新的命令,长枪组成的硕大阵型立刻便有无数的枪尖射出,刘泽清所部惨嚎不断,在这狭窄的空间中,前边的士卒避无可避,几乎非死即伤。

    张继祖咬着牙将手中的长枪刺出,虽然距离是如此之近,但却看不清楚枪尖究竟刺入了谁的身体,但枪尖入肉的感觉却是顺着枪杆准确无误的传递到他的双手中。

    对面的一柄长刀刺来,武子牛躲避不及,脸上被划开一个口子,鲜血涔涔而下,这反倒激发了他的斗志,拔出长枪不等军官的命令,反手便将枪尖刺进了对面那个挥刀的小旗胸前,小旗连横都没哼一声就此淹没在人群中。枪尖再拔出时,三棱的枪头带出的血肉溅的四周的人满身都是。

    “刺!”又是一轮刺杀,刘泽清的前锋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了,他们的冲锋全凭血气之勇,但对面的登州军却是整齐划一,数千人的方阵便如同一人,前后各排士卒配合默契,虽然是只有几个动作,但却威力巨大。

    “进!”登州方阵齐齐的向前跨出一步,巨大的压力使得原本冲锋的刘泽清部不得不向后退却。

    “刺!进!”如此的循环往复,不知不觉间,登州方阵已经向前推进了十余步,而刘泽清部虽然人数众多,但却始终冲不破面前的钢铁防线。加上火枪手尾随而来的连续射击,最先冲阵的先锋已经溃不成军,要不是后路被堵截,恐怕早已经溃散下去了。

    “父亲!”刘之存通过千里镜将前面的情形一览无余的守在眼底,回身看向刘泽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登州军还有一半没有上场呢,咱们前边已经足足万人了,可就是冲不破这五千人的阵型!”

    刘泽清的眉头紧皱,登州军的表现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原本以为,依仗着火器犀利,朱平安会先以火炮、火枪为主,对己方的进攻进行压制。所以刘泽清才会以三府的军户为先锋对登州军进行冲击,希望以此来消耗对方的弹药。然后再以精兵后续跟上,一鼓作气冲垮朱平安的阵型。

    却没料到,朱平安却仅是放了几轮火铳,就此便派遣步卒和自己的部队硬碰硬,这要是没有绝对的自信的话,那便说明朱平安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事外行人,可是,这样一个外行是怎么在巨鹿立下大功的呢?

    朱平安的用意一时间让刘泽清很是猜不透。

    但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看情形前边的人已经支撑不住了。自己的部队有多少斤两,刘泽清一清二楚,打打顺风仗还可以,一旦陷入僵持状态,恐怕老传统又要显现出来了。毕竟自己这个主帅便是这样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万般无奈之下,刘泽清只好点点头,下达了让精锐袭击登州方阵侧翼的命令,朱平安的骑兵不过两千多人,自己这方可是足足有将近四千的骑兵,而且都是各家养的家丁,这样的力量一般刘泽清是不肯拿出手来的,但现在为了一劳永逸,也只好施放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崩溃边缘

    朱平安透过千里镜将前方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情不自禁的点点头。新军初次上阵,虽然还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之处,但相比较来说,绝对算是大明官军中的精锐之师了。第一旅不到五千人的兵力,在没有动用火炮的情况下将一万敌军牢牢的拖住,并且已经隐隐显现出占据上风的态势,不得不说,这张耀先的确算是个合格的主官。

    梅因赫尔气喘吁吁的跑进朱平安的指挥所,一众讲武堂学员纷纷举手敬礼。梅因赫尔还兼任着讲武堂的火炮战术教官,虽然是个洋人,但其开放式、鼓励学员创新思考的教学方式却深得学员们推崇。

    梅因赫尔顾不上和学员们还礼,跑到朱平安的身后,立刻嚷嚷起来,“大人,您的战术有问题!”

    朱平安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扭回身来看是梅因赫尔,却没有生气,而是笑着说道:“我的炮兵指挥官,新军的总教官歌德先生还没有向我发难,你怎么就先向我开炮了!”

    梅因赫尔气鼓鼓的摘下军帽,一身西班牙的陆军中校制服很是笔挺,唯一让人感到不协调的便是他的军裤实在是太紧身了,裆部鼓囊囊的吐出一团,曾让登州一批文官包括赵光抃和杨廷麟在内,向朱平安反应多次,认为确是有伤风化。

    但朱平安却知道,这个时期的欧陆军服的确就是这个样子。虽然也委婉的建议梅因赫尔修改一下,但这个直脾气的西班牙军官却是丝毫没有采纳,并说当年孙元化巡抚都认可了这一点。况且军服是一名军人的标志,他不能因为别人对于审美的曲解而改变军服的模样。

    “大人!我们拥有先进的火炮为什么不在战斗的初期就使用,至少可以消灭十分之一的来犯之敌。别小看这十分之一,这样就可以使我们的士兵因此而避免无谓的牺牲。您在战斗初期便以步兵对抗对方的集体冲锋,在我看来,这是极其不明智的!”

    朱平安呵呵笑起来,“梅因赫尔阁下。您或许曲解了我的意思。登州新军刚刚成立不久,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的大战。您或许也知道。没有经历过炮火和生死历练的士兵绝对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士兵,我的安排,便是要让士兵们经历一次纯粹的肉搏战。而另外一个目的,便是要将山东军的主力牢牢的拖住。接下来,便是你和直属火箭部队的表演了!”

    梅因赫尔虽然固执,但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仔细想想朱平安的话,随即便冲着朱平安一低头,“虽然我暂时不能接受您的解释,但作为您的部下,我会坚决执行您的命令,请您放心。火炮部队将会摧垮敌人的斗志!”

    梅因赫尔来得快去得也快,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朱平安的传令兵。

    沈恪匆匆跑了回来。朱平安一回头,“人找到了吗?”

    沈恪哭丧着脸,指指前沿阵地,“都在那儿呢,张耀先说了,现在没办法找人。一切等战后再说,所有罪责他一力承担!”

    朱平安气极反笑。“行啊,一个个都挺牛掰啊!瞎子给我传军令官,张继祖他们三个一个都别想跑。战事结束以后,每人五十军棍,关禁闭十天!”

    “还关禁闭?”沈恪顿时笑了起来,他也明白朱平安这是心疼几个好苗子,倒并不是真的生气。“关禁闭对那三个家伙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张继祖是他们中的头儿;肖元腾别看满嘴之乎者也,其实是一肚子坏水;武子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整个一打手。手下还有十来个学员跟着他们,这三个家伙一年怎么也得关禁闭五十多天,早就习惯了!”

    说话的当口,梅因赫尔已经匆匆跑回火炮阵地。如今的登州新军火炮部队,一共拥有大小口径火炮两百多门,数量并不算多。关键的一点就是,如今成立的四个旅都有直属的火炮营。这一次倒是没将全部老底都拉出来,掷弹兵和直属火炮营都暂时归在了歌德的麾下。火炮部队还好一点,掷弹兵则根本没得到上场的命令。因此,今天出场也只有区区的八十门火炮,

    山东军虽然也有火炮,但都是多年的老古董,这些年军饷粮草都成问题,各级武官又只顾着装备自己的家丁,谁还有功夫有能力把银子投入到火炮这方面。山东军中的火炮,都是些千斤以上的佛郎机炮,固定在城垣上,移动是难上加难,刘泽清这次一味的追求进兵的速度,哪有时间和人手来搬运这些个大家伙。

    梅因赫尔是亲口得了朱平安的命令,立刻下令火炮准备,炮兵们顿时忙碌起来,早已准备好的炮弹引药等被搬到前边,清理炮管的士卒也准备完毕。

    目前的野战用火炮的类型便是如今的登州造野战炮,这种火炮是朱平安最先提出的构想,然后在孙元化一干人、西洋工匠和大明匠户联合研究下发明出来的。最初的构想参照了十八世纪法国陆军被称为“拿破仑炮”的前装滑膛炮。口径一百二十二毫米,长二点二九米,重量八百八十公斤,炮弹重量12磅,换算成斤,约为11斤,射程达到千步开外。再配以炮架,完全可以满足新军步卒的野战之用。

    朱平安本打算开始在炮膛内刻制膛线,但以目前大明的工业水平而言,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无奈只得作罢。

    而另一边,传令兵则向直属火箭部队的暂时指挥官何长水传达了命令。要说这也是无奈之举,火箭部队目前也算个高科技部队,一般军官还真不容易成为内行,只能由何长水暂时代理起来。

    朱平安的命令便是梅因赫尔的火炮部队集中轰击刘泽清三府进攻部队的后方,而何长水的火箭车则猛轰刘泽清的中军。周延儒早就发了话,山东是朱平安一定要拿到手的地盘,刘泽清既然一头撞进来,就没想再活着回去。

    仔细观察了刘泽清中军的规模,何长水叹口气,下令最前方的十架火箭车执行轰击任务,笑话,如今弹药这么金贵,刘泽清的中军满打满算不过两千人的规模,浪费那么多弹药作甚。

    炮声隆隆,梅因赫尔的部队首先开始轰击,此时也正是刘泽清抽调家丁队伍加入战团的时候。圆滚滚的炮弹嚎叫着落进大军的后半部,一颗炮弹仅是在地上冲击的片刻,便能趟出一条血肉横飞的道路来,更何况还有随之而来的爆炸的横飞的弹片。伤亡立刻大幅度上升。进攻大军的阵型顿时开始有些混乱起来。

    与此同时,十架整装待发的火箭车也点燃了引线。每架火箭车配有六枚火箭弹,每枚火箭弹重达十六公斤,火箭车被牢牢的固定在平整的土地上。点燃引线后,一众士卒和匠户立刻躲处去十几丈开外。有经验的老卒还顺势捂上了耳朵。

    “咻”,一声几乎能刺穿耳膜的尖利声响之后,一枚火箭弹从架子上的管道中喷发出浓烈的火焰,腾空而起,向着刘泽清的中军疾扑而去,接着火箭车上接二连三的冒出火焰,一串火箭弹发出惊天动地的怪响,在天空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轨迹,以清晰可见的速度飞向刘泽清的中军。

    见此情景,朱平安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大事定矣!命令第二旅和骑兵部队,投入战斗吧,一定要截住刘泽清大军的归路,那些物资什么的不值钱,关键是人!”

    六十枚火箭弹从朱平安的阵地上飞速跃起,划过长空,引得战场上的士卒们都不禁抬头张望。

    中军的刘之存和刘泽清等人都是脸色齐齐一变,这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看的出来,天上的这些不明飞行物是冲着中军的方向而来的。

    刘之存顾不得请示,伸手攥住刘泽清的马缰,“父帅速退!”

    中军乱哄哄的一片,本来众星拱月一般卫护主帅的将官和士卒顿时成了撤退的累赘,刘泽清父子刚刚拨转马头,火箭弹已经呼啸而至。

    战场上的战斗暂时陷入到停止的状态中,所有人都顾不上眼前的刀枪,回身茫然的看着远处的中军。时间仿佛是停止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在天空中翱翔的火蛇吞吐着火焰,一头扎进中军的队伍中,一个接着一个,好像是从天上而来的天火一般,顷刻间将整个中军笼罩在火焰和烟雾之中,继而是如同波浪一般的大地颤动。扬起的灰尘四散开来,弥漫向整个战场。

    第一旅的士卒们士气大振,军官们发出口令的频率也顿时加快。第二旅也在这个时候加入战团,从两边的侧翼包抄上来,枪阵顿时扩大了一倍的规模,成半圆形慢慢的向着山东军包围过来。

    家丁的骑兵刚刚抵达战场,中军的变故也看在眼里,大惊之下刚要回马救援,张定边的骑兵却从战场上杀出,紧紧的搀住了他们。

    还没到近前,登州骑兵的三眼铳已经开始发威,一轮骑射之后,接着又是一轮弩箭,家丁骑兵头晕眼花、无力抵挡之际,便要面对如狼似虎的登州骑兵冲击。加上登州军枪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刘泽清已死”,整个山东军都开始向着不可收拾的崩溃边缘走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高 实在是高!

    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刘之存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刚刚睁开眼睛,便被浓重的硝烟味道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直到咳得双目流泪,胸中的窒息感觉这才稍稍缓和了一点。举目望去,周围都是黑烟,只能看到脚下的泥土都似乎变了颜色,染上一股浓浓的墨色。

    远处的厮杀好像仍在继续,但耳朵却似乎不太灵光,那厮杀的声音仿佛是在特别遥远的地方,听得不是很真切。

    一阵狂风吹来,能见度终于清晰了一点,周围的尸首渐渐显露出来,断肢残臂到处都是,旌旗都是断成了数截。刘之存努力晃晃脑袋,这才想起刚刚从天空飞来的火蛇的情景。

    “父帅!”刘之存猛地一激灵,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柄残破的长枪,跌跌撞撞的向前摸索而去。

    终于来到刚刚驻马的所在,刘之存却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滚滚黑烟涌上来,遍野都是尸身。

    “父帅!”刘之存猛地跳进大坑,浓烈的硫磺火药味道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他丢下长枪,双手开始在死尸堆中寻找。找了好一会,却只找到了刘泽清断成两截的佩剑。

    马蹄声由远及近,刘之存却恍然不闻。

    十余个身影同样是踉踉跄跄的跳进深坑,其中两个紧紧的抓着刘之存的胳膊,“大哥!”

    刘之存抬头一看,面前是两张满是黑泥的脸庞。认了许久,这才认出,原来是自己的两个堂弟。统领后军的刘之炳和刘之干。

    “快!父帅一定被埋在下面了,快帮我帮他老人家给挖出来!”

    刘之炳双手抓住刘之存的肩膀,猛烈的摇晃了几下,“大哥,你醒醒!大帅已经不在了,中军全军覆没,你还能全身而退这便是万幸了。如今前方大军已经溃散。说话间登州军便会围上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你要尽快跟我们逃出去才是上策啊!”

    “胡说!”刘之存一拳将刘之炳打翻。“刚刚父帅就在我身边,我没事,他就一定不会有事!”

    刘之干和刘之炳摇头叹息,看着刘之存心神恍惚的样子。两人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刘之干悄悄的移动到刘之存的身后,趁其不备,挥起刀柄重重的打在刘之存的后脖颈上。

    刘之存当即晕倒昏迷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刘之存扶上马背,扬鞭策马,向着西面疾驰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借着浓烟的掩护偷偷爬上了这个大坑里。

    “酸秀才,你确定这就是刘泽清的中军?”

    “那是自然,本秀才早就堪算好了敌军大营的位置,刘泽清的帅旗必然就在此处!”

    “擅自脱离队伍可是大罪……!”

    “我呸!装、使劲装!你和老大逼着我仿造大帅手令的时候怎么不说那是大罪!老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呵呵,酸秀才,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说,这满地都是尸首,一面破旗有什么好找的,倒不如看看有什么上等的兵刃之类的……!”

    “说你是蠢牛你还不服!让老大告诉你为什么要找刘泽清的帅旗!”

    “咳咳,子重的意思是咱们伪造大帅手令,已经是大罪了。如今威海卫那边的战事已经大获全胜。郑森也被生擒。大帅当日可是说过,要拿刘泽清的帅旗为那郑森小子佐酒的。咱们身犯重罪。要想免了那一顿打,最好是找到刘泽清的帅旗进呈给大帅!”

    “高,实在是高!”

    “我再呸,蠢牛,那是我的主意!”

    ……

    战斗按照朱平安的预想很快结束,整整一天的战斗,刘泽清的两万大军被生擒的就高达一万五千人,战死两千多人,其他的则在刘之存兄弟的带领下突围而出,显然是返回济南了。战俘将由第二旅的一部押回登州,目前登州处处建设,工程量多得很,正需要大批的青壮劳力,这些战俘来的正是时候。其中也不乏健卒,正好可以借机吸纳进登州军。

    朱平安得到消息,刘泽清出兵的同时已经向朝廷上奏,登州有海匪大举犯境,作为山东总兵,刘泽清不顾自己正是在家养伤,毅然决然的率领山东兵马前去支援。

    这道奏章是刘泽清为自己出兵登州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却万万没有想到却成为了朱平安可以利用的口实和借口。

    战斗一结束,朱平安便派人通知阴世纲,将实现准备好的奏章送往京师,当然,是要先呈递给内阁周延儒,如今这样的局面相信他一定会乐见其成,接下来就是他兑现诺言的时候。

    海匪觊觎登州市舶司财富,勾结海上倭寇参与大举进攻登州、威海卫。朱平安身为登州副总兵率军奋战。山东总兵刘泽清闻讯前来增援,却在战斗中英勇殉国,特向朝廷请旨加以褒奖和封赏。山东军民万众一心,与敌血战连场,终于全歼了来犯之敌,特请朝廷下旨奖赏。

    刘之存兄弟逃回济南,也没有了什么意义。刘泽清一死,刘家在山东便没有了根基和希望,就算他们再上疏朝廷,弹劾朱平安擅杀刘泽清,也没有了任何意义。周延儒不会坐视不管不说,朝廷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再追究掌兵大将的责任,要知道如今可不是崇祯初年的光景了。

    更何况,山东军的主力一万五千人,包括济南、东昌、青州的一众军官目前也都成了朱平安的阶下囚,为了活命,他们也知道万一朝廷彻查时该往哪边倒。

    此次大战,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大战。新军阵亡三百人,几乎全部都是第一旅的长枪兵。相比较取得的战果,损失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在命令洪胖子等人确定抚恤名单的同时,朱平安也下令将在回师之后召开军事会议,研讨此次战役的得失。这也将作为登州军的一项制度保持下去。

    刘泽清的尸身很快也被找到,尽管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但还是要保留下来,以便应对朝廷。朱平安吩咐准备棺椁,将其尸身清洗修饰之后装入棺椁。日后送往济南。

    接着便是命令第一旅的一个团进军莱州,肃清刘泽清的余部。不过想来。此时,刘泽清留守的少量部队已经闻风而逃了。不过却要尽快救出被刘泽清押在大牢中的莱州知府莱州知府彭为佐和指挥使唐千容两个人。这两个人如今算是朱平安一系,千万不能出了变故。之后,朱平安还打算要为两人请功。进一步的拉拢。无论如何,要将莱州牢牢的控制在手心里。

    处理完战后的事宜,已经是掌灯时分,本打算用些晚饭,朱平安却忽然想起了张继祖三个人,还没来得及让手下前去寻找。张耀先却抢先一步带着人上门了。

    “大帅,这便是您要找的三个人,都被属下绑缚过来了。还有今日早间,沈千户前来阵前传令。属下出言不逊,请大帅一并责罚!另有三人缴获的刘泽清帅旗,请大帅过目!”

    沈恪顿时笑了起来。朱平安扭头瞪了他一眼。随即将张耀先搀扶起来。这个人年纪不大,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对军事也有自己的见解,但为人确实是太过老成持重了,心思面面俱到,如此一来。将来难免有些会瞻前顾后。

    朱平安抚慰了几句,回头这才看看张继祖等人。不由得一阵冷笑。

    “行啊,张大公子,到我登州军中不到一年,现在更是比当初在中都时还要风光啊!伪造军令,擅离职守,你看看你们三个做的好事!”

    张继祖还没有说话,一旁的肖元腾却抢先开了口,“校……!”

    朱平安一瞪眼,肖元腾硬生生的又将最后那个字给咽了回去。讲武堂学员本来都是称呼朱平安为“校长”,但朱平安却总是觉得别扭,后来干脆命令众人在公共场合不得以此称呼。

    “大帅,我等也是求战心切。讲武堂所学所知,不都是为了保境安民吗?还请大帅看在我等一心上阵杀敌,还有咱们舍生忘死杀入敌阵,抢得刘泽清的帅旗的功劳的份上,饶过我们这次!”肖元腾可怜巴巴的看向朱平安。

    “这是谁的点子!”

    “我!”武子牛一挺身,张继祖抬腿踢了他一脚,“大帅,别听大牛胡说,是学生的主意!”

    朱平安点点头,“还可以,没有推卸责任。”说着从怀中拿出张耀先之前交回来的那份手令,仔细看了看,啧啧赞叹道:“真是好手艺啊!看看这签押的印章、还有这花纹,尤其是这签名,连我都分不出真假来!”

    肖元腾洋洋得意,一时间脑筋没拐过弯来,张嘴便说道:“那是,这可是祖传的手艺,金石篆刻、临摹名家字体,信手拈来。河北大名府哪个不知道我肖家的手艺!别说是一张军令,就算是内阁的……!”

    说到半截,猛然间看到张继祖和武子牛摇头叹息的样子,以及朱平安一脸的诡异笑容,肖元腾顿时惊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帅,学生知错了!”

    朱平安笑着点点头,“不打自招!这样惩罚起来,你才不会有怨言哪!”

    肖元腾本想再整争辩几句,可转念仔细想想,当即便耷拉下脑袋,慨然长叹。“自作孽不可活啊!”

    “好了,本官早已说过,你们三个假传军令,每人五十军棍!禁闭十天!”

    三人顿时轻松下来,彼此交换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

    “本官还没有说完,禁闭期间,不得接触荤腥,包括饮酒!”

    “啊!”三人顿时傻了眼。

    朱平安笑着看向肖元腾,“肖先生,您呢?这军令可是您老人家一手炮制的,是不是该多领些责罚啊?”

    肖元腾无力的点点头,“敬请大帅责罚,学生不敢有丝毫怨言!”

    “好,你肖元腾禁闭十二天,领六十军棍,回到登州后,本官还有事务交给你,务必用心办差,办砸了,这辈子你都别想碰酒肉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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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身为藩王庶子的朱平安,血管中同样流淌着来自于太祖高皇帝一脉相传的烈性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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