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我说我不在意你相信吗
3我不在意你相信吗
“嗯,你说,我听。”
罗戈又把杨一从上到下仔细看了好几遍,才迟疑着放开了胳膊:“你要是自暴自弃那算我看错了人。”
“就算我自暴自弃,那和你看错人也没关系。”杨一没好气地直摇头:“我说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云中书城我从一开始,就是当作一个阶段性产品来运作的——最开始的炒作和打响旗号,前中期的现金回收,都在逐步实现,但到了最后,实体书城只有没落这一条路,我应该早就跟你说过吧?”
“你什么时候说……”罗戈小心翼翼地分辨着,随后很快抓住问题重点:“你说实体书城会没落?有什么根据?”
杨一摊手耸肩:“人口基数,城市性质,互联网的发展……原因很多,总而言之,除了四九城和魔都那样的国家中心,其他城市想要做文化摩尔,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的云中书城,也就占了一个字的便宜——早。如果不是抢出了一个发展真空期,再迟几年,全国各地都是大型书城,我们的云中也就没什么噱头了。”
事实上并不需要几年的时间,前一世里,就在短短大半年后九城的王府井书店和魔都的魔都书城,就开始引领一时风骚。尤其是后者,甚至还成为了历史8年上海市政府十大重点项目之一。
看着罗戈且信且疑的神色,杨一好笑地直摇头:“难道罗哥你以为,这是我眼看要被人算计吃大亏了,所以才想出来安慰自己的阿q想法?”
罗戈慢慢摇头:“以我对你的了解,不太像你小子的风格。”
“那不就得了。”杨一不急不恼,气度很好地点头:“上面这些话,不是我一时兴起想出来自我安慰,而是一直都存在的想法,或者说云中书城的发展思路。在我的打算里面,本来就是准备在云中网络建立起来以后,从实体转为网络销售的。至于店面,也就是个纪念意义而已,实在保留不住也就算了。”
“你真的这么想?但现在云中书城的经营状况显示,你说的这些问题不会发生。”
杨一伸出一根手指,好整以暇地摇了摇:“网络时代3年造就的财富,可以顶得上工业时代70年的生产值,以前有人把这句话当作是空想家的呓语,但现在怀疑的家伙全都被打脸了。”
“也就是说,你所说的实体书店会没落,只是基于你的推测?”罗戈的真实性格是偏于谨慎的,不和他深交,就看不出来这一点。
杨一也不气恼,对质疑依旧不以为意:“问题是,到目前为止,我的判断全都正确了。其他方面比如政治经济,国际国家大势我不敢说,但就在文化领域,我还是稍微有些发言权的。对于‘势’的判断上,有些人就是有天生的好眼光。”
如果杨一继续一条一条摆理由讲道理,罗戈可能还会质疑下去,甚至强迫这家伙去看看心理医生也说不定。可当杨一说到“眼光”,“判断”这些有些空玄,却又没法掰开来一点一点说清楚的方面时,他顿时就没什么话了。
就像杨一所说,已经发生过,或者正在发生的那些事情,全都证明了他的判断,这就是最有力的依据。
“好吧。”罗戈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杨一:“既然你知道实体书城发展不起来,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把云中书城建立起来?”
“每个搞文学的人,都是理想主义者。”杨一笑,目光有些飘。
“这……我很认同。”罗戈先是无语,随即沉默了片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散落的美妙回忆,也摇摇头笑了。
“而且到目前为止,根据现在的经营状况估算。”杨一停了片刻,在心里加上一句话——还有我前一世的亲身经历:“在未来5年内,大型实体书城还是很能盈利的。也就算说,云中书城的贷款只需要两年就能还清,然后剩下的三年半,还能给我们赚回来大概一千两百万左右的利润,再往后,差不多就只能自给自足了,可能连自给自足都难。而我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在未来网络图书销售业务成熟后,把云中书城当作阳一文化办公楼,和一个历史标志来看的,未来并不在书城上面。”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怪不得阳一网络那边,你一直在做筹备工作,要搞什么云中网上书城。”
杨一戏谑地笑了笑:“未雨绸缪嘛,网络销售是大势所趋,不能接受潮流的人,统统都要被历史的车轮碾压啊。”
“你小子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下我相信了,你确实是不在乎今天的事情了。”
“正儿八经你不相信,非要我嬉皮笑脸。”杨一用眼角余光瞥了罗戈一眼,继续对他解释:“本来,我是想在网络这一块做起来以后,就把这里做成一个公益的文化休闲场所。毕竟我们越州自古就是文萃之地,总要有点儿配得上她身份的东西。到时候说起来,只要政府部门帮助宣传一下,不花半点儿力气,就可以大把大把刷声望,你好我也好……结果那位市长同志非要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何必,何苦。”
“姓曹的现在不止收获声望,自己动手抢过去,他还能赚不少好处。”罗戈本来因为杨一开解而稍微好了些的心情,顿时又阴沉下去,咬牙道:“你刚才也说,书城还有五年多的盈利期,现在全都被那条老狗吃了。”
“我的东西,那是那么容易吃下去的?”杨一摆摆手,心中却在急速计算着,要用到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把曹建国加诸于自己的不公,统统还给那位越州市“父母官”:“他吃我一个云中书城,我让他仕途无望,很公平。不过这个公平可能要稍微晚一点儿。”
“你想干什么?”对于杨一明明风平浪静,却有大仇恨大愿力的言语,罗戈第一时间就警觉其他,他自己就是体制内家庭出生,自然知道外面的人要对付一个相当地位的官员,会是多么艰险,稍不留意,就是打蛇不成反受其害的下场。
“都说了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们的重点是应付眼下的问题。”杨一摆摆手,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转而换了个话头:“所以有关云中书城的问题,罗哥你应该了解我的意思了吧?至于阳一出版,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阳一出版你打算怎么办?”罗戈皱皱眉头,说起来,在阳一文化这么多部门里,也就只有阳一出版,是由思阅文化改头换面而来,算是他的“亲儿子”,现在亲儿子要倒霉,他自然是格外关注:“唉,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既然你都这个打算了,那你下午跟平律师他……”
“怎么不说实话对不对?”杨一咧咧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不相信,虽然平远老师是姜叔叔介绍来的,但他们姜家,现在我就相信姜楠。而曹大市长毕竟是越州的二号人物,我现在还能辗转腾挪,完全就是凭借他对我的轻视,如果我的打算被这位大市长知道了,天晓得我要脱几层皮。说不定原来的壁虎断尾,就成了壮士断腕了。”
听杨一这么说,罗戈想要反驳,却又莫名一阵难受。
平远是姜建漠介绍的,而他的思阅文化,以前也和这位严肃正直又不乏儒雅的律师打过交道,在他的评价中,平远是属于可以深交且值得托付的那一类人,可没想到在杨一这里,他却成了被提防防备的对象。
杨一像是猜到了他内心所想,可是面色平静依旧:“我不是提防平远老师,我是提防为官者的心思。姜叔叔在他这个级别的官员里面,已经算是难得开明又和善的人了,然而面对家庭的压力,更进一步的诱惑,他依然没有尽全力帮助我们……我不是挟恩求报,而且我也知道从政者,永远都是理智占据人格主导地位,但我总有权利选择不再全心全意相信他们,对不对?”
罗戈无言以对,目光复杂地看着对面的孩子,也许已经不算是一个孩子:“我就是明白你的想法,所以才觉得……算了,我自己都跟家里扯不清楚,也没什么立场来教育你。”
“所以嘛,现在是曹大市长一心一意要搞垮阳一文化,而我们表面上却是举步维艰,这个当口,谁都知道拉我们一把的下场,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人性的光辉上面。”杨一吁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清明:“不管平老师带来什么样的结果,都是我可以接受的。”
这时候,罗戈忽然后知后觉地紧盯向杨一:“我说,要不是我跟我家里犟了起来,这些话你是不是也不会告诉我?”
“明知故问。”杨一毫不留情地评价对方的智商。
收获了这么一个“耿直”的答案,饶是以罗戈的定力,也有些嘴角抽搐起来。
“本来嘛,我是打算布置的差不多了,再告诉你一个人的。不过现在看罗哥你情绪低落,所以才大发慈悲地说出来安慰一下,怎么,你还怪我?”
某人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架势很欠扁,犹自得意洋洋。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罗戈还真不好深究,只能是强忍了这口气,哼哼一鼻子道:“那阳一出版怎么办,有了这个前科,还有他曹建国的针对,我们以后算是不用指望出版资质了。”
“我对你真失望。”杨一摇了摇头,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算了,我就知道你也解决不了,所以还是交给我来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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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北方天空,南方过往
371北方天空,南方过往
“打算你怎么办?快说快说!”罗戈不顾形象地扑到杨一身上,两只眯眯小眼里全是可怜巴巴的好奇和期望,就仿佛早十年里的小学生,从家长口中听闻,这周末全家要去游乐场一样。这幅情形如果被前世那些名为腐女的其他生物看见,约莫少不得又要引发一场谁攻谁受的争论出来。
杨一被这死胖子牢牢掐着脖子,好不容易才挣脱了他的魔爪,没好气地整理着衣领:“胖子散热太大,夏天不好过啊。”
听着这牛头不对马嘴,而且跳跃性极强的话,罗戈不禁苦笑:“哥哥唷,你就不要藏着掖着卖关子了,我这小心脏受不了。”
可他这一招对杨一却没有丝毫作用,后者意志坚定地摆手:“不行,现在说了也没有用,而且方法其实很简单,最关键就是你身在这个圈子里面,不能超脱出原有的视野……好了,我已经说了这么多,你要悟性不够我也没有办法,现在还有几件事情要办,你赶紧听我说。”
……
姜楠走进校园,身边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显得极为陌生。北方的天空下面,永远都没有越州那样的欲说还休,这里长着高高大大笔直矗立的白桦,也有枝叶繁茂绿意参天的国槐,可所有的这些,却总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疏离感,只觉得就算自己花十年、五十年、一辈子,都没办法让灵魂沉静下来。
是景色的不同吗?自己怀念的是江南绿柳,是房前屋后飘着暗香的栀子,亦或是只是深长巷陌里,在五月梅雨天里生出来的厚厚青苔?
不,姜楠能肯定,并非是景色的改头换目,因为在新学校的围墙边下,花坛里面,也有夹竹桃开的正艳,这种据说带着毒性的景观花卉,越州同样也有。可为什么一模一样的植物,在原来那片天地里面,就格外多了一份灵气呢?
这里的天空,是广袤的,辽阔的,疏朗的,可惟独不是属于自己的。
女孩知道,自己的心,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越州,那个波光滟潋的梦里江南。
“嗨,姜楠!”一声清脆的招呼,打断了女孩的恍惚。姜楠抬头看过去,是同桌的文艺委员赵青格,这就是北方的女孩子么?青格青格,就连女生的名字,也少了一份缱绻,多了一份清爽利落。
于是姜楠也笑,不同于前者,她只是习惯性地点头,然后无声地答应着。
“唉,你们吴越的女孩子啊,果然都是像水一样哟,我这种人学都学不来。”赵青格咯咯一笑,挥舞着手上一叠信件:“刚去收发室取信了,要不要看看有没有你的啊?”
千里云程,鸿雁往来么,姜楠还是无声地笑了笑,和她在越州三中时候的表现一模一样。但刚来四九城,刚来新学校时的那种期盼,早就随着时光流淌而慢慢沉淀下来。
两个多月快要三个月了吧?那家伙还没给自己写过一封信呢。
但是心思剔透的女孩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被接到了帝都,也就是长辈在提防着那个男生而已。也许这里的长辈,换成奶奶也足够准确,毕竟家里其他亲戚并不清楚,老太太力排众议把她接过来的真实用意。
还有传达室,姜楠的思绪再度飘飞,还记得越州一高的后门口,对面就是一间小小的邮局,邮局门口那只绿色的邮筒,早已经被南方的雨淋得斑驳破旧,但是每每到了夏天,就有牵牛花蜿蜒其上,旁边的法国梧桐很高很大,不过不是北方树木的这种高大,粗壮的树干倾斜着,树皮经常被淘气的学生顺手剥掉,露出潮湿柔软的白色木质。
姜楠每次从哪里经过的时候,都会在顺手在树上摩挲而过,那种辛辣的、属于植物的芬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咦,怎么了,姜楠,你不舒服啊?”不管赵青格是如何的爽朗大咧,可女生终归是有那份独特细腻的,见自己的新同桌没说话,女生立马很好心地微微弯腰看过来。
“没什么,可能是这边的空气太干燥了,还有点儿不习惯。”
赵青格很是理解地点点头,然后像个老妈子一样关心道:“你一直都在越州,肯定是不习惯这里的气候。不过我跟你说,你夏天来还算好了,要是赶上冬春两季,我怕你都要得肺炎呢,而且春天那个风沙……”
女孩子的话音明明就在耳边,可落到姜楠的耳朵里,却仿佛童年午休时候,收音机里那一曲咿咿呀呀的水乡昆剧,渐渐就变得低不可闻。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她又有些恍惚起来。似乎看到了三个月前的自己,还坐在越州一高的教室里面,身边是万年不变的空位置,可如果当那个混蛋偶尔来到学校的时候,女孩的那些小小愤懑,却又总是不翼而飞。那个时候他坐在课堂,自己的身边,有光线从侧面斜斜刺过来,五月的清晨天气微凉;或者是热气腾腾的中午,绿油油的榕树叶子下面,一群男生们追着一个皮球大汗淋漓,球场边会有一些人心仪的身影远远观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就在这种不知不觉中悄悄流淌,可这一切,不都是漫长到毫无止境的么?为什么眨眼间,眨眼睛这一切全都改变了呢?
“哟,是你的信唉,姜楠,这里有你的信!”赵青格时而关心着同桌的身体,还一边分心两用检查信件,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新同桌不善言辞,所以并没有因为姜楠的沉默而不快,而且,她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事情可做。
“看,是越州的,肯定是你以前的同学吧?”女生的语气里面,有着由衷的高兴,这是个真正没什么心机的清爽女孩子:“字还真是好呢,不过我怎么看,都觉得这是某位小帅哥才能写出来的啊?”
赵青格嘻嘻打趣着姜楠,可当她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女孩居然怔怔地愣在那里。
“哎?怎么了,身体还是不好啊?”赵青格并不知道,让姜楠心绪震动的,只是信封上熟悉的字体罢了,而且她的确是一言中的。
在这个流行笔友的校园时代,大多数学生都爱选择白色信封,更有一些天性浪漫的小女生,用些淡粉鹅黄的信封,期冀于自己的美好梦幻,能够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多一份色彩。然而姜楠手上的这只信封,却是老式的牛皮纸,上下两行收发人地址栏里面,是清秀疏朗的熟悉字体。
“写信嘛,还行吧,我很喜欢这种交流方式。”近乎一年前的夏末时分,两个人并排坐在园子里的小木椅上,男生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你相信嘛,在十多年以后,写信这种交流方式可能会逐渐消失,那个时候人们都用电话或者网络联系,很快捷很方便,但是总感觉那样会少一份情感寄托似的。”
杨一说这些话的时候,夕光在他脸上拉出一片阴影,满脸唏嘘的模样,就好像他经历过那样的场景似的:“所以啊,我要珍惜现在能写信的时间,而且我最喜欢这种老式信封。一封发黄的旧信,可以在里面贴上四叶草。
简单的几个摆弄,姜楠就觉得那个信封,给自己一种旧日时光的微妙感觉。
迫不及待地打开眼前这个信封,里面,果然有两片完整的四叶草,仰或是在路上耽误的有些就,叶子微微有些发蔫,却又多了一份柔软,直触心底。
”咦,还有四叶草,据说在三叶草里面找到四叶草的人,可以一辈子都幸福呢。“赵青格笑眯眯地凑上来,脸上的惊喜仿佛她才是正牌的收信人一样。
是的,自己早该想到的啊,自己过来的这么匆忙,而且暑假里也一直住在奶奶家,他就算想要寄信过来,也找不到合适的地址啊。只有等到自己开学以后,才能让这一封小小的心意无碍到达吧。
“青格,谢谢你。”姜楠那双好看的眸子微红,调整了一下情绪后,她转脸看向身边的同桌,满是真诚:“谢谢。”
“我们是同桌好姐妹嘛!”赵青格毫不居功,反而笑嘻嘻地调侃同伴:“补课补了一个多星期,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笑得这么开心呢!老实交代,寄信的是不是你越州小情郎啊。”
“青格!”饶是姜楠的镇定功夫远非一般女生可比,这会儿依旧是霞飞满腮。
“哎呀呀,我们的江南小美女也害羞了,不容易哟不容易啊。”两人一阵笑闹,边追追打打边往教室跑去。
就在经过教学楼播音室的时候,一个带着眼镜儿的高大学生走出来,看见嬉闹着过来的两女,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说点儿什么消息才好呢?大男生在心里盘算着,赵青格并非他的目标,从头到尾他眼中就只有一个姜楠而已,那个吴越之地来的女孩子,真的带着水乡的氤氲之气呢,一颦一笑一呼一吸,似乎都有说不出的温柔。曾子墨暗暗下定决心,这样的女孩,又怎么能看着她走向别人的怀抱?
“嗯,是青格啊,去收发室领书信了?”曾子墨抬头,装作偶遇的神色,同时视线在姜楠那边微微打了个转,就立刻回到自己熟悉的学妹脸上。
欲速则不达,前年多的古训总是有其固有的道理,曾子墨未必领会的多么透彻,但至少在追求心仪的女孩子身上,他很好的做到了这一点。不引人反感地接触,这是很多火急火燎的小男生们,最终吃不到热豆腐的原因。而且他也坚信接下来的话题能够吸引到姜楠,不是说这个女孩子很喜欢读书么,那么那个什么云中书城,她是一定去过的吧?想来这个地区性标志的轰然倒塌,应该能引发她的关注。只要对方稍微露出那么些许伤感之意,这不就是自己很好的进攻机会么?就效果来说,有时候**裸的直接追求,远不比上谈论一次双方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要好。
“是啊,还有半个多小时就上课了,学长你还往播音室跑?”赵青格大大方方地回应着,两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可能她还算不上,但曾子墨却绝对是。这个高高大大的北方男孩子,几乎一大半课余时间都用在学生活动上面,但让那些埋头苦读的好学生们不免腹诽的是,他的学习成绩却一直都位于年级第一梯队,而且还是金字塔最顶端的部分。
“嗯,准备去做一个有关辅导书籍的广播稿。”曾子墨点点头,笑容就像北方的天空一样干净晴朗,只可惜,让他展露这个笑容的始作俑者,却压根儿没有抬头看他的意思,这让他不免生出些微的挫败感。
但不管怎么样,目标已经就位,计划的攻势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所以他拍拍手上的报纸,语气中满是唏嘘:“说起来,我其实是支持扩大阅读范围,不要总是抱着辅导书的一派。但现在看来,就连老天也不赞成我们啊。”
“嗯,学长你说什么啊,怎么就连老天都不支持我们?”赵青格的好奇心果然被成功调动起来。
曾子墨展开手中的《北方文汇》,指着上面的副版头条:“还不是越州的云中书城,听我在震旦大学的表叔说,这本来是全国最大的综合性图书城,居然因为贷款问题要被抵押给政府了……”
他只是说了云中书城的问题,至于其他“好像姜楠同学也是越州的吧”,“不知道姜同学有没有听说过”这类的说辞,他一概不准备拿出来,以免显得自己有多么目的明显一样。
果然,一听到云中书城,刚刚还因为杨一来信而暗暗欣悦的女孩,顿时就变了脸色,仿佛曾子墨所说的,是和她命运攸关的某样事物。
见自己的计划果然奏效,曾子墨强忍住心中的喜悦,强忍着转过去看向姜楠的想法,继续大摇其头:“唉,可惜了,我还准备这个寒假就去南方走一趟,看看那个书城到底有多好呢?”
“嘿,也就学长你能这么想了,像我这种小女生,行万里路就是一辈子的奢望啊。”赵青格对于云中书城并不在意,那个遥远地方的图书乐园,里面的东西可能也就是齐全一些罢了,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反正自己想买什么书,脚下的四九城里也都找得到,无非是有时候要多跑几家店面而已。
可就在她准备跟曾子墨打招呼,挥手道别的时候,旁边一直隐忍了好半天的姜楠,终于是忍不住了,伸手朝向男生:“不可能,你说的是哪里的消息!”
曾子墨愣住了,赵青格亦是如此,前者尽管倾慕姜楠,可毕竟接触有限,不清楚女孩的性格,但后者却不一样,一个多星期的相处下来,她知道自己这个新同桌的温婉脾气,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永远都是那副淡淡安静的神态,就像个与世无争的修道人。而且除了本身的恬静,在接人待物上也极有礼貌,从来不曾做出过任何失礼的表现。
但现在,姜楠这是怎么了?
被两人的目光所聚焦,可姜楠却像是毫无知觉一样,柳叶般飘飞入鬓的眉毛微微一皱,干脆自顾自伸手“夺”下了曾子墨手中的报纸。
“姜楠……你,不要紧吧……别着急……是不是有亲戚朋友在那里工作啊?”赵青格有些不知道怎么措辞了,但好歹还是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可面对同桌的关心,以及学长的愕然,女孩却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反而自顾自拉开这一份不算薄的纸张。哗啦啦的响声打破了午间宁静,昭示女生心中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焦躁。她从未曾有过如此忧心不安的时刻,哪怕在三个月前得知自己要被带回帝都。
片刻后,姜楠的脸色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姜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赵青格顿时担心起来,姜楠有过神情恍惚的时候,有过蹙眉沉思的时候,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惶然不安的时候:“不会真的有亲戚朋友在这个书城里面吧?再说这也只是报纸单方面的报道,你看上面,标题不是都说了,‘疑因’存在违规操作么,那就是还没有最后下结论啊!”
看到女孩这幅模样,尽管明白她所担心的只是一样客观事物,并非什么活生生有灵魂的生物,但曾子墨还是觉得一阵微微妒忌,亦或是她这么关注云中书城,真的因为有某个人在那里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大男生忍不住指了指报纸最后的编者按:“你看,发稿的记者都说了,这事几乎已成定局。能够让政府都开始介入的,估计不可能完全清白无辜……”
“你懂什么!”
未曾预料到的激烈反驳突如其来,就像刚刚过去不久的洪水一般遽然爆发:“你家里有没有从政的人,在政府机关工作的人,这么肯定政府就全都是对的?幼稚!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就不要轻易下结论,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你知道吗?而且云中书城也不会倒下去,绝对不会!”
激烈,却又像宣誓一般庄严,有着让人无从质疑的力量,赵青格愣愣地看着姜楠,第一次发现了,隐藏在吴越女孩水一样容颜下的,是何等炽热浓烈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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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勾心斗角
3p;“姜楠,曾学长他刚才,可能也不是故意要那么说,你别放在心上……”赵青格小心翼翼地开解着自己的同桌。尽管不清楚,自己这个向来性情温和淡然的同桌,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如此强烈的情绪,但作为和双方关系都不错的中间人,她还是希望两人不要生出龌龊。
女孩微微勾了勾嘴角,像是在笑,但又像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经历过之前的那一番发泄之后,至少现在,姜楠觉得多日来的压抑减轻了些许,那些被勒令来北方的不甘,那些远离那个男孩的失落,总算没有那么沉甸甸地让人喘不过气。
但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手上的报纸上面,她无比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只不过离开了短短三个月时间,为什么情况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云中书城,他的心血,会像最开始无声无息却又轰轰烈烈的出现一样,就这么以让所有人意外的方式,遽然倒塌?
摊开了报纸,姜楠开始逐字逐句地细细解读,就连一年多前临近中考,手上拿着语文阅读重点题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细致用心过。而很快的,上课铃打响了,却丝毫没有惊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子,直到素来以严厉著称的物理老师走进来,然后全班学生起立,在例行问候中又集体坐下,姜楠依旧是全然不为所动,甚至根本没有觉察到周如同雨后春笋一样齐刷刷站起来的同学。她身边的赵青格一愣,下意识还伸手拉了她一把,但就算这样,姜楠依旧是全无反应。
收获了周围同学好些惊愕的目光,似乎是在诧异这个明显好学生乖乖女的女生,今天到底是抽哪门子的风。
……
千万里之外的越州,杨一并不知道,自己的书信和“噩耗”一同到达了姜楠手上,如果知道,这个世界上免不了要再多出一个人,知晓了他的全盘计划。事实上现在的他,正在“伙同”平远,赶往市政府去演一出精心策划的好戏。
之所以是“伙同”,不是伙同,那是因为就连身边的平远,也以为少年现在是走投无路之下的病急乱投医。尽管对杨一的提议持保留态度,但在思来想去之后,他还是决定陪着杨一走这一遭。而后者,早已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如果到最后所有的大幕全部一一揭开,事实证明自己的疑心病过重以后,那就恭恭敬敬道一声歉好了,相信因为姜家的缘故,平远能够理解自己的戒备之心。
来到越州市政府大院,因为是来见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所以也不需要预约,凭着各自的名头,很快就在办公室主任的安排之下,见到了他们此次的目标。
“章市长,你好。”
“哦,你就是那个杨一吧,久闻大名,却始终缘悭一见啊。”像文人多过像一个市长的清矍中年人从文件里抬起了头,主动向来访的两人伸出手去:“至于这位先生,就是平远律师了吧?你那个律师事务所近十年如一日,长期关心外来务工子弟的教育权益问题,我也是早有耳闻的,现在能够见到你,真的是很高兴。”
在阳一文化神避鬼厌的眼下,见到幕后董事还如此热情的人,可能只有眼前这人了,越州市副市长章漱玉。作为政府中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市长,他有别于其他同僚最显著的一个特点,或者说一个烙印,就是他的政治面貌问题了。在这个几乎大部分实权领导位置,被一个声音把持的情况下,也有一些官方称谓的“友好党派人士”,在政府的某些部门中任职,而章漱玉,就是九三学社的一名成员。出于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方便在公开场合宣诸于口的原因,这位副市长的职务听起来很吓人,而且不同于其他类似身份的人员,即便是担任公职,也只能在人大或者是政协,他这个副市长,曾经一度还被作为政治清明开放的象征,被狠狠报道过一段时间。
但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子,恐怕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了。
“哪里哪里,章市长太客气了。”平远和杨一就一起笑着,轮流伸出手去。对于他们面前的这位市长,两人还是非常有好感的。而且杨一注意到了一个很小的细节,章漱玉背后的大书柜里面,不少都是半新不旧的老书,从侧边线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寒暄过后,这位副市长倒也不绕弯子,做派大异于一般的官员:“两位这个时候过来,你们的来意我多多少少应该猜到了一点儿。但是说实话,很可能要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章漱玉的开门见山,稍微有些出乎杨一的预料,但平远却神情不变,一看就是那种修炼了无数个年头的老妖怪。听对方这么说,他也没有表露什么失望的神色,而是体现了一个法律工作者特有的细致:“章市长,法律方面的问题,我就不多说了。但我以一个老律师的职业道德,和我做人的良心底线保证,阳一文化这次最大的问题,就在这一周出版的那3个书号上面。但这基本上属于经济法规的范畴,和最严重的刑事问题不沾边。至于云中书城在市建行那边的贷款,这个怎么说都算不上违法,只能算违规操作问题,而且很大一部分原因,还要算在银行内部。”
“你说的,我也都稍微做了一些了解的。”
平远就摇头苦笑,完全没有一个省会城市副市长的矜持和审视:“不要觉得奇怪,其实我自己都是云中书城的第一批会员,那张ip卡的卡号,还是前50位的。不管是作为顾客,还是一个普通读者的身份,我都很喜欢那个地方。但从官员角度来看,我确实没有办法为违法问题摇旗呐喊。”
“您如果能帮助说两句话,我相信越州很多市民都要因此受益。”平远沉吟了片刻,还是想要尽力争取一番:“大家都是喜欢书的人,要是我有什么不恰当的言论,还请章市长不要见怪。”
见章漱玉毫不生气地点头答应下来,平远才面色凝重地反问:“我们越州以前也有新华书店,虽然比不上云中书城,但该有的文化内容也不曾缺少过。但为什么,大家却从来只把云中书城,当作是越州的文化标志呢?”
新华书店?对方都把话题挑到明处了,章漱玉也不好继续处之泰然:“平律师啊,你说的这些,的确是一直都存在的问题,至于原因究竟是为什么,大家也都知道,不用专门指出来。”
“既然章市长都清楚,那我就想不通了,与其把云中书城收归政府所有,为什么不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让这个文化地标继续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呢?我能不能这么评价,政府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银行资债问题,就放任我们本地的文化标签流失?越州几千年的江南文萃之地,却没有一个配得上它身份的文化建筑。”
平远的锐利问责,让章漱玉也有些难以为继,苦笑半晌后,他也只能摇摇头说了实话:“我的身份,想必在越州也不是什么机密话题了吧?平律师既然入行多年,肯定不会不清楚,我这个副市长在政府方面有多少话语权。如果我说了有用,我怎么可能在这个问题上不置一词呢?”
“但章市长你毕竟是分管文教口的,一点儿发言权都没有?”
章漱玉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这个让自己都有些尴尬的话题,而是直接坦白:“不瞒你们说,有关云中书城的接收问题,曹市长在一个星期之内,已经联系召开了三次专项工作会议。现在市里的新华书店公司,还有好几个大型出版集团,都瞄在这上面。所以说,现在对云中书城有想法的人,已经不单单是政府方面了,还有那些国有单位。而且昨天最后一次会议上面,曹市长不止一次的强调违法必究执法必严,在这种时候,没有人能阻拦这种大势。”
又是曹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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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等他好久了
3p;杨一心中遽然紧缩了一下,即便知道云中书城是自己顺势抛出去的一个诱饵,是自己主动舍弃掉的壁虎尾巴,可现在陡然听到仇人的消息,还是仇人要对自己穷追死打的消息,也没有人能淡定下来。
“所以说,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个样子,我刚才说的话,你们不要在外面说了,毕竟政府工作会议上的议题传到外面,会让我不好做。”章漱玉深深叹了口气,对面的少年一直抿着嘴没说话,明朗的面部轮廓下面,有着不同于他这个年纪孩子的坚韧和成熟,如果不是这样,也不可能小小年纪就参与到这种商业活动里面吧。但不管怎么样,在面对体制内势力的倾轧之时,就算是再天才的年轻人也无法阻止。
想到这里,作为一个典型的中国式文人,章漱玉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杨一啊,你这个年纪,失败不算什么,以后有的是重来的机会对不对?风光宜将长远看,有了现在的经历,以后继续从事你的事业时,就能够很好的规避。而且我觉得你最大的才华,还是表现在写作方面,云中书城就算能一直存在,也做不到流芳百世,但你要是还能写两部《土疙瘩》那种文学作品,说不定就能传唱百年。”
彼此身份相差已算悬殊,而且即便立场一致,可章漱玉所处的位置,也让他不方便过多置喙政府的工作决定。能够说出上面那些话,就已经是这位儒雅中年人的内心流露。就像那些心胸宽广的前辈一样,他们总是很乐意看到有天赋的新人,延续自己这一代人的文学道路,乃至于披荆斩棘更进一步。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章市长了,而且您放心,以后云中书城还会有的,《土疙瘩》也还会有的。”杨一笑着点头,主动站起了身。
他这次过来本就是为了作秀,至于能不能说动章漱玉,帮阳一文化说两句好话,其实都是无足轻重的问题。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就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了,接下来还有更为重要的谈判在等着他,那才是关系到阳一文化发展的大问题。
是的,是发展,而并非生死存亡。早在一个礼拜之前,从溪止回来,去平远律师事务所的路上,他就有了足够充分的应对腹稿,现在只需要一一付诸于实施。
“小杨同学,千万不要被这次的事情所影响。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这些话尽管很老套,但总归是有它的道理。不管怎么样,我期盼你的新作品问世。”对杨一特别的好感,使得章漱玉主动站了起来,摆出隆重送客的架势,这不是什么故作谦虚的客套。
从章漱玉办公室出来后,杨一和平远再次碰到了带着他们进来的办公室主任,这个在官场上,还算是年轻的微胖家伙,尽管有职业性的笑容,但总归没搞出什么皮里阳秋的事情——毕竟作为政府大院的管家,他应该算作曹建国的心腹才对,即便给杨一两人一些脸色看看,也不会引发丝毫的波澜。
“二位,跟章市长谈得还好吧?”
在公共场面,杨一从来都信奉“藏拙”这一古训,所以他表现的也就比普通学生好那么一点儿,是那种努力想要表现自己才成熟一面的做派。而平远,估计现在让他去当这个办公室主任,比对面这家伙干得还要好,只看他乐意与否而已,所以点点头寒暄了两句后,他甚至还表示出了配合政府工作,圆满达成云中书城顺利交接的意味。
“费主任,您在这里啊,越州出版集团来人了,是关于资产分割问题的……”一个秘书模样的人急匆匆赶了过来,还隔着半个大厅的距离,就快速汇报起来。一番话说了大半,才注意到旁边的平远和杨一,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务一般,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好几次,才恍然似的又看向办公室主任。
但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打量中,杨一已经品出了这个秘书的目光含意,怜悯、探究、好奇、快意……作为一个普通人所应该有的纷杂情绪,他一样不漏地表现在了脸上。也许他自认为自己的表现还算含蓄,但落到两世为人的妖怪眼里,却压根就是无所遁形。
而费主任在微微滞了一滞,也跟个没事人一样,回了声公事公办的“好,我知道了,马上就去”,又转身跟杨一两人打了个招呼,才掉头而去。
那个曹建国,还真是迫不及待啊!杨一在心中冷笑,既然这样,那就等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再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小杨,情况你也看到了,政府里面唯一一个在感情上偏向我们的人,却恰好什么都不能做,这次过来,本来就有点儿太……”平远舌头打了个转,把“天真”这个词又咽了回去。虽然他一开始并不同意杨一的这个想法,认为男孩有些过于理想主义,但真的等到说服失败时,却又不忍心继续责怪了。
还能怎么样呢,要是换成其他人,可能连杨一十分之一的表现都做不到。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还麻烦平老师跟着我受累。”杨一大大方方检讨自己,本来他自己一个人前来政府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无疑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些,为了把自己现在的“惊慌失措”表现给某些人看,也只能麻烦平远了。
“算了,什么受累不受累的,做律师这一行的,不就是干这些事情么?”平远摆摆手:“再说了,这件事情上是老姜做法有问题,他又这么拜托我了,我总不能不尽心。”
对不起了,平远老师……杨一在心中默默道歉,虽然这一个多星期下来,他几乎已经能肯定,面前这位誉满长三角的律师,是真心真意在帮助自己,但因为姜建漠的那个心结,他实在是没办法,不做出一些提防和戒备。
如果,只是如果而已,有更大更多逼不得已的理由呢,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再次放弃自己?就像姜建漠的调任,非但没有给自己应有的偿还,反而在自己家庭的压力下选择回避?
通过这件事情,杨一又明白了一个为人处事的道理——不要把信心寄托在别人的选择上面。
“好了,只要事情没到最后一步,你也不要灰心丧气,总还有回转的余地。”平远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我还有去建行那边跑一趟,如果顺利的话,云中书城还完贷款以后,还能拿到一笔不菲的现金。有了这笔资金,你跟小罗也可以东山再起。”
“那麻烦平老师了。”杨一微微鞠躬,这一声感谢倒是真心实意。
平远摆摆手,看着杨一钻出车门,神情复杂而疲惫。
……
回到阳一文化,那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还没坐稳,电话就叮铃铃响了起来。
看了看号码,果然是罗戈那家伙。
“小一。”只是一个称呼,杨一就听出了强忍着的愤懑和滔滔火气。
“怎么了,罗哥?”
“榕树下那边,朱威廉那个王八蛋居然要趁火打劫!”
嗯,杨一没有如同罗戈想象般一同愤慨,而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那个在前一世里毁誉参半,而且是毁多于誉的家伙,终于忍不住了么?
等他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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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杀过去!
3p;不管从前世那些互联网领域的传言,亦或是重生后的亲自接触,杨一都能够肯定,朱威廉此人并非什么善男信女,而是一个深具“狼性”的家伙。这种狼性不是从商者那种共有的韧性、拼搏精神,而是指冷不丁冲你狠狠咬一口的凶狠和毒辣。温文尔雅的外表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正是因为被他的外表和文学青年气质所蒙蔽,才会有了那么多和他产生纠葛的人。
而罗戈现在打来的这个电话,更是肯定了前一世那些小道消息。
“行了,我知道了罗哥。”杨一点点头,丝毫不为所动,就仿佛罗戈刚刚所说的,只是某个微不足道的饭后茶余,跟张家的小狗走丢了,又或是李家的姑娘找了个新男朋友一样云淡风轻。
“哎,小一,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知道了?”罗戈在电话里面大叫,因为杨一没有和他一同愤慨而兀自不平:“我知道这段时间你的压力也很大,但对这种小小人,难道我们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这么让他为所欲为?”
“罗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年苦笑,尽管他把自己的计划全都一股脑给罗戈交了底,但朱威廉和榕树下的发难,亦是他没办法百分百确定的事情,所以也就暂时按下来没有说清楚,没想到落在罗戈那里,就成了让对方为所欲为的指责。当然,说是指责可能稍显过重,但小胖子的语气确实很着急上火。
“算了,电话里面也讲不清楚,这样吧,我马上也要过去魔都,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杨一依旧是大势在握的镇定,只因为早有预料,所以毫不慌乱。如果说地方政府在曹建国的把持下,对阳一文化发难,是他没有估计到的事情,那么朱威廉的叛离,则在合并榕树下的那一天,就已经深深植根于他的心底了。
“你来?是过来和魔都这边谈判的?”电话里的声音稍微平静了些许,但依旧怨念深重。
“是啊,我在不过去,罗哥你还坐得住啊?”杨一的口气相当无可奈何,但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为了他们共同的事业,或者说,更多还是他的事业。
“要不要让公司里的律师一起过去?”罗戈迟疑了片刻,在他看来,在这种时间里做这种谈判,最好是能带上平远那样的资深法律从业者,但现在越州的事务都没有理清楚,而杨一又早早说明要过去好些日子。
对于他的担忧,杨一自然心知肚明,所以男孩笑了笑直接拒绝:“不用了,现在公司法务部也都忙的团团转,就不用给他们添乱了,而且我这边也有人陪。”
陪着杨一的,是越州卫视的方君子,还有现任萧长区区委副书记孟昶,前者是杨一主动找上去,说明了目前困顿后的请人助拳,而后者则是从姜建漠那里得到指示后,主动登门要求出一把力。
“小一啊,多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有一点请你能理解,你姜叔叔他,的确是逼不得已。”孟昶作为姜家的侄婿,所依靠的根本就是姜家这棵大树,所以有些东西,他也不能单凭个人喜好感情用事,但如果真要以个人眼光来看,他却是最欣赏杨一的那个人,甚至比姜建漠都要欣赏。
对于他的上门,杨一还是有些意外的,但却没有表现的多么委屈多么义愤,而是笑着接待了对方:“孟哥我知道,这件事你不用再说了,要是不能理解,我现在都不会和你说话。”
听了他的话,孟昶就苦笑,还没有怄气呢,听听,听听。
以这小子以前和姜家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疏离淡然了,客气的跟个路人甲一样。
但他也没有说破,而是继续表达了示好之意:“行了,以前那些我也不多说,你在心里怪你的姜叔,那也很正常,但不管怎么样,我们家那位公主,你总不会记恨吧?”
“孟哥……”饶是杨一定力惊人,这下也被弄了个脸红:“我跟姜楠一直都是……”
“一直都是什么,行了,你小子啊。”孟昶摇摇头:“不扯有的没的了,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真正对你有意见的,也就是我们家老太太,其他的人对你根本就一无所知,也谈不上什么好感恶感。但作为姜家里面和你接触过的三个人来说,我们全都是支持你的,至少在心里诚心诚意的支持你。这次要不是你姜叔叔,你以为我那里就轻松了?灾后重建工作忙得很,我是抽空来的。说吧,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要是没有我可走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再继续客客气气的,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而且孟昶也一再声明了,姜建漠的确是心怀愧疚。
所以他也就不再客气,直接坦白道:“的确是有些想法,本来准备让上美影代为引荐,不过现在孟哥你来了,我也不需要麻烦他们了,而且还多了一份把握。”
“嗯,你的意思是?”孟昶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尽管整个越州地界,都因为阳一文化的动荡而议论纷纷,但从刚才见到杨一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小子绝对是有应对之策的。
“我要去魔都谈些事情,涉及到官面上的一些人马,所以孟哥你就跟我一起过去吧,然后以合作开发为借口。”
“合作开发,合作开发什么?”孟昶不解,都到了现在这种时候,这小子怎么还有心思去谈什么开发合作。
“开发合作周庄,我想,有你这个全程参与了溪止古镇保护式开发重建的领导过去,魔都方面的领导们,应该很有兴趣的。”杨一摊手,毫不隐瞒自己的意图,而且这也无法隐瞒。
作为前一世里整个华夏大地的金融经济中心,魔都的发展活力,在很多人眼中甚至超越了北方的四九城,而事实上如果摒弃了政治方面的意义,那么四九城和魔都根本就毫无可比性。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在任何有关这两座城市的定义上,北方那座城市从来都是政治文化中心,而魔都才是经济金融中心,而在实力决定一切的世界上,说长三角是华夏最有前途的地域,相信很大一部分人都不得不认同。
但恰恰因为这样,所以魔都的人们,或许也包括某些心中有抱负的官员,对于那个“文化中心”的名号不是没有野望,就好比南方的第一个特区城市,在改革开放的很多年以来,那里都被称为是文化沙漠,成为九十年代初中期,一代特区人心中隐隐不快的刺。将心比心,杨一认为要是自己能给魔都带来某些改变,那座城市,应该是接纳自己的。
而且会很热情地接纳。
从对方的角度考虑,这个想法可行,而从阳一文化自身来看,魔都也是对于舶来文化接受度最高的地方,前一世里开展最为火热的cj,各种各样的漫展,还有引领互联网网络游戏第一波**的先驱者,都是出自那个城市。
而阳一文化正是立志于做华夏文化的传播着,虽然在现在掌握话语权的一代人看来,譬如漫画动画,又譬如游戏这种形式,压根儿就是不入流的东西,但这种情况过十年二十年年以后呢?
当看着动漫,玩着网络游戏的一代人长大,并开始接过社会话语权之后,这个世界又会是什么样?他们或许会跟现在的家长们一样,开始渐渐认同自己长辈们的理念,认为动漫游戏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但却绝不会认为这些东西上不了台面。杨一相信,他们在对于这些事物的评价看法上,会更趋于理智和全面。
“去魔都谈旅游开发?”孟昶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有些不解:“上次你们在溪止做得那一套,整个工程算下来都有两千多万了吧?现在这个当口,还有多余的资金去魔都那边搞开发?万一资金链断裂,你的心血就真的毁于一旦了!”
“不会的,就算要开发,估计也要等到明年五月份以后了。”杨一笑了笑,前一世里面,周庄这个水乡古镇,直到99年以前,也就在江浙沪地区有些名气。真正让她被全国人民所知晓的,还多亏了那个叛逆少年,一本《三重门》,让中西部好多人惊讶——原来上海也不都是工厂和商厦,还有古镇啊!
组织了一下措辞后,杨一继续解释:“事实上,开发古镇旅游,只是和魔都方面谈判的一块敲门砖,真正想要谈的,还是其他一些更重要的问题。比如说阳一出版,在越州只要曹建国不下来,阳一出版就不可能重新开张,所以我想到那边试一试,看能不能申请到出版资质。”
“哦,原来是这个想法……”孟昶点点头,恍然大悟。因为稍微清楚一些阳一文化的人都知道,目前支撑起阳一文化资金的,大头就是杨一的那几本畅销书籍,从已经四版的《宋朝那些事儿》,到第三版正在付梓加印的《神农密码》,曾经有一个业内人士估计,光是这两本书,就给阳一文化带来了差不多三千万的收入。
更别提还有现在异常火爆的《云荒》系列漫画,听说这本华夏人自己的漫画,已经占据了对面岛国漫画大赏榜单的第二名。
当然,这些都建立在一个条件下——从创作到出版发行,全都是杨一关起门来的自家事儿,而不是像传统出版业一样,印刷,出版,渠道商,作家……一堆人来分蛋糕。
“你这么打算倒是有几分可行性。”孟昶点点头,对杨一的决策表示了肯定。
如果他知道,身边这个满脸笑意的男生,心里面还有其他打算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得无话可说。
杨一真正想要去做的,可不只是争取出版资质这么简单,而是整个产业大迁徙,阳一文化接下来五年的发展,就要在魔都轰轰烈烈的开始了。至于越州老家,他会风光无限的回来,而曹建国,则会时时刻刻面临阳一文化的打击和复仇。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出发之前通知你?”
孟昶点头,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
在安抚了罗戈之后,杨一按照前些天的约定,早早给孟昶打了电话,而方君子,也同一时间预定待定。
再一次踏上了未知的开拓之旅,杨一的心情很是异样,丝毫没有惶惶然不可终日的丧气,而是充满了创造历史的感觉:“方伯伯,孟哥,等一下到了那边,你们先休息一下,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用不了多少时间。”
他过去,是要约见朱威廉,既然这位有着文学青年表象的狼,对榕树下有了想法,那么总归要要对方满意才行。
这一口吃下去,想来对方应该会很满足,而自己同样会很满足。
“嗯,有事?那你去忙,我倒是不要紧。”方君子倒是非常好说话:“这样吧,过去以后我先联系我的老同学,看看他什么时间比较方便,然后你先跟孟书记一道,把你们要办的事情先处理好。我这边嘛,反倒是最不着急的一个了。”
方君子这么说,无疑让杨一很是感动,因为在他第一次找上方君子的时候,就已经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情况——自己为他出谋划策,所说的举办“全民草根选秀”的节目,这一次要带给魔都的大番茄台,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有足够的筹码说动番茄台的当家人。
“不过我们可是有言在先,小一你现在是有困难,所以我也不斤斤计较。不过这阵子风头过了,你还要在帮我策划一个好节目出来!”方君子表面上是不依不饶,但实则有心人都能够听出来,他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宽慰杨一,让他放下心理负担。
对此,杨一当然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当即就点点头:“这个不用方伯伯说,我肯定会补偿你们一个点子。这样吧,魔都方面的事务处理完了,我一回越州就把策划给你。”
超级女声这个现象级选秀节目,在前世中是绝无仅有的独一份儿,就是这个节目,一举奠定了芒果卫视的国内头号卫视台地位,甚至在选秀节目播放之际,连中央台都要为了他们的收视率而眼红,以至于都拿出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盘外招,但如果这个节目出现在番茄台呢?
魔都可不是湘南省可比,番茄台虽然也只是一家地方卫视,但却有着足以和广电叫板的底气。
所以这才是杨一硬着头皮,也要跟方君子要回创意的原因,后者固然是风光霁月,哪怕他不说什么,直接把策划案拿到魔都,方君子也不会说什么。但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要讲清楚情况。所谓君子之交,贵在知心,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曹建国一样。
“不用不用,那需要这么着急?”方君子以为是逼迫到了杨一,赶紧连连摆手。
见老先生有些着急,男孩也没有多说,到时候直接把策划拿出来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劳心劳力的重活儿。没了超级女声这个现象级选秀节目,不也还有“鉴宝”,“非诚勿扰”等节目么?而且相比于前者,后面两个节目的生命力甚至更为长久,至少在他的记忆中,这两个节目都衍生了一大批山寨版本,而且每个版本都还能活下去。这在收视率决定一切的未来,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的。
一路无话,没过多久,一行人就来到了魔都区域。
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杨一忍不住有些唏嘘,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还是要跑来这个城市暂时扎根。
按照预定的计划,方君子去找他在番茄台的老同学,而孟昶则是去了魔都的市政府探听门路。
至于杨一,则径直赶往榕树下的办公本部,因为他这只小小蝴蝶的介入,原本要在99年才从个人主页转为公司性质的网站,现在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网络文学聚集地,而且公司的规模,还在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而急速扩张。
来到熟悉的大楼下面,杨一的心情不免有些黯淡,毕竟在前一世里,他也是榕树下的忠实粉丝,而且一度还开了个作者小号,写过几篇伤春悲秋的小短文。但很明显,和前世那些网络文学界的大佬们比起来,他的文章更像是自怜自哀的失败者日记,而从未想过,某一天的某个时刻,自己也会成为这里的主人。
不过他这个主人,现在看来好像已经当到了尽头,或者说,他和这株大榕树,从来就有缘无份,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光阴易逝,容颜易老,有些改变就这么悄然发生。
进了二十九楼的榕树下总部,前台那名清纯的接待员在得知他的身份后,顿时就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愕然,很可能这个小妞儿在媒体和同事的口口相传中,听说过自己的老板是一个年轻人,智慧,锐利,有着阳光爽朗的笑容,也许还非常的英俊,但当她见到活生生的真人站在自己眼前时,还是免不了因为杨一的年纪而愣神。
“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吧?”对于对方的惊异,杨一反而并不太意外,笑着点点头后,转身就往里面走。
“哦……哎,哎哎,您等一下,我带您过去。”
♂♂
375.将帅对
3p;魔都的九月初,正是暑气未消闷燥鄙人的时节,虽然刚刚有一场全国罕见的大雨过去,但紧接着的就是长达一个多礼拜的无云天,不比越州市里老巷子中的青砖黛瓦碧玉闺秀,二分流水二分尘,夺目阳光下流淌着的,是让人心浮气躁的阵阵热浪。
在这个大大的都市里,人们最关心的,肯定就是长三角金融圈子中的是是非非,昨天又有什么牵动人心的商界动荡,今日里谁谁谁又指挥手下的金戈铁马,以或气势恢宏或诡秘不波的手腕杀进了上交所,而这些在精英人士中隐秘流传的各种消息,也构成了上交所屏幕上每一个调动都要刺激人心跳的数据波幅。
至于文化话题,那是什么?而网络文学又是什么?除了那些真正隐藏在背后的资本鳄鱼,一般人可能连榕树下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但身处局内的人,却又是另外一种感受,比如在金茂大厦对面的星巴克咖啡厅中,那些和榕树下同一个办公楼层的白领精英们,也许在闲暇之余,也会和同事们偶尔提一句这个互联网文学公司的近况,包括最近一段时间里面的人心惶惶,又或者是某个精英干部在谋求跳槽。
在这为数不多的,稍微知道一些相关情况的人眼中,这个新兴的行业似乎离传统商业太远了些,而过于小资情调。写写文章爬几篇格子而已嘛,有怎么可能会有让人心惊肉跳的纷争,又怎么会有披荆斩棘的商界血腥历史呢?在旁观者眼里,这只是一场可以让他们多一些谈资的小事情,微不足道,连调动他们怜悯和同情目光的资本都没有。
但只有真的身临其境了,才会明白,阳光之下并无新事,只要是商海中的一份子,就永远逃避不了背叛、阴谋、诡计、合纵连横。就仿佛现在的杨一一样,在青春逼人的前台接待带领下,少年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榕树下的办公大厅,迎接他的,是不少人猜疑不定的目光,看得出来,这个将近三百多平米的开放式办公场所里面,有相当一部分人的心思,并没有放到他们的工作上面,至少从他们游离不定的目光就可以看出来。
而杨一并没有什么表示,他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表明有些事情是无法回避的,比如一场可能会有些激烈的冲突,又或者是一场勾心斗角的谈判,总之不会太过于友好。
也许在他一年前,从越州和罗戈赶赴此地,目标明确地冲着榕树下而来的时候,就注定了会有现在这样一个时刻。
什么是命运,杨一现在对这个词语有了更为深刻的体验。
到了最里端,一间用大大的落地毛玻璃分隔出来的办公室门前,接待员对着他点点头,最先前的好奇和意外已经消散了大半,对于后者来说,她日常所能接触的最大领导,也就是坐镇在魔都的朱威廉,阳一文化榕树下网络文学公司的ceo朱威廉,至于董事长?那是什么,管给自己发工资么?
在门口轻轻敲门,然后对里面的秘书报明来意后,接待的年轻女子再次点点头,然后不露痕迹地看了杨一两眼。这一记眼神,已经确凿算得上意味纷杂了,想来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小董事,她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屋子里面,化了精致妆容的秘书很客气地把杨一迎进去,然后请他在外面的会客沙发上坐下来。看到对方的表现,男孩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很明显,这个秘书应该是朱威廉的心腹,不管那些职场男女们下了班以后蜕下面具的**关系,至少在公事方面,眼前这人应该很受朱威廉的器重。要不是如此,她一个小小的秘书而已,又怎么敢拿出接待客户的礼节?换了正常点的情况,子公司ceo的秘书,看到大波ss过来,早就已经诚惶诚恐地带人进去了。
里间的门打开,朱威廉那温文不迫的声音传来:“是的,里森博格先生对于我上次的提议,还请你能够郑重考虑一下,这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条件。您尽可以想像一下,未来十年,很可能二十年的互联网文学,就将由我们一手缔造。对,对的,我说的是贝塔斯曼和榕树下,而不是贝塔斯曼和阳一文化……不,您不清楚,在我们华夏,有一种力量名为行政干预,相信不用我多说,在出版资质问题上,贵方就已经体会过这种力量的威力了。而现在要对付阳一文化的,就是这种力量。我想你承诺,未来的中国市场,一定是我们双方的,榕树下这一年多的成长贝塔斯曼中国不会不知道,这么良好的前景,再加上中国的市场,要用‘万万’为单位来计算的读者数量,贝塔斯曼还在犹豫什么呢?当然,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略微停顿了一下,朱威廉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重要的是,阳一文化完了,我至今都没有看到过,在华夏还有可以和政府力量相抗衡的资本。而作为很有前途的我们,没理由被绑在一艘即将沉没的船上。”
里面安静了下来,似乎是朱威廉在倾听。而此时,杨一已经明白朱威廉是在干什么了,所谓的里森博格,无疑就是贝塔斯曼华夏区总经理艾科里森博格,这个德国人,自从九十年代初来到这片土地上后,就一直住在震旦大学后门一栋居民楼的顶层,至今没有变动。从前世中在各路媒体上看到的一鳞半爪,杨一知道这是个还算有抱负,以及职业操守的人,但说到能力方面,也许是水土不服,总之作为德国人的严谨,并没能帮助他在华夏有什么斩获,反倒于后来的2008年,贝塔斯曼撤下了最后几十家门店,落了个黯然推出的下场。
“对,我想你理解我的意思了,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间,现在是非常时期!你明白吗?就是事关生死存亡的时刻!”朱威廉的口才一流,这和他年少时在国外受到的教育有关,换了一个国内的职业经理人,可能不会拿出如此富有激情的演说。
这时候,想必是秘书通知了朱威廉,房间里的对话戛然而止:“抱歉,里森博格先生,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对,就是阳一文化方面来人了。我会直接摊牌的,希望你能够当机立断,这是符合贝塔斯曼利益的决定。那么就这样吧,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聊。”
秘书从门里退出来,看向杨一的目光中,有着微不可查的快意,显然对于朱威廉的计划,她了解的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是对方坚定不移的支持者。
这是个极富有野心的女人,而且具备了相应的手腕,能够和狼待在一块儿并得到狼的信任,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能力。就是不知道在此次的叛离事件中,她在里面做了多少推波助澜的工作。想来在这个女人看来,如果榕树下能够脱离阳一文化自行发展,那么一定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吧?至少,她的顶头上司朱威廉少了很多肘制,而作为贴身秘书,她的身价亦可以水涨船高,以后再去参加一些商务活动时,也能更具备优越感了。
杨一上前一步,随着秘书后退让开了的空间进入,里面的人既然得到了通知,那么也不会发生什么措手不及的狗血剧情,等在办公室里面的,果然就是满脸微笑的榕树下总裁。
男孩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朱威廉还是一如既往的文质彬彬,而且已经半站起身,似乎是准备迎接的模样。在他的办公桌上,是一台最新的液晶显示器,这在眼下属于十足的奢侈品,就连很多专门的it企业,他们的高层办公桌上也未必会用上这种显示器。而在旁边,就是大叠大叠厚厚的文件。
“杨总,你过来了?”朱威廉笑呵呵地伸出手来,不过隔着一张办公桌,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实在有些太过于肆意张扬了,如果是彼此相熟的人,可能这样子显得更加亲密一些,但问题是,杨一现在还是榕树下的董事、投资人、大股东,对方用这种方式来欢迎他,本身就是一种不言而喻的不欢迎。
要不是先前听到那一番对话,不明究底的人还以为,他们俩是共同创业的好朋友好伙伴,所以才有了如此不拘小节的态度。但很明显,朱威廉在秘书都已经报告的情况下,还要用近乎于宣扬的方式,把一些不该说的话说给杨一听,这无疑宣布两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情况。与其说朱威廉现在是故作姿态掩饰什么,倒不如说他是在刻意挑衅。
毕竟,一年前杨一前来和朱威廉谈判的时候,处处占尽了上风。哪怕阳一文化开出来的入股条件很公平,而且这一年多的发展,也少不了男孩前瞻性目光的指点,可在朱威廉眼中,杨一就是个抢夺他劳动成果的家伙。
所以杨一根本没有和他握手的打算,而是很直白地笑了笑:“呵呵,在跟里森博格先生讲条件?现在要回购股份,你一个人怕是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吧?又把主意打到了贝塔斯曼的身上?说实话,不管是你还是贝塔斯曼,都掌控不了榕树下的。”
听到杨一近乎于当面打脸的话,朱威廉脸色一变,然后伸出的手就这么当着杨一身后小秘书的面尴尬的举在半空,他侧了一个身位,朝门口的心腹看过去。
后者很知趣地赶紧带上门,远远躲开了这一场风雨欲来的风暴。
见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后,朱威廉干咳一声:“呵呵,杨总现在还有心思关怀榕树下的发展问题,我在此代表榕树下所有员工和作家,感谢你的关心和支持。不过说句心里话,你应该先想想办法,解决阳一文化目前的困境才对。”
“所以我来到魔都了啊。”杨一耸耸肩膀:“现在榕树下就是最大的问题,朱总裁认为呢?”
站在硕大的办公桌后面,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丝毫不让地对峙着,朱威廉已经收回了手,看着对面的杨一,少年的面孔在冷色调装修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冷毅决绝,气势一时间有些被压住。朱威廉眯了眯眼睛后,才歪歪脑袋从桌子后面走出来。
一时间,就连窗户外面射进来的阳光,也没法打破屋子里冰冷的气氛,有一种名为剑拔弩张的气息悄悄散发开来。就好像江湖上两个恩怨纠葛的剑客,手持利刃相互对峙,身边是肃杀的秋风和黄沙,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刀光剑影遽然落下。
“说起来,我现在还是在为你打工,杨总,我们之间不用把气氛搞的这么僵吧?”朱威廉带头走到旁边的沙发那里,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有什么问题,不能开诚布公友好地谈一谈?”
友好的谈一谈?杨一在心中冷笑,怎么刚刚用电话像我示威的时候,你没想过要友好的谈一谈呢?
但不管怎么样,来到这里就是要解决事情的,总是冷嘲热讽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杨一无可无不可地坐下来,静静等待对方的下文。
看着杨一不带任何表情的坐下来,朱威廉叹了口气——在少年的眼中,这一个动作的表演性质无疑很浓厚——然后这个正值男人最精华岁月的经理人坐到杨一对面:“说起来,杨总你也不能怪我,从阳一文化独立出来发展,也是基于现在的大形势。谁知道你们越州是那样一个情况?又有谁知道,现在是政府部门要刻意针对你们?有些问题,不是说光凭义气就能够解决的!至少站在我这个位置上,我要对榕树下四五十名员工,以及上万的网络作家负责!如果因为阳一文化的事情,榕树下也被卷了进去,他们以后要怎么办?大家都是因为一腔热情才聚到一起,我不希望因为某些负面原因,因为某些不是我们造成的过错,而让榕树下也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又顿了顿,他伸手想要拍拍杨一的肩膀:“不过杨总放心,在股份回购方面,我会请最好的会计师来估算,绝对不会让阳一文化吃亏。毕竟没有你们的注资和扶持,榕树下也走不到现在这一步。”
冠冕堂皇!
杨一很想直斥这家伙口是心非,但现在说这些无疑是软弱的表现,而且听到杨一近乎于当面打脸的话,朱威廉脸色一变,然后伸出的手就这么当着杨一身后小秘书的面尴尬的举在半空,他侧了一个身位,朝门口的心腹看过去。
后者很知趣地赶紧带上门,远远躲开了这一场风雨欲来的风暴。
见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后,朱威廉干咳一声:“呵呵,杨总现在还有心思关怀榕树下的发展问题,我在此代表榕树下所有员工和作家,感谢你的关心和支持。不过说句心里话,你应该先想想办法,解决阳一文化目前的困境才对。”
“所以我来到魔都了啊。”杨一耸耸肩膀:“现在榕树下就是最大的问题,朱总裁认为呢?”
站在硕大的办公桌后面,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丝毫不让地对峙着,朱威廉已经收回了手,看着对面的杨一,少年的面孔在冷色调装修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冷毅决绝,气势一时间有些被压住。朱威廉眯了眯眼睛后,才歪歪脑袋从桌子后面走出来。
一时间,就连窗户外面射进来的阳光,也没法打破屋子里冰冷的气氛,有一种名为剑拔弩张的气息悄悄散发开来。就好像江湖上两个恩怨纠葛的剑客,手持利刃相互对峙,身边是肃杀的秋风和黄沙,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刀光剑影遽然落下。
“说起来,我现在还是在为你打工,杨总,我们之间不用把气氛搞的这么僵吧?”朱威廉带头走到旁边的沙发那里,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有什么问题,不能开诚布公友好地谈一谈?”
友好的谈一谈?杨一在心中冷笑,怎么刚刚用电话像我示威的时候,你没想过要友好的谈一谈呢?
但不管怎么样,来到这里就是要解决事情的,总是冷嘲热讽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杨一无可无不可地坐下来,静静等待对方的下文。
看着杨一不带任何表情的坐下来,朱威廉叹了口气——在少年的眼中,这一个动作的表演性质无疑很浓厚——然后这个正值男人最精华岁月的经理人坐到杨一对面:“说起来,杨总你也不能怪我,从阳一文化独立出来发展,也是基于现在的大形势。谁知道你们越州是那样一个情况?又有谁知道,现在是政府部门要刻意针对你们?有些问题,不是说光凭义气就能够解决的!至少站在我这个位置上,我要对榕树下四五十名员工,以及上万的网络作家负责!如果因为阳一文化的事情,榕树下也被卷了进去,他们以后要怎么办?大家都是因为一腔热情才聚到一起,我不希望因为某些负面原因,因为某些不是我们造成的过错,而让榕树下也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又顿了顿,他伸手想要拍拍杨一的肩膀:“不过杨总放心,在股份回购方面,我会请最好的会计师来估算,绝对不会让阳一文化吃亏。毕竟没有你们的注资和扶持,榕树下也走不到现在这一步。”
冠冕堂皇!
杨一很想直斥这家伙口是心非,但现在说这些无疑是软弱的表现,而且伸出的手就这么当着苏灿身后众多脸谱中文高管的面尴尬的举在半空,他侧了一个身位,朝总裁位的扎克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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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将帅对(补完)
杨一很想直斥这家伙口是心非,但现在说这些无疑是软弱的表现,而且有些东西点破与否,根本就无关重要。在双方已经近乎于翻脸的现在,谈什么和平追忆往昔,只是商场人物自然而然的做法,就像普通人买东西的时候,总要先讨价还价一番。
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对方,杨一在心中暗笑,在他小的时候,从那些巴掌大的连环画里面,就已经知道了有一种东西叫做阴谋,可能小孩子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明确含义,但随着阅读量的增加,看的次数多了,总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再然后随着成长,又知道了还有个看上去截然相反,但词义却差不多的阳谋。两者相比较,不管在哪里,他看到的都是大家对后者,也就是所谓阳谋的推崇,光明正大,堂而皇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大抵上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以至于在刚刚踏上社会那几年,他也认为阴谋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而阳谋则是那些智者强者才能拥有的手腕。
可现在想一想,以前的自己还真是幼稚的可爱。管他什么阴谋阳谋,能抓到老鼠的才是好猫。就比如现在,朱威廉趁机破局,未尝不是一种阳谋,可这个阳谋家又哪里能知道,作为重生者,对方还有后招在等着他呢。
这个到底算不算阴谋呢?应该是对方主动跳坑吧,实在是不能怪自己啊。
在朱威廉步步紧逼的情况下,杨一的思绪居然飘飞到了一边,如果他的对手知道这个情况,天晓得会不会气急败坏。
但尽管胜券在握,杨一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横生什么波折,毕竟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就是谈判问题,而阳一文化——准确来说就是他手上的榕树下股份,还是要卖个好价钱的。
所以点点头,少年面无表情地开口了:“朱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到目前为之,我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出让手上的股份。毕竟现在榕树下的发展势头很好,而且半个月前,在溪止那边的作家年会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大家的信心很足,而且对于阳一文化的归属感也有,现在越州总部那边只是一时的困难,哪怕就算在出版和实体店面经营上有问题,也不会影响榕树下的发展……”
顿了顿,杨一又微微蹙眉思忖了片刻:“这样吧,要不,朱总先不要急于一时,等两天静观其变怎么样?毕竟榕树下现在需要的就是稳定,如果有什么动荡,独立也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朱威廉很想冷笑几声,阳一文化的事情还能有所寰转?怕是在痴人说梦还差不多,真要有转机,这半个多月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华夏可比不太平洋对面的那个国家,那便是资本左右权势,而脚下的这片土地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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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落入圈套
3p;但即便是在心里面嗤笑连连,可对于杨一,朱威廉却觉得很是难应付,这小孩子所说的话,无疑在暗示如果他非要占山为王闹独立,那么很可能就会是个大家一块儿玩完的下场,而最后一句,更是连消带打,指出了以后大家处在对立面上之时,榕树下可能遭到的阻击。
处在他现在的位置上,不能不对杨一的话有所顾忌,毕竟在商言商,当大家称为竞争对手后,哪怕是无所不用其极,也不算什么令人乍舌的事情。而且对方的年龄也让他相当忌惮——并非是害怕杨一以后咸鱼翻身,就此埋下一个长期隐患,而是害怕对方太过于年轻气盛,很可能一言不合之下,就出于意气而走向极端。
他现在所持有的优势,无非就是阳一文化对榕树下的经营不加干涉,所以在很多人事任命问题上,几乎就是他的一言堂,外面好几十人的团队,只知道榕树下是阳一文化旗下的文学网站,但说到归属感方面,还未必有那些自由身的作家们来得多。
如果杨一咽不下这口气,哪怕是宁愿榕树下就此荒废,也不愿意撒手放开所有权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越州那边,阳一文化已经是岌岌可危,听说政府部门一连召开了好几个专项工作会议,就是为了云中书城的平稳交接过渡。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的精力和重点,绝对不会放在自己这边。因为榕树下的前景归前景,可带来的利润毕竟还是相当有限,甚至还无法超过一套《宋朝那些事儿》的总码洋。而且看阳一文化这一年多的布局,对方似乎更倾向于年轻人,以80后甚至是90后为主要培养对象,和岛国讲谈社的合作,还有上美影,炎幻网,莫不说明了他们的针对方向。而榕树下恰恰走的是传统文学的路子,但就这一条来看,对方就不可能抱着不撒手。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当初在商谈注资入股的时候,对方可是宁愿要绝对控股权,却又白纸黑字地说清楚了不干涉榕树下的日常业务。从这一点看来,自己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
有了这个肯定后,对于杨一的话中有话,朱威廉只是付之一笑,然后深深叹了口气:“杨总,都到了这个地步,大家还打嘴仗就没有什么意思了。阳一文化的情况你不用跟我说,而且坦白来讲,我也不关心,你搞得那些什么漫画动画,什么网络幻想小说之类的东西,不是我关心的。我只想把榕树下这个纯文学站点发展壮大,这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我现在提出回购股份,也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好事,你们拿到钱可以东山再起,而我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布局实现抱负。”
朱威廉不失时机地剖析心思,显得相当诚恳,如果不是熟知他日后的所作所为,杨一还真可能被他蒙蔽过去。
但好戏既然已经开演,当时要把功夫做全了才行,杨一不由自主地皱眉,如同一个棋手面对着胜负手,在殚精竭虑地长考一样,径直陷入暗自思索的空间。
朱威廉也没有催他,起身去办公室对着办公桌上的呼叫器吩咐了一句,让人送上咖啡后,就再度回身坐下,耐性好的就仿佛嬉戏山林的隐者渔翁。
一时间,不算大的办公室里万籁俱静,而门上挂钟的滴答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耳。
直到过了近十多分钟后,杨一才缓缓抬头:“我还是原来的意思,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坐下来协商一下。毕竟榕树下是我们阳一文化,在互联网上唯一涉及到传统文学的布局。要是就这么放开,以后重建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思。而且朱总你也知道,自从榕树下并入阳一文化以后,我以前给你看的那个‘新丝路’站点,就完全出于废置状态。既然阳一文化花了这么打力气来打造榕树下,我又怎么可能在马上就要收获果实的情况下,放弃这一片大好前景呢?”
“这点我也明白。”朱威廉像是早有此预料的笑了笑,然后对着门口答应了一声“进来”,等秘书奉上两杯香浓的咖啡后,他才很是斟酌地慢慢解释:“但现在的情况,就是摊子铺的越大越不利于阳一文化,我先给杨总你交个底,榕树下的发展前景虽然非常好,但想要进入真正盈利的阶段,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市场培育期,而且就现在来看,我们甚至还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赢利点,没办法把网站的流量转化为收益?毕竟榕树下是个文学站点,总不能搞的满屏幕都是广告吧?”
朱威廉所陈述的这些,倒也还算是事实,至少在前一世里,这颗大榕树就一直没有寻找到最佳的盈利方案。甚至在贝塔斯曼以两千万美元入住后,一度还因为经营问题,在短短4、5年时间里就亏本转卖出去。虽然对外宣称在文学和收益方面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平衡,但说到底,这里就是个小众文清的地盘。
杨一现在的心情,大概可以用窃喜来形容,他现在扯皮的时间越长,朱威廉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已经底牌在握的少年,不介意和对方多多的你来我往一下。
于是他摇摇头打断:“不是这个问题,朱总,我说了,这关系到阳一文化以后的布局。传统文学这一块我不可能放弃——我说的是互联网传统文学。如果你有更好的建议,我欢迎你提出来,但如果坚持你现在的想法,那我表示非常抱歉。”
朱威廉很遗憾地摊摊手,然后看向玻璃墙壁的外面——就隔着一个沙发靠背和一面不算薄的玻璃墙,很多人都显得心不在焉,有些位置处于角落里的编辑,甚至还偷偷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好奇的目光时不时在办公室方向一掠而过——朱威廉苦笑道:“你也不希望,榕树下的大部分员工就一直带着这种状态工作吧?阳一文化的问题一天不解决,榕树下就一天没办法正常运行。就算把我们强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彻底的裹挟民意,但朱威廉现在无疑有这个资本。
杨一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和朱威廉直直对视了好半天,嘴巴上下唇像是锁死的门缝般一样紧闭。
只过了几秒钟,但在朱威廉看来却像是无比漫长的时间,然后杨一终于有了反应,男孩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不甘心的忿然之色,也许还有几分失败的落寞,缓缓开口道:“既然连榕树下的员工都这么想了,那让我再考虑一下吧。毕竟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在那边还有罗戈罗总,还有财务方面,运营部门也全都要有个交代。榕树下的员工人心震动,但总部那边也是一样。这样吧,我先给罗总打个电话,看看他能不能抽个时间也过来一趟。”
听杨一这么说,朱威廉顿时充满了柳暗花明的兴奋,自己暗中策划了这么久,终于是美梦一朝成真。杨一的口风松了这么一小步,但实际上却代表着极大的让步,如果不是为难到了极点,这个小孩子肯定不会露出软弱的一面,以至于还要把罗戈叫来镇场子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朱威廉很理解地点点头:“非常有必要,杨总说的我也能理解。这样吧,下面的星巴克还算不错,要不我们去那里小坐一下?我也是从早上忙到现在,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算了,我还有点其他的事情,而且罗总也不是马上就能赶过来,越州那边的事情也很多。”杨一笑了笑,但双眼中却是显露无遗的少年情绪,失望,委屈,羞恼,就仿佛一个被小伙伴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啊,才还是未成年的年纪,就想要在商海里呼风唤雨?那未必把这个世界想的过于简单了。就把这次的失败,当作是一个教训吧,以后也可以少走点弯路!朱威廉的心中不无得意,一年前被人找上门逼着签订城下之盟的屈辱,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洗清。不,不只是洗清,还有十倍百倍的偿还!有了阳一文化这一年多的扶持,榕树下的发展完全超过了他的预期,可以说是惊喜也不为过。要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处心积虑想要谋夺这一份产业。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想在用什么过激的手段,免得惹得对方反悔就不好了。少年心性嘛,矢口否认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于是朱威廉点点头,起身送客。
从榕树下走出来的那一刻,无数员工都在目送杨一的背影,毕竟对于这个传言中,年纪小得不像话的董事,他们也充满了好奇。而现在这位小董事的离开,到底是永远不再会回到这里呢,又或是代表着其他含义?
榕树下所在的金茂大厦下面,是魔都有名的办公楼商业区,街道上停放着各式各样的豪车,而很多大楼的一二层,除了那些代表着这个国家的银行、电信、各种基金证券公司门店外,也有不少装点豪华的西餐厅。只是谁都不知道,此时正有一个已经小有名气的重生者,正在街上轻快地走过。或许在很多年以后,当阳一文化真正成为一个无人能撼动的庞然大物时,会有相关的营销类畅销书籍,来忠实记载下这一幕,而作为历史的亲历者,朱威廉无疑是要被放到耻辱柱上,被后人大肆嘲笑或者引以为戒。
第一步计划已经圆满完成,接下来,就是让时间去酝酿发酵了。这一点不能急,也急不得,只有拖延的越久,才能让朱威廉坚信自己对榕树下的不甘。
找了个餐厅草草填了下肚子后,杨一开始给方君子和孟昶联系。而得到的结果,是前者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合作意向,对方同意和他见面,而后者,因为政府部门一贯以来的工作效率,所以还有待明确。
“那对方怎么说,定好了见面时间吗?”。杨一松了一口气,果然请出方君子这一步棋是对的,只要对方同意见面,那么他就很有把握,讲宣传和话语权掌握到自己手中。
电话里安静了一下,似乎是方君子在同那边确认什么。
然后很快的,他就得到了答复:“小一啊,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这个老同学对你可是很感兴趣的。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就马上过来吧,在坤宁西路122号,我到楼下等你。”
现在?
看样子,似乎对方比自己还要迫切。但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杨一不会因为东阳卫视的重视,就自以为到接下来的谈判会把握十足。
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在司机师傅特有的沪味搭讪中,杨一赶到了这个前一世中总是不甘心榜眼地位,却又总是千年老2的地方卫视台。
下车,方君子已经等在了大楼下面,他身边还有一个带着导演帽的家伙,从周围人经过他身边时,都要毕恭毕敬地微微鞠躬问候,可以看出这人在电视台中的地位绝对不低,但杨一对此却并没有丝毫轻松的情绪。对方无疑是冲着方君子的面子,才会屈尊站在大楼前面等人,若非自己的老同学老朋友,他又怎么会没事儿到外面抛头露面,只为迎接一个素未平生的家伙?
梅罗华,东阳卫视栏目总编导,如果说这个身份还不够,那么他的背后,则站着魔都东阳传媒集团的头号人物——魔都广播电视台党委书记、魔都东阳传媒集团执行董事瑞刚,如果用说的简明一些,就是魔都广播电视台头号波ss手下,执掌东阳卫视台的三把手。
如果在撇开不算太强势的台长,说梅罗华是二号人物也不为过。
见到杨一下车,梅罗华和方君子一起迎了上来,前者好一番打量后,用带着很浓官面气息的开场白笑问:“这位小同学,就是杨一吧?难得我这位老朋友第一次跟我推荐人,他的面子怎么都要给一点儿才行。那么,我们上去谈?”
这个时候,周围过往的男男女女看到这一幕,无疑都相当惊讶,有两个新进到了东阳卫视的新人,甚至有些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和好奇——能够让梅罗华在大楼地下等待的,莫非是传媒集团大当家的公子?要不然换成是其他次一级的领导,就算要做面子功夫,可也不至于需要像现在这样扫榻相迎。
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位总监大人并没有给什么好话,他所说的给老朋友面子,无疑就是暗指你杨一是谁?如果不是方君子找上门来,我见不见你都还是两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杨一无疑有些愕然,按道理讲,不管是方君子的脸面,又或或者刚才电话里对方要求立即见面的要求,都不应该如此对待他。难道,这家伙干导演习惯了,不自觉就拿出了演播现场的派头?
在脑袋里面想了半天,杨一也没能搞清楚,对方这么说话,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摇摇头跟在后面,一起往楼上走。不过还好方君子抽空回头,对着他使了个眼色,显然是告诉他不用为这个细节担心,如此一来,杨一也就懒得再去猜测了。
到了办公室门口,男孩留意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个带着导演帽不拘一格的家伙,居然是东阳台的栏目总编?刚刚瞧他这一身打扮,还以为是什么栏目的导演呢。
进了屋里,大家分宾主坐下,梅罗华也没有颐指气使,而是自己泡了三杯茶水,但嘴上却依旧不客气:“小杨同学,其实不用老方介绍,我也是认得你的,在越州搞的那个什么阳一文化,我可是早有耳闻。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好像你们的阳一文化情况不太好对不对?”
面对这种揭人专揭短的家伙,杨一也大感头痛,而且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他有求于对方,在这种问题上既不能过于激愤搞的场面不好看,但也不能过于迎奉,平白失了气势不说,还容易让对方轻视以至于不屑合作。
于是点点头,杨一不亢不卑地开诚布公:“这种问题,我想很多民营企业都会碰到,有关国富民弱或者是民富国弱,还有相关的体制问题,这不是我能够置喙的,最关键的是既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怎么样去规避和解决。”
他这一番话,无疑暗指现在的制度,在很多方面的不公和缺陷,也说明了阳一文化的困境非战之罪,而是天然环境使然。
“哟,还有这个说法?”梅罗华就笑,他本身偏向于业务方面,所以即便是集团大佬的心腹,却也没有待在台长的位置上,而是挂了一个栏目总编的职务。相对于体制内的那些事情,他的心思更多在怎么提升节目质量,如何把卫视台做大做强。正因为他这个性格,所以即便是平时行事高调了些,却也没人愿意针对他。而相应的,杨一现在拿出的这个解释,还算符合他的胃口——如果不是自己有个靠山,天知道现在在什么位置上待着,哪能策划掌导一个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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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8.努力
388努力
临时遥控指挥了越州方面的事务,杨一带着罗戈——当然,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只能是罗戈带着杨一,来到了东阳台的总部。
在这里,杨一即将挑起一场战争。
而他首先需要应付的问题,就是怎么样取得别人的信任,证明阳一文化有资格成为未来主流的广告渠道。之所以有这个觉悟,是因为联象方面的接待人员,只是个负责广告处理事务的分区主管,连大区管理处的负责人都没有出面,就更不用说销售和市场部门中具有决策权力的总监,副经理之类了。
“两位好,我是联象帝都方面负责广告事务的主管韩如安,不知道二位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四十不到的中年男人,眼神中都是这个年纪的男人才会特有的锐利,意味着这个男人旺盛的事业心……
从好的方面来看,这人可能会有打破常规的勇气,但反过来说,亦可能是那种极为自信而无法听从别人意见的人。
杨一的眼神没有躲躲闪闪,反而在直接却不失友好地对视中,大抵摸清楚了面前这个男子的性格。
杨一看着韩如安的时候,后者也在看着他,不过相比较而言,韩如安的眼神就隐晦许多——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组合,委实有些出乎他的想象。
罗戈还好,毕竟是多年在儒商圈子中交际厮混,虽然从胖子的秉性来看,他未必是一个合格的文化商人,可能从事娱乐业更合适一些,但应对大场面的时候,绝对不会做出什么有失风度的举动。
但是韩如安对旁边那个中学生摸样的家伙,就有些吃不准其身份来历。
他觉得以那个胖子表现出来的气度来看,绝对不会是一个谈生意时还带着弟妹的梦幻级兄长,但要说是助理之类,又过于年轻了些。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往杨一那边瞟了瞟,总而言之以韩如安的社交经验来看,这一胖一少的二人组合,很容易就让人在啼笑皆非中产生些许轻视。
但身为联象的中层员工,他本身亦是很有前途和潜力的男人,内心的某种直觉一直在提醒他。
——要对这两个家伙保持应有的耐心。
所以韩如安才没有草草打发他们了事,而是相当慎重地选择了面对面的交谈——当然,这种慎重很有限罢了。
“谈一谈联象投放广告的事情。”杨一眨眨眼睛,他的轻松写意,与韩如安表现在外的慎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有求于人的是对方而不是他一样。
罗戈有些惊诧于这厮的态度,不过两人经过半年多的磨合,也算是有了拍档的默契,胖总绝不会把疑惑和忧虑挂在脸上,反而选择了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现在不信任杨一也没有办法,拖着他往帝都跑的人是杨一,到了机场候机厅才透露这一次出行目的的也是杨一,直接大喇喇杀上联象总部的还是杨一。至于非要带着他罗戈一道出门,按照杨一那厮的话来讲,就是借用一下他的这张脸而已。
摆明了是要把他当吉祥物使的。
把自己当装饰门脸的吉祥物也就罢了,杨一还紧接着羞羞答答来了一句:“没办法,罗哥你知道的,我还是太年轻了啦,出去办事不方便的。”
平时风轻云淡的杨一,最多也就是让人觉得无趣而已,而扮可爱装嫩的杨一,就让人觉得恐怖了,反正罗戈就是这么认为的。
“投放广告?”韩如安一愣,然后眼角爬上几缕抑制不住的笑意,并非是他很开心,而是单纯觉得可笑。
他原本耐着性子见了这两个不速之客,亦是抱着生活中可能会出现一些让人措手不及的惊喜这种想法,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对自己事业发展有利的机会。
可是现在杨一的这句话,却让他无比失望。
显然在他的看法中,已经把杨一和罗戈归为了某个新生的广告媒介,完全不懂业内的规矩,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想要靠着撞大运引入投资和业务。
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冒冒然就开口提出这样的要求。要知道他们联象平日有业务往来的广告公司,无一不是国内的4a,而且也都是由市场部先进行媒介的搜集评分后,最后还要交由销售总监审核通过。
向杨一这样打上门来,开口就要谈广告合作的,韩如安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呃,这样啊,我想两位的消息渠道可能有些问题,我们联象的广告……”韩如安忽然没有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趣,控制住自己表现不耐的欲/望后,他还算谨慎而有礼地组织语言,准备打发了这两人。
这个时候,杨一却摆摆手打断了韩如安接下来的话,他当然觉察到了这个分区主管的态度变化,不过却并没有因此而觉得不快:“我知道,您可能接下来就要说,这件事情,应该先沟通销售部门的负责人,取得合作意向后,再到你这里。当然,我们还必须具备4a评级是么?”
杨一并没有应为韩如安的轻视而不快,但是反过来,后者却因为杨一的这一番抢白心生不快,也许是因为自己应付了事的打算被人看穿,也许是因为杨一言语神态中的笃定。
这种反主为客的感觉,让韩如安的心情不舒服起来。
不过杨一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因为意外和惊诧而有所保留态度:“我们不仅不是4a广告公司,甚至连广告公司都不算,我们只有广告渠道而已,但韩主管要是希望自己的人生里面,能有些值得回忆的经历,就请给我二十分钟的时间。”
半是自信无比,半是蛊惑人心的表态后,杨一不失时机地送上一句好话:“我觉得你应该是那种勇于打破常规的男人。”
“噗……”韩如安咧嘴失笑,然后又觉得这个动作不太礼貌,立即肃然,不过心里面总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一个屁大点儿的娃娃的夸奖,联象市场部分区广告主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欣欣然接受,还是置若罔闻?
在韩如安这个位置上,平时未必能得到多少表扬赞赏,反而是被上司批评责问居多,但是一个半大孩子的好听话,未必有多少说服力。
但杨一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并非是想韩如安相信这些话,而是让他看到另外一些东西——比如自己侃侃而谈却能怡然无畏的大方态度;比如自己虽然是个小孩子,但这个“小孩”和其他“孩子”之间很明显的不同之处。
然后他就成功了。
韩如安作为市场部负责分区广告业务的负责人,接触过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物,但是眼前这个少年的表现,明显超过了他预期之中的认知。
似乎是,自己应该再慎重些对待?
抬腕看了看手表,韩如安点点头,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打动一个人不需要二十分钟,如果你们能够在五分钟之内说服我,我会带你们去见市场部的江总监。”
他虽然决定给杨一,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但出于一个年富力强的精英男人的自尊,韩如安觉得自己有必要掌控对话的主导权,他现在倒有些期待了,这个小孩面对五分钟的时间限制,又会有什么样出人意料的举动。
不过很显然杨一没有让他失望,就在韩如安嘴角勾起轻微弧度的时候,男孩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开口:“ib投放在chiyte的广告,根据两个公司各自的分析报告,这一笔3000美元的投资,最少换来了半个百分点的销售额增长。”
然后杨一就不说话了,他脸上好整以暇的表情,和韩如安此刻的错愕相映成趣。
“你们,是那个门户网站的公关部人员?”韩如安怀疑地看着两人,试探的语气中出现了最开始没有的重视:“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二位的身份,是我疏忽了。”
“阳一文化总裁罗戈。”这时候罗戈的价值就得到了具体体现,按照两人事先约定好的口径,胖总第一次笑呵呵地开口:“这位是阳一文化董事会联席董事杨一。”
鬼的董事会,只有两个人的董事会也叫董事会么?
联席?如果每次开所谓的董事会,只有一个胖子和一个小鬼面对面也叫联席的话。
果然,罗戈的这个介绍,让韩如安产生了理所当然的疑惑,然后就把杨一看成了富家子弟被放进家族企业的真人事例。
但是随即他就反应过来,阳一文化?这不是近来很耳熟那个公司么?这些日子以来,电视台里铺天盖地的广告轰炸,让他想不记住这个名字都难。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那个广告虽然在各个时段反复播出,可因为内容新奇制作精良,所以一点儿都不引起他的反感,倒是有些看不腻的味道。
此刻,韩如安最开始因为自己是联想中层干部的小小优越,和说话中不免流露的得意都荡然无存。
8年的联象,和后世那个收购了ib个人pc业务,亚太市场占有率第一,世界第三大个人计算机生产厂商还有很大的差距。而且最重要的是,联象无论如何强大,韩如安也只是中层干部而已,眼前两人则是一个新生力量的决策人。
稍微考虑了一下之后,他马上就做出了自认为最合理的决定:“那么麻烦两位稍等一下好吗,如果是阳一文化,那么你我双方的合作问题,就不是我能拍板决定的了。”
韩如安并不是没有怀疑罗戈的自我介绍,只是阳一文化并非什么声名不显的小企业,事后查证也只需要些很简单的手段,不需要在人前表现的太过于小人之心。
罗戈和杨一都很理解地点点头,然后在韩如安的引领下,来到了另一间没什么变化的办公室里面,唯一的不同在于门口的铭牌。
市场部副总经理办公室。
韩如安的顶头上司,负责市场部广告事务的副总经理,李协的办公室。
“哦,您就是阳一文化的总裁!”李协上下打量罗戈,虽然只是一名副总经理,但是联象强劲的发展势头,让他在面对罗戈的时候,并不处于心理上的下风位置,但也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态度,口吻态度平等而得体。
至于杨一,就这么被华丽丽的无视了,一个半大的孩子,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联席董事是什么一回事,这些商海中的老油子都很清楚。
“见笑了,阳一文化罗戈。”胖总点点头,然后四个人在办公室一角的会客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样的气氛也是李协有意为之,比起会议室中面对面的商务化场面,现在这种刻意营造的气氛无疑更适合双方迅速拉近关系。
这边李协坐下后,就有助理端来了茶水,他一边殷勤地亲自给杨一和罗戈上茶,一边真诚微笑:“说实话,虽然近半年来我很少出门,一直在处理帝都这边的事务,可是阳一文化的名字,也是经常听到的。贵公司的一些动作,还真都是大手笔啊,炎幻这个名字,最近可是如雷贯耳。”
如雷贯耳这个词用在这里,未必就是褒义。不过罗戈也是半个人精,有些东西一笑置之就是,什么都去斤斤计较怕也是谈不成生意了,当下并不怎么妄自菲薄地笑着:“发展需要而已,如果说如雷贯耳,东阳台才是名符其实啊。”
“我听韩主管说二位是有广告合作意向,不知道贵方具体的意思是什么?如果符合双方利益的话,我想我没有理由不促成合作。”简单的言语交锋之后,李协马上就把谈话拉入了实质性进程,刚刚韩如安也只来得及透露一些大略的意图,大约是有关网络广告投放这一块,不过具体内容还要等弄清楚了眼前二人的来意才行。
罗戈就从包里拿出了几份杨一早早准备好的资料:“这是我们阳一文化旗下,炎幻的用户增长数据分析报告,是第三方的数据;下面一份是有关联象个人pc的一个完整广告案;第三份是去年三月ib投放了国内第一个网络广告后,它的销售数据年度报告;第四份则是一些综合性的资料,包括对网络广告的分析研究,还有贵公司广告需求的调研。”
李协一边笑容不变地一份份接过资料,心里面却一点点重视起来,心忖看样子这个阳一文化,根本就是有备而来,也不知道人家做了多少功课,自己倒是要认真对待了。
“呵呵,看起来二位这一次过来,是信心十足啊。不过我们的广告一向是交给奥美中国在做……”李协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罗戈,他其实对于手上这些资料好奇心十足。不过既然已经进入了商务会晤的程序,自然是要做足态度,以争取后面谈判的主动。
他们联象没看上阳一文化的毛遂自荐也就罢了。
可万一人家给出来的,是一个足以让人心动的策划案,那么一开始的态度就相当重要。
而李协的这种态度,不用说罗戈和韩如安,就连杨一这种商业菜鸟,一样是心知肚明。胖子马上很配合地堆上一个诚恳笑容:“李经理的话固然很有道理,但广告嘛,肯定是要选一个能更好促进销售的方案是吧。而且奥美中国为联象策划的,都是电视和平媒,还没有涉及到互联网方面的吧?”
李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很真诚地解释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罗总也是知道的,广告业务即便是划分在市场部的管辖下,但在这上面话语权最重的,实则还是销售部门。到时候我这里通过了,也还要拿到我们集团销售总监那里审核批复的。”
这位联象市场部的副总经理,太极拳打得行云流水,话里话外都在一个圈子接一个圈子的绕着,就是不给罗戈一个明确答复。
不过两个不速之客倒也不着急,罗戈是早已经历练出了谈判中不急不躁的心态,而杨一就是有恃无恐了。他前世混迹的网络社区,时评版那里一直是草根精英和民间强人出没的集散地,一些经典的经济评论帖子,杨一也是印象深刻的。
这次的广告案和各种分析报告,根本就是专门针对联象打造,是以重生男满满摆出愿者上钩的模样。
一时间办公室中无话,李协貌似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几分资料,浏览的速度很快,但是杨一已经发现了一个微小的细节——这位副总经理的浏览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
虽然很明显的,李协在极力克制自己深入思考的念头,尽量显得更加不在意一些,但资料上的一些东西,还是轻而易举就准确命中了他的心理防线漏洞。
作为一个专门负责集团广告业务的副总经理,李协自然很明白手头这几份资料的重要程度,其中的第二份广告案,几乎是和激光制导的导弹一样,完全契合了市场部最新的分析报告,百分百凸显出了联象的理念和新型机的买点。
完全没有出乎杨一的预料,这本来就是联象当年选中的广告,现在拿出来给他们再选一次而已,只不过广告的制作媒介换了人。
但是联象又不知道,奥美中国又不知道。如果是个土著广告公司,杨一还会考虑要不要换个广告案,放弃copy的打算。鬼畜的东西么,那就是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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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轻慢
但即便是梅罗华这样,可以被称之为“技术型官僚”的人物,心里因为某些共同的际遇,而对杨一的说话产生了些许认同,可在本质上,他依旧还是一个全国数一数二地方xìng电视台里,cāo掌节目生杀予夺大权的领导,而此种身份和地位也就决定了,梅罗华不可能因为个人的好恶或者偏向,进而做出一些受到感xìng驱使的不理智事件来。
隐藏情绪、思索、含而不露、不惮于表现出自己的城府 ”“ 。
以上种种,这位栏目总编拿捏起来可谓驾轻就熟。
所以他只是略微颔首片刻,就再度不置可否地追问:“既然小杨你也说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解决阳一文化碰到的麻烦事,那就说来听听?”
姿态举重若轻,语调不急不缓。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老同学特意把人带来,引荐给自己,就一定是有其道理的,但梅罗华还是想亲自验证一下,这个在“文”、“商”圈子里传的神乎其神的小孩子,到底能有多大的本事。如果这个杨一接下来的表现,只是名不副实的话,他也不介意当面驳了老同学的面子反正打从在中国传媒大认识以后,他梅罗华就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也不在乎再被老同学抱怨几句。
听到他的发问,杨一就知道,正式的交锋,从这一刻才骤然开始。
虽然生活在继续,但生活里的一些东西,总是常常变得无所可依,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那么恢宏壮大的景观,总在刹那间就消失不见。
在不明所以却又知道些小道消息的外人看来,阳一文化无疑也就是一场海市蜃楼罢了,但只有重生者本人才知道,自己其实还是有所依凭的比如先知,比如xìng质上有些不太道德,但却是任何一个重生者无法视而不见的抄袭……
好在这个时空并没有什么重生者或者是穿越者前辈,所以杨一还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肆意点燃那一束束璀璨的创意烟花。
所以少年笑了笑,表情非常的“非主流”至少在一个成年人的眼中是这样然后以不下于梅罗华的平缓语气开口道:“其实这次过来,与其说是阳一文化寻求和东方卫视的合作,还不如说是我个人卖点子……”
“卖点子?”梅罗华挑了挑眉毛,有掩饰不住的哑然失笑,或者说是他不屑于掩饰。摇摇头,再度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孩子后,他呵呵一笑:“见笑了,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不过你要是很认真抱着这样的想法,那其实可以直接找相关栏目的监制,不用麻烦老方的……算了,都已经来了,那你说说看,是有什么样的创意打算卖给我们东方台呢?”
梅罗华的言辞说不上轻慢,但语气中不以为意的意思还是溢于言表。一个不过高中阶段的少年,就要大言不惭来贩卖创意,这小子以为自己是策划大师么?看在同学的面子上,没有当场拂袖而去,梅罗华觉得自己的xìng格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如果换了一年前,或许刚刚连带方君子一起,都要吃他一番挂落了。
pángbiān的引荐人尴尬笑了笑,正打算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却被杨一的一个眼神止住:“那我就粗略说一下腹稿吧,还请梅总监不吝指教不知道你对现在的地方台节目……算了,不只是地方台,应该说对国内的电视节目怎么看?央视和地方台都算上,你觉得现在的电视节目,还有没有值得拓展的新领域,tèbié是在一些观众们喜闻乐见,但又还未曾出现的区域里?”
对方不把他当一回事,杨一的口气也就少了几分尊敬,虽然现在的处境看似艰难,但一个东方卫视,还的确不需要他不顾脸面去巴结谄媚。有些东西只能靠自己的争取,比如对手或者合作伙伴的重视,像是梅罗华这一类人,腆着脸说好话,对方的态度未必会更好一些,既然这样,那又何必委屈自己。
“值得拓展的新领域?”梅罗华像是听到了一个无趣的冷笑话一样,连嗤笑的劲头都没有。心忖自己还真是太好说话了,老同学一个电话,自己还真把他介绍的人当成是什么天才,居然鬼使神差答应了见面的要求,现在看来,未免有些轻率了。
电视节目想要创新,不是不可以,毕竟电视从业的人员基数这么大,总有些脑袋好使的人,能想出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鬼点子。但现在的问题是,首先国情就摆在这里你要真有了博眼球的策划,来自于行政方面的审核就是第一道难关,求“新”不难,难得是符合当前主流价值,最起码不会被广电总局以“低俗”为由封杀的创新。如果不是国内在宣传方面的紧密监管,天知道有多少新奇古怪的栏目会被放送出来。
见对方还是一副想当然的模样,杨一也不免心中有气。你自己想不到好点子也就罢了,至于摆出这么一副不以为然,嗤之以鼻的样子么?暗暗压下心中的恼火,他干脆直接抖出了包袱的一角:“不知道梅总监听说过没有,现在国外的电视栏目里,有一档名叫选秀的节目……”
“选秀……”梅罗华皱了皱眉头,收起了他那种略带文人式的轻慢,开始仔细回忆起来。
就在pángbiān的方君子暗暗叹气,为杨一曾经描述过的《超级女生》,《全民秀场》等一系列节目感到惋惜不舍时,却听到了今天会面以来,第一声明确无比的嗤笑:“呵呵,你说的这个啊,怎么没有,我们东方台……哦,是魔都台在八十年代就搞过嘛,那个……”
“卡西欧杯家庭演唱大奖赛对么?听说过的,85年开播,魔都,不对,应该算是整个中国第一个选秀类节目吧?不过我记得那时的栏目导演庄导,现在好像都已经退休了?这个大奖赛最后空前成功,除夕夜的决赛万人空巷,你们台的收视率甚至一度飙到了94,算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一个电视节目史记录了。嗯,我想想,好像那几届大奖赛下来,还出现了一批草根明星,什么读书郎的对吧?我就记得这一个名字了,其他真实的选手名字还真是记不住……”
杨一侃侃而谈,可pángbiān的方君子和梅罗华,就全然不是少年这种悠然心态。
惊诧,纯粹的意外。
面前这个小孩子才多大,怎么连八十年代这种事情都记得?按年纪算,这小子也不过是83年生人,85年的时候,两岁不说是nǎi娃娃,但分明也是不记事的小屁孩,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些前尘往事,就连方君子都不怎么熟悉,也就梅罗华这个东方台的自家人,才因为工作关系清楚一些情况。
听到这里,梅罗华的神情微微有了些缓和,不管面前这个少年是否有自大的嫌疑,但至少一点,他是有所准备以后才来的,甚至可以说是准备充分。而仅仅只是基于这一条原因,就足以让自己对他另眼相看。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梅罗华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这句话。
“哦,既然你也知道卡西欧大奖赛,那也应该清楚,所谓选秀什么的,作为噱头来讲,至少在魔都或者说长三角区域里面,不算什么新鲜的事情吧?”总监笑了笑,端起茶杯咕噜咕噜灌了一口。
看到梅罗华明明分属文化人范畴,却总是不自觉流露一些草根气息浓厚,或者说是不拘小节的做派,杨一在心里暗暗笑了笑,表情愈发胸有成竹般的沉定:“恰恰相反,这就是一个新鲜事物。”
屋子里的两位年长者互相对视一眼,等待杨一给出这么说的底气和理由。
“时间的问题,我想梅总监不能忽略吧?这个大奖赛毕竟是80年代的产物,离现在已经有了将近15年的时间,15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也恰恰足够一代人成长起来了,而最新成长起来的这一代人,也就是现在被冠以‘八零后’称谓的这一代人,他们的思想,他们的经历,他们的需求,你不觉得和他们的长辈有了很大的不同么?甚至把这种不同说成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杨一继续侃侃而谈,他的笑容里,那种不属于这个年龄段孩子的老成,忽然间也不再突兀和刺眼了,反倒让梅罗华隐隐有些认同起来。
“八零后啊……”栏目总监细细品咂着杨一话里话外的含义,眼神也渐渐亮了起来。
在二十世纪的最后几年,有关这个群体的话题,也愈发的尘嚣甚上,几乎是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要把这一代人给单独dúlì出来,当作一个奇特的课题研究。在出现“八零后”这个概念以前,又何曾有过“六零后”、“七零后”这些专属命名呢?而前者最重要的特质,就是自我、不少人已经有了dúlì特行的做法,他们习惯于表达自己,习惯所谓的个xìng,不再满足父辈们的谨小慎微和遵从传统……其实以前的红*小兵和知识青年们,亦曾有着属于自己的年少轻狂,只是八零后们把这一特xìng表现的尤其张扬,尤其淋漓尽致。
所以与其说,面前这个小孩在提出一档带着几分新意的策划创意,那还不如说,他实则是转移了电视节目受众的范围,从固有的观众群体中,给硬生生划分出了一群很有消费潜力的人群。
想到这里,梅罗华的眼神不禁有些微微发亮,但也仅止于微微而已,毕竟杨一只是提出了大致的概念,想要说服他,还需要更多的理由,更全面细致的分析。
“嗯,我有些明白了,你继续说。”东方台实际三把手的神sè正式了很多,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把杨一放到了平等对话的位置上。
390.看法的转变
“而且八零后这一代人,比起你那个时候听邓丽君、陈百强的歌曲来说,他们的追星**更加强烈,对于做明星,出名走红这种事情,有着更为天然的接受能力。我记得在举办卡西欧大奖赛的时候,贵台收到的报名人数,还不到预期的一般吧?好像有报纸报道过,你们当时在南京路的电视台大院门口,还摆了个摊子,说是只要报名就送一只闹钟对不对?这个事情可是广为流传的吧?但要是换了现在的年轻人,你觉得还需要担心参与者的问题吗?”杨一有条不紊地笑谈着,其实他说的广为流传,也就在当时的魔都电视台内部流传而已,再就是一些魔都老市民的圈子,哪里还真像后世的全民网络时代,那才真是连条狗死了都要被议论一番 ”“ 。
不等对方接话,男孩干脆一口气,把自己准备好的说辞一口气倒了出来:“所以,赶上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天时;而特定的参与者和收视群体,这就是人和,剩下的地利嘛,那就只能落在魔都、东方卫视上面了。梅总监你看,从85年的卡西欧大奖赛以后,就再没有这种基于草根,基于广大普通老百姓的选秀节目了。不管是你们后来推出的‘今夜星辰’,‘五星奖合成大擂台’,还是后来的央视的‘正大综艺’,现在芒果卫视的‘快乐大本营’,这些都只是普通的综艺类娱乐节目,本质上,全都没有摆脱主持人和明星互动,从而忽略了观众本身的情况。就算这些节目都有特殊受邀观众,但他们在某种层面上,也就是个吉祥物而已,给节目捧个场,带动一下气氛而已,事实上并没有真的参与到里面。但是脱离节目本身来看的话,还没有哪个电视人注意到,其实这些观众们包括电视机前面的那些人,他们才是节目最应该关注的人,他们也有切实参与的愿望。而且要知道,尽管中国人的本xìng是趋于保守的,但在现在的实际情况中,有很多人会抱着一炮走红一步登天的梦想,如果东方卫视能为他们提供这样一个机会的话……”
说到这里,杨一都有些口干舌燥了,也就顺势抓起茶杯狠狠灌了两口。
已经剖析到了如此程度,如果梅罗华还不懂的话,那只能说对方没什么眼光,自己只能另寻他路了。受众,前景,大形势,心理需求……所有的这一切,自己分析的有理有据,即便对方没有自己这种开了外挂的先知先觉,可也应该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一个人之所以能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在考验他的眼光是否足够超前,经验是否足够老道,而杨一选择了东方卫视,不仅因为有方君子的同学在这里负责,更重要的是赌身为魔都人,对于一些cháo流的悄然兴起,应该会有前瞻xìng的关注。
“这个想法的话……听起来不错,但是小杨你既然能说出这些东西,就证明你不是一般的小孩,不懂事。你应该清楚只是有好前景还不够,能够落实的策划才是真正的好策划,那么在具体实施上面,你能不能再给出一些看法呢?”梅罗华觉得自己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最起码,今天这个下午,看起来不会白白浪费掉。
杨一再次笑了,事实上,他现在明明是一个陷入泥泽娃娃老板,可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镇定气质,却让梅罗华的感观一再变化,隐隐有了些“难怪能做出这一系列大手笔”的恍然和明悟。
而现在这个貌似人畜无害的纯洁微笑,当多年后梅罗华回忆起来,居然有些寒毛倒数,就像是一头尚且不足年的幼狼,却已经渐渐展露了狡诈犀利的一面。
“首先,就是全民海选,这个全民海选那就得是货真价实的全民,而不能局限于魔都或者是长三角……”杨一接下来给出的东西,自然不能照搬前世的条条框框,就算是皇帝的金科玉律,也还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想要让好几年后才出现的新鲜事物提前出现,哪里是照本宣科这么简单。
但在改动细枝末节的同时,他也隐藏了某些大杀器,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梅罗华再有文人的不羁气质,也不能保证他不会甩开了杨一和阳一文化单干。吃过一次亏也就罢了,在同样的坑里跌倒两次,那他也不要做什么重生者了,还是直接拿刀抹脖子看看还能不能二次重生比较好。
所以,他现在更多是指出东方卫视,也就是以前的魔都台,在类似节目上的不足之处,其他譬如面向全国观众的晋级、pk、电话直连投票等等手段,却还都藏着没有拿出来。但就算是这样,也足够梅罗华好生咀嚼回味一阵子了:“比如‘智力大冲浪’,这个节目很符合魔都人的口味,但海派文化可不是全国观众都能接受的。而前些年开播的‘五星奖合成大擂台’,这个栏目的初衷不错,在我们越州都有很好的收视率,但还是一个问题,竞争的jīliè度不足,而且每期都要变换的人员面孔,也不足以拉到坚定的粉丝……”
“粉丝?什么粉丝?”梅罗华和方君子怔了怔,对于这个几年后的新兴网络词汇,很有些不明所以。
“哦,就是英语‘fans’的音译,意思是坚定的支持者,梅总监你想想,是一个每期节目上来走走过场的人,可能拥有的支持者多呢,还是一个经常在银屏上路面曝光的人,所能拥有的支持者多?现在的那些大明星之所以所到之处,动辄引发群情激动,除了他们的才艺确实过硬以外,还有一个曝光度的问题,而如果东方台人为制造出一批这样的粉丝,那么这些人在某种意义上说,同样也会变成东方台的忠实观众。而至于jīliè的气氛嘛,我们也可以认为制造出来,不要每期节目选什么几颗星几颗星,而是从海选开始就淘汰一批,然后每期节目让参与者们互相竞争,能者留下败者离开,在这种气氛的推动下,观众的从众心理和看热闹的习惯,会被最大程度的放大……”
杨一还在继续copy节目策划,可梅罗华心里却已经波澜丛生。
感情这小子,就是玩得一手挑动人心啊,首先草根选秀这个噱头,就有了让观众们自我带入的天然亲近。而后人为制造对立,搞什么节目竞争,这跟煽动观众情绪有什么两样?真要这样干,能行吗?
不过这个问题,也只是在他心里闪烁了片刻而已,为什么不行?这又不是教唆人杀人放火,而是让平民圆梦。说的更加义正词严一些,这就是追逐梦想,永不言败。狗血撒的好,那也是一种本事,而且还是观众们喜闻乐见的戏码。
“嗯,你这个想法,基本上还是非常可行的,没有太多的纰漏。不过就是在参与者的范围上,是不是限定的太死了,有些过于局限?为什么不是全民参与,而非要选一些年轻的小姑娘呢?”梅罗华皱皱眉,对于杨一在人选方面的选择有些不解。
男孩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小女生对于出名很热衷,这是其一;观众们爱看,毕竟在某些方面,女人比男xìng天生就要更抓眼球一点儿,这是其二;而且在舞台竞争上,几个小姑娘哭哭啼啼也很容易让人感同身受,要是换了一群大老爷们儿上去,受众先不说,那些失败者能像女孩子一样引发观众的同情吗?这是其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永远不要忽视女xìng的消费力,尤其是半大不大的女孩子,她们可以为了自己支持的偶像,积攒一个星期甚至是一个月的零花钱,来拨打热线电话投票支持,购买她们的周边产品,换了男人可能么?梅总监自己要是没有女儿的话,也可以咨询一下有女儿的同事,听听他们的看法。”
看着梅罗华连连点头,杨一忍不住就想笑。
后世那些脑残萝莉的战斗力,岂是这个年代的成年人可以想象的?连为偶像捐资赎身,甚至是买车买房的事情都能做出来,打几个热线电话又算得了什么?
“老梅,我就实话跟你说了,本来杨一的这个点子,是给我们越州卫视的,要不是人家阳一文化现在出了点问题,你以为我能这么好说话?连节目策划书我都让人开始去做了,台里的几个编导知道这节目黄了,别提有多不高兴,你还在这挑三拣四?要不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而且杨一也确实需要媒体方面的支持,信不信我能立马启动这个节目?”梅罗华问得细致却又不给出合作的承诺,杨一没着急,倒让方君子满心不痛快了,见他还有继续拿捏的意思,顿时忍不住嚷嚷起来。
“谁说我们东方卫视不做?”老同学这一打岔,梅罗华也绷不住了,赶紧出言澄清:“我是看小杨的主意不错,所以想看看他还有什么好的意见没有。”
顶了一句后,他又转向一旁的杨一:“既然决定上马这个节目,那小杨你看,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合作模式呢?毕竟以前电视台和人搞合作,都是在广告宣传方面,其他的东西,我们既没有这个先例,也没有类似的经验。”
“就是广告宣传,策划费用什么的,阳一文化是不要的。”杨一心中忍不住的狂喜,却又必须辛苦万份地克制住这种激动心情:“首先,如果‘超级女声’这个节目上映,必须在赞助商和中间的广告时间中,给阳一文化留出足够的份额,然后在阳一文化其他产业方面,也请贵台多多支持一下。当然,除了‘超级女声’以外的广告推广,我们都可以按照现有约定俗成的规定来谈。”
“这个,我们东方卫视虽然也是数一数二的地方台,但论起影响力,还真是不如央视啊,如果你觉得我们能影响越州方面的决策,那可就……”梅罗华有些迟疑,如果只是宣传推广上的资源,他倒能够做主向阳一文化方面倾斜一些,可以给出不少足以被称为优惠的条件。但现在的情况是,对方的问题分明牵扯到了zhèngfǔ层面,说的更透彻一些,都能算是不同政治派别的斗争了,轻易掺和进去的话,未免不太明智。
倒不是东方卫视就怕了越州zhèngfǔ,或者说是现任市长曹建国那一系的人马。但问题是这样做,阳一文化的困境也未必能得到什么缓解,何必要做这种事倍功半的举动呢?毕竟站在他个人的立场上,对于一个文化企业的好感,无疑是要高过对无视大局的地方zhèngfǔ方面的。
“不用影响越州zhèngfǔ的决策啊,影响那边做什么?”杨一很是乖巧地笑了一笑:“以后阳一文化在魔都扎根,只需要先影响到魔都本地和长三角就行了嘛。”
“哦,这样啊,那倒是可以……嗯?等等,在魔都扎根?”梅罗华一愣,随即睁大眼睛望过去:“你的意思是,阳一文化准备搬迁?”
391.意向达成
“嗯,已经提上rì程了,估计明天就要去zhèngfǔ办公室那边,和魔都方面接触一下。”杨一脸sè风云不变,但心里却早就泛起了波澜。
虽然都是长三角上的大都市,两者之间可谓近在咫尺,但相比于魔都来说,越州这座江南古城,无疑拥有更加昌盛的文名。不管是西湖的胜景,还是历朝历代留下的荟萃诗词,都只有“yù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都只有“乱花渐yù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都只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rì荷花别样红”……而反观魔都,这个明末才逐渐兴盛起来的渔村,委实没留下什么脍炙人口的诗篇,虽然不乏前朝的十里洋场纸醉金迷,可终究少了两分历史的厚重 ”“ 。
而且不仅是如此,在杨一的前世里,哪怕魔都已经是世界知名的大都市,可在招商引资方面,越州同样不落人后。最起码国内互联网三巨头之一的阿里巴巴,就座落在钱塘江畔,这座城市,就是有着那样得天独厚的优势,让人尤其是文化人总是不由自主就流连徜徉在其中。
如果不是出了现在这一码事情,想必rì后在越州,那个电子商务巨头一定不会专美于前。
摇摇头,清理掉了心中的思绪,杨一定眼看向梅罗华:“而且不管魔都方面会不会给与政策上的优惠,阳一文化的搬迁都势在必行。所以说,以后需要仰仗贵台的时候,还有很多呢,希望到时候梅总监不会觉得我烦。”
“那怎么会,我双手欢迎还来不及呢。”梅罗华呵呵一笑,很好地隐藏了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惊讶,继而挂起一副热情的笑意:“说起来,我们也能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大家离得近了,也更方便彼此的交流嘛,怎么会觉得烦呢。倒是杨一啊,你再有什么好点子了,可不能藏私,得不吝指教一番啊。跟你们年轻人比起来,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创新能力还是差了不少的。”
对方为什么舍弃越州这个发源地,转而搬迁到魔都,这是以退为进,而是战略转移,又或者真的是被逼无奈之下的举措,梅罗华不打算深究。
只要对东方卫视的发展有利,对自己的发展有利,那就是自己的朋友。
而且作为半个体制内的人士,他同样很清楚,阳一文化这一次看似败走麦城,其实并非是决策的错误,所有的失败,只有一个原因站错了队伍而已。
……
这次接触,只是初步敲定了合作意向,接下来还有更加繁琐庞大的细节问题,需要两方谈判深究。但不管怎么样,对于二者来说,这一次的会面,无疑称得上是意义深远的。
离开了东方卫视,杨一独自去了洋浦区那边。
那里是后世有名的大学城,但在眼下,很多地方还是一片有待开发的地域,如果能在这里拿下几块土地,对于以后的阳一文化来说,无疑是很具有战略意义的。其他先不谈,光是背靠大学城前临黄浦江,就足以让人兴奋不已了。到时候依托各个大学源源不断的人才输送,尤其是震旦这个国内有名的人文社科类学院,想必在人事储备上面,不需要阳一文化发愁。
方君子跟老同学许久不见,留在东方卫视,而男孩转了一个下午,直到孟昶打来了报捷电话,才回到下榻的酒店里。
“成了,zhèngfǔ办公室听说是阳一文化想要搬迁,马上就安排了半天的见面时间,后天上午去zhèngfǔ那边。”孟昶见到杨一的时候,不免有长吁了一口气的轻松感。毕竟作为姜家力量体系里的中坚分子,他能够在短短两年时间里,从一个边缘区副shūjì,华丽转身变为主要城区的副shūjì代shūjì,面前这个小孩可是功不可没的。
这个功不可没指的是去年那一场举国震惊的洪水天灾,而并非某些投资方面的事宜。
后者没有阳一文化,也会有其他商人来做,二者之间的区别,无非就是阳一文化在投资过程中更有良心,而且能够配合着他造势宣传,把尽可能多的成绩归功于他身上。可这些东西再多,也顶不上一场滔天大变中的中流砥柱作用。如果没有杨一的提醒好坚持,姜家在越州的人事,哪能像现在这样人人高升,全都有资格参与到这场分蛋糕的盛宴之中?
而正因为如此,所以当他从姜建漠口中,得知阳一文化无法得到姜家的支持时,才会有一种愧对杨一的感觉。
作为政治人物来说,这种感情无疑显得多余而幼稚,但在亲身和杨一相处了这么久之后,他又实在没办法认同家里对这件事情的安排。
所以当杨一找上门来,却并非问诘和诉说委屈,只是希望他牵线搭桥后,孟昶对于这个拜托就格外放在心上。
“真是不容易,谢谢孟哥了。要不是你帮忙跑门路,阳一文化的搬迁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杨一笑着感谢,完全没有那种,被利用完了以后,盟友转脸不认人的愤懑和不甘。而他越是诚恳有礼,孟昶就愈发感到不好意思,对于家里那位老太太的安排,也不由得生出些许抱怨来。
嘴上把孙女宝贝的什么一样,可前几年怎么就没见你有行动呢?要是早早把姜楠接到京城,不也就没了这档子事了么?现在以不能早恋为借口嫌弃人家小门小户出身,实在是……
摇摇头,放下对长辈的置喙后,孟昶拍拍杨一的肩膀:“后天是zhèngfǔ办公室的秦秘书长接待,这个人虽然不是笔杆子出身,但风评一向还是很不错的,是个干实事的zhèngfǔ大管家。到时候拿出自己的真实水平,我看好你。”
……
“罗哥,这边的事情大致上都有眉目了,老朱获得了贝塔斯曼的资金注入,估计能拿出2000多万收购我们手上的股份……好了好了,不要这么气愤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长时间的。”杨一一边安慰罗戈,一边为这个时间做了一个限定,五年时间,传统将会遭遇到互联网的风暴洗礼,然后在迷茫中苦寻出路。
“至于云中那边,你就多cāo心一下,书城没了就没了,不影响大局的。但是资金方面不能松口,他们要地标要政绩,行,拿钱来换!还有建行,以后也给我记到黑名单上面!嗯,你这个办法可行,那就这样吧,你看在偿还了银行方面的债务以后,还能有多少账面上的流动资金,除了搬迁过程中的跑马圈地以外,我还需要大概两百来万开展一个新业务……什么业务?不可说不可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在电话里互相通报了现下的情况后,杨一满足地挂上了电话。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打击,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但与此同时,他也收获了不少往常的人生得意状态下,无法感受到的宝贵经验。
比如说抛开人情,不要寄希望于别人对你的感情回报;比如说自己的管理经验实在过于匮乏,除了大方向大战略,在领导一个公司的具体实施过程中,手段手腕的不足……
这些都需要尽快改进。
而前者,杨一自问自己其实不是经商的材料,所以除了尽可能的充实自身以外,还得把重生者的先知先觉优势发挥到极点,现在就尽可能去招揽一些商界英才。而后只要自身的实力足够强硬,那么哪怕在人情世故上有所缺乏,别人也只会认为是天才应该有的情商问题,而不会过于轻视,进而起了什么龌龊心思。
至于后者,虽然引发问题的原因不同,但解决的办法殊途同归。
除此以外,自己的眼界还是过于狭隘了,所谓文化,即是有容乃大兼蓄并收,传统学问是文化,新兴互联网娱乐是文化,旅游是文化,饮食是文化,可还有千千万万的方面呢,比如说教育?
这可是多么传统的文化领域啊,可自己打一开始居然没想到?
虽然在前一世里,大政策上所谓的教育产业化,杨一是一百个不赞成,认为这明明是关乎一个民族脊梁和未来的东西,只能当作事业来做,而非产业问题,但他也影响不了太多。在这个定义上面,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一样。
所以在下午经过一所中学,看到门口的辅导班小广告时,他就不由自主想到了一个东西新东方英语。
虽然在魔都,有些重点小学都开始引入外语课程,虽然英文作为国际通用语言,在国内还衍生出了四级六级专业八级的考试,但这终究不是国人的语言,英文辅导班这个东西,始终有其源源不绝的市场需求。
前世中的新东方,可是足有几百个亿的大产业。
传统的文化固然不能丢,要靠他的支持保留发展下去,可现在的主流文化,一样不需要视而不见甚至是排斥。
哪怕是阳一文化做大做强以后,把课外辅导这个产业,跟游戏一样当作是现金nǎi牛都可以。
心中有了定策后,杨一才心满意足地安睡过去。
……
魔都市zhèngfǔ的大楼门口,武jǐng战士面无表情地拦下孟昶和杨一,直到前者拿出工作证明,然后规规矩矩地登记以后,才被获准进入。
“第一次看到没有大院的zhèngfǔ,挺新鲜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民路,杨一笑着评价道。
这样的姿态,可能也代表了这个城市的xìng格,开放而大气。
如此看来,也许这一趟的zhèngfǔ之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392.落子有序
“东西都带齐了,没什么遗漏吧?”前往zhèngfǔ办公室的路上,孟昶犹有担心地回头问道。
杨一笑着抬了抬夹在胁下的黑sè公文包,那里面装着的,是他来魔都之前,由罗戈极其小蜜、伍石……等一众阳一文化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人,jīng心整理的资料,涵盖了目前阳一文化经营项目的方方面面,以及在各线文化产业上领先于国内同行的布局文件。事实上在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杨一就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手中人才的匮乏,毕竟支撑一个集团xìng的公司,和抄袭撰写两部小说不可同rì而语,后者单凭他的记忆和现在的文字功力,不说复制的**不离十,但好歹也能做到跟前世的前作相差不大,但是开办公司这种事情,在经历了一系列的风风雨雨后,杨一是深切体验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 。
文人和商人,这两重身份的跨度不可谓不大,也许有人天生就能在这两个行当里zìyou转换,游刃有余,可对于杨一来说,就委实有些艰难了。
想到这里,重生的少年摇头失笑,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还是先拿下眼前的这场谈判,等阳一文化整个人搬迁到魔都,布局完成以后,在拼个一年时间,重新回大学里好好深造一番吧。
上楼的时候,从折光玻璃内部看出去,外面就是整个魔都的行政中心所在,人民广场,此刻能看到绿树如茵,宽广如同小cāo场的人民路对面,博物馆和某个购物中心毗邻矗立。是的,这里是华夏最大的工商业城市和著名的国际都会,四大直辖市之一,国家的五个中心城市之一,是华夏的经济、交通、科技、工业、金融、贸易、会展和航运中心。甚至因为有了魔都这个城市,连带着周围的长三角地区,也成了国际公认的六大世界级城市群里的一个……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这个城市的不同凡响,说明了这个城市的风云际会。
但即便这里已经是这个星球上,夜晚灯火最为灿烂的人类社会奇迹,但就如同十全十美这个词,永远只是一个美好的期盼而已,魔都,也有她无法言说的小小缺憾文化。
如果单单只是追溯历史,那么这里的历史并不缺乏悠长的时间印迹。早在商周时期,就有泰伯奔吴的记录出现,而后历经chūn秋,当越王无强大败于楚,后成为楚国chūn申君的封地。回望勾吴,吴太伯世家就是灼灼史记世家的第一篇,海上吴韵三千年,这是一个永久的文明烙印。
然而历史不等同于现在,就如同提到魔都,人们总是想到大都市、金融中心这些词汇一样,大概是经历了太久的经济繁华,从宋时的小杭州一直到明末东南名邑,有关这个渔村小镇的历史文化底蕴在渐渐褪sè,取而代之的,是魔都赫赫有名的经济地位。而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很久一段时间里,哪怕是非文史专业的大学生,对于这个城市的历史根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久而久之,整个华夏的文化中心落到了京城地界,九佰六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除了文化中心也不乏形形sèsè的历史文化名城,但却从没有人说过魔都也在其中。
哪怕是有着震旦大学,有着魔都交大这种不下于燕清京大的华夏顶级学府,有着各种各样第二梯次大学教育资源,有着与高等教育相匹配的一系列中小学校,出版社,教育机构……乃至于集中了东南范围里最多最优越的文化资源,但魔都,仍旧不是文化名城。这不是哪个国际机构的定xìng,也不是其他城市的菲薄,而是广泛植根于人们眼中,最普遍的看法或许魔都的老市民不这么认为,但换成是任何一个魔都之外的人,下意识只会这么看。
正因为如此,杨一才有把握来面见这个城市的主政者,有把握以添加文化名片的条件,换取对方对自己的支持。
唯一有些可惜的,就是阳一文化在表面上,正处于一种“窘境”当中,而且自身并没有强大到逆天,可以给zhèngfǔ税收带来立竿见影改变的经历实力。如果具备这种实力的话,那么也就不是他前往魔都,而是魔都主动派出游说团队来见他了。
9月初的魔都,阳光依旧炽烈,穿过特殊处理的玻璃在走廊的地面上留下片片明亮光斑。孟昶和杨一来到一间挂着办公厅秘书二处标识的房门口,前者整理一下衣服,才从容不迫地敲响了房门。
“你好,我是越州上林区的孟昶,前天和秦秘书长约过时间的。”
这个办公厅秘书二处,基本上就是魔都市zhèngfǔ的第二僚幕群,一处zhèngfǔ大佬们的贴身秘书待的地方,而类似于接待预约引荐把关等等事务,自然就是这里的分内工作了。
见孟昶说明来意,一个带着金丝眼镜脸圆圆的年轻人站了起来,笑着对两人伸出手:“是越州上林区的孟shūjì吧,秦秘书长正在办公室等着二位呢,这边来。”
在他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更上一层的办公厅办公室里面。
杨一除了微笑,没有任何发言,虽然今生前世也在电视上看到了不少zhèngfǔ高官们的画面,但设身处地跟这一类人打交道,还是让他有了某种异样感。这是一个全新领域的经历,有些微微紧张,但更多的还是好奇。
在前面带路的年轻秘书,即便不是一处的那种贴身大秘,也一定地位不低,应该算是风华正茂颇有前途的那种人。可他这种久经历练的体制内人,也忍不住在楼梯拐角处,很是隐晦地迅速打量了杨一两眼,眼光说不上有多好奇或者疑惑,更多是不动声sè的揣摩。
对于这种很有些考验sè彩的揣测,杨一根本就置若罔闻,他的脸上挂着安静的微笑,让人看不出半分内心的真实想法。
“秦秘书长,越州的孟shūjì和阳一文化的杨总来了。”在报告的时候,尽管已经打了不下于三五遍的腹稿,可圆脸秘书的心里仍旧觉得有些怪异感。年龄的巨大差异,他可以当作视而不见,但真要让他自己说出来,嘴上还是有些奇奇怪怪的。
“嗯,来来,请坐。真是不好意思,容我处理一下这个文件,事发突然,今天就要批复下去的。”发话的男人约莫四五十的样子,得体的打扮和很具有亲和感的脸孔,让人不自觉就会忽略他的年龄。但在这张看似祥和的面孔下,杨一却隐隐觉察到了一种距离感。
圆脸秘书把门轻轻带上后,就转身离去,而秦秘书长招呼了两人一下后,又开始低头审阅桌上的文件。杨一在坐下之前,眼角瞟过去的工夫,看到pángbiān还有有关浦东高新科技园区的审计方案,以及中rì两国青年文艺工作者交流培养计划。
谁都知道,在浦东新区开建以后,魔都和国家科技部教育部,就共同出台了新的十一五教育产业规划,力争在世纪之交到来前,把互联网和软件信息产业的格局做大做强,要打造出可以和燕园京大科技园、以及中关村产业孵化园相媲美的第二个大型高科技园区。看起来,这些事情已经从政策讨论方面,逐渐转为政策实施方向了,杨一控制了好半天,才没有让眉毛兴奋地挑动起来,而是把这种惊喜努力压在了心底。
“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说好的…整开始,都快耽搁了一刻钟时间。”放下手里的文件后,秦秘书长笑着来到会客沙发这边,在二人面前坐下。这种时候,如果是熟悉的人,大可以笑着调侃“那不要紧,只要秦秘书长把时间顺延就好了”,但作为第一次会面,而且在政治地位上远低于前者的孟昶和杨一两人来说,就只好连连摆手给对方圆场一番。
虽然今天的主角是这位zhèngfǔ办公厅的大管家,以及杨一两人,但孟昶还是很有眼sè地牵线搭桥:“秦秘书长公务繁忙,能抽出时间拨冗一见就很不容易了,哪能怪您呢,呵呵!这个,我身边这位,就是阳一文化的小老总杨一。看您好像还有不少事,我就不多说了,剩下的,您看让杨一给您介绍怎么样?”
“好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杨你应该还没有满十六周岁吧?这就开始从商了?”作为华夏经济中心的行政中心大管家,秦志远见过的人物可谓形形sèsè,但眼前这个小小年纪就开创一个文化集团的小孩子,绝对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主要还是杨一的年纪实在太小了,连做公司法人都不够格。魔都上层圈子里的那些顶级富豪们,也不是没有培养子弟早早涉入商圈,尝试从事商业活动的例子,但被推出来的那些富二代们,怎么都也是经历过最基本高等教育的一类人,甚至不乏在国外进行完了大学后深造,获得mba硕士,金融专业博士的人物,即便是这一类年近三十的人,也足以被称得上风华正茂年轻有为。可现在倒好,人家别说年近三十,直接就把三十砍了一半下来。
杨一微笑着点点头,既没有装出羞涩纯良的小孩样子,也没有故作成熟的风轻云淡,只是用很正常的晚辈口气老实回应:“呵呵,是啊,所以在阳一文化的股份结构上,完全就没有我的名字,还得拉出我母亲当幌子。想要以公司的正式股东身份出面,那就要再等两年了,那时候虚岁十八,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两年后虚岁十八?那不是说,现在他才十五周岁?
秦志远那两撇眉毛微微抬了下,显然内心也不像他表现的这样平静,然而疑惑心较重的他或者称之为谨慎更加合适,他并没有向其他人一样,在陡然听闻杨一的真实年龄时,就显得无比诧异乃至于表示“年轻人我看好你”的想法。现在秦志远内心更多的,还是对方以舞象之龄,到底能不能担当起cāo作一个文化产业的重任。
再加上这一次,阳一文化被逼出走越州的事实,须臾之间,秦志远对于面前的少年访者,忽然就不看好起来。
但是能做到他这个位置的官员,表情和内心永远不可能表现的一致,口是心非那是稀松平常,就仿佛刚刚他所说的。那一句“英雄出少年”,其实也不能算做什么,搞不好杨一要是拿不出过硬的事实说服他,可能掉头就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最多嘛,也就是rì后把今天的会面,当成是饭后闲娱和圈子里人物的某种八卦谈资。
“这样啊,那你这个年纪,有没有觉得从事商业活动有些吃力呢?”不看好归不看好,必要的流程还是得走一遍,秦志远也就按部就班地聊了起来。但即便是这样,他的每一句问话,都带有其特定的深层含义。
393.底气
杨一虽然是重生者,但也没能全知全能到,瞬间就体会出面前这个高级官僚的内心真实想法。但他在前往魔都之前,就有了最基本的方针,那就是坚定、本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展示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而不是借用年纪优势夸夸其谈搞大战略放大嘴跑。所以尽管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就品味出秦志远问话的真实含义,但应对却并不显得拘谨,至少在对方看来是水准以上:“最开始的时候不觉得,那时还认为自己有点儿小天才,能干出好多人在我这个年纪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 。但随着阳一文化的发展,时间越久,我就越觉得自己太小看这个世界,小看现实了。可能在某些大方向,还有具体到文字工作方面,我有一定的天分,可至少在公司经营方面,的确还力有未逮。所以等阳一文化搬迁完成后,首要工作就是完成职业经理人制度,我自己嘛,还是去再充一下电比较好。”
“具体的文字工作,这一点我也有所耳闻,小杨你的那本《土疙瘩》,据说在作协和文联那边评价很高啊。但是这个大方向,具体是指什么?”秦志远依旧是不疾不徐,但在这种不疾不徐中,却无意间开始露出锋利一面。
“前瞻xìng。可能这么说显得有点过于自大,但这种自大,作为我个人来说,是有一定的底气的。”
杨一微微思索了一下,其实他的这种思索只是单纯的某种姿态,而并非现场需要:“比如云中书城的建设,在越州建立起来的这个文化摩尔,最少五年内是这个城市的地标xìng建筑。不管从经济角度还是人文jīng神的建设方面,所带来的正面效益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上在云中书城开幕后的半年内,京城、鹏城都相继出现了类似的综合xìng大型书城……”
“这个的确是这样,京城的王府井新华书店,中关村图书大厦,的确有些效仿你们云中书城的味道。不过提前半年,怎么都不能说是前瞻xìng吧?”秦志远舒展了一下眉头,似笑非笑地摇头点评道:“如果考虑到王府井新华书店的xìng质,他们在筹备阶段,就很容易在某些细节问题上纠葛不清,各种各样的小问题加到一起,到最后落后你们云中书城半年时间竣工,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当然,这也是单位xìng质决定的,有些问题不好多说。”
杨一点点头,率先同意了对方的说法,然后打开自己身边的黑sè公文包,取出一摞足以称之为厚实的文件出来:“您说的这些我也很认同,所以还准备其他方面的相关资料。我想,这些东西足以证明阳一文化投资方向的正确xìng和前瞻xìng了。”
当先拿出来的,还是云中书城的记录,销售记录。杨一把表单放在对方身前,指了指上面详实周全的数据:“一个书店的销售记录,应该能在很大程度上,证明书店决策者的目光了吧?虽然都是综合xìng大型书城,但只要从事这个行业,就不可能不出现对销售情况不好的书籍,做出返单下架的处理。而我们云中书城进购书籍的实际销售率,最低也是63.7,而在这之前,全国书店的平均销售水平,都保持在58以上。我们的最低比其他人的平均水平线还要高出5个百分点,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秦秘书长找个新华系统内部的人员问一下就知道。”
秦志远眨了眨眼睛,对于这些数据背后,所代表的真正含义,他虽然还有些不了解,但这不妨碍他得出最直观简单的结论:“也就是说,别人购进了10000册各种各样的图书,最后只卖出了5800本,而你们卖的最差的一本图书,也是购进100册而卖出了63册?”
杨一笑着点点头,虽然这个理解很粗浅很笼统,但在大方向上并没有任何错误。
“这份眼光确实不错。”得知了这个情况后,即便是秦志远,也无法再对云中书城的营销策略,以及杨一在相关方面的眼光产生质疑。
选对一本畅销书不难,甚至有些教育书店,直接就只经营教辅类图书,几乎不存在教材卖不动,担心经营成本的问题。但前者除了考虑经销商的眼光之外,也要看市场风向和运气问题,后者更是取巧,得益于华夏的社会观念和“一考定终身”的大环境大风向。
而云中书城既不是靠教辅类图书支撑场面,也并非运气好到逆天,把所有的畅销书都收集到麾下。从眼前的销售记录上来看,还有很多销售率在60到75之间波动的图书,这种图书并没有畅销书那种走货空仓的实力,但是却实实在在支撑起了云中书城的销售额度!这一类可以被称之为“长销书”的第二梯次图书,才是真正考虑一个图书经销商眼光的商品。而从记录上来看,云中书城……或者干脆说是杨一,的确是很有眼光的。
面前的这份成绩单确实很耀眼,而且秦志远也不担心对方造假,这种东西,联系工商税务部门稍微清查一下,就能搞到最原始的账面记录,如果是想要在魔都扎根,阳一文化还不至于胆大到,或者说傻到欺上瞒下的地步。
但这些还不够,仅仅只是一个图书经营,并不能代表阳一文化作为一个文化集团产业,所拥有的长远生命力和发展潜力。很简单一个道理,你卖书卖得好,是因为你了解消费者对书籍的真正需求,可换了其他方面呢?说不定让你卖菜都会亏本。
杨一的底牌,自然不只是云中书城的销售记录,而且为了和越州那边达成交易,云中书城最终是要卖掉的,就算经营的再好,也不关阳一文化以后的事了。
所以他立马拿出了第二份调查数据。
“这是……”秦志远看着面前的统计数据单,很是好奇地轻声念了出来:“国内旅游市场统计报告。”
“对的,就是这个。”杨一自信地笑了笑:“并非因为秦秘书长您是体制内人,我就在这里大肆夸赞着我们党的优越xìng和好处,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圣人,也没有完美的政党。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党算是有史以来出现的各种执政党派中,做得比较好的一个。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建设,很有值得内部人士自豪的地方。而建立在经济发展基础上的,就是普通民众在jīng神文化消费上的需求提升……您看一下,在90年的时候,旅游产业带来的经济收益,还只有几个亿而已,但这一数据在95年就翻了两番,现在马上就是第二个五年,可数据却直接变成了95年的十倍。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商机,您作为zhèngfǔ办公厅大管家,应该有最直观的感受吧?”
秦志远一页页翻动面前的调查数据,这些数据都是有资料可以查询的,并非杨一信手写就。
“资料很详实,简直比地方zhèngfǔ年度工作会议的报告还全面。”他点点头,第一次对对方产生出一些刮目相看的感觉:“但是旅游产业的发展,和你们阳一文化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杨一没有急于作出解释,而是又拿出一份资料。
这一次的资料就更加厚实了,而且也不再是白纸黑字,而是彩sè铜版纸的宣传画册。画册上面印着的,正是溪止古镇的宣传资料。
“根据这半年我们阳一旅游,对前来溪止游玩的游客做出的消费意向调查,以及收集整理的全国旅游市场分布数据,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未来十年的时间里,旅游产业还会以爆炸式的形式膨胀增长,而提早做好布局准备,就是为rì后分蛋糕打下了最良好的基础。”杨一把宣传画册推过去,指了指上面的照片:“而且不同于现在已经出现的,那种破坏式的过度开发,我们阳一旅游在溪止古镇的开发工作上,有着得天独厚的经验和优势。长远、保护、着眼于文化的传承,这就是阳一旅游在历史人文以及自然景观方面,所具备的优势。而对于旅游区当地的产业引导工作,我们也有了相当的工作积累,在这上面我可以放言,阳一旅游说自己是第二,其他地方的旅游区就没有敢说第一的。”
这一点,重生少年绝对信心满满,相比较后世老百姓们旅游回来,在网上大肆抱怨景区游客太多,基础设施不到位,过度开发破坏环境,旅游从业者良心缺失坑害消费者等等现象,阳一旅游在这上面做得尤其到位,游客的满意度一度飙升到了97以上!
当然,随着去溪止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满意度可能要不可避免的下降,但即便是可预见的降低,也要远超国内其他景区。
见秦志远被这一份资料吸引住,杨一不失时机地拿出了对比:“您看一下,这里是魔都周庄的旅游现状调查分析报告,不管是景区建设,从业者引导,还是对外宣传,游客接待等方面,两者都不在同一水平线上。而溪止的种种现状,已经说明阳一旅游在本职工作上的前瞻xìng了。”
周庄,对不起了,要拿你当垫脚石。
杨一在心里猫哭耗子地假装叹气两声,然后暗暗观察秦志远的神sè。
后者看的很投入,尤其是溪止的种种开发策略,让他这个和经济建设密切相关的官员,产生了尤其浓厚的兴趣:“不错,很不错,如果溪止的现状,跟你这些资料上说的一模一样,那么我至少同意,你们在旅游文化方面,做得还是相当到位的。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如果都像你们这么做,在一开始就进行大资金投入,搞保护xìng开发,这种策略,是否也适宜其他旅游景点?”
对于对方的疑问,杨一自然是心知肚明,自从国家开放以后,再加上前一代领导人几乎是唯成绩论的观念,让很多地区的执政官员,对经济建设也无比看重,可以说第一是经济建设,第二是经济建设,第三还是经济建设。而有了这种前提和论调,先开发后保护,几乎是国内官场的共识。正因为如此,对方对于阳一旅游这种保护xìng开发的举措,自然是心有疑虑。
“当然合适。”
杨一无比肯定地点点头,这一刻,他心中想到的,是流落在外的敦煌壁画,是被国外考古学家珍若生命的甲骨文龙骨,是流落在国外各个博物馆的历史明证。作为一个重生者,只能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前面这些东西都是在国家民族遭受灾难之际,无可奈何才流落出去的文化瑰宝,可当国家开始强大后,明明自己可以做到的东西,却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让本可以流传千年的珍贵历史,一再遭到让人扼腕的破坏!
394.师兄
说起来,这里面也许有一部分体制的原因,但杨一并无意在这上面纠缠,他又不是重生回来去征服官场,做到自己能够做的就行:“秦秘书长您别觉得我是杞人忧天,毕竟国内的有些文化传承,和自然景观不一样,黄河浑浊断流,我们还可以通过治理水土流失,让母亲河重新变清;桂林山水不再灵秀,我们也可以通过限制游客人数,对景区进行保养修缮,让那里重新山清水秀。可要换了是溪止周庄这种带有历史烙印的东西,一旦遭受到人为的破坏,那就是怎么样都追寻不回来的了 ”“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但我可以保证,发展和保护并不矛盾,投入大,可以在前来旅游的消费者身上做文章嘛。而如果选择了我们阳一旅游作为开发商,我们也可以适当让利……赚钱的点子多的是,杀鸡取卵是最要不得的办法。”
“哈哈,有道理啊,那行,我们就先不详细谈这些了,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方面的东西要说的?”秦志远很和气地大手一挥,算是暂时把争议搁置下来。
“旅游方面已经说完了,但这是dúlì的大产业,还有很多可以深挖的东西,您回头可以考虑一下。另外还有,就是我们老百姓最离不开的衣食住行。”说完了阳一旅游后,杨一又掏出第三份资料,摆到了秦志远面前:“这里是有关餐饮行业的调查报告,比旅游产业的数据还要多,您有没有什么tèbié感兴趣的地方,提出来我可以直接指给您看,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大致给您介绍一下好了。”
“你们阳一文化还涉及到了餐饮行业?”秦志远微微有些失笑,显然在他的观念里,“吃”和“文化”这两者之间,似乎存在了相当大的距离。
“如果是其他国家,估计得把餐饮业归纳到服务xìng行业里面,可在华夏,我觉得只能放在文化领域。”杨一表情轻松地开了个小玩笑。
“哈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把餐饮业还真不算服务xìng行业。华夏的文化里面,缺了吃还真不行。”秦志远也爽朗大笑,觉得面前的小朋友果然有点儿意思。
“餐饮业的数据报告,我就不多说了,相信您对这一行的效益肯定是心里有数的,我就着重说一下我在这上面的布局吧。虽然现在还没有分出阳一饮食,但总体规划已经有了,另外我也在越州弄了一片试验田,就叫做杨家老店的。”说到这里,杨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嗯,当然,和那些餐饮大鳄比起来,我这个小饭馆确实不够看,但在饮食文化上面,我相信不比国内的一流餐饮企业来的差了。”
一边说着,杨一边打开第二个宣传画册:“这个是我家的杨家老店现状,都是上个星期才刚现场抓拍的,因为是试点的缘故,所以很多东西都没有展现出来,但基本上还是表现出了江湖菜的风格。”
事实上,作为餐饮这个行当来说,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菜的味道,要是饭菜的味道不可口,哪怕店里面挂着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也未必会有人多看一眼。
但在保证了饭菜味道的基础上,客人用餐的环境,服务质量,就显得尤为重要。而在杨一给出的画册上,重新装修过的杨家老店,几乎重现了旧时酒楼的风貌,柜台、屏风、影壁、雕花的窗棂、厚重古朴的八仙桌,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古时气息扑面而来,青衫纶巾觥筹交错,之乎者也扑面而来
“哟,这个店有点儿意思,大有古风啊。”秦志远眼睛一亮,作为一个zhèngfǔ工作人员,在吃吃喝喝上面,他们这类人就显得格外有造诣,对于一个酒楼饭馆的看法,已经远不是吃得好就算数的,十分讲究一个用餐环境,情调风貌。
“这只是一个方面,虽然我有志把阳一饮食做大做强,但并不准备缔造出一个标准化的餐饮集团,国外的肯德基麦当劳固然尤其先进xìng,但想要把中餐发扬光大乃至让世界接受,标准化就显得无足轻重了,比如在现有的八大菜系上,我在井冈山在韶山弄个红sè饭庄怎么样,在洞庭湖在长江边上弄个临水高阁怎么样,在魔都这里,重现一下宋朝时候的樊楼,然后在开几个草根气息的江湖馆子,总而言之,因地制宜……”
正说的兴奋,忽然看到一边的孟昶给自己使了个眼sè,少年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很是不好意思地羞赧了起来:“抱歉秦秘书长,一说到具体的策划细则上面,我就有点走火入魔了,这些细节方面的东西,实在不应该现在来谈,太耽误你的时间了。”
“不要紧不要紧,今天下午的时间本来就是预留给你们的嘛,而且在细节上下功夫,才能看出你们是不是真心想要把文化产业做强做大。”秦志远所说,虽然不乏场面话的味道,但从内心来说,他对杨一的感观也确实一再好转,能够不夸夸其谈,而是沉下心着眼于具体细节的人,才是真正想要做事的人。
“那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方面,就是互联网了。”杨一没有因为对方的夸奖而得意,反倒是不住地提醒自己,自己眼前这个人,可是决定阳一文化是否能获得政策照顾的关键人物,可千万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互联网?”秦志远显得有些意外,但也兴致勃勃地问道:“我还以为,你接下来要谈到阳一出版的问题呢,至少据我所知,阳一文化现在最主要的盈利方向,还是你们自己的出版物吧?包括了你的畅销书,还有你一手策划的那个什么漫画?”
“这两个是放在一块儿来说的,出版固然是阳一文化的核心和树根,但想要开枝散叶,把相关产业做大,始终离不开互联网。”杨一答道:“而将企业布局的重心转移到网络上,也是我们放弃实体书城的原因之一,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云中书城。”
这个答案,显然有些出乎秦志远的意料,抬起身子,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但事实上,这位魔都zhèngfǔ高管的心里,已经在急速运转开了。
究竟是以退为进,给自己放弃云中书城找理由,还是这个小家伙的真实想法?
“其实,准确点说,阳一文化未来最重要的核心,第一是互联网,第二是以宣扬中国传统文化为基础的漫画……”
……
就在杨一为阳一文化的迁移而奔波之际,距离魔都不远的越州,阳一文化未来最重要的核心之一,苏晚正依在窗边怔怔地看着午后景致。
即便是现在的生活,和以前那些苦难rì子比起来,已经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样子,但女孩却依旧没有因为这些改变,而让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丰富一些。尤其是现在这种风雨yù来的rì子里,因为她和杨一的关系,周围所有的流言和八卦,都若有若无扯到了阳一文化上面。尽管在事实上,这些人可能连阳一文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都不清楚,但这不妨碍他们在饭后纳凉时,目光不经意地瞟向这边。
就如同今天午后,蓬勃的阳光洒满青石巷陌,而外面的风很柔和,窗台上的风铃草和栀子花被吹的沙沙作响。然后穿过她的发梢,在屋子里调皮打转儿。阳光从窗帘的罅隙映下来,落在苏晚灵秀的鼻梁和轮廓无比美好的侧脸上。
如果杨一在这里,那小子一定会假模假样地谈论漫画,然后说着说着就探前一些,因为在女孩衬衣的领口里面,有着无疑非常美好的东西,值得一拼。
可是现在没有杨一,只有屋子后面的小小沟渠水巷,空气里充溢水草的清淡凉气,在蝉鸣声中也有些变得若隐若现。
就在这种明明是无比喧嚣,却意外让人心安的气息里,陡然响起某个陌生的声音:“你好阿姨,请问苏晚是住在这里吗?”
女孩下意识皱起眉头,因为她已经听出来,这不是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想从窗户里探出头看一下,可因为窗台上的植物,让她只能看到一个简短利落的短碎发。然后她母亲的吴越软语就回应出来:“你是……是晚晚的同学吧?”
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呵,这个,我应该算是他的师兄吧,刚从国外回来,听以前的同学说老师又收了个小师妹,所以过来看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