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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睿士     烈明txt下载     烈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忽悠二人组

    吴三桂和朱平安见面时的剑拔弩张,也在巩永固这一番话的作用下,消散于无形。吴三桂也压下了心中对于朱平安的不满,暂时偃旗息鼓,酒宴总算得以步入正常的轨道。

    酒宴的中心人物其实就是朱平安和吴三桂,如今的京师,勋贵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早就成为了整个京城的装饰性角色,他们完全受制于文官和宦官集团,手中的权势少得可怜。相比较来说,杨嗣昌的倒台倒是给了勋贵们一个极好的机会。高起潜不得不黯然交出手中的京营,只掌管御马监亲军。

    而京营现在的最高指挥官,则换成了成国公朱纯臣。

    所以呢,朱纯臣对于始作俑者周奎、周延儒立刻投怀送抱,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就连周奎计划中的山东商业发展方略,他也打算投入巨资,全力支持,在他的带动下,不少根深蒂固的勋贵好租也打算参与进来。还有巩永固,也是沾了朱平安等人的光,巨鹿一行,博得不少彩头,也算崭露头角。

    朱平安和巩永固、周奎算是熟人,和朱纯臣则是泛泛之交,之前只在朝会上见过,而和吴三桂则是根本不对付,也因此酒宴的气氛并不热烈。

    酒宴设在别院的水榭中,五月的天气已经温暖宜人,天空的星光伴着院内的灯火,耳边是清澈、有节奏的流水声,真正是令人心旷神怡。

    朱纯臣虽然身份贵重,但其人却是和巩永固一般毫无架子,端着酒杯穿梭于各个座位,不停的劝酒,和周奎配合的相得益彰。周奎则早已领上了数名侍婢,每两人服侍一人,而水榭对面的楼台上,则是一身轻纱的舞姬翩翩起舞。

    朱平安说话不多,也就是偶尔和隔壁的巩永固聊上几句。这种酒宴最是费心劳力,不过是些表面功夫。因为昨晚已经是宿醉未醒,因此不大会的功夫,朱平安已经是感觉到有些酒意上头。

    正在独饮间,却见一人猫着腰来到水榭,附在周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接着便是悄无声息的退下来,朱平安一眼瞥见,立时便是向他招了招手。

    那人一脸笑容的走到近前,却正是周奎的大管家周勉。

    “周大哥!”朱平安轻声喊了一句,作势便要将周勉拉到自己的身边就坐。

    周勉却是吓了一跳,慌忙作揖。“小的如何敢当得起大人如此称呼,大人如今已然是一府总兵,身份何等贵重,这称呼万万不可再提。况且今日这酒宴,焉有小人的位置!”

    周勉一脸的谨慎,朱平安顿时恍悟过来,如今这可是等级分明的时代。以前自己不过是中都的一名小小军官,可现在却是皇帝亲口御封的武将,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再说,周勉今晚如果不分尊卑的坐下来,恐怕回去之后就少不得一顿责罚。

    朱平安笑着点点头,“是我唐突了,但周大哥是我认下的朋友,这一辈子都不会更改。这样,改天由我做东,咱们兄弟两个单独叙话。”

    一番话让周勉也是感动不已,略一犹豫,悄悄的对朱平安说道:“大人盛情,小人铭记于心。只是今晚还有一桩事情,小人想来想去,还是与大人提前打个招呼!”

    “哦?还有何事?”朱平安奇道。

    “大人可还记得中都时小人身边的陈姑娘吗?”

    “陈姑娘?”朱平安略略想了一下,“陈圆圆?”

    “正是!”周勉偷眼看看不远处的周勉,此时他正与吴三桂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当下便壮了胆子说道:“正是这陈姑娘,小人与她总算大人的旧识,有句话小人便是单着风险也要说出来。实不相瞒,今晚伯爷有意将送几位美人与诸位,不过念及大人刚刚定亲,驸马爷又是与公主伉俪情深,因此两位的事情这才作罢,也免得两位为难。但其余两位美人则是准备好了的,一位送与成国公,另一位则要送与吴总兵。”

    “送与吴总兵的美人!”周勉的额头不禁冒出汗滴,“正是陈姑娘!”

    朱平安顿时愣住了。

    周勉深深的看了朱平安一眼,做了个揖,转身退了下去。

    走出水榭,周勉忍不住又回头看看朱平安,见他仍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叹口气。

    自江南到凤阳,又从凤阳来到京师,周勉总算与陈圆圆相交一场,早在凤阳时,便察觉到陈圆圆已经对朱平安动了心,因为肩负着周奎吩咐的差事,所以周勉只能警告陈圆圆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后来,崇祯皇帝又将陈圆圆送出宫来,机缘巧合之下,还是由长公主朱媺娖亲自给送了回来,特别叮嘱嘉定伯要好生看护,务必要给陈圆圆找一个好归宿。也因此,周奎一直将陈圆圆养在府内,并不敢将其纳为己有或者转送他人。

    但这次确实不一样了,吴三桂与周奎挂上了勾,无意中见过陈圆圆一面,顿时惊为天人,一番重礼和生意许诺,恳求纳陈圆圆为妾。周奎思来想去,这也算是完成了对自己外孙女的承诺,给陈圆圆找了一个好归宿,于是便欣然同意,答应今日酒宴后便将陈圆圆送给吴三桂。

    陈圆圆知道此事后,暗自神伤不已,周勉知道,她的心里还是记挂着朱平安,但她的身份却注定了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周勉也只能暗自叹息,却帮不上一点忙。

    直到今日,偶然间在酒宴上遇到了朱平安,周勉却在瞬息之间下了一个决心。朱平安如今也算是圣上亲口御封的得意武官,与吴三桂不相上下,如果他开口向周奎讨要陈圆圆,周奎未必会拒绝,就算他公开与吴三桂争夺陈圆圆,胜负也犹未可知。无论如何,总算是给了陈圆圆一个得偿所愿的机会。

    想到这儿,周勉自己都很奇怪,怎么现如今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多愁善感,怎么会无端端做这种没有好处来的事情,莫非自己真的老了?

    朱平安却是想得入神,脑子便如同上紧了发条一般,转个不停。史上记载吴三桂得到陈圆圆,竟然便是在这次酒宴上,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了这段历史的见证人。

    等等,不对,那这样一来,“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岂不是还要照常发生?吴三桂还是要投靠满清,山海关岂不是还要不攻自破?

    天哪,这怎么能行,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便是白来了一趟吗?

    不行,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才是!

    想到这里,朱平安向不远处的王金发招招手。王金发一溜小跑来到朱平安身边,“大爷有何吩咐?”

    朱平安附在王金发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王金发吓了一跳,看看朱平安,双脸脸颊已经有些红彤彤的,显然是有些上头了。“大爷,这件事情……,万一有了变故,咱们可是……!”

    “少废话,立刻去办,我自有分寸!”

    王金发脸颊一抽搐,连忙点头应是,退回到廊下的原位,找个机会,趁着没人注意,飞一般的溜了出去。

    向着自己即将要改变的历史,已经有些晕乎乎的朱平安不禁有些暗自得意,吩咐旁边的侍婢给自己满上一杯酒,猛地一口喝下去,一股灼热的感觉从喉咙直冲天灵盖,偷眼看看对面被朱纯臣和周奎左右夹击却得意洋洋的吴三桂,朱平安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冲冠一怒为红颜?大爷我就等着看看,你小子今后为了什么冲冠一怒。奶奶的,自己想投靠鞑子,却找女人来当借口,真特么不是个爷们!”

    左右两个侍婢也不知道朱平安的嘴里在嘟囔些什么,互相对视一眼,赶忙又帮朱平安满上了酒。

    此时,周奎轻轻拍拍手,一张老脸也是精神焕发,高声说道:“今日小聚,来的都是老夫的至交好友,因此客套话也不说了。原本,今日老夫为诸位美人预备下一位绝色佳人相伴,但驸马爷却是抢先推辞了!”

    巩永固笑着冲周奎拱拱手,“伯爷厚意,巩某心领了!”

    周奎又笑着指指朱平安,“还有平安贤侄,丑话说在前边,老夫可是确实为你准备了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奈何前日里替你做媒人登门时,老夫一看,你那岳父老泰山木先生课着实是一位不好糊弄的人物啊。你今日将美人带回去,恐怕明**那岳父便会找到老夫的府上来。思来想去,老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来日里,等你大婚之后,老夫再为你庆贺!”

    朱平安莞尔一笑,“多谢伯爷救命之恩啊!”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吴三桂大笑的同时,心中却有些鄙夷,“这朱平安看起来英武,却原来是个惧内的角色,真是外强中干!”

    周奎大笑着挥挥手,“好了诸位,老夫这就让诸位美人上台歌舞一曲,以助酒兴!”

    话音一落,楼台上的舞顿时撤了下去,下人将古琴、琵琶搬上来,不一会,四个俏生生的身影便翩染而至。

    一人抚琴,一人弹琵琶,两人轻舞,湖光月影,将楼台上招摇的一片光影纷扰,顿时使人心旷神怡。

    朱平安一眼便看到了那抚琴的正是陈圆圆。许久未见,确实是清减了不少。

    曲调一起,周奎顿时抚掌大笑:“诸位且听,这可是平安贤侄的大作啊,仔细听来,柔情无限,百转千回啊!”

    朱纯臣和巩永固惊诧无比,仔细一听,仅仅是陈圆圆开口唱到的两句词边让诸人惊艳不已。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而吴三桂则向朱平安投来充满酸涩嫉妒的一瞥。

    而陈圆圆则早已看到了正与朱纯臣把酒言欢的朱平安,惊喜的同时,心头便像是藏了一头不安分的小鹿,没头没脑的在心中乱突乱撞,可这惊喜来得快去得也快。

    因为,很快,她便看到了自己将要属于的那个男人,虽然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但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像是一头奔走于荒野的恶狼,让人不寒而栗,尤其是那右脸颊上的两道疤痕,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叉,使人顿生惧意。

    口中的唱词早已不知道唱了些什么,陈圆圆的一双眼睛却始终落在朱平安的身上,但朱平安却恍然不觉,只顾着大口饮酒。

    陈圆圆的心头一痛,悲凉的寒意慢慢占据了全身,幽怨的看了祝平安安一眼,心中却在哀叹,“难道说真的是‘故人心易变’,抑或是,他从来没为我动过心?”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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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打闷棍

    巨鹿之战后,为体恤民意,崇祯皇帝特意下令暂停宵禁数日,以便与民普天同庆,到了今日,已然是已经恢复。所谓的宵禁,亦称夜禁,便是指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五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四十下。但遇疾病、生育、死丧可以通行。

    周奎家的饮宴直到一更时分这才结束,留宿别院也是不妥,要知道这大明朝的言官御史可是一群专挑错处的疯狗,被他们咬上,不死也要剥层皮。因此,众人也都纷纷告辞离开,而周奎别院准备的都有兵马司的票证,足以畅通无阻。

    吴三桂此行带了十名亲随,全部是贴身侍卫的家丁,各个身罩轻甲,头前领路的家丁手中所执的俱都是带有“辽东总兵吴”字样的灯笼,这也是其父吴襄的官职,吴三桂在京居住的也是其父亲的府邸。

    兵马司的巡哨远远看到这队人马,便是乖巧的躲进了路旁的小巷中。边镇兵马骄狂,这是京师中闻名的,谁也不会吃了雄心豹子胆,来捋他们的虎须。

    吴三桂骑在马上,眼睛却不是瞥向身后的那辆马车。周奎虽然是国丈,但也是个聪明人,对于吴三桂递来的橄榄枝,自然是全部笑纳。投桃报李,便将吴三桂早已相中的陈圆圆送了过来。

    一想到陈圆圆的那张娇媚万千的脸庞,吴三桂顿时觉得浑身燥热,加上今日晚间确实饮了不少的酒,此时更是胸中一股yu火左冲右突,不可遏制。

    而马车中的陈圆圆则是悲悲切切,两行珠泪始终未从脸颊上消失。自从自己登台唱曲,朱平安就未曾正眼瞧过自己,如此一看,他的确是早已经将她陈圆圆丢到了九霄云外。想想也是,人家如今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便已是一府的副总兵,也是大明朝数得上的武官,还蒙皇帝赐婚,眼见着便要好事成双,又如何会将自己这样一个人放在心上呢?

    寂静的夜里,马蹄落在长街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但这声响,在陈圆圆看来,分明是自己的青春最终走向坟墓的开始。

    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外面的家丁喊了一声,“有刺客,保护将主!”

    陈圆圆一愣,下意识的抓紧了身旁车窗的木框,透过车帘的分析向外看去,却见夜色中,天上却飘飘洒洒的落下来无数的白色粉末。

    就连吴三桂的坐骑也是吁溜溜一声长嘶,在寂静的夜晚甚是惊人。

    “是石灰!”飘落下来的白色粉末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吴三桂第一反应便是如此。当下众人赶忙以衣袖遮住口鼻,但事出突然,不少人的眼睛中已经被吹进了石灰的粉末。

    吴三桂亦是如此,片刻间双眼便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心中一时大惊失色,连忙闭上双眼。

    众人手忙脚乱了一阵,原本两侧的街道还有些亮着灯火的宅院,此时却忙不迭的吹熄了灯火,唯恐惹了祸事上身。

    好不容易石灰粉散去,吴三桂的手下,包括他自己在内却是大半已经被石灰迷了眼睛,双手盲目的挥动,只有个别机警的家丁躲过了一劫,好不容易将吴三桂扶下马来,正准备将他抬上马车。

    冷不防,两边的巷子中却呼啦啦钻出十几条黑影来,就连树上也跳下十余人,张开手中黑乎乎的一样物事,罩头盖脸的便砸了过来。一时间,几名家丁便被盖了个结结实实,却原来是码头上装卸粮食用的麻包口袋。原本还有几个眼睛尚能视物的家丁,却被两侧涌上来的黑影,一阵乱棍给打晕在地。

    吴三桂双目红肿,什么也看不到,耳边却只听得众人一连声的惨呼,心中更是惊骇,于是便拔出佩刀,一阵胡乱的挥舞,口中还在喊道:“本官乃是宁远总兵,尔等宵小,竟然敢袭击朝廷命官吗?”

    这些黑影也不答话,两个人矮身下去,一人一棍,便将吴三桂扫倒在地,还没等他爬起来,一个麻包便给套了进去,任凭他如何挣扎,却始终没办法脱身。众黑影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直到将吴三桂给打昏过去。

    众黑影交换一下眼神,顿时便有两人飞身上了马车,径直便将已经给吓得花容失色的陈圆圆给背了出来,陈圆圆刚要叫喊,口中却被塞进了一个布团,声音再也发不出来,只能睁着两只大眼睛,苦苦的哀求。

    在兵马司的巡哨赶来之前,众黑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被麻包牢牢的罩住,哀嚎不已的吴三桂和一众家丁。

    众黑影穿街过巷,一大部分隐入大小的街巷,还有几人钻进了路边停靠的马车,车夫一个响鞭,转了几个弯,径直进了朱平安的府邸。

    在院子里停靠下来,黑衣人跳下马车,互相看看,一时都是苦笑不已。而王金发则匆匆赶了过来。

    “得手了?”王金发冲着为首的黑衣人问道。

    黑衣人拉下面巾来,露出瞎子的一张脸。

    “得手了,人也带来了!大人呢?”瞎子问道。

    “已经睡下了,这两日接连饮宴,有些不胜酒力!”

    “你在大人身边,怎么不知道劝劝大人,为了这么一个女子,冒如此大的风险,值得吗?”瞎子一个劲的埋怨王金发。

    王金发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满是委屈的样子,“你以为我没有劝谏吗?可大人脸孔一板,主意早就是拿定了的,你让我怎么办!”

    瞎子顿时也没了精神,嘴里喃喃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大人不知是处于何种目的非要抢下这个女人,可眼看着主母就要进门,要是让她知道了,又或是被亲家老爷知道了,这可是要出大事情的!”

    王金发拍拍瞎子的肩膀,“沈大哥,你我这干系看来是逃不掉了,咱们也没资格处置这女子,最好还是与阴先生和曹爷打个招呼,免得日后吃挂落!”

    瞎子左思右想,只得点点头。

    要说陈圆圆的精神导师坚韧的很,普通女子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吓得晕了过去,不省人事了,但她却是生恐自己晕过去便会受到欺凌,因此强自撑着一口气,用力咬破自己的舌尖,逼着自己强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的盯着这些劫走自己的人到底意欲何为。

    这些人倒是没有为难于她,甚至没有一个人出手占她的便宜,进了一座府邸之后,便将她塞进一间偏僻的空房,此后便再没有人理她。

    桌上有烛火和火石,但陈圆圆却蜷缩在角落中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呆呆的坐到了三更天,直到听到远处打更的梆子声响,房门这才被人推开。

    阴世纲和曹无伤一进门便是一皱眉,连忙吩咐王金发将灯点上,这才看到角落中瑟瑟发抖的陈圆圆。

    阴世纲顿时有些尴尬。要说,作为朱平安目前麾下唯一的幕僚,自己是不适合搀和到主家的“私事”中来的。今晚的情形,也听王金发细细禀告了一遍,阴世纲也揣度出来一些原因。自家大人毕竟年轻气盛,和那吴三桂本来便不对付,定是存了心思找他晦气,这才将这个女子抢了回来。但这个事情,他阴世纲着实不适合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将这个女子安置的妥妥当当吧?这眼瞅着木家小姐就要进门,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让她知道自己帮着大人金屋藏娇,日后肯定不会有好脸色。

    将这女子远远的打发了去吧?偏偏又不知道朱平安到底对这女子存的是什么心思,如果真是郎情妾意,自己那不就枉做小人了吗!

    饶是阴世纲自诩机智过人,碰上这等事情也只能一筹莫涨,徒叹奈何。

    因此进门之后,看着蜷缩在角落中的陈圆圆,阴世纲竟是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陈圆圆,屋里的灯火一点气,起初她连忙将头深深的低下去,但后来却是只听到了数人进门的脚步声,却是没听见说话的声音,这才忍不住将头又抬了起来。

    可这一看,却是忽然发现了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在凤阳时,经常跟随在朱平安身边的曹无伤。

    这个发现非同小可,陈圆圆的心忽然一下子从万丈谷底猛地跃上高峰,突如其来的喜悦感瞬间填满了整个心房。“是他!是他着人将我抢来的,他还是不曾忘记我!”

    “您,您可是曹爷?”陈圆圆颤抖着喊出了声。

    看到陈圆圆认出了自己,曹无伤只得从阴世纲的身后走出来。对于朱平安今晚做的这件事情,曹无伤确实不是很赞同,虽然他也知道自家的主子在娶妻之后,将来一定会纳妾。但如今这个时候,的确是不合适,再加上他自小和朱平安、木语菱一起长大的情分和感情,也让曹无伤更加的倾向于木语菱这一边。

    想了半晌,曹无伤也没有个准主意,阴世纲更是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搀和进这件事情之中,因此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是无计可施。

    看着陈圆圆那热切并充满希望的眼神,曹无伤只能长叹一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陈姑娘不必多想,先好好休息,等明日一早少爷醒来再作计较!”

第十七章 宿醉后的麻烦

    第二天,京师便炸开了锅,新鲜出炉的宁远总兵吴三桂夜中居然在京师的街道上遇袭,被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被洒了一脸的石灰粉,要不是兵马司的巡哨及时赶到,找来菜油洗了眼睛,恐怕这新晋的年轻武官从此便要双目失明了。

    巡城御史不敢怠慢,直接禀报到了内阁。此时周延儒还尚未到京,杨嗣昌也还未出京督师,因此内阁中还是以他为尊。因为遇袭这件事情,早有有心人将吴三桂私下与周奎、巩永固等人,尤其是朱平安私下结交的事情报给了杨嗣昌。

    杨嗣昌却是一言不发,吴三桂虽是他一手举荐,但同时也是崇祯皇帝相中的人选,更是高启潜的义子,他们父子如此所为,显然是已经不打算与自己同舟共济了。

    杨嗣昌虽然没说什么,但转眼间,已经有言官上疏弹劾辽东总兵吴襄冒领军功的事情了。

    崇祯皇帝下旨,内阁下令彻查吴三桂遇袭一事,实在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情势。所有人都没有看重吴三桂遇袭这件事的本身,而是更多的将眼光投向了这背后的涌动的暗流。

    朱平安也没有想到,他的无心之举会给朝堂带来这么多的变化。

    吴三桂升官加上喜得美人,本身是双喜临门的好事情,但情况却随着遇袭急转直下。在杨嗣昌面前弄了个里外不是人,还连累着老爹被弹劾。奏折已经被内阁和司礼监送到御前,崇祯留中不发,凭空给了众人猜测的空间。刚刚到手的陈圆圆又被人劫走。吴三桂差点因此而吐血,但偏偏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寻找,更不能告诉前来侦缉此案的顺天府衙门一干人等,这口气只能是暗暗的憋在心中。

    这突袭自己的人真是下作到了极点,不仅用了石灰粉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竟然还异想天开的用上了麻包布袋,十个家丁亲卫加上吴三桂。个个都是边镇数一数二的好手,但在这样的手段面前竟像是毫无防抗能力的稚子小儿。被揍得满头包这是小事,关键是辽东兵马丢不起这样的面子啊!

    朱平安作为被吴三桂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又是第一个被其排除,虽说两人有些过节。但在周奎安排的宴会上,两人也算初步化解了恩怨,并且也没有起什么争执。要说是为了女人,似乎可能性也不大,毕竟美人是周奎安排的,而且也是为朱平安预备好的,只不过其婚期临近,周奎与朱平安都不愿节外生枝。这和吴三桂却是没一点关系。

    那能会是谁呢?吴三桂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朝中传来,言官弹劾吴襄的消息。高启潜和吴三桂这才回过味来。莫不是杨嗣昌一党早已得知自己这边和周奎等人有了联系,这才布下这么一招连环局,好趁势打击高启潜一党的势力。

    高启潜和吴三桂越琢磨。越是这么个道理,不由得暗暗心惊。当下杨嗣昌还未出京,其实力依然是朝中之冠,所以,两人只能暗暗的忍下这口气,倒是吴三桂不禁怒发冲冠。好好的一个美人,竟然落到了杨嗣昌等狗贼的手中。真是暴殄天物啊!

    与吴三桂一样,经过昨晚的无心插柳,朱平安一觉醒来,同样面对着一屁股的麻烦。

    “真是我下的命令?”时至中午醒来,朱平安的卧房中依然是酒气冲天,他放下装着醒酒汤的汤碗,不可置信的问道。

    王金发顿时叫了一声苦也,径直跪倒在地上,“我的爷,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擅自做主啊!”

    在京城中的一干朱平安的心腹阴世纲、曹无伤和瞎子沈恪面面相觑,在这个当口,又是牵扯到朱平安的私事,谁也不敢主动发表什么意见。

    朱平安看看中手下的脸色,顿时明白了他们心中的顾忌所在。不禁暗骂自己饮酒误事,前世便是因为一个“酒”字造成了穿越,没想到今世又是因为酒,干出了这么一件荒唐事情来。

    可仔细想想,这倒也不是什么荒唐事,至少沉下心来,朱平安倒是能慢慢回忆起昨晚下令抢陈圆圆的初衷来。刚刚又听阴世纲说起因为这件事情,京师朝堂中出现的纷乱,朱平安顿时产生出一种信手抹出神来之笔的感觉。

    可这陈圆圆却是眼前最大的麻烦,如何安置就是一件颇为令人头痛的事情。朱平安总不能告诉众手下,他一早便知道吴三桂这小子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惜引清兵入关,荼毒我华夏江山,这样一来,非把这群手下给吓死不可。

    所以,目前这个“见色起意”的名声,朱平安只能暂时先自认倒霉,背负起来再说。但这个名声要是传到木语菱和木严梓的耳朵里,想到这种可能性,朱平安激灵灵打个冷战。

    朱平安这一沉默下来,众人都知道他这是犯了难。纷纷将眼光投向阴世纲,阴世纲无奈,左思右想,只得上前一步。“大人,属下不敢问大人将这陈圆圆抢回来是作何打算,如果大人真的是因此而为难,学生倒是有一个提议,不妨试一试,也许木家小姐那里倒……,倒是可以敷衍过去!”

    朱平安眼睛一亮,“先生快请说!”

    阴世纲一拱手,“学生在嘉定伯府初见木家小姐时,正逢长公主与木家小姐将陈姑娘送回嘉定伯府,后来听闻,这姑娘乃是嘉定伯费尽心思送到宫里,原是打算侍候圣上的,但圣上却不为所动,因此又着人将其送回嘉定伯府,而长公主和木家小姐倒是颇为同情陈姑娘的遭遇,因此一同到嘉定伯府,特意叮嘱嘉定伯要善待陈姑娘!”

    “先生的意思是?”

    “久闻长公主任侠好义。颇有男子之风,而且与木家小姐私交甚笃,大人不妨找机会见一见长公主殿下。或许她肯接下这桩难事呢?”

    阴世纲的话刚一说完,门口处忽然传来扑通一声,接着便是亲卫喊道:“何人?”

    曹无伤一个箭步到门前,猛地打开房门,却见陈圆圆花容惨淡的站在门前。

    “陈姑娘!”众人不禁一愣。

    陈圆圆扶着门框,慢慢的走进朱平安的卧房,曹无伤喝退赶来的亲卫。

    陈圆圆的脸色苍白。原想着是赶来拜谢朱平安的搭救之恩。却没想到在门前竟然听到了众人的一番谈话。

    “原来在他的心里竟然还是没有我的位置!所谓的搭救原来不过是看我一介弱女子孤苦无依,不忍我落入虎口!”陈圆圆一时万念俱灰。凄凄惨惨的走到朱平安面前盈盈下拜。

    “大人两度救圆圆与水火之中,圆圆本是区区伶人,以卑贱身份、蒲柳之姿,不敢奢望侍奉大人于身侧。但求不使大人为难。圆圆于江南也再无亲眷,大人但有安排,圆圆自当从命!”说完,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下来。

    一看到陈圆圆这个样子,朱平安的心中也不是滋味。这位国色天香的美人隐隐对自己的情意,朱平安也能感受的到,但从前世而来,即便当时如何风花雪月,但与一人厮守的传统却是根深蒂固。更何况。他和木语菱情深意重,非比寻常,此时完全没有要多一个人来加入自己感情生活的打算。

    朱平安只能硬起心肠。点点头,“陈姑娘放心,本官定会将你安排妥当,目前京师形势纷乱,吴三桂或者嘉定伯府定然会多方打听,为今之计。也只有长公主才能护得你周全,你且安心在她哪里暂待一段时日。如果日后愿意去山东。本官也一定会尽心帮助安排!”

    阴世纲也说道:“是啊!我家大人不日将到山东走马上任,日后陈姑娘愿意离开京师,大可以去山东定居,大人念及姑娘与木家小姐和长公主的情分,也一定会妥善安置,不会让姑娘流离失所的!”

    陈圆圆哽咽着点头答应下来,当下便由王金发和曹无伤先将她安置到隐秘的所在,一切等朱平安见过长公主朱媺娖之后再说。明知道与朱媺娖见面少不得被她辄逾一番,但为了解决目前的难题,朱平安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屋子中只剩下朱平安,阴世纲则向他提起接下来的安排。眼看着不日便要离京,朱平安也提前做出一些谋划。京师中的情报网络已经初具规模,朱平安初到山东,身边急需用人,阴世纲自然不能再留在京师,所以,京师方面便由目前阴世纲手下的阿大暂时掌管,一方面负责与京师权贵的结交,一方面则需要将京师的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到山东。

    还有一点,朱平安则将崇祯皇帝将其安置在登州和威海卫的目的所在告诉了阴世纲。“如今天下动荡,陛下已经察觉到北方战局或许在数年之内便会急转直下。所以这才未雨绸缪,打算在天津和山东之间设置一条秘密的撤离通道,一旦京师有变,我山东兵马便可以借助海路,登陆天津卫,与天津人马合兵一处,入援京师。即便不能够晚挽回大局,也可以护送皇室至山东,或者顺流南下,如此一来宗室社稷不至于随着京师一同……!”

    朱平安没将话说完,但阴世纲却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阴世纲不禁激动的浑身发抖,自己果然所料不错,数年之间,天下即将大乱起来。这一点不仅是朱平安想到了,就连深宫之内的一国之君都想到了。也正是朱平安在凤阳和巨鹿的一系列表现,才使得崇祯皇帝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将这等大事托付于他。

    阴世纲可以想到,在朱平安的身边,未来将大有可为。

    阴世纲强压住内心的兴奋,“恭喜大人得陛下信任托付此等机要大事。如此一来,我等在山东行事便有了朝廷的全力支持,朝廷给大人的官位不过是登州副总兵。但有了这件大事,我等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将整个山东都纳入咱们的手中!数年之内,锻造一支强兵,即便乱世如期而至,我等也有了争雄天下的本钱啊!”

    朱平安呵呵一笑,“我意亦是如此!”

    阴世纲凝神思索了片刻,“大人可以向皇上奏报,请求将中都所部调往山东。如今中都所部不过数百人,朝廷必然准许,这样一来,以此经过战火淬炼的老卒为根本,招募山东境内的流民。两年之内,便足可以拉起一支万人的队伍来。”

    “还有战死士卒的家眷,也要都迁往山东。”朱平安补充道:“中都贫瘠,他们留在那里,我实在是不放心。他们的子弟战死疆场,如今无所依靠,我等一款离开,中都未必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山东到处都是荒地,正好交由他们开垦,也算是我等为战死将士的一种补偿吧!”

    阴世纲肃然而立,“大人高义!”(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全力相助

    杨嗣昌还未出京,京师朝堂之上却已经有了动荡。一切源于熊文灿与左良玉的一败再败,河南巡抚李仙风也调集豫军增援,与熊、左二人合兵一处,没想到却是三战三败,一时间湖北风声鹤唳,就连襄阳也是一日数惊。为此,崇祯不得不催促杨嗣昌尽快出京指挥剿贼大军平乱。

    此时,洪承畴已经入京,即刻被拜为蓟辽总督、兼管宣大兵事,总理对关外满清作战。崇祯皇帝对其也是满怀希望,命其统帅大同总兵唐通所部出关,与山海关马科、宁远吴三桂两部会师,驻扎锦州一线。而后,新调任的宣府总兵杨国柱、蓟州总兵白广恩、前廷卫总兵王廷臣、玉田总兵曹变蛟、密云总兵姚勋等各路兵马将先后抵达辽东,以为后援。而原辽东总兵吴襄被就地免职,解往京师言其冒领军功之罪。

    吴襄的被免职,也是杨嗣昌一党对于吴三桂和高启潜背叛的一种报复。

    还有当日曾经在朝堂上公开对抗杨嗣昌的杨廷麟以及兵部郎中赵光抃、黄道周等人都遭到了贬谪,这也是杨嗣昌秋后算账的一种表现。折腾到六月初,总算将一切敢于反对的声音压了下去,杨嗣昌这才统帅新招募的一万士卒以及京营的两万军队誓师出征,加上沿途汇集而来的北直隶各部兵马,以及征调的山东刘泽清所部,总兵力达到六万余人,声势身为浩大。

    但卢象昇和朱平安都知道。这六万人马的战力较之从前的宣大所部,可是差了许多。其中也只有原宣大也就是卢象昇的天雄军旧部蒋允仪、周仕凤、许成名三人统帅的六千人马属于真正的精锐,其余的战力都稀松平常。刘泽清虽有勇名,却是外强中干,出了名的势头不对抽身便撤。

    卢象昇忍不住连连叹息,杨嗣昌睚眦必报的秉性依然如此,只怕蒋允仪、周仕凤、许成名三人和所部将士也逃脱不了炮灰的命运,只可惜当年骁勇震动天下的三府子弟兵天雄军从此要全军覆没了。

    而作为卢象昇的亲兵队正,杨德凯尽管也是从四品的武官。但兵部却始终没有给一个官位,只能是蹉跎岁月。卢象昇返乡在即。便将杨德凯和他麾下的百余名亲兵托付给了朱平安。

    还有杨廷麟,听闻他被贬至江西,卢象昇的更是大为忧虑。他深知杨廷麟是个宁折不弯的脾气,此次因为自己受了牵连。被贬谪到蛮荒之地任职,再想复起恐怕至少也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而太子东宫一系的人马却在这次的事情中,奇怪的保持了沉默,仿佛打算对杨廷麟的离京不闻不问。

    卢象昇很是纳闷,特意找到杨廷麟询问。但杨廷麟却是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于是,卢象昇为了杨廷麟只能求助于朱平安,希望他能上疏恳求皇帝,将杨廷麟带到山东去,总算离京师近一点。也免得与家人千里相隔。

    朱平安自然是求之不得,这杨廷麟虽然喜好跟自己作对,但却实打实是个实干型的人才。见识和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如果按照历史贬谪到江西,那恐怕将来还是逃不脱一个兵败殉国的命运,倒不如现在便牢牢的抓在手心里,也能趁势和卢象昇保持密切的联系。

    朱平安思来想去,这件事情。求周奎和周延儒都是不行的,这两人一个只知赚钱。一个是即将复起的阁老,眼见着就要大展拳脚,未必肯再和之前一样礼贤下士。倒不如直接去找王承恩,反正这是皇帝的命令,一切以办好山东的差使为要务,有需要便去找王承恩,由他负责解决。

    事情异乎寻常的顺利,王承恩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那杨廷麟既是朱大人相中的,自然是没错的,更何况,他之前还曾为大人出头,大人有所表示也是应该的!”

    这一句话却让朱平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杨廷麟从和自己结识的那一天开始,便对自己横竖看不顺眼,怎么却为自己出头,这话从何说起。

    王承恩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哦,是这么一回事。杨廷麟因为大人的事情,前一段日子和太子殿下起了争执,其中的恩怨咱家自不必说,大人应该是能想到的。杨廷麟却是坚持认为大人文武全才,将来必有作为,因此劝太子殿下……!”

    王承恩冲着朱平安眨眨眼睛,“朱大人明白咱家的意思吧?”

    朱平安如何能不明白。心中不禁一阵暖意浮现。这杨廷麟虽说见了面便与自己抬杠,但此人却是对自己颇为了解,想不到居然为了自己和太子的这些事情,竟然站到自己一边开口谏言,想来被贬谪之后,东宫一系人马偃旗息鼓便是为了这个原因。看来,这杨廷麟倒是真不枉自己如此看重,付出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还有那朱慈烺,现在看来,至少便是没有这帝王的胸怀,珠玉在前,竟然视而不见,还为了个人的原因将其拒之门外,这样的储君能有什么作为!

    王承恩继续说道:“除了这杨廷麟,咱家还替朱大人做了一回主。另有一个人,咱家也打算派到山东去,大人不妨酌情使用。”

    朱平安心头一凛,猜测这是王承恩继续在向自己的势力中掺沙子,加强监视,但如今偏偏又拒绝不得,只得答应下来,“公公但请吩咐!”

    “前兵部郎中赵光抃!此次与杨廷麟一同被贬,咱家安置一个合适的官职,也让他同去山东吧!”

    “赵光抃?”朱平安却是愣住了。这王承恩不是打算在山东安置自己的眼线吗?却怎么安插了这样一个人。

    赵光抃,天启五年进士出身,历任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太仆寺少卿和兵部郎中,其人性情耿直,公正无私,喜好兵事,才气雄豪,但出语无忌,光明磊落。上次对付杨嗣昌的时候,他跟座师贺逢圣一同出手相助,却纯粹是为了公义,而没有一丁点为周延儒、为自己谋划的打算。只是也受了牵连,此次被贬至广东。

    像这样一个人,显然并不是王承恩这些内官能够驾驭的了的,王承恩却怎么会提议将他派到山东呢?

    “崇祯十年,赵光抃任兵部郎中,随后前往蓟辽巡查边务,行程数千里,为我大明官吏中绝无仅有者,其人精通军务,更对边镇军情了如指掌,尽得北方敌我形势与战守机宜。此人,可大用!”王承恩斩钉截铁的说道。

    看着朱平安一脸迷茫的样子,王承恩不禁笑了起来,“朱大人不必多虑。朱大人你担的是千斤的重担,咱家自然要为你配备干员从旁协助,至于那些监察事宜,都有郭追以锦衣卫身份在做,但大人也请尽管放心,咱家和他都不会胡言乱语!”

    朱平安更加糊涂了。

    “万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咱家做的这些事情自然也有其因,时机到了,大人自然明白,不必过于纠结!”王承恩缓缓劝慰道。

    朱平安只得点头称是。眼前的王承恩娓娓道来,虽然其所说所言就像是笼罩了一层薄薄的迷雾,但以朱平安的直觉看来,这位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对自己却着实没有一点敌意。更是做了这么多对自己有益的布置和安排,朱平安只能暂时将疑问压在心底。

    “对了”,王承恩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那个叫做陈圆圆的女子如今就在你的府上吧?”

    这一句话险些将朱平安的三魂七魄给吓出来,险一险就跳将起来。看着面前笑意融融的王承恩,朱平安忽然觉得自己在他眼中竟像是没有秘密一般,后背瞬间是一愣冷汗透出来。

    “少年人嘛,见色心喜这是难免的!”王承恩忽然收起了笑容,“不过,眼看着你与木家千金就要成婚,这可是皇上钦点的婚事,大人如此做,未免有些不合适!”

    “这个,公公容禀。这其中似乎有些误会,下官并不是贪图那陈圆圆的美色,真要是如此,也不会等到如今。下官只是与那吴三桂素有过节,加上当日饮酒过量,脑子一热,这才做下这件事情。如今也是头痛的很,正不知如何安置那陈姑娘呢!”朱平安只好如是回答。

    听朱平安这么一说,王承恩这才放下心来。早先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王承恩还很担忧,深恐朱平安沉湎于美色,耽误大事不说,也会伤了老友木严梓父女的心,但听朱平安这么一说,王承恩便知道他这不是在说谎话。

    “把人交给咱家吧!”王承恩仔细想了想,“吴三桂并没有将陈圆圆被劫走的事情告知顺天府衙门,想来也是觉得没面子。加上如今他已奉旨离开京城回辽东,但不日其父吴襄便会入京,这并不代表他们父子能够咽下这口气,不去私下寻找做这件事情的人和陈圆圆的下落。陈圆圆流落在外边不是稳妥之计,还是交给咱家来安排吧!”

    朱平安感激的躬身行礼,“多谢公公照拂之恩!”但随即便听出了王承恩的话外之意,“公公是说,那吴襄入京之后也不会受到责罚?”

    王承恩点点头,“杨嗣昌记恨高启潜、吴三桂背叛是一回事。但皇上却未必在意这些,皇上在意的是,一门两总兵,再加上一个祖大寿,这辽镇岂不是成了他们的一家天下?所以,借这个名义将吴襄贬官召回京城,如果咱家所料不错,定罪万万是不会的,不过是给一个闲散的官职,让其在京师养老罢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闯宫

    杨嗣昌统帅六万大军逼近湖广,熊文灿和左良玉也重整旗鼓,收集溃退的士卒,又从襄樊一线招募士卒集结,一时间官军声威大震,而张献忠罗汝才等人的压力立刻大了起来。

    令张献忠恼火的是,早已约定好同事起兵的李自成却在商洛山中没了动静,张献忠一连派出好几批使者前去联络,却是连李自成所部的影子都没看到。一打听这才直到,原来早些日子李自成所部便已向西边的郧阳、均州一带拔营而去了。

    张献忠不由得惊惧交加,破口大骂李自成言而无信。明明说好的两家同时起事,一东一西,牵扯官军的行动,两路合击。可现在杨嗣昌的大军已经逼近湖广,李自成却脚底抹油,跑了个无影无踪,这不是明摆着要张献忠和罗汝才做出头鸟,替他挡住官军主力的进攻,他再伺机而动,做那得利的渔翁吗?

    可只是大骂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明军如今已经集结起大概十万的兵力围剿张献忠、罗汝才两部,张献忠等人看似兵力雄厚,但只有张献忠和罗汝才的四万人马才是能战之兵,其余都是四处云集而来的流民,一旦和官军正面交战,恐怕抵挡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四散而去。

    张献忠深以为忧,便召集自己的四名义子、心腹将领马元利、张化龙、王尚礼、冯双礼,谋士潘独鳌、汪兆麟以及罗汝才、马守应来见。

    潘独鳌和汪兆麟本是举人出身。其人还算有些见识,当即便向张献忠提出“以走制敌”、“避实就虚”两条战略。说白一点,便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柿子专拣软的捏,以大规模的运动迁徙调动官军的兵力,趁其疲惫时一击制敌,不断消耗其有生力量。

    众人皆以为然,但张献忠的义子孙可望却提出一点疑问。如今义军所缺乏的便是粮草,一旦开始在湖广之地开始大范围的转移作战,对粮草和后勤补给的需要更是将大为增加。虽说义军四处劫掠,就食与当地。但如今湖广、川陕边界地区经历多年战乱,都是荒无人烟。也只有城池中囤积有大量的粮草,可义军一旦陷入城池攻坚战斗,就给了官军以可趁之机。便于他们四处调集人马合围义军。

    要是没有粮草的话,这归附在麾下的各部流民恐怕就会四散而去,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局面便会烟消云散,到时候,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孙可望一番话说完,众人顿时都沉默下来。孙可望说的都是大实话,义军本就是仰仗着万千的流民作战,要是没有人力,恐怕连半年都坚持不下去。要是不能攻坚。就弄不来粮草,没有粮草,这流民还归附在八大王的旗下作甚。

    罗汝才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看看李如靖,“听闻四公子为替大公子报仇,潜伏在官军中大半年的时光,不知如今官军手中的火炮可是容易搞到一些来?”

    众人眼前一亮,对呀,攻坚的利器便是火炮。有了火炮,对准城门一通狂轰。眨眼间便可将城池拿下来,还愁粮草吗?拿下城池来,这仅是纵兵抢夺摞掠奸淫便可以笼络各部流民的人心啊!

    李如靖本能的产生了警惕的想法,挤出一副苦笑的面容,“实不相瞒,如今官军的火器庞杂务必,却是疏于管理,如非迫不得已,五人愿意使用,火炮后更是稀罕物,边镇中比较常见。但关内的官军却是极少配备,城池中倒是有大将军炮,但是重量太大,不利于行军中运送,弹药更是难得。”

    罗汝才却是还不死心,“那虎蹲炮和佛朗机炮呢,口径似乎小一些,更方便大军携带!”

    “何必如此!”张献忠大声叫道:“杨嗣昌大军到来尚须一些时日。湖广之地便有铁矿,找来一些工匠咱们自己打造便是,只要能用即可,何必费尽心力去和官军抢夺!”

    潘独鳌和汪兆麟频频点头,“大王所言极是啊!”

    潘独鳌抢先说道:“大王如此一说,学生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此人家传渊源,对于火炮铸造极为精通,如果能将此人请来,锻造火炮易如反掌啊!”

    “是哪一个?”张献忠大喜过望。

    潘独鳌得意的看看众人,特意卖了个关子。“此人父亲乃是明朝重臣,当年曾督抚登莱,乃是大明朝中火炮制造的第一人,不过后来被权相温体仁陷害下狱,后被斩首于西市!”

    “哈哈!”张献忠更是欢喜,“如此说来,此人与明廷倒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了!招揽岂不是易如反掌!”

    潘独鳌频频点头,“大王所言极是。学生听闻,此人为整理老父生平文稿,特意在山东盘桓了数年,如今正打算回归乡梓,大王不妨派人前往山东,大王盛情,一定能感动此人来投!”

    张献忠很是高兴,“这便是了,咱们这就派人前去!务必要将他请到军中!”

    “大王且慢!”潘独鳌站起身,“此人身份贵重,大王最好派一心腹大将前往,最好是四位公子其中之一,以显大王的诚意啊!”

    张献忠点头允准,看向自己的四名义子,“你们几个,谁愿意走这一遭啊!”

    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和李如靖齐齐站起来,李如靖心绪不佳,却没打算借这个差使,因此并没有说话。

    倒是孙可望想的多一些,这些日子眼见着李如靖愁眉苦脸,日渐消沉。眼前的这趟差使没什么难度,倒是适合自己的四弟出去散散心。当下便拱手说道:“义父,四弟在官军中呆过一段时日,更是了解四方民情,此次他去是最为合适!”

    李如靖一愣,却见张献忠已然是满意的点点头,“如此最好,就由如靖走这一遭吧!”

    ……

    关外的盛京,此时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关雎宫宸妃因为爱子夭折,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听闻这些日子以来,已是不能下床了。皇太极心忧爱妃的病情,一连整个月都未曾出过关雎宫,朝中大事也因此耽搁下来。

    而关内也传来讯息,明廷已经委任洪承畴为蓟辽总督,监管宣大兵事,调集八大总兵十余万大军即将奔赴锦州、宁远一线,眼看着大战在即。本以为流寇张献忠、罗汝才复起,明廷总要暂时休战罢兵,休整一段时日,但没想到明廷却忽然强硬起来,一力主和的杨嗣昌被派往湖广督师剿贼平乱,因此秘密进行的议和一事也骤然间停了下来。反观崇祯皇帝倒是有意于两线开战,想在关外的战事中占据主动,凭借锦州、宁远一线将战线拓展至满清的家门前。

    满清朝中的重臣代善、济尔哈朗、德格类、阿济格、范文程等人齐聚一堂,谈起如今的局势都是忧心忡忡。去岁的入寇,直到今年年初,两路大军才分批撤回关外。左翼军损失惨重,两万汉军旗、蒙古部和八旗精锐葬身关内,右翼军倒是一路长驱直入,横扫山东,所得颇丰,甚至将大明宗室德王都俘虏下来,但主帅岳托却是在归途中旧病复发,死在了军中,要不是多尔衮、多铎兄弟应对有方,恐怕两路大军至少要有一半都留在了关内。

    也正是因为如此,加上多尔衮兄弟势力庞大,因此皇太极在心忧宸妃病情的同时,也不敢对他们两兄弟过于打压,只是匆匆的宣布罚俸一年,便不了了之了。多尔衮兄弟倒是托岳托病故、宸妃病重两件事情的缘故,躲过了惩罚。

    今日也是如此,重臣们一直请见,但皇太极就是不肯理会。众人无法只得求见皇后哲哲。凑在一起,却还是无计可施,哲哲便派人请来了庄妃布木布泰一起来商量事情。

    庄妃布木布泰,乳名大玉儿,也是去年才诞下幼子福临,目前一直在永福宫休养哺育幼子。但其人聪明果敢,又是皇后哲哲的亲侄女,因此,彷徨无措的皇后第一时间便想到将她请过来商量。

    但即便是精明如庄妃,对于皇太极的闭门不出也是没有法子。皇太极对于宸妃海兰珠的痴恋是尽人皆知的,之前因为海兰珠和庄妃同时诞下皇子的事情,永福宫和关雎宫还为此颇是发生了一些不快,皇太极自然是坚定的站在了关雎宫这一边,就连福临的“洗三”仪式都是没有下旨操办,这个时候,庄妃更是不敢多言。

    不过,庄妃却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多尔衮,口中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还特意将口型张得很大,以便多尔衮能看清楚她所言的具体内容。

    多尔衮看的分明,那赫然便是“闯宫”两个字。

    多尔衮心头一凛,“闯宫”!

    这说来容易,可是自己在征南之战中,损兵折将,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躲过了皇太极的责罚,可多尔衮却知道,自己的这位四哥可是位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一定是将这笔账牢牢的记在心里,一旦宸妃的身子好转,或者他腾出手来,是一定会新账老账一起算的。这个时候,自己再干出闯宫觐见的事情,会不会有些太过于冒险了些?

    但多尔衮也知道,庄妃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身涉险地的。

    果不其然,庄妃趁着众人不注意,又用手指悄悄的指了两个身影。(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一线生机

    庄妃所指两人一满一汉,满人是指如今年长为尊,赋闲在家,今日在贵族们的一致推举下才不得不入宫请见的和硕礼亲王代善。汉人则是指目前任内秘书院大学士,同时也是满清汉人官员中的翘楚人物——范文程。

    代善自不必说,如今在满八旗中乃是最为贵重的人物,没有之一。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第二子,掌管正红、镶红两旗。崇德二年,因为被皇太极斥责为越分妄行,轻君蔑法,遂渐渐淡出中枢。但如今风雨欲来,众满清贵族只能推举这位老王爷出来主持大局。更何况,此次征明,代善的长子岳托病逝于军中,七弟阿巴泰则战死于巨鹿,消息传来,代善悲痛欲绝。就连皇太极都亲自过府探视,看来代善这一脉最近又要重得大用,此时此刻,不拉上他来请见如何说得过去。

    范文程,四十多岁的年纪,由于保养得当,身材面容都保持得颇为年轻干练。其人脸上虽是挂着忧容,但总是跟在诸贵族的身后唯唯诺诺,并不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

    一个是拥立皇太极登基的长兄,一个是其格外信赖的汉人谋臣,庄妃所指这两人俱都是目前皇太极信重的大臣。

    多尔衮略一思量便明白了庄妃的用意,当下便快步走到代善的面前。“二哥,现如今这局面,您不说句话可不成。宸妃病重,这个时候原不该打搅皇上。但这洪承畴已然离开了大明京师,眼看着这大军就要到锦州一线,咱们再不商议出个应对的法子。这……!”

    说完,不等代善说话,便不由分说的又将范文程给拉了过来,“还有范大人,遍观这朝中文武,如今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只有您二位。有您二位领着大家伙上折子,皇上或许还能参详一下啊!”

    范文程吓了一跳。双手连摆,“十四爷,您可是太高看奴才了!”

    一旁的庄妃悄悄的捅了捅皇后哲哲的后背,哲哲这才醒悟过来。连忙站起身,走到三人的面前,冲着代善深施一礼。“二哥,范大人,十四弟这话说的在理,看如今这情势,除了您二位,皇上还听得进去别人的说的话吗?求两位看在大清江山社稷的份上,好歹劝劝皇上。两位放心。本宫是后宫之主,自然要和两位一道面见皇上!”

    皇后哲哲如此一说,代善和范文程便再没有了退路。只得躬身答应下来。

    多尔衮感激看看生产之后,身材略显圆润的庄妃,这才跟在哲哲、代善、范文程的身后向宸妃的关雎宫走去。众贵族也只能在乾元殿殿内等候消息。

    庄妃也就在这纷乱中,悄悄的隐身出门。刚出大殿,一名心腹女官便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姐姐那里怎么样?”庄妃不动声色的问道。

    “今日一早又咳出一口血来,皇上昨夜夙夜未眠。一直守候在身边!”

    女官想了想,“不过。昨夜关雎宫倒是人来人往,大阿哥豪格昨夜深夜奉召入宫,呆了一个时辰这才出来,随后正黄、镶黄两旗都有调动!但规模不大,未惊动其他各旗!”

    庄妃的风目蓦然闪过一丝嫉妒的神色来,看来今日里怂恿多尔衮等人闯宫并没有错。皇太极为了宸妃母子,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就凭他对着母子的宠爱,将来这宸妃之子必是大清储君。但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想到这宸妃的孩子竟然如此福薄,竟然一早便已夭折。也让皇太极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宸妃海兰珠虽是庄妃的姐姐,但后宫之内又怎会有亲情的存在。自从庄妃的幼子福临甫一降生,关雎宫便事事针对,就连海兰珠手下的宦官和女官都想借此机会压制皇后和永福宫。皇后哲哲没有后嗣,只能忍气吞声,但庄妃却是有了皇子的妃子,一旦关雎宫将矛头对准自己的孩子,那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庄妃久在宫中,以她的手段和聪慧,早已笼络住皇后,并在宫中广布耳目,更何况在宫外还有多尔衮这个有力的外援。虽然多尔衮兵败巨鹿,但幸好皇太极投鼠忌器,倒是不敢过于削弱多尔衮兄弟的实力,如今明廷大军即将云集关外,这便给了多尔衮再度崛起的机会。

    多尔衮重情,只要他手中有权,那庄妃在宫中便可保无虞。这一点,大玉儿倒是对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有着清醒的了解和认识。

    听闻女官的汇报,庄妃目前最为担心的便是皇太极的应对之策。这一众满汉官员,包括皇后在内,对皇太极还是太不了解了。此人是满清的一带英主,绝对不亚于其父努尔哈赤。要说他对宸妃海兰珠的确是情根深种,但要是说他为了一个女人便不顾国家大计,那庄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怕就怕在,他如今心中早已有了对策,就像刚刚女官所说,昨夜豪格深夜入宫,便充分说明这一点。庄妃感觉到,即将到来的这一战,将是大明和满清决定命运的一战,皇太极似乎很想御驾亲征,为自己的征战历史划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一旦让皇太极亲自打赢了这一仗,那他的威势和影响力将达到无人可以超越的地步,接下来,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削弱各大旗主的力量。因为自皇太极登基以来,他便在尽可能想办法来实现将一切兵权和财权收归皇帝一人之手的构想,所谓的“八贝勒公举”、“八旗议政”的现有政策对于他来说,都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如果让他实现了这一点,那毋庸置疑,庄妃的儿子福临此生都再难以觊觎那满清最高统治者的龙椅。因为。由于多尔衮的缘故,皇太极始终对庄妃存有一份忌惮和怀疑。就算是如今最不得宠的大阿哥豪格,恐怕在皇太极心目中的地位也要高于福临。

    所以。她才要怂恿多尔衮等人闯宫见驾,便是为了打乱皇太极的部署。这一仗,无论如何,多尔衮都要成为主将。只有这样,庄妃和她的儿子才有一线生机。

    代善等人陪着皇后哲哲直闯关雎宫。到得宫门外,已经有宦官前来阻拦,领头的便是皇太极身边的心腹宦官元忠和关雎宫的总管太监。

    元忠一个头磕在地上。身子却是将宫门给挡的严严实实。

    “让开!”哲哲明显有些怒气。

    元忠两人确实不停的叩头,“皇后恕罪。皇上主子爷曾有吩咐,未得允准,任何人不得踏足关雎宫!奴才便是有十条命,也不敢违抗主子的旨意啊!”

    代善和范文程顿时有些犹豫。多尔衮却凑在哲哲的耳边轻声说道:“四嫂,家国天下,这家事便是国事,万不可犹豫不决啊!”

    一声“四嫂”,让哲哲一瞬间恍惚过来,她轻咬嘴唇,顿时下定了决心,一脚将元忠踢开,大步便向宫门内走去。

    元忠强忍住疼痛。和一众宦官宫女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不断的哀求,哲哲却是恍若未闻。

    正殿却是闪出一个身影。就这样直挺挺的站在台阶上,冷冷的喝道:“放肆!”

    哲哲等人的身形微微凝滞,连忙拜倒在地,“皇上!”

    “朕说过,未得朕的允许谁也不得踏足关雎宫,你们的耳朵都被狗吃了吗?”皇太极的脸庞消瘦。精气神却是十足,一声大喝。顿时让满园子里的人都心惊胆战。

    “皇上!”哲哲未曾说话,眼泪倒是先流淌下来,“皇上一整月未曾处理政事,如今政务堆积如山,一切军政要务都要等着皇上来裁定,臣妾也知皇上心忧宸妃的病情,但……!”

    代善和范文程此时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臣等恭请皇上临朝听事!”

    哲哲行完礼,径直站起身,就这样缓步走到台阶上,抬头仰望皇太极,低声说道:“皇上一连数十天不愿走出关雎宫。臣妾无话可说。科尔沁部前来商讨征讨漠北蒙古一事,皇上不见,臣妾也无话可说。皇子福临百日之喜,皇上不肯操办,臣妾也是无话可说。但如今,事关祖宗江山社稷,臣妾便不得不说!”

    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的面容,皇太极一时愣在了原地。对于这位元配妻子的贤德,皇太极无话可说,对于她口中的一系列事件,皇太极更是无话可说,这数十天的功夫,为了宸妃,自己确实耽误了不少国家大事,错在本身,面对哲哲的质问,皇太极哑口无言。

    “十余万明军眼看着就要云集关外”,哲哲接着说道,“皇上却仍在深宫之内不理正事,各旗贵族惶恐不安,都等着皇上拿出一个主意来,是战是和,都需要皇上圣裁独断啊!”

    皇太极慢慢走下台阶,拉住哲哲的双手,“哲哲,你何须如此。朕不是昏聩之君,懂得这事情的轻重缓急。宸妃仍在病中,朕虽是无心理政,可你问问元忠,这大事小情,乾元殿积压了多少奏章,朕可是清清楚楚的啊!”

    “皇上!”听闻皇太极这么一说,哲哲顿时又惊又喜。

    “那皇上对于明廷大军压境是……?”代善和范文程战战兢兢的问道。

    皇太极冷笑一声,“明廷内忧外患,即便十万大军云集关外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又有何惧之!朕早已拿定了主意,既然那洪承畴以督师之名亲临辽东,那朕便亲自会一会他!”

    “朕早已命正黄、镶黄两旗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出征。其他各旗,在前次征明之战中损失颇大,这次便不再整旗动员,便由旗主征调精锐,归于大军之中统一指挥,以大阿哥豪格为先锋,不日随朕出征!”

    “啊!”代善和多尔衮大吃一惊。(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八旗的阻力

    努尔哈赤时代,八旗不过是一种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部落联盟。到了皇太极登基之后,开始逐步接受先进的汉文化,并对八旗制度进行一系列改良和完善,但充其量也不仅仅是改良,远远达不到一个帝国军事武装的专业化水平。

    八旗旗丁,出则为兵、入则为民,因为塞外的严寒艰苦生活,造就了士卒彪悍、耐劳、嗜血的坚韧性格,这也是八旗精锐战斗力的一种保证。但有一点,是皇太极作为满清第二任统治者,而且是拥有极大抱负的统治者所不能接受的。

    那就是,目前八旗的实际权力还分散在旗主的手中。就如同掌握正白、镶白两旗的多尔衮和掌管正红、镶红两旗的代善,便是仅次于皇帝且不可忽视的两股大势力。他们也在不知不觉间影响着满清的军政之策的制定和执行。

    代善和多尔衮分明便从皇太极的话语中听到了他想要改变现状的强烈愿望。各旗抽调精锐士卒,交由皇太极和长子豪格统一率领,迎战洪承畴大军,这是什么意思?这要将各旗旗主置于何地?要知道,那各旗的旗丁现下可都还是直属于旗主一人的私有财产啊!

    代善和多尔衮互相看看,直到现在才发现今日闯宫觐见的正确性,如果不是闯宫,哪里能知道皇太极居然打了这样的算盘,如果真要被他实行成功,长此以往,那八旗不就成了一个代号而已了吗?

    这些年。代善屡屡被皇太极训斥,饶是他想息事宁人,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早年被努尔哈赤所厌。到手的汗位继承人被废,之后迫不得已拥戴皇太极登基。但却因为一些芝麻大小的事情被屡屡责罚,甚至削减牛录。代善心中明白,皇太极是因为自己手中的两旗部属而心存忌惮啊!这一点,多尔衮和他感同身受,但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可今天,他们两个绝对不能再退让了。因为。一旦让皇太极顺理成章的将征集八旗人马尽归所用之后,那代善和多尔衮将会失去目前拥有的一切。只能成为满清朝堂上两个可怜的傀儡而已。而且是随时会被砍下脑袋的傀儡。

    代善没有起身,而是膝行到皇太极的阶前,重重的叩头,“皇上不可。皇上乃我大清一国之根本,万金之躯,万不可妄动!”

    多尔衮也上前说道:“礼亲王言之有理,请皇上三思。更何况,如今宸妃娘娘仍在病中,正需要皇上陪伴在侧,请恕臣弟妄言,如果一旦宸妃娘娘……,那皇上?”

    一听多尔衮这话。皇太极心底积郁已久的忧愁和怒气顿时发作起来。多尔衮的一言正戳到皇太极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洪承畴举大兵出关,这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击败明廷大军。便可以拔除明廷在关外的全部据点,满清兵锋将直指山海关下,自此以后,关外辽东千里疆域将正式归入满清的版图。更何况,这样一来,还可以借此大胜的威势。将皇太极本人在满清内部的威势提高至一个全新的高度,正可以顺势对八旗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将军权和财权完整的收归到皇权的掌握之中。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与自己情深意重的宸妃却又病入膏肓,眼见着现如今不过是在撑时候而已,自己一旦率军离开,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到一年,这宸妃一旦有了什么变故,自己就将抱憾终生啊!

    为何一月不理朝政,便是皇太极始终在两难之间艰难的选择、煎熬。

    多尔衮大声喊道:“臣弟不才,愿领军出征,一雪前耻,请皇上恩准,不破洪承畴,愿以人头谢罪!”

    皇太极眼中的精光一闪,死死的盯着多尔衮,他心里可以肯定,自己的这些打算,已经被这一老一少两只狐狸看的清清楚楚。

    皇太极有些不耐烦的一挥手臂,“休要再多言,朕意已决,此战朕必定亲自领兵出征!”

    多尔衮还要再说点什么,却被代善抢了先,代善深施一礼,大声说道:“既然皇上已经做了决断,老臣这便通知八旗,即刻整军备战,随皇上出征!”

    皇太极一愣,却是没想到代善能答应的如此干脆,仔细一想,立刻品出了代善话中的意思,连忙劝阻道:“二哥不必如此,你已经上了年纪,岳托又刚刚病逝,还是留在盛京主持大局吧!”

    代善立刻昂起头颅,“皇上此言差矣,此战乃关系到我大清国运存亡之一战,老臣虽然上了年纪,但却是正红、镶红两旗旗主,不仅是老夫,八旗旗主都将参战,为我大清崛起浴血疆场,虽死无憾!”

    说完,代善便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出宫而去。多尔衮不解其意,连忙也告退离开。只留下皇太极和哲哲两夫妇站在院内。良久,皇太极才悠然长叹一声。

    不远处,范文程心惊肉跳的侍立一旁,不仅是一言不发,而且背上的官袍也已经显出汗水的印迹来。

    多尔衮紧走几步,追上代善,这才发现这位二哥已经是满脸铁青。“二哥,您这是……?”

    代善看了看多尔衮,两人日常虽各有打算,但现在却只能同仇敌忾。代善牢牢的抓住多尔衮的手臂:“十四弟,八旗是父汗留下来的祖制,各旗自有旗主掌管,八旗合议,辅佐大汗共掌江山,这是父汗呕心沥血设定的制衡之策。这些年皇上要做什么,我都没有过问,但要以大战为契机修改旗务,那却是万万不可的!八旗旗主也绝对不会答应!你明白吗?”

    说完,也不等多尔衮说话,径直大踏步向着乾元殿走去。

    多尔衮的身形不由自主的停顿下来。看着代善的背影,嘴角慢慢的显出笑容来。

    刚到乾元殿,便听到大殿上已经炸开了锅。接着便是诸位贵族一连声的呐喊,接着便从大殿中一窝蜂的涌了出来。阿济格更是叫嚷的起劲,“皇上想要丢下我们御驾亲征,这让咱们这些臣子的脸往哪儿搁,都回去召集人马,等着宫里的旨意,咱们八旗男儿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众人轰然应诺。一众汉官则是闭口不言。

    等到众人都随着代善出了宫,故意落在最后的多铎、阿济格才凑了过来。

    多尔衮冲着阿济格一竖大拇指。“十二哥,做得好!”

    阿济格冷笑一声,用下巴瞄瞄关雎宫的方向,“那位终于肯出兵了吗?”

    多尔衮拉着两人走到僻静的所在。负起双手,点点头,“那位好歹毒的心肠,竟然想利用此次大战,一举削夺八旗的兵权。还好礼亲王总算没老糊涂,关键时刻站在了咱们这边!”

    多铎兴奋的一挥拳头,“那是自然,咱们八旗都指着奴才们才能荣华富贵,他一句话便想收了兵权。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两位哥哥,听你们一句话,我这就去召集人马。说什么这首功不能落到他的手中!”

    阿济格皱皱眉头,劝住多铎,“可这御驾亲征是谁也阻挡不了啊!到时候要是旗开得胜,保不住他又借着大胜的余威,想出什么幺蛾子来算计咱们啊!”

    多铎嘿嘿一笑,忙让多尔衮和阿济格不必忧虑。刚刚庄妃已经派心腹特意送来口信。说是如果此次皇太极非要御驾亲征。那也是没办法阻拦的事,但多尔衮兄弟大可不必为此担忧。皇太极心忧宸妃的病情。即便出征也是心不在焉,万一宸妃真的撑不住了,消息传到军前,也指不定皇太极会做出什么变故来。

    而到时,便是多尔衮的机会。

    听完多铎的口述,多尔衮深思良久,心中除了感动,就是满腹的怀疑。难道说,皇太极真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宁愿舍弃这次国战?还是,大玉儿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出一个答案来,多尔衮索性丢在了一旁,对于大玉儿这位初恋情人,他是绝对信任的,盛京出了什么事情,她不仅会第一时间通知到自己,而且以她的聪明才智,也一定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当务之急是尽快召集我两白旗部属,准备兵刃铠甲,筹集粮草,真被出征!”多尔衮是三兄弟中主心骨,此时少不得要叮嘱自己的兄长和幼弟。

    “还有!”多尔衮看向阿济格,“十二哥,我让你打探的火炮的事情如何了?”

    阿济格苦笑着回答道:“不成,孔有德那家伙胆小如鼠,喝酒吃肉不含糊,可一说到正事便是推得干干净净。乌真超哈所部折损不小,孔有德一早便得了宫里的命令,说是要日夜赶造火炮,也根本没有余力来给咱们帮忙!“

    多尔衮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巨鹿之战,明军的火器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还仅仅是中都一部的人马,要是洪承畴大军中多一些这样的兵马,那八旗劲旅可是要吃大亏的。所以,这些日子,他也在想尽一切办法搜罗火炮,但阿济格的回答却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皇太极本身也注重火炮的应用和监管。满人中没有此等工匠,都明军降将带来的火炮技术,因此还特意成立了乌真超哈部队,以汉军为主锻造火炮,以为攻坚之用,但对于其他各旗则严格保密,不容许任何人插手其中。

    多尔衮想了又想,“早前在河北的时候,我麾下的奴才纳古曾经给我推荐过一个人才,这还是他从孔有德那里打听过来的,据说此人是在山东,我本打算移兵山东之后再将其延请过来,却没想到战事发展成那个样子!”

    “这样,就让纳古走一遭,去山东将那人请过来,实在不行,就绑了回来。宁完我那奴才对关内甚是了解,让纳古去找他派些人进关寻找!”

    “可宁完我是老四提拔起来的汉官,他会跟咱们合作吗?”

    多铎哈哈大笑:“十二哥,你有所不知,宁完我与十四哥麾下的奴才祁充格可是情意绵绵,由祁充格去找他,宁完我一定会做!要不然,他的丑事立刻便会传遍整个盛京!”(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长公主的心思

    如果有可能的话,朱平安真希望时间能停止下来。在京师的这段日子,幸福的感觉始终包围着他,让朱平安远离了权谋、血腥的斗争,每日里总是陪着木语菱走遍京师的大街小巷。每当看到木语菱为了一幅美景或是自己送上的一件小物事而欢欣不已的时候,朱平安总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这就是朱平安最想要的生活。数千里之外的平贼战事愈发激烈,但这一切仿佛都与自己无关,守着心爱的人,度过这静谧且温馨的时光,还能有更多的奢求吗?

    然而人总是要回到现实的,打破这平静的便是,周延儒进京了。

    相比较来说,周延儒作为崇祯继位初期的内阁首辅,他总揽朝政的时期与刚刚登基的崇祯还算配合的相得益彰,因此朝局算是稳定。也难怪崇祯心中老是怀念他作为首辅的那段“黄金时光”,因此,在对杨嗣昌的一系列尝试宣告失败之后,崇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周延儒。

    周延儒此次入京,可谓是风光无限,一入京城便受到崇祯皇帝的召见,接着便被任命为中极殿大学士、进吏部尚书,代替薛国观为首辅,总理朝政。

    之后,周延儒第一个见的便是朱平安。因为,要不是朱平安谋划有方,借着熊文灿、左良玉这两人兵败的消息,将杨嗣昌逼出了京城,恐怕周延儒回到京师还需要一段时日。如今首辅之位到手,周延儒自然要表达一下对朱平安的谢意。

    初次见面,周延儒也被朱平安的年少给吓了一跳。真不知道,这年纪轻轻的少年是如何想出这般缜密的方略来的,竟然将声势煊赫的杨嗣昌、高启潜同盟生生拆散,又逼得两人不得不离开京师。如果这两人得知其中的缘由,恐怕免不了要捶胸顿足啊!

    对于朱平安,周延儒保持了足够的礼遇,言谈话语间还说道。要不是皇上一早便赐了封赏,此番他入京少不得要为朱平安谋一份前程来。至少也要是一品的武官职位,言下之意便是刻意的拉拢。

    如今周延儒身在中枢,但杨嗣昌的党羽还遍布朝中,下一步便是当仁不让的清除异己。安插亲信。杨嗣昌虽然出京,但却掌控了不少各地督抚以及领兵大将,相比较而言,在这一方面,周延儒便要逊色不少,因此,周延儒也希望能尽快拔擢朱平安,使其成为一方主将,这样才可以使周延儒的势力渗透进军方和地方。

    但朱平安却从周延儒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同以往的东西。那是一种居高临下,而不是之前的互相合作,这也难怪。如今周延儒再度执掌朝政,跟自己一个小小的副总兵便再也谈不到什么合作了。不过,只要出了京师,无论是周延儒抑或是深宫中的崇祯皇帝便都再难以约束住朱平安的发展了。

    更何况,这周延儒还想将阴世纲培养成为朱平安身边的棋子,由此一看。此人便是一个掌控欲望极其强烈的人物,将来与之打交道。一定要慎之又慎。

    见过周延儒,朱平安在京师中便没有了事端,即日出发前往山东也就在眼前。卢象昇也特意派人送来了消息,他也要近日离京,想请朱平安和自己一道出发,顺便见一位将要进京的老友,朱平安欣然答应下来。

    木严梓对于朱平安特意上门告辞出发还是不假辞色,只是不厌其烦的叮嘱朱平安一定要尽心王事,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最后着重点出,八月中,他交卸了东宫的差事,便会前往山东让朱平安和木语菱两人完婚。这一点才让战战兢兢听他训导的两人喜笑颜开。

    出发这一天,朱平安又特意向王承恩辞行。对于这个崇祯皇帝亲口御封的他与朱平安之间的联络人,朱平安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的压力,他那眼中投射出的慈爱与信任的眼神却让朱平安感觉到浓厚的关爱之情,这一点令朱平安很是奇怪,这种眼神他在路振飞、姚少钦的眼中都见过,但却出现在一个长年处于深宫之中的老宦官眼中,却是让朱平安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见到王承恩,却是他身边的一名小宦官怀德出宫见了朱平安一面。怀德是阴世纲货栈的老主顾,这一点朱平安早已知晓,知道怀德喜欢古籍,朱平安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几本特意找寻来的书本以及为王承恩预备下的一些补品,一并交到怀德手中。

    怀德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客气的话。只是告诉朱平安,王承恩也没有什么别的交代,倒是特意嘱咐朱平安此去山东,要注意两个人,一个是就藩兖州的鲁王朱以海,另一个则是时任山东总兵的刘泽清,朱平安要想在山东站稳脚跟,这两个人便是不得不要面对的人物,如何相处,全由朱平安自己揣度,但王承恩必将全力支持。

    怀德还说道:“义父知道朱大人醉心火器,之前还通过杨廷麟大人拿到了一份毕懋康的火铳图样……”。

    朱平安不觉一愣,

    怀德却接着说道:“义父的意思是,只有图样想要复制不免有些麻烦。当日跟随毕大人的工匠还有数人在世,义父已经找到了他们并吩咐他们在城外的官道边等候,这些人原隶属于兵部造作局,如今却是没有身份的匠人,都是拖家带口甚为不易,大人不妨将其带回山东,好生照顾!”

    朱平安听完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恭恭敬敬的跪在宫门外磕了三个头。自己与王承恩相识不久,但此人却如同自家的长辈一般百般照拂,事事提点,甚至将自己无意中救下的陈圆圆也接到了宫中藏匿起来。这些事情朱平安想来是匪夷所思,好几次询问王承恩却是闭口不言,但朱平安却觉得他和自己一定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系。而这些。也只能等待以后再说了。

    朱平安口中虽然说的是“拜谢圣恩”,但怀德却知道他心中感谢的是谁,不由得脸露笑容,微微点头。

    ……

    卢象昇的行装颇为简单,一行只有一辆大车和十余名家人跟随,一身孝服,神情却是轻松了许多。

    杨德凯和一百余名卢象昇的亲卫换上了便服。早早的便等在城门外。卢象昇也少不得又叮嘱一番,郑重其事的将他们托付给朱平安。

    朱平安和前来送别的驸马巩永固、周勉以及周延儒的管家客气一番。这才告辞出城。

    木语菱非要出城相送,朱平安是在拗不过她,便让曹无伤将她的马车混进了车队,这才一起出了城。

    没想到。到了城外,却是从马车上下来了两个少女,众人一愣之下,卢象昇和朱平安却是认出了木语菱身边那一位少女的模样,赶忙上前行礼,“长公主殿下安好!”

    卢象昇略有些惶恐,行礼之后,便向朱平安打个眼色退到了一旁。

    朱媺娖却是一脸的得意,放开拉着木语菱的手。悄悄的在她耳边说道:“借你未来的夫君片刻,我嘱咐他两句话!”

    也不管木语菱如何的羞涩和诧异,朱媺娖却向着朱平安招招手。示意他跟随自己来到路边。

    “长公主有何吩咐?”一头雾水的朱平安问道。

    朱媺娖眨眨眼睛,“朱平安,你好大的胆子!”

    “殿下何出此言?”

    “陈圆圆是你劫走的吧?”朱媺娖嘻嘻笑道。

    朱平安大吃一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朱媺娖却得意非常,小声的继续说道:“别拿谎话欺瞒本宫啊,告诉你。王大伴早已将经过告诉了本宫,也算你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看到弱女子将要陷入火坑,还知道施以援手。吴三桂那个丑八怪,本宫看到就讨厌,一想到陈姑娘要落到他手中,本宫便觉得恶心。幸好有你在,本宫这里帮你记上一功。还有,陈姑娘目前就在本宫的寝宫,木姐姐八月就要去山东了,也就她还能陪陪我了……!”

    说到这儿,朱媺娖不禁一脸的落寞,忽然,她猛然间看到不远处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里情势的曹无伤,俏脸上不禁掠过一丝红晕,指指曹无伤,“他是你的手下?”

    朱平安总算放下心来,但却被朱媺娖跳跃式的思维搞糊涂了,看看曹无伤,不禁摇摇头,“非也,他是下官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名叫曹无伤!”

    “原来如此!”朱媺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挥挥手,“好了,没什么事了,本宫也祝你一路平安!”

    朱平安擦擦额头的汗,此时木语菱已经走了过来,问道:“长公主跟你说了什么,看你怎么弄了一头的汗?”说着便将手帕递过来,

    朱平安一个激灵,忙不迭的解释,“没什么,没什么,殿下特意嘱咐我要好生照拂与你,千万不可欺负你!”

    朱媺娖嘻嘻一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啊,本宫还告诉他,要是敢欺负木姐姐你,本宫就请父皇派锦衣卫将他抓回京师投入诏狱!”

    说完,蹦蹦跳跳的自回马车上去了,就留下朱平安和木语菱两人哭笑不得。

    “对了,长公主殿下还问起无伤,这是怎么一回事?”朱平安问木语菱。

    木语菱却是一愣,“问起无伤,怎么这段日子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无伤?”

    朱平安心头一紧,“难道说……?这如何能行,难道你没和她说无伤是……!”

    木语菱一脸的委屈,“这如何能说,殿下年纪尚幼,对这些东西似是而非,更可况,无伤的事情是他的伤疤,我又怎会对旁人提起!”

    此时马车的车帘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一双眼睛偷偷的看向长身玉立的曹无伤。(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孙传庭

    依依不舍的与木语菱告别,卢象昇这才靠拢过来,但却是没好意思问究竟长公主朱媺娖所来何意。又等了片刻,阴世纲等大队人马这才出城,朱平安本意是邀请杨廷麟和赵光抃两位被贬至山东的官员一同出发,但这两人却着实干脆,朝廷的诏旨一下,这两人便轻车简从,结伴径直去山东赴任了。此时,王金发已经按照朱平安的吩咐将王承恩特意找来的几户造作局的工匠引领过来。

    这个时期的匠人,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虽然直属于兵部造作局,但是身份却是低贱无比,看看面前的几户人家,总共不过二十人,却是穿的破衣烂衫,比之京师中的平民还不如,由此便可见匠户身份的低微和生活的艰辛。

    而这些人却以一种茫然而恐惧的眼神看着朱平安等人,面对着这群一看便知是武人模样的人马,他们从心底里感到害怕,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好在城外还有不少车马店,王金发跑了个来回,便是已经买到了四辆大车回来,杨德凯的手下便有驾车的好把式,朱平安又派人买来了棉衣和饭食,将这些匠人及家眷安置到马车上。弄得这些人一时愣在了原地,醒悟过来后,都是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感谢朱平安的大恩大德。

    这一来弄得朱平安也有些心酸。好歹劝住了这些人,说明只要跟随到山东去。不仅衣食有保证,还可以分给每家田地耕作,这些匠人更是喜不自胜。

    安稳住这些工匠。阴世纲骑马凑过来,“大人,三府的事情也已经办妥,仇泽等人已经招募了青壮千人,目前分批迁往山东会和!”

    朱平安听完笑着对卢象昇说道:“此事全靠督帅和姚东照先生全力帮忙,才能有这些个青壮愿意赶赴山东啊!”

    卢象昇摆摆手,“河北已成赤地。田地荒芜,百姓流离。巨鹿一战之后。三府父老多方挽留希望卢某能留在那里,使得三府之地恢复些许元气。但此事哪里能如愿啊!如今能将这些无家可归的流离百姓找一个安身之所,的确是善莫大焉,卢某还要感谢平安你啊!”

    朱平安拱拱手。“山东历经鞑子洗劫,尤其是人丁被掳走二十余万,地方疲敝不堪,等本官在登州、威海站稳脚跟,势必需要更多的人手补充,到时平安再和姚先生联系,只要愿意来山东的,朱平安扫榻以待!“

    卢象昇哈哈大笑起来,朱平安此举等于是给河北百姓雪中送炭。更何况。河北与山东相邻,气候风俗地势颇为相似,如此一来。迁徙到山东倒不算是背井离乡,百姓何乐而不为呢!

    杨德凯等人也有了前程,三府百姓也有了安身之所,解决了萦绕在心头这两大困扰,卢象昇的心情格外爽利起来。

    此时,前方传来讯息。卢象昇的老友已经抵达京师城外三十余里处,正在一家茶寮休憩。邀请卢象昇前去一叙。

    听闻老友到来,卢象昇高兴之余则有些奇怪。怎么到了京师城门前却不再前行了,难道他便不入京面圣吗?

    于是,一行人催马扬鞭,不一会的功夫,便赶到了那家人所在的茶寮。

    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些暑意,近来的天气是怪异,除了四月下过两场不算大的雨,至今却是再未见一滴雨落下来过,眼见着今年又像是大旱之年,沿途所经过的农田无不是皴裂干旱,农夫只能望而兴叹。

    茶寮隐在官道边的一片绿柳林中,只有三间茅草屋,茶寮的旗幌纹丝不动,无精打采的挂在长木竿上,林间也偶尔传来寥寥的蝉鸣,相比于京师的繁华,这里显得安静沉寂。

    院子外停靠着两辆马车,随处散落着十余个矫健的身影,虽是身着便装,却是佩戴着兵器,眼神不断巡视着四方的环境,听得马蹄声响,十余名汉子不约而同的围拢过来,手都按上了刀柄,严阵以待,直到看见领头的杨德凯,这才松了一口气。

    到的茶寮门前,汉子们迎上来,恭恭敬敬的拉住卢象昇等人的马匹,卢象昇却是迫不及待的甩镫下马,笑着大喊道:“孙总督何在,卢象昇请见!”

    一群汉子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显是知道自家的大人于卢象昇交厚,平素里便是如此的说话。

    茶寮中一阵慌乱,却是没见人出来,但路旁的一片菜地中,却是传来了一声笑骂:“好你个卢建斗,如今已然是少保之身,却来取笑我这败军之将!”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菜地中站起一位年约五十的老者,头戴斗笠,身上穿着一身布衣,裤管高高卷起,双脚没穿鞋子,冷眼一瞧,便俨然是一个老农夫的打扮。

    卢象昇呵呵一笑,拱手致意,“伯雅兄,别来无恙啊!说起来,你可是好大的架子啊!距离京师不过三十余里,竟然停滞不前,莫非在等着贵人亲自出城相迎吗?”

    老者手中拿这些刚刚采摘的青菜,拂去尘土,从菜地中走出来,却所答非所问,“今年收成堪忧啊!北直隶、山陕、河南、河北等地已经连续大旱三年,实非国家之福啊!”

    说完,将斗笠和青菜递给手下,“都拿到后边交给夫人,告诉夫人,卢少保今日登门拜访,请她亲自下厨,做几道菜,老夫要与新晋的少保大人小酌几杯!”

    卢象昇顿时又笑起来,“孙伯雅牙尖嘴利,还是吃不得一点亏啊!”

    朱平安这才知道,原来面前的这位酷似老农的老者竟然是朝廷刚刚任命的总督山东、河南、河北三省兵马的孙传庭。

    朱平安正在仔细打量孙传庭时。卢象昇却将他拉了过来,“今日并非是愚弟一人前来,伯雅兄就不要在取笑了。这位是愚弟在巨鹿结识的小友。朱平安,只是目前尚未行冠礼,也未曾有字,伯雅兄称呼他平安即可。呵呵,平安小友可是那路振飞的亲传弟子啊!”

    孙传庭闻听,上下仔细端详了一番,却是马上肃然起来。郑重的向朱平安深施一礼。吓得朱平安赶忙让开,“孙大人何故如此。下官论年纪论官职都远在大人之下,如此一来,下官惶恐无状啊!”

    孙出庭却一摆手,“非也。这一礼你当之无愧。不说巨鹿一战你杀敌无算。只说你救下建斗贤弟,便值得老夫向你致谢。”

    孙传庭边将二人让到茶寮茅舍中,边说道:“巨鹿的情形,老夫当日也是时刻关注。以老夫对建斗的了解,早已料到他会不惜一切与鞑虏决一死战,要是没有朱小友的横空出世,建斗,不是老夫说的难听,恐怕在真定时你便会引军北上决战了吧?”

    卢象昇感慨的点点头。“伯雅兄说的一点没错。当日王朴引军西归,愚弟便是束手无策,幸好平安贤弟当机立断。我大军才避免了四分五裂的结局啊!”

    两人这样一说,到时让朱平安有些觍颜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是。此时,却是从后院跑来了一个梳着朝天髻的孩童,看年龄不过五六岁,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一头撞进卢象昇的怀中。

    “卢叔父,真的是你来了!”孩童睁着一双大眼睛欣喜不已。伸手便去抓卢象昇的胡须。

    “世宁,不得无礼!”孙传庭当即喝道,但声音中却是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看来对这孩子甚是溺爱。

    卢象昇看来也是对这孩童甚是喜爱,颌下的一部美髯只是在巨鹿之战时无暇梳理,如今却是整整齐齐,却是任由那孩童抓在手中。

    原来这孩童是孙传庭的幼子,名曰孙世宁。孙传庭膝下两子一女,年近五十才又得了这个孩子,加上一直在京师任职,征战四方,因此才对这幼子甚是溺爱。

    “世宁,不得在叔父面前如此无状!”随着后院传来的声音,一名白面的中年人、一高一矮两名年轻人簇拥着一名老妇走进前堂。

    孙世宁见状赶忙从卢象昇的怀中跳出来,卢象昇和朱平安和赶忙起身。来的便是孙传庭的夫人张氏,中年人则是其长子孙世瑞,高个子的年轻人是他的侄儿孙世康,两人目前都在京师任职,这次是特意陪着孙夫人前来迎接孙传庭。而那个矮个子的年轻人生的温婉可人,与孙夫人的眉眼极为相似,却原来是孙传庭的千金孙若瑄。

    孙世瑞兄妹几人给卢象昇见礼,到了朱平安这里却不知如何称呼,还是朱平安反应迅速,慌忙便称自己与孙世瑞等人年纪相当,便以平辈相交。

    众人听闻朱平安原来便是街知巷闻的巨鹿之战的功臣,也是皇上亲口御封的登州副总兵,都不禁生起了结交之意,当下便与朱平安见礼。就连一只躲在父兄身后的孙若瑄也不禁偷眼打量着朱平安。孙世宁更是一脸敬仰的拉着朱平安不放,言道自己也要跟随朱平安从军,多杀鞑子,为父亲分忧。

    天真的话语顿时让众人笑了起来。

    孙传庭本意是让夫人亲自下厨,烹饪几道小菜,但孙夫人看来身体不佳,于是便由孙若瑄代劳。

    趁着喝茶的时机,卢象昇又再次问孙传庭,为何到了京师附近却不入城,是不是除了什么变故。

    孙传庭换上一身长衫,为卢象昇和朱平安斟满茶水,这才叹道:“实不相瞒,杨嗣昌虽已离京,但其党羽依然势力庞大。早先因为鞑子入寇和剿灭流寇的事情,老夫已经与杨嗣昌起了龌龊,没想到他在此时依然记恨。两位应该还记得,那洪亨九入京时,得皇上亲自召见。但老夫入京之前已经递上奏疏,阐明此次用兵的方略,却是被杨嗣昌构陷阻挠,强迫陕军入蓟辽,还令老夫不得入京直接前去上任!”

    孙传庭一拍大腿,“建斗贤弟请看,这如何使得,老夫是朝廷任命的三省总督,方略未定便去赴任,这到任之后如何行事。张献忠如今在湖广声势浩大,李自成却又不知下落,不知何时便会再度起兵,没有方略,各自为战,这流寇如何剿灭?老夫气不过,便再次上疏请见圣上,没想到杨嗣昌离京之时不知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竟然连请见的奏疏都给驳了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何乐而不为

    孙传庭的一番话说的酣畅淋漓,可朱平安却是没了话说。史称这孙传庭为“大明最后一道屏障”,“传庭死而明亡”。遥想崇祯九年的时候,孙传庭在子午谷与闯王高迎祥血战连场,最终击溃流贼大军,生擒高迎祥与其党羽的时候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可现在居然被杨嗣昌祸害的连京城都进不了。

    杨嗣昌虽然离开了京师,但却是总督各方剿贼兵马的总理大臣。崇祯皇帝做这样一个安排,未尝没有以杨嗣昌督兵事,周延儒揽朝政,两人互为制衡的意思。如今杨嗣昌出师讨贼,将陕西兵马归入蓟辽总督洪承畴麾下,这下可是抽走了孙传庭麾下的主力,孙传庭如何能接受。想见皇帝吧,却是根本见不到。

    朱平安很清楚,其实细想起来,这孙传庭和卢象昇差不多算是一种人,“只知直中取,不知曲中求”,军事上的确是行家,但对于政争却是一窍不通。

    孙传庭如此一味的硬抗下去,最终只能自己吃亏。

    果不其然,孙传庭越说越来劲,最后直接拍了桌子,“老夫准备再上奏疏,朝廷既然让老夫总督三省兵马剿贼,便要将陕军归于老夫麾下。如今河南、河北、山东三省总兵都在湖广,老夫一个空头总督,拿什么来剿灭流寇!朝廷不予批复,老夫便告病还乡!”

    朱平安的心头咯噔一下,这孙传庭想要和皇帝对着干。能落下什么好来!但这孙传庭已然是大明为数不多的干才,如果真要按照历史上的走向,因为触怒朝廷被监禁三年的话。对于大明社稷也是不小的损失。

    因此,朱平安向卢象昇猛打眼色,希望他能够劝谏一下孙传庭,卢象昇也明白朱平安的意思,同样不希望老友孙传庭与皇帝对着干,最终自己吃亏不说,还要连累家人。但他的劝谏孙传庭却是根本听不进去。

    此时。孙夫人已然回后堂休息,孙世瑞、孙世康兄弟两个则在一旁相陪。而调皮的孙世宁则也看出了卢象昇和孙传庭两人之间的谈话不甚愉快,老老实实坐到了板凳上,就像是个小大人一般沉默不语。

    卢象昇说不动孙传庭,孙传庭则是根本不认可卢象昇的说辞。反倒说卢象昇此时退出朝堂是大错特错,乃是让杨嗣昌一党继续活跃于中枢,而他此时抽身退出,虽然全了孝名,但却是于国无益。这话一说出来,卢象昇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草堂中一时陷入难捱的寂静中。

    这个时候,孙若瑄却是提着食盒,和茶寮的主人,一个跛脚的老妇一起走了进来。本意是上酒上菜,但一进门却看到了自己父亲和卢象昇气鼓鼓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两位兄长也是面面相觑。就连一向活泼的小弟也是乖巧的不敢说话,顿时便知道两人这是争吵起来。当下也不敢插话,只是将碗筷、酒菜一一摆上来。

    朱平安在心中叹口气,站起身来,冲着孙若瑄一抱拳,“孙小姐。在下想问孙小姐再借几个酒盅来,可否?”

    孙若瑄一阵慌乱。倒是那跛脚的老妇说道:“大人且稍等,民妇这便取来!”

    不多时,老妇捧了几个略小一点的茶杯上来,抱歉的说道:“大人见谅,民妇这里只有这些个茶碗,不知合用吗?”

    朱平安道了谢,接过来,冲着略有些诧异的众人一笑,“在下本是武夫出身,今日与卢少保、孙总督两位前辈齐聚一堂,的确是机会难得,于兵事上有些难题,想借此机会请教一二,不知可否?”

    朱平安顺利的转移了话题,到时让草堂中的气氛为之一松。孙传庭和卢象昇互相气咻咻的看了一眼,孙若瑄也适时的上来为众人满上酒,这才有了一些小酌的气氛。

    孙传庭哼了一声,“朱大人有话但请讲来,指教不敢当,倒是在战阵上略有心得,不妨一起推敲一下。”

    朱平安笑了笑,用几个茶杯将桌子上的一盘青菜豆腐围了个严严实实,手中又攥着一个杯子,这才问道:“两位大人请看,这盘菜就好比是如今的乱匪张献忠,盘踞湖广、陕西、四川交界,四周的杯子呢,便是朝廷征剿的大军。”

    “流贼作乱,历来便有两股最大的势力,一为张献忠,其人彪悍凶残、杀戮无数,攻城掠地,无恶不作,因此最为朝廷忌惮;一为闯贼派系,高迎祥死于孙总督之手,如今的李自成却是继承了他的衣钵,用兵狡诈、四处流窜,难以围捕。”

    “在下是想问一问诸位,如今张献忠在湖广与我周旋,那李自成会向哪里去呢?”

    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是啊,张献忠聚众数万再度于谷城起事,连战连胜,这才引得杨嗣昌出京督师,那李自成被官军围堵于商洛山中,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孙传庭的侄子孙世康首先开了口,“前些日子,我兵部收到消息,李闯残部向郧阳、均州一带进发,据称不过千人,是不是他想回到陕西去。毕竟李闯最早是在陕西起事的,对他来说,那里应该更适于生存!”

    孙传庭摇摇头,“应该不会,陕西兵马尚未开拔,老夫却以为他向西不过是虚晃一枪,其目标应当是四川!蜀中乃天府之国,易守难攻,李闯此次元气大伤,应该是会躲入蜀中,暂避一时!”

    “敢问诸位,何谓流贼?”朱平安忽然问道,问的众人都是一楞。

    “流贼,便是流窜于各地的乱贼!”孙世宁忽然插话道,孩童的声音格外清脆,一时间让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朱平安笑着拍拍手。“没错,世宁说的一点没错。流贼流窜性极强,纵横于各地。官军难以征剿。但组成流贼的主要成分却是各地数以百万计的流民。”

    朱平安指指那盘青菜豆腐,抬头问孙若瑄,“孙小姐,如果在下猜的不错,这便是总督大人刚刚亲自下田采摘的那些青菜吧?”

    孙若瑄脸一红,但还是点点头。

    朱平安又看向孙传庭,“见微知著。总督大人刚刚说如今大明北方连年干旱,今年又是一个荒年。从这一点上来看,恐怕流民的数量又要增加。说的不好听些,想要在这大荒之年剿灭流寇,难如登天。但有一点。居此推断,却可以知晓李闯下一步会向哪里去!”

    “会向哪里去?”孙传庭问道。

    卢象昇恍然大悟,不禁拈须微笑不语。朱平安则看向若有所思的孙世康,此人出身兵部,从刚才的言谈话语中便可以发现其对兵事还是颇有研究的。

    孙世康则看看自己的叔父孙传庭,不是很自信的回答道:“莫非李闯要去河南?”

    “为何?”孙传庭好像也琢磨出一些意味来,朱平安则依然笑眯眯的问孙世康。

    “因为河南乃是近些年来旱情最为严重的地方,同时也是流民最多的地方,李闯想要东山再起。必须招募士卒,流民众多的河南无疑是最佳选择!”

    朱平安抚掌大笑,“孙兄果然好见地啊!”

    孙世康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孙世宁也跟着一起叫好,孙若瑄却是没见过如此的推论,包括朱平安转了这么一大圈寻究李自成的落脚地,到底是为了什么?忽然之间,孙若瑄好像明白了一点,猛然间眼睛一亮。不禁脱口而出。

    “朱大人的意思莫非是,家父重任在肩。万不可些许挫折便轻言放弃!”

    这一来,众人顿时啧啧称奇,但更为惊奇的则是朱平安,没想到,自己只是提了一个问题,居然被孙若瑄看出了自己的用意。

    于是,接下里的话便好说了。孙传庭不过是苦于手中无兵,但卢象昇在巨鹿之战中的收获便足以帮助他度过这个难关,又何必一味的向朝廷讨要陕西兵马,触怒心胸本就不宽大的崇祯皇帝呢。

    最关键的一点,民心可用。北直隶、河南、河北流民虽多,但其中甘心情愿从贼的却是寥寥无几,这个时期的百姓,还本能的保持着心中对大明朝廷正统性的承认,还远没有到李自成一竖大旗,应者云集的地步,只要朝廷少一些盘剥,给一口饭吃,百姓是宁愿为朝廷效力也不愿背上那贼名的。

    尤其是,朱平安记得很清楚。真正的历史中,即便是北京城被流贼攻破,河北、河南之地还有不少的百姓民壮结团自保,企盼江南王师北上收复失地,就算之后满清入关,还是有相当数量的忠于明室的民间武装各自为战,并在随后的历史中上演了一幕又一幕悲壮的抗清战斗。

    所以说,孙传庭根本不必为没有兵马而担忧,只要能从朝廷要来一些粮草军饷,再以河南、河北之地的豪族为基础,招募士卒,顷刻间便可以组织起一支万人的兵马来。虽然未必可以达到剿灭乱贼的水准,但足以和流寇周旋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样一来也可以将原本必然进入流贼队伍的百姓拉回到朝廷这一面来,间接地削弱了李闯的实力。

    孙传庭只需再上一道奏折,请求朝廷允许他在河南、河北之地任用按察使、兵备道等武官,招募整训团练之兵,如此一来,朝廷的负担减轻,借由当地愿意保护故土的豪族出一部分资财粮草,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整编出和流寇对抗的兵马。皇帝和内阁也绝对乐见其成。到时孙传庭还少不了一个“干员”的称号。

    卢象昇大笑着灌了孙传庭一碗酒,孙传庭也因为解开了心中积郁已久的心结,因此喝得是格外酣畅淋漓,看向朱平安的眼神也多了些复杂的神色。

    孙世瑞、孙世康兄弟更是大为佩服,原本还在为孙传庭的执着而担心,却没想到朱平安三言两语便解决了眼前的难题,两兄弟更是感激莫名,就连人小鬼大的孙世宁都抱着酒碗来向朱平安敬酒。

    孙若瑄则悄悄的躲在门外,看着被众人灌酒的朱平安嗤笑不已,双眼更是眼波流动,不知不觉间,脸颊已被红云覆盖。(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李如靖遇险

    这年月,尸首随处可见,但刚刚在河边烧水吃喝,便从河中捞出一具尸首来的确是晦气。众人赶忙将烧的水倒掉,眼见着只能喝随身带的冷水,当时便有人骂出声来。

    “挖个坑,让他入土为安吧!”朱平安对于这种事情本没有太在意,但郭追却是似乎发现了什么,一直在那具尸身上搜个不停。这样一来,便将朱平安等人也吸引了过去。

    “发现了什么?”郭追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但锦衣卫出身的人,对于这些一点倒是有着天生的敏感,朱平安猜测他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行伍中人,弓马好手。被割破咽喉,一刀致命,行家做的。身上还有散碎银两,不像是劫财。”郭追没有抬头,一边翻看,一边说道。勘验之仔细让朱平安频频点头。

    “这人是流寇!”郭追指着那具尸身右臂的一个纹身说道:“流贼张献忠麾下亲卫精锐四营,分为青龙、白虎、玄武、朱雀。此人是朱雀营的!”

    这个论断顿时让周围的众人一阵议论,朱平安也是心头一震,张献忠的人怎么跑到山东来了?

    此时,在附近打探的人也跑了回来,说是在前面也发现了尸身,还找到了流落的兵器和箭矢,看情形周围似乎发生过激战,他们也验看过尸身,倒是和郭追发现的这具有些相像。

    “朱雀营?”张献忠麾下的精锐四营分别由四名义子掌管。人数虽然不多,却俱是其军中的佼佼者,听到这个名字。朱平安忽然想起之前在巨鹿战后,悄无声息从军中溜走的那个人来。

    当下,朱平安便将麾下部众分为三队,以左中右三个方位,开始向刚刚前哨发现尸体的方向散开搜索。

    向前探查了不过两三里的距离,在一处小道中便发现了大量的尸身,其中大部分都是朱雀营流寇的尸体。还有些黑衣人的尸体,显然是在伏击这一行人。其中还有一辆残破的马车,其中已然空空如也。

    “大人,前方五百步开外发现了灯火!”瞎子沈恪气喘吁吁的前来禀报。

    朱平安也不做声,只是将手一挥。三队人马围成一个半圆,悄无声息的向着前方闪耀灯火处包抄过去。

    ……

    此时,李如靖的身边只剩下三名护卫,其余的皆力战而亡,仓促之下受袭,又是敌众我寡,李如靖所部显然已经没有了胜算。

    好不容易将马车上的夫妇二人救下来,马匹也被伏击者的长枪搠倒,只得一路向着昌邑的方向狂奔。但到了这芦苇荡的边缘附近却被四面赶上来的追兵团团围住。

    这里距官道已经有很远的距离,属于人迹罕至的荒芜地带,那些黑衣人索性点起了火把。慢慢包围上来。

    马车中的夫妇二人不过三十余岁的年纪,男子是一名文士,因为亡命狂奔,头上的巾襆早已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是将自己的妻子紧紧的护在怀中,眼前的这两批人让他错愕不已。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一个籍籍无名的书生。竟然会有两批人前仆后继的前来争夺。

    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越众而出,手中的钢刀还在滴着鲜血,用刀锋指指李如靖身后的夫妇二人,“把人交给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李如靖虽是满身浴血,但生死存亡之际却激发了他的斗志,他将刀刃一横,“想要人可以,先取了我的性命再说!”

    黑衣人桀桀一笑,身旁的部众顿时杀将上来,李如靖的三名手下明知不敌,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迎了上去,其中一个猛地扑向那为首的黑衣人。

    不过两个照面,李如靖的那名手下便被一刀贯穿了胸膛,但临死之际,身子却是忽然向前一挺,伸手欲抓向黑衣人的眼睛,黑衣人将头一侧,李如靖手下没抓到他的眼睛,却是将他的头巾一把给拽了下来。

    头巾和包裹着脑袋的一层布套应声而落,露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和一条黑黝黝的辫子来。

    “鞑子!”李如靖目眦欲裂,此时,其他的两名手下也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那满人头目冷冷一笑,“既然已知我的来历,何苦还要自寻死路!”

    李如靖顿时明白过来,原来鞑子也早已经盯上了自己身后的这夫妇二人,显然他们是抱了和自己一样的目的,千里奔驰,便是为了将这二人劫到关外。一想到这二人的价值所在,李如靖心中猛然间做出一个决定。

    看来今日是难逃一死,但这夫妇二人绝对不可以落到鞑子的手上。

    想到这里,李如靖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不自觉的便将手中的钢刀回转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的队伍却是一阵慌乱。耳中只听到弩机机簧发动时的声响,黑衣人的队伍顿时倒下一片来。

    接着便是一声熟悉的高喊,“大人,是书生!”

    李如靖的心头猛地一松,双眼一红,险些掉下眼泪来。但顷刻间,整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是瞎子!难道说,大人……他也来了?”

    数十名黑衣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身后突然射来的弩箭一瞬间便撂倒了十余个人,回身一看,周围已经杀出百十条汉子,挥舞着明晃晃的钢刀杀奔而来。为首的一个青衣的少年,像一道闪电疾奔而至,也不见他身形如何晃动,但所过之处,前来阻挡的黑衣人无不是咽喉冒血。

    而他身后的一人,一手持弓,另一只手却迅疾的发射羽箭,毫不停歇,弓弦每响动一次,便有一名黑衣人中箭倒地。

    而其余的人等。却三五人为一组,这些彪悍的黑衣人在他们面前竟然毫无抵抗能力。李如靖看着这熟悉的阵型和打法,一时间竟然怔怔的愣在了原地。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黑衣人便全都成了朱平安部下的刀下之鬼,只留下那个为首的首领,左右两腿各被沈恪射了一箭,都是正中腿弯处,只能无奈的在地上大叫大嚷,盲目的挥舞着手中的钢刀。

    郭追一个箭步跳过来,一脚将他手中的钢刀踢飞。接着便是双手如风,飞快的卸掉了那首领的下巴、双手的关节。那首领再也动弹不得,偏偏还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怒视着郭追,呼呼直喘。

    郭追面无表情的拍拍手。站起身,嘴里喃喃自语。“居然还是个鞑子,看身子骨还算结实,这下有得玩了!”

    刚刚露了一手凌厉的手段,加上这一番阴测测的话语,顿时让周围的护卫们侧目相看,仿佛是受了他身上所散发出了阴冷气息的影响,一个个都不由自主的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郭追却毫不在意,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根牛筋来。也不要任何人帮忙,三两下便将那鞑子首领绑了个结结实实。

    “书生!他奶奶的,真的是你!”一旁的瞎子和原辅兵营残余剩下的几名老卒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伸手便将李如靖抱了起来,几双大手在李如靖身上摸个不停,“让老子看看,伤到哪儿没有!”

    李如靖笑着将几人不怀好意的手打开,眼中却是留下两行泪水,“奶奶的。真是祸害遗千年,你们几个居然还没死!”

    一句话说的一众老卒和周围的士卒都是眼圈微红。

    笑闹之后。李如靖这才发现,朱平安就站在不远处,笑意融融的看着自己。

    “伤可好了?”朱平安淡淡的问道。

    李如靖一躬身,“托大人的洪福,已经痊愈了,劳大人惦念了!”

    “我欠你一条命!”朱平安缓缓说道。

    李如靖一愣,抬起头,“大人何出此言!我本是辅兵营一员,更是大人麾下所属。大人曾经教导过,既为袍泽,即便是身后的兄弟不慎伤到了自己,自己照样应该将后背毫无保留的交托给兄弟照看保护,这便是袍泽之间的信任!”

    朱平安点点头,“难为你还记得这些。不过,我的意思你没听明白。我欠你一条命,总是要还的,你在别处,老子怎么还?”

    瞎子拍拍李如靖的肩膀,小声说道:“你的来历大人早已知晓。大人刚刚所言的意思是说,这次既然见了面,就别再离开了。咱们马上要去登州,辅兵营重建在即,少了你如何能行!你也不希望成头在天之灵对你耿耿于怀吧!”

    瞎子提起成震,李如靖心头蓦然一酸,巨鹿战死的兄弟们的身影不断的闪现在眼前,但思虑片刻,他还是坚决的摇摇头。

    冲着朱平安躬身施礼,李如靖说道:“大人厚爱,小人本不该拒绝,但……小人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屁苦衷,不就是那谁谁谁的养育之恩吗?”朱平安没好气的挥挥手,强忍着没将张献忠的名字说出来。“以杀人为乐、以攻伐为趣,跟着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李如靖脸色一白,“大人……!”

    朱平安干脆一挥手,“莫要再讲,巨鹿已经给你逃了一次,今次遇见,你休想再逃脱,瞎子,人我交给你了,怎样处置老子不管,反正到了登州老子要看到一个全须全尾的书生!”

    “好嘞,大人放心,交给小人了!”瞎子一声招呼。李如靖顿时变了脸色,但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已然是被一众老卒给绊倒在地,接着便是众人嘻嘻哈哈的将其给五花大绑起来。

    “大人您这是何意?小人何等卑贱身份,何必苦苦相逼!”李如靖想要反抗,但偏偏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只得任由众人将自己绑了个结实。

    朱平安微微一笑,“老子就是专做拐带人丁生意的,老子相中的人,哪个能跑的了?老子不管你愿不愿意,先绑回去再说!”(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炮痴

    抓到的鞑子要带回登州慢慢的审,郭追自告奋勇带人看守,朱平安没有驳回他的主动请缨,这家伙本身便是锦衣卫出身,刑讯侦缉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手,交给他总错不了,再者说,他还是王承恩的心腹,朱平安也想利用这条关系,将介休范氏的事情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这颗毒瘤是该到了挖除的时候了。

    倒是李如靖拼了命也要护住的这对夫妇,却是让朱平安动了心思。看模样和穿着,这夫妇二人不过是两个普通人而已,但能让张献忠和满清都关注起来的人,看来绝对不是一般的百姓,这一点让朱平安大感兴趣。

    只是李如靖这家伙摆出一个十足的“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的架势来,关于这对夫妇的事情竟是只字不提,无奈,朱平安只得亲自来试一试。

    掩埋完尸首,又将马车给简单修理了一下,朱平安命人将这夫妇二人送上马车。这夫妇二人眼见着众护卫称呼朱平安为大人,看来像是官府一类的人物,这才将悬起来的心放下来。只是两人就算上了马车,手中还是紧紧的抱着一个小木箱,看来甚是在意。

    朱平安看了看夫妇二人中的那名中年书生,一身灰色的袍子早已沾满了污迹,一双眼睛瑟瑟缩缩的偷偷打量朱平安的模样,看样子这一路上的遭遇将其吓得不轻。

    朱平安没有说话。中年书生犹豫了好久这才鼓足勇气开了口:“这位大人,学生与拙荆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还请大人赐下名号。学生也好以图后报!”

    朱平安和颜悦色的摆摆手,看了半晌,实在是看不出这夫妇二人有何过人之处。“先生客气了,本官朱平安,新任登州府副总兵。”

    “哦,久仰久仰!”中年书生连连拱手,脸上却是看不出一点久仰的意思。接着便略带着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大人,是这样。学生与拙荆急着返乡,就请大人将学生夫妇放在昌邑县城即可,学生不敢多有打扰。救命之恩,容学生来日相报!”

    “先生似乎接着返乡。莫非有何要紧的事务?只是先生就不怕这两拨人还有后手,路上再施截杀吗?”朱平安淡淡的说道。“能引来巨寇张献忠和满清鞑子的关注,先生应该不是常人吧?”

    中年书生脸色一白,“学生亦不明白为何便招惹上了这些人,学生孙和鼎,此次前往登莱只是为了整理先父的遗物,如今此事已了,自然要加紧行程返乡。学生虽没有功名,但也明了忠孝之道。宁死也不愿为流寇和鞑虏效力,如路上再遇意外,不过一死而已。”

    一听到这个名字。朱平安当即愣住,呆呆的看着孙和鼎,好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名字太熟悉了,但其确实的身份实在是想不起来。

    “先父“、”登莱“这两个字眼在朱平安的脑中一闪而过,随即驱散了脑海中的迷雾。

    “敢问先生的父亲可是当年巡抚登莱两州的孙元化孙大人?”

    面前的朱平安一脸热切和希冀的模样,倒是孙和鼎有些犹疑了。勉强点点头,“正是家父。敢问大人是如何得知……?”

    话还没说完,但见朱平安已经攥着拳头站了起来,却完全忘了自己是身处于马车之中,“嘭”的一声,差点将马车的顶棚撞出一个打大洞来。孙和鼎夫妇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彼此的双手,面带惧意的看向朱平安。

    朱平安却是兴奋的难以自已,脑袋上的疼痛浑然不觉,不断的挥动自己的手臂。真是天上掉馅饼,而且是恰好掉进了自己的嘴里。

    孙元化是什么人,那可是大明朝为数不多的火炮专家,师从徐光启学习西洋火器之术。以火炮驻守辽东八城二十四堡,即便当时的后金大军云集,孙元化所部依然是岿然不动。之后巡抚登莱,本意是以登莱两州为基地,大力发展水师、火炮部队,从海上威胁辽东半岛的满清势力,但却恰逢登州孔有德叛乱,无奈功亏一篑,孙元化本人也在之后于京师被冤杀。

    可以说,孙元化便是大明朝廷中主张学习西式军事技术的改革派中坚人物,只可惜,历史并没有给他这么一个机会。孙元化被杀之后,跟随他的一大批志同道合的部下和好友也就此星散。至此逐渐淡出大明军队。大明士人对于军事技术的革新的尝试也就此戛然而止。

    可眼前,继承了孙元化衣钵的长子孙和鼎竟然便出现在眼前,朱平安在欣喜莫名的同时,心中也涌起了淡淡的忧虑。即将走向末路的大明朝廷拥有这么多人才却不知该如何使用,反倒是流寇和满清却抢先注意到了这些人才的价值,这究竟是大明的不幸呢?还是大明真的气数已尽呢?

    先不管那么多了,朱平安已经确定要经营登莱,下个目标便是整个山东,眼下所急需的便是人才,像孙和鼎这种技术人才更是可遇不可求。史书上曾记载,孙元化去世之后,孙和鼎和他的两个兄弟便屡次谢绝其父部属的举荐,不愿为官,而是返乡潜心整理父亲的文稿,最终编纂了《水一方人集》,流传后世,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孙和鼎兄弟对其父亲的知识研究的颇为透彻。

    朱平安紧紧盯着孙和鼎,看得孙和鼎心里直发毛。朱平安好不容易在马车中站直了身体,冲着孙和鼎深施一礼,“请先生助朱某一臂之力,跟本官再下登莱!”

    “再下登莱!”孙和鼎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看看身边的妻子,他也站起身还礼,“学生得大人如此看重,本来不应该拒绝。但自从家父仙逝之后,学生便已没有了求取仕途之心,还请大人……!”

    朱平安一笑:“孙大人被朝廷冤杀,至今名分未正,难道孙先生便宁愿自己的父亲和家人背着这样一个罪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吗?”

    孙和鼎身子一颤,闭口不言,神色变幻不定,显然心中也在不断挣扎。

    朱平安见状,便适时的再加上一把柴火,“当年孙大人驻节登州,士大夫中信奉西学者一时云集麾下,若不是吴桥兵变,孙大人之雄师足可傲啸海疆,难道先生就不愿完成孙大人的宏愿吗?”

    此时,孙和鼎的神情愈发的激荡起来,他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敢问大人,您可是曾近与鞑虏激战于巨鹿的中都朱指挥佥事?”

    “正是!”

    孙和鼎闻言大惊,“那民间广为流传的朱大人以火器猛攻鞑虏,射程居然可达千步以外,施放之时,万道火光从天而降,一时间,敌营尽成火海,可是事实?”

    朱平安哈哈一笑,“虽然有些夸张,但实情大抵如此!”

    孙和鼎顿时双目放光,“敢问大人,您所施放的是何种火器,难道是我大明军中的一窝蜂?”话一出口,孙和鼎又摇了摇头,“不对,一窝蜂的射程远远达不到千步开外,还有神机火箭,哪儿有如此的威势?”

    朱平安大笑不止,没想到这孙和鼎倒是如此一个妙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有说服他,倒是这火器的技术打动了他,眼见着此人便是一个痴迷于火器的研究者,这倒与后世的所谓军迷颇有几分相像。

    “先生是愿意跟随本官回登州了吗?”朱平安趁热打铁的问道。

    孙和鼎的妻子叹口气,但还是没有说话,孙和鼎则歉意的看看妻子,转向朱平安,“学生想知道,大人打算如何使用火器?”

    “陆师单独成军,集中火力覆盖敌军。水师打造战船,加装新式火炮,如此而已!”朱平安自信的回答道。

    孙和鼎眼前一亮,“大人看中火器?”

    “那是自然,先生师从孙大人,应该知道这世界广袤无垠,如今西方诸国已经大规模装备火炮和新式火枪,并将其作为主要战力。先生也定然知晓,火器才是克制关外鞑虏骑兵的最佳选择,不看重火器的发展如何可以?”

    孙和鼎猛地一拍手,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又解释道:“学生可以跟随大人先回到登州,但只是希望大人先答应学生,一旦学生要离开,还请大人千万成全!”

    朱平安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下来,但速记又想到一些事情,连忙问道:“先生既然答应跟随本官,不知先生的两位兄弟是否愿意屈就来登州一行呢?”朱平安也做出保证,如果孙和鼎兄弟抵达登州,逗留一段时间之后,感觉到无用武之地,随时可以离开。

    孙和鼎想了想,自己的两个兄弟孙和京、孙和斗虽然也是一身技艺,但如今却是只能隐居乡间寂寂无闻,如果这重返登州真的是一个机会,那也不妨让自己的兄弟也来试一试身手。

    当下,孙和鼎便答应休书一封,请自己的两个弟弟也来登州一行。

    没想到朱平安却是没有算完,又是笑嘻嘻的开了口,“那当初曾追随孙大人,曾著有《远西奇器图说》的王徵先生,以及《西洋火攻图说》的作者张涛先生,这两位,先生还能联系的到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初到登州

    七月二十日,朱平安一行抵达登州。作为大明沿海的重要军事据点,登州原本是作为一个卫所存在,历经嘉靖年间的倭寇之乱时,登州正式改为州府,相应的卫所撤销并建立都司衙门。崇祯五年时,吴桥兵变,孔有德联合一众毛文龙旧部发动叛乱,登州总兵张可大战死,至此之后,总兵一职便空置下来,直到朱平安走马上任就任副总兵,便等于是实质的登州都司衙门掌控者,也是登州境内大明军队的最高指挥官。

    先期到来的赵光抃已经走马上任,成为新一任的登州知府,官阶正四品,这也是王承恩运作的结果,赵光抃虽然离开中枢,但官职不降反升。杨廷麟则出任登州府衙同知。这两人都是朝中清流的后起之秀,素有干才之名,朱平安要在登州大展拳脚,离不开这两人的配合。而王承恩也是有意将两人没有受到株连的原因归咎于朱平安,也是为了能让这两人感恩戴德,全力辅助朱平安。

    登州都司衙门下辖威海卫、成山卫、靖海卫、大嵩卫四卫,其下又有奇山所、金山左所、百尺崖后所、寻山后所、宁津所、海阳所、大山所等卫所十余处,其余军堡、墩所更是有百余处之多。

    吴桥兵变中,登州、莱州作为平叛的主战场,遭受荼毒大约有一年的时间,孔有德叛军杀戮平民无数,登莱两州的官员几乎被清洗一空。直到现在,登州境内的各有司衙门还处于官吏人员奇缺的状态。但新任的知府赵光抃的确是个人才,竟然从登州县学以及各卫所的为学选拔品德操守优良的儒生进入府衙。短短的时间内便将登州城治理的井井有条。

    早在十天之前,岳锦峰、洪胖子、仇泽、张大狗等人已经带领中都人马及亲眷,还有招募的来自于河北三府的民壮抵达登州,赵光抃唯恐如此多的人口贸然进入府城会造成百姓的恐慌,因此便暂时下令将他们安置在都司衙门在城外设置的军营内。

    河北一战,朱平安所部损失巨大,只留下五百老卒。回到中都之后。岳锦峰等人向段喜年和王品禀明了朱平安的意思。战死士卒的家眷颇有一部分不愿意离开故土,因此到最后。除了五百名老卒,也只有三百多户家眷愿意长途跋涉来到山东开始新的生活。而其余的家眷则在领取了抚恤之后,甘愿继续留在凤阳务农。

    王品和段喜年也表示,一定会善待这些战死士卒的家眷。任由他们依旧耕种操持原来的田庄,而那些田庄也都是朱平安当初购置下来的私产,便交给这些家眷们打理。

    来的三百户家眷中,便包括张大狗的一家。但在见到失去了次子张二狗依然悲戚不已的张老夫人的时候,朱平安却意外的见到了身披一身孝衣的孙幼娘,不禁万分诧异。此女与张二狗分明还没有完婚,怎么身上却带着重孝,却好像是俨然已经成为了张家的儿媳一般。

    问了张大狗这才知道,原来二狗殉国的消息传回凤阳。张老夫人悲痛之下第一件想到的事情。便是取消张二狗与孙家的婚约。却没想到这个孙幼娘却是极其的刚烈,言明已经与二狗订下婚约,便即是张家的人。而此时。幼娘的母亲终因病重离世,而其父亲悲痛之下也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便也撒手人寰。

    张老夫人虽不忍幼娘年纪轻轻便守寡终老,但眼见幼娘孤苦无依,实在不忍心她孤苦伶仃的生活下去,便勉强同意将她留在身边。对外便说将其收为义女,这才一同来到了山东。

    听得这一番经过。朱平安心中也是唏嘘不已,好在大家总算平安到达登州,这一番兵荒马乱的日子总算过去,接下来便是大展拳脚的时日。

    张大狗一行也将保存在凤阳的大笔金银运来,洪胖子已经做好了账目,等待朱平安过目。

    登州作为山东,乃至整个大明东面的军事重镇,都司在登州城内便有衙署,但为了便宜行事,朱平安更不愿意扰民,便将都司衙门移到了与登州近在咫尺的蓬莱县。

    如今的蓬莱县,便是登州卫前身所在,一应设施俱全。是一座按照水师基地要求建造的大型海防城堡。吴桥兵变时,遭到的破坏不大,只是几段城墙遭到了焚毁,修筑完善只需两三个月便可恢复如初。城南为县城,乃是军户百姓聚集之地,城北则居于海边的高崖,设有临海楼,乃是全城的制高点,周围遍布炮台,这还是当年孙元化主政登莱的时候修建的,虽然现在已经大不如昔,而且火炮早已十不存七八,但看着雄浑的气势还是令人悠然神往。

    尤其是孙和鼎见到老父当年留下的一切,不禁潸然泪下。

    城东北街便是当初的指挥衙署,朱平安索性换了自己的总兵都司衙署的牌子上去,就这里作为自己的办公所在。衙署内一应设施俱全,大堂、武库、牢役房、值房等鳞次栉比,作为一府总兵的衙署虽然有些寒酸,但功能却是极其完备。

    蓬莱县城原有在册的军户千人,但实际上现在还剩下来的不过两百人,朱平安也深知这其中的猫腻,却也没有言明,当即命有三府子弟组成的新军和老卒五百精锐进驻蓬莱,没有军营,便在城中设置简易营地,拨下银子来修建正式军营。

    大明军制,五千六百人为一卫,一千一百二十人为一千户所,一百一十二人为一百户所。算起来,整个登州的军户驻军便达到了两万多人,实在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但朱平安也知道,名目上的两万人,到了如今。恐怕这其中的三分之二都是供各级军官吃空饷而用,现下登州府的总兵力能有五千人已然是了不得了。所以,到得登州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摸清楚情况。即刻开始整顿军制,这一点刻不容缓。

    朱平安的部属进入蓬莱县城的时候,在他的刻意要求下,特意全部换上了整套的甲胄和兵器乃至旗帜,一千五百人的队伍盔甲鲜明、杀气腾腾,也让蓬莱和附近的百姓打开了眼界,一时间。各种流言在街头巷尾喧嚣尘上。

    成山卫、靖海卫、大嵩卫三个卫所的指挥使大人首先犯了嘀咕,新到任的副总兵大人听闻年岁不大。却是在河北实打实立了战功,博得皇帝亲口御封来到登州的。这可是登州各级武官的顶头上司,初来乍到,虽然还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但一众人等总要打听清楚他的喜好,对症下药,才好保持住自己的官位和富贵。

    就连威海卫的一众军官也是坐不住了,这位副总兵大人还兼着威海卫指挥使的差使,更是令威海卫的军官们心惊胆战。这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位副总兵大人便会亲来视差所辖之地的防务,这威海卫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众人心里都有数,万一被这位大人给抓住了短处。来个杀鸡儆猴那可就是大为不妥了。

    于是乎,四大卫所的快马频出,都是直奔一个方向。那便是山东都指挥使司衙门的所在地——济南城。

    但令众人诧异的是,一连数天,身在蓬莱的朱平安却是毫无动静,似乎根本没打算要深入基层来调研走访。

    这样一来,众人的心中更是没底,去蓬莱参见新任主官吧?济南那边却是还没有消息传来。自从吴桥兵变之后,再后来。刘泽清上任山东总兵。这山东上下的军官可都是唯其马首是瞻,虽说现在他领兵在外,但济南都司衙门可是有他的心腹蔡连升坐阵,蔡大人还没有发话,谁敢动弹。

    于是,军官们只得心急火燎的等待着济南方面的消息,心中却在暗暗叫苦,这得罪上官的事情恐怕也落不下什么好来。

    但怕什么就来什么,转眼之间,登州府都指挥使司衙门的文书便送到了各卫,言明要求各卫千户以上军官于七月二十六日至蓬莱应卯,新任副总兵大人要面见众人。

    一众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包括千户等军官顿时傻了眼,乱哄哄的计议不定的时候,济南方面总算来了消息。都指挥同知蔡连升大人将在即日赶赴蓬莱,请诸位军官一通前往拜谒新任副总兵大人。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总算有大人物出来承担,也好过众人这些做下属的难做啊!看来这些年进奉给济南的那些银两总算在关键时候发挥了效用。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朱平安却在此时召见了郭追,这个王承恩一手派来的锦衣卫。

    “抓到的那个鞑子如何了?”朱平安很干脆,他知道,跟郭追这等人说话用不少拐弯抹角。

    “回大人的话,这些天小人正在帮助其将养身体?”

    “?”朱平安一愣。

    “是这么个意思。一路上这鞑子被折腾的不轻,为了便于审讯,小人便擅自做主先帮他将身体将养好,接下来他才有体力接受小人的审讯,不至于刚一用刑便丢了性命!”

    朱平安忍不住翻翻白眼,这锦衣卫做事还真是独特。

    朱平安咳嗽两声,“其实本官找你来,并不主要是为了这件事情!”

    “请大人尽管吩咐!”

    “本官是想问,你和本地的锦衣卫熟悉吗?”

    郭追的冷脸难得一笑,“这是自然,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自成一体,小人虽不认识本地的锦衣卫百户,但小人离京之时,王公公却特意将一面锦衣卫都指挥使亲授的令牌交给了小人,也是为了便于大人行事!”

    朱平安也是一笑,“王公公想的还真是周到,如此一来便好办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没打算商量

    从在七月二十五这一天开始,蓬莱城便热闹起来。登州四卫的一众军官齐聚城中,所带的亲兵,家仆加起来都有数百人之多,一时间便将蓬莱城中本就不多的客栈挤得满满当当。前登州总兵张可大在吴桥兵变时殉国,都司衙门的属官佐吏也死伤不少,目前在任的老人只剩下两个上了年纪的指挥佥事。于是,众军官蜂拥而至,纷纷来到这两个指挥佥事的私宅中打探消息,好早做准备。

    据这两人所说,新到任的副总兵大人,虽然年轻,如今还不到二十岁,又是立了天大的战功被升迁到登州来。为人却是和蔼的很,对于下属也是一团和气。跟他随行而来的,其中居然还有原登莱巡抚孙元化大人的大公子孙和鼎,看两人聊得甚是投机,最近听说还一直在忙着筹建一个叫做什么研究所的东西,想来也是年轻人喜欢的玩意。

    还有便是这位副总兵大人喜欢微服私访,没事就喜欢带着亲随在登州、蓬莱的附近转悠,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一天倒有大半时间泡在外边。

    听两位指挥佥事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本是怕这位副总兵大人年轻,心性冲动,又是经过厮杀的人,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影响到大家的富贵。现在看来,这个人倒是颇为沉稳,没有一上来便晕头巴脑的乱打一通,这便好说了。

    当即便有人提议连夜将准备好的金银、美貌侍婢等一并送入副总兵大人的府中。也好提前打点知会。但两个指挥佥事却是连连摇头,连说副总兵大人毕竟只是初来乍到,更何况现在并没有私宅。就住在都司衙门中,这大张旗鼓的将财物美女送进去,未免不太合适。再说,听闻副总兵大人已经蒙皇上恩赏,钦赐了一门亲事下来,据说不日便要在山东成亲,这个时候送什么侍婢进去。不是自找没趣吗!

    众人一听,顿时没了主意。不说别的。单说这皇上亲自赐婚,这得是多大的恩赏啊!看来这副总兵大人确实简在帝心,恩宠深厚啊!

    众人无奈只得散去,七上八下的等待着明日的拜见。

    七月二十六日一早。众军官起了个大早,换上崭新的武官服色一早便来到了都司衙门请见。与众人颇为不协调的是,一位身着三品参将武官服色的老者姗姗来迟,一身的官袍也是破旧不堪,隔着老远便能闻到一股海边独有腥臭味道,此人只带了两名亲随,到得衙门门前也不与众人答话,众人也只当没看到这个人,当下各自向门前的侍卫报名进门。

    登州四卫的千户以上军官足足有三十余人。都司衙门本就是登州卫的衙署,正堂也不算宽大,一时间竟是挤得满满当当。衙门中的仆役又是搬来了十余把椅子,这才将众位军官安置妥当。

    朱平安则是身穿正二品的带有狮子补纹的绯袍,在岳锦峰、仇泽等人的护卫下来到前堂。众人一看朱平安身上的袍服,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总兵一职,在明代前期和中期始终是一种临时性的官职,并无实际定员。只是在领兵出站时才以总兵之名统领诸军。但自嘉靖、隆庆年间开始,在边镇便出现了总兵这种常驻武官。而后慢慢演变至实职。到了今日,总兵也成为大明疆域内地方武官的最高品级,手握重兵,挥斥一方。

    可刘泽清就任山东总兵时,不过是正二品的身份,直到年前与清军作战,谎报军功,向朝廷声称收复登莱、青州失地,这才被朝廷擢升为从一品。可这朱平安小小年纪,眼下竟然已经是正二品的身份,难道说,这登州府的副总兵竟然要与山东总兵平起平坐了不成。

    还有一点,朝廷为免地方武将做大,也特意设置巡抚一职加以监督和压制。济南便有山东巡抚衙门。可这登州府如今却是无人管制,登莱巡抚、登州总兵两个职位空缺依旧,难道说,朝廷是要这朱平安一手掌控登州府以及登莱水师吗?或者说,登州已经正式要从山东总兵府的麾下独立出来,成为山东东部的一个独立的军镇了?

    一想到这层意思,众军官都是噤若寒蝉,互相偷偷交换了一下颜色,都感觉朝廷此举是大有深意,看向朱平安的眼神不禁又多了些敬畏。

    众军官一一参见朱平安,其中也包括最后到达的那名上了年纪的白发参将武官,他便是如今登莱水师的参将童万钧。

    彼此见完面,朱平安直截了当说出了此次会见的目的。那便是整顿登州境内军制,清理军户名册,厘清军户耕地数量。短短几句话说完,一众军官却是立刻炸了窝。

    长久以来,大明军制败坏,军户制名存实亡。武将侵占军户田地、以军户为奴,虚造名册,贪占军饷、粮秣已成了公开的秘密,朱平安刚一到任,便要求四卫即刻清理名册和田亩数量,等于是将这个盖子揭开,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一刀斩断了一众军官长久以来的财路,这让军官们如何能忍受。

    朱平安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众军官的反应。可以说,这些人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如今的大明千疮百孔,朱平安好不容易获得了登州这一块辖地,便不会轻易错过这个发展的大好机会。更何况,如今距离崇祯十七年这个念头已经越来越近,虽然朱平安做出了努力,成功的救下卢象昇,重创八旗精锐,可流寇依然实力庞大,愈演愈烈,满清也未伤元气,其中的变数犹未可知,可以说,留给朱平安可供发展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个时候,断断不能犹豫不决,只能快刀斩乱麻,尽快将登州这一块地盘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看着军官们发泄的差不多了,朱平安刚要说话,登莱水师参将童万钧却抢先一步站了出来,从怀中摸出一叠皱巴巴的文稿。“禀大人,这是我登莱水师的将官士卒名单,大人可与登州府现存的名单比对。另外,我登莱水师始创于天启元年,由首任登莱巡抚陶郎先大人一手创立,其后袁可立大人壮大我水师,威震鞑虏。但我登莱水师自创建至今,多次抽调军户入水师,但其田地却仍归于各卫所,我水师实无一份田地,请大人明察!”

    童万钧此举无疑触怒了一众卫所军官,顿时边有人跳出来叫骂:“老童,你这是跟咱们兄弟唱反调,如此一来,咱们这些世袭的军官子弟还有什么活路!”

    童万钧也不答话,径直将文册交给了侍立在一旁的王金发,又退回自己的位置,一言不发。

    朱平安却是有些意外。没想到登州卫所中居然还有童万钧这么一个异类存在。朱平安点点头,嘉许了几句,便又转向众军官。

    “本官奉皇命镇守登州,身上肩负着皇上交办的差使,不敢有丝毫懈怠。今日所下之命令,只是知会诸位一声,并没有和诸位商量的意思。为期一个月,下月二十六日之前,将各项名册清单报至都司衙门,本官将委派专人查核。不愿意照办的,自己便卸了差使,这些年的官做下来,所得应该足够安享富贵了,本官绝不为难!”

    “大人所言差矣!”朱平安刚说完,军官行列中立刻站出来一个人高声喊道,众人看去,却是靖海卫指挥使林德远,此人乃是世袭的官职,山东登州府的土著,更是众军官中最年长的,到了此时,已经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我等俱是兵部委任的官职,大人怎能说免就免,更何况我等大多为世职,这可是历代先帝赏赐的,大人有何权力罢免!”

    话不多,却是说到了点子上,一众军官顿时胍躁起来。

    朱平安却是轻声笑了起来,顿时让军官们为之一愣。

    “郭追,林指挥使想做出头鸟,给他念念本官要罢他官职的理由!”

    “是,大人!”众人此时才注意到,由朱平安身后的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一身飞鱼服甚是扎眼,众人这才捕捉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怎么锦衣卫也来了?”

    “经查……!”郭追展开手中的一卷棉帛,朗声念道:“靖海卫指挥使林德远侵占军户田地三千亩;家中所开商铺位于济南、青州、登州共计一十三处,其中包括贩运私盐、铁器,并与倭国有多次大宗交易。其人共有七子六女,年前纳第六房小妾,系抢夺民女,并致使该女父母身亡;另有,吴桥兵变时,为保全田产,竟私下与孔有德、李九成等叛逆联络,纳银万两、赠送其粮食五千石……!”

    郭追还在不停的念下去,可刚刚还义愤填膺的林德远的在眨眼间没了精气神,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猛的醒悟过来,赶忙膝行至堂前,颤声哀求道:“大人,大人,莫要再念了!”

    一众军官也是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大堂里顿时安静下来。

    就在此时,外面的仆役却高声叫道:“山东总兵府都指挥同知蔡连升蔡大人驾到!”

    本来已经放弃了抵抗的军官们就好像是溺水的人忽然抓到了一根稻草,立刻来了精神,就连林德远也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多管闲事

    蔡连升是个四十多岁的大胖子,时值盛夏,要他在济南和登州之间奔‘波’,对他来说真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苦差事。但又不得不来,将主刘泽清统兵在外,山东这地盘可是军镇自己的地盘,不看好的话,将来刘泽清便不会放过他。

    刘泽清在山东这几年,除了在抵御鞑子和流寇方面毫无作为之外,倒是将山东的卫所和武将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中,从都司到卫所,惟命是从,这眼见着来了一个登州府副总兵,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将登州这块‘肥’‘肉’给割了去。

    蔡连升不等护卫通报完毕,便大踏步的走入都司大堂,脸上的‘肥’‘肉’随着步伐的迈动,不断有汗水顺着腮帮抖落下来,绯‘色’的袍服早已是汗迹片片。

    一见到他及时赶到,登州四卫的军官顿时便有了主心骨,林德远更是从地上一跃而起,抱住蔡连升的大‘腿’便不撒手,带着哭腔喊道:“蔡大人,您可要为下官等做主啊!”

    蔡连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老林,你也是登州府的老人,何苦作这等小儿‘女’态。总兵府既然还在,将主他老人家也未曾调任,你还慌‘乱’个什么劲,一切自有将主大人为你做主!”

    蔡连升的一番话让众军官顿时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无形间让本已频临崩溃的众人立刻众志成城起来。对啊,刘泽清大人可是山东的总兵,有他在,咱们还何须怕一个‘毛’还没长齐的‘毛’孩子。即便他是这登州府的副总兵,可不是还得看总兵府和山东都指挥使司的眼‘色’行事嘛!

    蔡连升紧走两步,抬头看看高坐于案后并没有一点起身相迎意思的朱平安。拱拱手,“敢问可是朱副总兵当面?”

    朱平安点点头,“你就是山东都司的蔡连升都指挥同知?”

    蔡连升平白心中涌上一股怒气,无论如何,登州总在山东的治下,这朱平安不过是登州的一个副总兵,竟然架子如此之大。连山东都司的指挥同知都这样慢待,就算他如今是正二品的官阶。但自己却是上级衙‘门’而来的专使,怎么能这样不懂官场礼仪。

    “蔡同知来此何干?”朱平安淡淡的问道。

    蔡连升已经听了众军官的哭诉,当下也不再客气,“听闻大人要清整军户和田亩数目?”

    “正是!”

    “此举不妥。我山东都司都指挥使兼总兵刘大人领兵在外,并未下达如此命令,而且京师兵部也未传来这样的敕令,大人此举,未免会动摇卫所军心,本官以为万万不可?”

    朱平安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敢问蔡同知,听刚才所言,你是山东都司衙‘门’的都指挥同知。是吗?”

    “没错!”蔡连升高昂起头来。

    朱平安顿时笑了起来,“蔡大人是宿醉未醒,还是刚刚脑袋被‘门’夹过啊。竟然说出如此的浑话来?”

    蔡连升一愣,随即大怒,“朱大人还请自重,本官也是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大人怎能以此言语折辱本官!”

    朱平安冷哼一声,猛然站起身来。“哼!折辱?老子犯得上折辱你这不懂尊卑的狗才吗?山东都司是山东都司,朝廷何时给了你权力来管我登州都司的事务。你一个都指挥使司的同知,跑到本官面前指手画脚,本官没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已经是宽宏大度了!”

    蔡连升被朱平安的一顿喝骂顿时搅‘乱’了思路,怎么登州不是山东的属地吗?

    朱平安却不给他还击的机会,而是迈步走到他面前,大声喝道:“天启元年,朝廷增设登莱巡抚一职,我登州总兵以及都指挥使司衙‘门’便俱受节制,首任登莱巡抚陶郎先和继任巡抚孙元化大人何时受过山东巡抚的调遣,我登州都司衙‘门’何时受过山东都司的调遣?”

    众人这才回过味儿来。是啊!登州府设总兵一职和都司衙‘门’以来,是受山东都司衙‘门’节制是不假。可是自从天启元年以来,随着朝廷增设登莱巡抚一职之后,登莱就自成一体,登莱巡抚掌控登州都司衙‘门’,说起来,就连莱州也是登莱巡抚的管辖范围之内。登州都司只能由登莱巡抚管辖。要不是崇祯五年发生的吴桥兵变,登莱元气大伤,孙元化被朝廷下旨处死,恐怕也轮不到刘泽清顺势将登莱也掌控在手中啊!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之后,朝廷并没有明明白白的下达旨意裁撤登莱巡抚一职,而是一直空缺至今,这就说明,如今登州都司衙‘门’还在登莱巡抚的管辖之下,这是确认无误的。

    只不过,这一晃数年过去,山东的武官们都忽略了登莱巡抚空缺的这个现实情况。

    “这……?”想通了这个关节所在,蔡连升一时竟哑口无言。

    “怎么样?”朱平安忽然猛拍蔡连升的肩膀,力气之大,让蔡连升忍不住呲牙咧嘴。“朱某初到登州,蔡大人念及同地为官的情意,来看望我朱某人,朱某感‘激’不尽。但要是想‘插’手我登州都司事务,那就请恕朱某翻脸不认人了!”

    “来人!”朱平安不等蔡连升做出任何反应,“将蔡大人礼送出登州!”

    话音一落,王金发和瞎子沈恪两人边带着一众亲兵架起蔡连升就往外边走去。

    蔡连升这才醒悟过来,刚想要高声大喊,却被沈恪一拳击打在腰间,顿时间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朱平安负手而立,冷冷的扫视堂下站着的三十多名军官,“林德远为官不仁,更与叛逆勾结,实乃是辜负圣恩,锦衣卫已经掌握确凿证据,即刻打入大牢,明日一早便押送京师锦衣卫衙‘门’受审。”

    林德远拜年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一般,颓然倒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上来两名护卫直接将其拖走。林德远不由得大哭不止,高声讨饶,声泪俱下。

    朱平安只当是听不到,而是继续对一众胆战心惊的军官们说道:“时间本官已经给你们了,朝廷及本官整饬登州的决心不容动摇。此前的种种,本官可以既往不咎,但之后必须按照本官的意思去做,明白吗?”

    “是!”众军官只能整齐划一的点头应是。

    众人散去之后,童万钧却悄悄的留在了最后,朱平安却是笑意融融的迎上来,扶住童万钧的手臂将其让到座位上,吩咐王金发上茶,自己却径直坐在了童万钧的旁边。

    童万钧刚要说话,朱平安却是一摆手,“童大人无需多言,本官来登州之前,卢少保便向本官举荐过大人。天启年间,大人便跟随袁可立大人镇守登莱,乃是水师中的后起之秀。孙元化大人主政登莱时,将水师全权‘交’予大人统带,就连孙和鼎先生也是对大人的才能赞不绝口啊,所以大人的清正严谨之名,本官是早已如雷贯耳了!”

    童万钧错愕之下,接着便是苦笑连连,“让大人见笑了,老夫便是这般又臭又硬的脾气,才被同僚所不容啊!”

    朱平安笑着说道:“老大人言重了。想当初,袁可立大人治理登莱三年,得水路雄师数万之众,威震辽东,‘逼’得老奴酋步步收缩,不敢仰视我大明天朝,那是何等的威风!此番本官奉皇命镇守登州,便是要重现当年的盛景。还请老大人多多襄助啊!”

    说完,朱平安起身深施一礼,慌得童万钧连忙站起身,连称不敢,一双眼睛竟是微微泛红。

    “大人如不嫌弃老夫这把老骨头,童万钧甘受驱驰!”童万钧纳头便拜。

    朱平安连忙将其搀起来,童万钧却一把抓住朱平安的双臂,“大人,老夫斗胆说一句。大人要整顿军纪原是没错,但却未免‘操’之过急了。山东将官,多是世袭武‘门’子弟,彼此连接根深蒂固,大人今日此举无疑是将其闭上了绝路。登州四卫,虽说军户离散甚多,并不满员,但如今却仍有万余兵马,一旦这些人狗急跳墙,登州不免将重蹈当日吴桥兵变的覆辙啊!”

    朱平安哈哈一笑,“老大人多虑了。本官早已料到这些人等必然不会如此甘心就范,他们的那些把戏早在本官的预料之中。其人煽动士卒兵变的托词不过是朝廷拒发粮饷而已,可本官已经早就做好万全的准备,就等这些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呢!”

    朱平安一扭头,回身看向岳锦峰,岳锦峰会意,抱拳拱手,“大人放心,各部已经按照大人的安排抵达指定位置,随时可以发动!”

    朱平安满意的点点头,刚要下令。一旁的郭追却走上来,“大人,小人还有个提议!”

    “讲!”

    “如今登州刚刚经历过变‘乱’,一旦动起刀兵,必然会有损失,小人的意思是,如果大人信得过小人,便让小人先去试一试,实在不行,再由岳将军统帅兵马一力剿除这些叛逆!”

    “哦?”朱平安诧异的看看郭追,但从他的脸上却是找不到什么答案。思来想去,朱平安这才点点头,“好,就先由你去试试,不过,本官给你的时间只有五天!五天之后,再没有消息,岳锦峰的人马便会开始行动!”q小说来源: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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