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言辞之力
师兄?
自己哪来的什么师兄?如果是说沈嵩之的弟子,那对方给自己加上这种称谓,倒也不算太过突兀,但不知道为什么,苏晚就是从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而且就算是老先生的学生又能怎么样呢?苏晚自认为自己和那些名义上的师兄师姐们,似乎不会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和交际,这无关年纪和出身,只是她的个xìng作祟而已。
但是下面的动静,并没有依照她的心意变得平静下来,而是再度传来母亲的声音:“噢,原来是沈老师的学生,你好你好,快请进这边来,你等一下哈……晚晚,晚晚……应该没有睡午觉吧?苏晚你听到没有?你的同学来了,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苏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越州老百姓,所以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最平常不过的普通人心理,对待晚辈客气热情 ”“ 。除此以外,如果说还有什么让她显得爽朗热情的原因,那么一则是沈嵩之的身份毕竟作为省会城市前党校校长的他,哪怕是久不问世事,可在一般人的眼里,依然是高不可攀的神秘存在,在很多饭后茶语的八卦中,不乏“你又不知道了吧,像人家这种党校校长的身份,就算退休了,也比在人大政协里面挂职的养老干部要强得多”,“我怎么不晓得哩,现在的官儿,那都能算是他的学生”之类,而正因为这些口口相传的八卦,也使得老先生世外高人的形象愈发鲜明。苏母虽然说不上有攀龙附凤的势力心思,不至于让女儿紧紧巴结着她的老师,但有些反应纯粹是发乎自然,是斗升小民对官僚体系的敬畏。
至于其二,那就纯粹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心了。
苏晚的xìng子冷淡,不爱多说话,如果这种xìng格放在一个双亲俱全的家庭里面,那无疑算是让人省心的丫头了。可与现实相反,苏晚这种xìng格的形成,和从小就只有母亲的事实,以及足以称得上苦难的童年经历分不开,站在这种角度来看,这个女孩子现在的状态就不免让做母亲的忧虑,即便有了经常过来的杨一,可还是显得交际圈子过于狭窄。同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们,哪个没有三五闺蜜,哪个没有一群说说笑笑的朋友?
所以在看到来人后,她才热情的让人意外。
女孩子皱皱眉头,虽然心里是毋庸置疑的不情不愿,可十几年和母亲相依为命的rì子,让她不习惯直接对自己唯一的亲人无动于衷,甚至发出反对的声音,也只能如同幽魂般面无表情地飘然下楼。
“来,快来招呼你的师兄,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不知道叫人呢?”苏母一边故意板起脸数落抱怨,一边女儿拉到沙发上坐下。
“不要紧的阿姨,大家都是师兄妹,没必要那么客气的。”自称是师兄的这一位,绝对算得上第一眼美男,如果用更加jīng准和中肯的语言来说,那就是非常符合华夏人审美要求的“温润君子,如兰如玉”。
鼻梁高挺,眉目修长,紧抿着的嘴唇似乎昭示着在儒雅面孔下,还有着一颗更为坚韧的内心。再加上恰到好处的文人式偏分,以及一副很平常不过的窄边眼镜,让他看起来格外的心生亲近。
看到苏晚默然出现,男子的瞳孔中,惊艳之sè如同弧光掠影一闪而逝,然后十分得体地伸出手来:“是苏晚小师妹吧?我叫崔钰,算是老师带出来的第一批学生吧,后来因为家庭关系,去了岛国那边,因为这件事情,老师一度气得要把我逐出门墙,后来还是师母和几位同窗说情,才没有被赶出来……”
“和我有关系吗?”苏晚皱眉,言辞一如既往的凛冽。但其实熟悉她的人一定知道,这并非是小女生不耐烦的标致,因为在她的感观里完全就没有这种概念,皱眉是习惯xìng动作,而她所说的这些话,也只是内心想法的真实体现。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人家师兄来看你,怎么说都是客人,还懂不懂礼貌了?你自己一句话不说,还怪别人有关系没关系?”苏母睁大了眼睛,三分气恼七分无奈地叱责着女儿,然后又一脸歉意转向崔钰:“不好意思啊小崔,我这个丫头太不懂事了……”
崔钰倒是好说话,丝毫没有羞恼或者不忿的表示,反而很理解地笑着点头:“阿姨你不用这样,小师妹的脾气,几位师兄弟都跟我说过的。别看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这个心里准备,那是早就做好了的。”
对苏母温和一笑后,男子又转向不为所动的苏晚:“其实,我刚刚那么说的意思,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在老师这么多学生里面,要认真算起来,也就我跟小师妹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一开始还以为我们会比较有共同话题呢。”
苏晚还是不做声,心思早就飞到了无比遥远的地方。
只有她的母亲还在一个劲儿打圆场:“哦,小崔你说,你跟晚晚是怎么……”
“因为当年去岛国的事情嘛,把老师给狠狠气了一回,所以他到现在还对我有意见呢。而且这些年在外面,我所从事的事业,也跟小师妹是一个行当。”崔钰苦笑着摇摇头:“我说的共同语言,就是漫画了。我想以老师的xìng子,应该是很不待见小晚你从事漫画的吧?”
果然,崔钰的语言攻势起到了作用,苏晚略带诧异地抬了抬眸子,第一次显示出自己的兴趣来。自然而然的,她也就忽略了对方口中的“小晚”,这个足以引起她不快的称呼。
“怎么说呢,虽然我名义上是师兄,但有道是闻道有先后,在事业上也应该这么算吧。”崔钰第一次露出不好意思的脸sè,似乎有些开不了口的样子:“比起小晚你的《云荒》系列漫画,你师兄我现在还是一家蚂蚁动漫社的小编辑而已……”
女孩的眼珠微动一下,然后才明白,对方口中的“蚂蚁”,不是动漫社的名号,而仅仅是个用于修饰的形容词而已。
见女孩来了兴趣,崔钰到并没有跟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一样,反倒愈发稳健谦和:“幻川社,又叫accstudio,不过小晚你肯定没有听说过吧,这也没什么,其实我们会社在岛国都没有太大的名气,确实不太为人所知,不能跟讲谈社比啊。对了,小晚你现在,跟阳一文化还有讲谈社,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你在阳一文化是签约作者?”
见苏晚渐渐不再太过排斥自己,崔钰就把话题慢慢摊了开来,其实认真说起来,他也只是沈嵩之刚从党校校长位置退下来后,进入越大的第一批普通学生,而并非像后来专门带的弟子,又或者苏晚这样,开始进行一对一的教学。正因为在传统绘画上缺乏天赋,所以他在确定自己得不到沈嵩之的青睐后,才干脆东渡岛国,彻底换了个行当。至于把沈嵩之气得要赶他出门墙,那就是典型的文字游戏而已,事实上,当时在他主动跟沈嵩之提起,自己在传统绘画上前途不大,想进行商业化创作后,老先生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略微对他的不坚定,表示了某种不满而已。
但这件事情,也就他和老人二者知道,再没有第三个知情人,但是对外说起来,崔钰从头到尾,都夸大了沈嵩之对他的不满,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在家人和老师之间,处于两难地位的无辜之人。
他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既然无法得到沈嵩之的看重,那么就干脆制造出一起师徒因为彼此理念不合而分手的事件,至少从表面上看,老先生是看重他才会不满,给人一种他的的确确是沈嵩之很看好学生的印象。
这种印象可能无法让他的事业有所进展,可一旦回到国内,这就是数得上的谈资。至少在圈子里,他完全可以凭借这种印象,而获取不少原本难以得到的便利。
至于沈嵩之那边?
他都一再声明,老先生当时气得不行,又有谁会这么不长眼,还专门跑到后者那里求证一番?
听到崔钰打听起自己的事情,苏晚并没有多想,因为对方问的是有关漫画的问题,在接触久了这个行当后,女孩也看过太多为了漫画,而彻夜不眠不休的疯狂从业者,别的不说,阳一出版的编辑五部,专司负责动漫类书籍的部门里,就有不少这一类的编辑。为了一本或很有个xìng或很有市场前景的漫画,他们可以连着通宵审稿,可以为了一个分镜头里的细节,跟作者煲好几个小时电话粥,比传统作品的编辑要疯狂得多。
所以在她看来,崔钰这还没说两句,就扯到了漫画上面,正是一个动漫人所应有的态度和素质。
想了想,苏晚摇摇头:“不算签约作者吧,但我就在阳一文化里面。”
其实女孩本来是想说,我就是阳一文化的人,可是在组织了一下词汇后,又觉得这个说法的市井气息太重,在现在这个场合似乎不太合适。
“还不是签约作者嘛?”崔钰心中一喜,但神情却只是显得好奇,并没有任何其他情绪一样:“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啊,按道理讲,小晚你也去过岛国的,应该知道那边的顶级漫画作者是什么样的待遇吧?不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搬弄是非,要是换了在那边,像你这样的人才,三大社早就当作是宝贝一样高高供起来了,哪还会不签订合同。”
虽然崔钰表现的很自然,确实没有太多挑拨离间的味道,好像他的这些话,都是发乎情处于自然一样,可苏晚依旧不乐意了。
女孩的表情再度冷漠下来:“不是不签订,我就在阳一文化里面。”
她并不习惯解释太多,阳一文化是那个少年的,自己的漫画也是,甚至连自己……
但是她突然xìng的放空,却被崔钰理解为对此事的深究,于是男子自以为不失时机地趁热打铁:“其实这也没什么,小晚你毕竟还年轻,现在就当是磨练了,以你现在的成绩和在国内动漫界的名气,以后想走什么样的路都行,不必急于一时。”
很老练的说法,要是换做浅薄点儿的男人,可能现在就是另一个说法了:怎么,小晚你不相信,要不然我给你联系一下三大动漫会社?他们给出的条件肯定比阳一文化要好。
苏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就干脆沉默下来。
倒是她的母亲,从崔钰话中听出来一些味道,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女儿。
但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并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无法像名媛贵妇一样,对自己女儿说出委婉而蕴涵人生至理的训诫,譬如“你看我们的前方晃及条路,这条路就像是你以后要走的人生一样,必须用超过八十码的时速永远别停步,如果你为了路途的风景,这一瞬间的动心赚取了你努力朝前奔走的心,这甘之如殆的蜜糖麻痹了你要进取的意志,那么隐遁于这滴蜜糖之后的,只能是干涩的尘土,不苦但是却绝对难以下噎的泥泞”这种话语。这不是她的风格,她也说不出来。
不过没有富含哲理的母女交流,却不代表她对崔钰说的话没什么想法。对面的这个年轻人,话里话外,似乎总在暗示着什么啊?现在固然是不急于一时,但以后呢?他的意思,是说自己的晚晚,以后还能有更大的成就吗?
想到这里,苏母忍不住在pángbiān笑道:“呵呵,那就承小崔的吉言了,要是以后能帮晚晚发展,你可不要不管啊。”
“阿姨太客气了,我和小晚本来就是师兄妹,这也是应该的。”崔钰心中再喜,虽然没能第一时间攻下苏晚这个堡垒,可得到她单亲母亲的认同,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开始。
396.交错的投影
至于苏晚,他相信,自己迟早能获得这个女孩的青睐,这种青睐并不是指感情上虽然眼前的女孩,不同于他平常见到的那些小姑娘,有着前者所不具备的冷清感,而且除了过人一筹的气质外,相貌同样是无可挑剔,但彼此间毕竟年纪相差太大。对于已经二十出头,开始对事业投入了更多更大jīng力的男人来说,女友的养成游戏固然很有趣味,但这只能是事业之余的附属物。崔钰目前最看重的,还是苏晚的《云荒》系列漫画 ”“ 。
如果能得到这一系列漫画的出版权,甚至最好是成为这个女孩的专属编辑或者经纪人,那么在未来的收获,也是异常可期的。
至于苏晚本身,崔钰不介意在得到这个女孩子才华的同时,顺带把对方也收入囊中。毕竟女孩很养眼,称得上是不折不扣的气质女生。
有了这种想法后,再看向苏晚那jīng致锁骨时,崔钰的内心也不免蠢蠢yù动起来。他在岛国已经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对于那边的人情风俗,尤其是高中生的援*交活动,早已经食髓知味,如果面前的小小佳人能够为自己所掌握,那么她那玲珑有致的身躯,会不会也和岛国的那些女生一样,有着青chūn无敌的挺翘和温暖湿润的泥泞呢?
苏母没有觉察到对面这个男人的野心,犹自一叠声地感谢对方:“那我可就放心了,有了沈老师的监督,有了你们这些师兄师姐帮助,我算是不怕晚晚会走偏路了。对了,小崔你说,晚晚她是专心学习绘画呢,还是继续画现在的漫画?我总感觉后面一行,有点儿不务正业的样子。”
这不是苏晚母亲一个人的看法,还有很多很多这一辈的家长们,对于漫画这种事物,总免不了打上“玩物丧志”的标记,虽然绘画和漫画只有一字之差,可前者就是高雅的艺术,是华夏瑰宝,而后者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即便是苏晚从事漫画以后,已经给这个家的经济条件,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内心深处,苏母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在衣食无忧后,可以放下在漫画上面的心思,转而把jīng力投入到更能带来名声的方面。
崔钰闻言就笑了。
自己巴巴的找上苏晚,不就是为了把这颗摇钱树抓在手里吗?要是这小女生不再画漫画了,自己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儿呢?难道只是为了泡上一个中学生女朋友么?
所以他连忙堆起笑容,很是耐心地跟苏晚母亲慢慢解释起来:“阿姨,其实您的看法呢,应该说是代表了我们父辈那一代人的传统思想,但实际上……”
相比于崔钰因为发现了母女间的观念裂隙,而显得兴高采烈,苏晚此时无疑非常不满。
这一刻,苏晚透过玻璃看到窗外的寂静小巷,以及门口的木棉树下被倾落阳光印映出来的团团光影。玫红的花朵在炙白光线中浮动,于蝉鸣的声浪中偶有摇拽,夏末的炎热在这一刻更胜。但是明明是明亮到灼目的九月晴天,在女孩眼里却没有任何鲜艳的事物存在。
身处的城市散发出鲜活味道,但是这里没有杨一,只有萦绕不绝的对话。而两个人的道路似乎在身边的繁琐语言中,渐渐拉成了两个不同的位面,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袭来,让女孩的人生也是宛如踏进了空洞。
她其实很想说,比起以后所谓的种种发展,什么更为人赞誉的前途和人生,自己更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至少有些人会让她压抑的连口气都喘不过来,可有的人却能让她无比安心自在。所以真正重要的那些,永远和其他人的目光没有关系……但这一切都是不太可能直接说出来的。
因为她永远充满了漠然,这是在长达十多年的,已经经历过的人生里面,所养成的再也无法改变的习惯。一旦开始不善于表达感情,人就永远也不再善于表达感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晚母亲和崔钰的交流终于告一段落,而后者在看向苏晚后,拿出一种大哥哥宠溺小妹的好笑神情,颇为自来熟地拿手在女孩面前晃了晃:“听几个师弟说,我们的小师妹很爱懂不懂就放空发愣,原来这居然不是江湖传言啊。”
这句话很亲切,仿佛大家真的是在一个学堂里长大,跟随着一个老师,吃饭在同一个饭桌的同窗,而且尤其让人称道的是,崔钰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就连苏母都感觉到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突兀。
“晚晚,我跟你师兄说话,你就算没话讲,怎么也应该好好听着吧?这丫头!”苏母被崔钰哄得很开心,而且在对于苏晚以后的人生规划上,崔钰的一些看法,也得到了她的极力认同,觉得不愧是在国外待过的jīng英人士,对于一些问题的看法就是一针见血。
“哦。”母亲一再出言提醒,苏晚都有些不耐烦了,但她就算是在自己的妈妈面前,也几乎不会表现出太过jīliè的情绪,闻言点了点头后,就不再说话。
见自己和苏母聊得不错,而且这个苏晚也不像自己先前打听到的一样,最少还是给了些回应,崔钰也就愈发信心满满起来。又在心里组织了片刻的措辞,他才貌似不以为意地提出邀请:“对了小晚,你这几天有没有时间?我听说在魔都那边,会举办一个大型的动漫展,里面有很多周边像是手办,同人之类的,在国内很少见到。要不,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其实说实话,贸然拉你过去也不太好,但师兄我在国内,的确没有什么说的上话的人,谈到漫画,不说老师了,就连师弟师妹都笑话我。其他的一些小孩子,又只是兴趣爱好并非只圈子里的职业人士。”
苏母闻言,马上在pángbiān推波助澜,她倒没忘早恋这个方向去想,在她看来,杨一和自己的女儿虽然不说是小男女朋友,可时常往来时观察两人的端倪,终究还是能发现一些情况的,晚晚这丫头对同龄人包括女生那都是不假辞sè,唯独不排斥和杨一在一起,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她现在考虑的,仅仅只关系到女儿以后的人生规划。
“不了,谢谢,我只是对绘画有兴……”话才出口,苏晚却陡然间刹住,然后抬头看着崔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平静:“是在魔都对吗?具体是什么时间?”
“对,在魔都,漫展昨天就开始了,但真正有分量的活动都安排在后天才举行。”崔钰心中一喜,虽然和苏晚认识还不到半个小时的他,觉得这女孩的表现有些奇怪,但还是有条不紊地快速回答着:“而且虽然我在岛国混得不行,但毕竟也是好几年的圈内人了,要是小晚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一些外人无法涉及的东西。”
殊不知,苏晚这时候想着的,只是另外一个人。杨一现在就在魔都吧,如果后天过去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和他在一起。虽然他在忙公事,自己不应该打扰才对,但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那个家伙了……
“嗯,后天,早上出发。”苏晚点点头,似乎只是向别人宣告自己的主意,并没有丝毫征求对方意见的打算。但崔钰却完全顾不上这一点,因为他要花费很大的jīng神,才能让自己不被欣喜若狂的感觉给冲垮。
《云荒》,版权,经纪人,升职……崔钰眼前的空气里,似乎有无数yin*男人野心的名词,在烟烟袅袅地浮现着。
……
“大体上就是这么多了,因为互联网的扩散作用,所以这是任何一个在新世纪想要有所作为的人,都无法视若无睹的新兴产业。其实这么说吧,如果按照我内心的想法,作为我个人来说,是不想触碰这个行业的,因为阳一文化未来的布局您也看到了,几乎就仅仅只是着眼于各种文化行业,其实在盈利上面,我个人并没有硬xìng要求。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让华夏文化传承并更好的发扬光大,这就足够了。”
杨一说到这里,表情不由得就复杂奇异起来,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又重新暗自整理jīng神:“但已经有无数的事实告诉我们,理想主义只做不了事情的,而且在现在这个资本为王的时代里,不管说实现个人价值也好,还是为了民族文化的发扬,资本总是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想要做事情总得要钱啊。所以在进行了多方考虑之后,阳一文化决定还是涉足部分互联网产业。”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跟我们政策研究室的很多经济学者,观点是一样的嘛。”秦志远笑着点点头,他这倒也不算透露国家信息,如果把时间提前个四五年,哪怕杨一说破天去,信誓旦旦阳一文化会在互联网方面怎样投资,他也只会站在个人角度,给杨一提出有限的建议,而绝对不会扯出政策研究室来。
不过在经历了第一轮的互联网热cháo后,华夏只要是处于社会信息前沿的那一批人,都明白这个新生事物将会带来的商机。所以秦志远表明态度,倒也不算什么,要是他继续隐藏政策方面的倾向,反倒会让人觉得zhèngfǔ在面对新事物时的迟钝。
可才赞同了一句,秦志远又笑吟吟地追问道:“小杨你既然说,在互联网科技方面也要布局,那你们怎么把互联网和文化产业联系起来呢?”
397.对赌条件异想天开
没有过多考虑,杨一直接拿出来今天的第三份调查报告,同时首先纠正了秦志远口中的一处口误:“我们只是在互联网方面布局,不是互联网科技方面。因为从根本上来说,阳一文化以后想要做的,是依托于rì后将要出现的各种互联网技术,但我们本身并不会从事第一线研究。阳一文化只是下游的受益者,产业核心的本身不在这上面。”
“至于联系嘛,第一就是国内的互联网发展成熟以后,阳一文化的全新转播方式,比如现在一本漫画出版,出版行业最上游的作者作品资源,这都不用说,紧接着就是中游的印刷行业,以及下游的各种渠道商经销商 ”“ 。但有了互联网以后,这些东西都可以省略,直接做到作品面对消费者。而当互联网和电脑普及以后,有关阳一文化出版物的各种周边产品,也能得到进一步的开发。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依托于现在集团下两个版权源头,新丝路和炎幻这两个网站,可以进一步开发出电视电影,游戏动漫,彻底把这种传统文化类产业,和新兴的互联网结合起来……”“思路倒是不错。”秦志远肯定道:“但是嘛……”
还但是?杨一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其实他刚才透露的这些,已经是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间,国内几个互联网巨头的发展思路了,尤其是游戏娱乐产业,几乎可以说是暴利xìng质的现金nǎi牛。试问第一批互联网富豪里,有多少是依靠一款游戏从而被民众所认识熟知?
“你们阳一文化在传统文化产业,尤其是出版方面的实力不错……”
杨一叹了口气,秦志远的话不算轻视,自己虽然是重生者,但有些东西的确不是再来一遍就可以做好的。即便是没有出现这一场剧变,阳一文化也同样算不上什么引人瞩目的商业集团,所以对方用一个实力不错,在某种程度上都要算是场面话了。
见杨一神sè如常,秦志远在内心肯定了一下,才继续道:“但你刚才说的影视,游戏等等作品的衍生产品问题,到底能有多大的效益,这一点还真的不太好说,所以这个可不能作为你们的优势列上去。”
少年笑了笑,丝毫不因为秦志远的点名而着急,而是径直指着第三份调查报告:“这是我们的邻居高丽那边的游戏产业调查报告,您可以看一下,这个行业到底有多朝阳。下面则是大洋对面花旗国的调查报告,为了得到这一份报告,我们可是花了一大笔钱呢。”
秦志远闻言,这才慢慢翻看起来面前的资料,当一个个数据从他心头划过后,内心的惊讶也不由得肆意蔓延生长,作为一个在体制内厮混了几十年的成熟官员,他对于游戏这个全新行业的资金造血能力,也是异常惊讶,显然没想到给小孩子家家玩得东西,居然也能产生如需的经济效益。
但是在花了十几分钟,粗略看完了手上的资料后,秦志远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来的,不是怎么样利用好这个行业,而是冒出了作为华夏官员最基本的某种本能谨慎。略作考虑之后,他才神sè严肃地看向杨一:“这个产业的利好,的确让我有些惊讶,但不知道你们注意到其中最大的一个问题没有,游戏始终是游戏,现在国内的一些教育专家那里,已经出现了‘jīng神鸦片’、‘电子毒品’等等看法,要是你们阳一文化想要把这个产业做大做强,要怎么样面对舆论质疑,甚至是来自于国家层面的政策干预?毕竟这个东西面向的消费对象是青少年,而在青少年思想引导方面,国家从来都是宁严勿松的!”
一旁的孟昶担忧地看向杨一,他自己就是体制内人,最明白国家在这上面的谨慎。但既然敢于把这个问题摆到台面上说,杨一自然是早有准备,少年不慌不忙地点点头:“秦秘书长的疑虑是应该的,对于涉及到青少年成长方面的产业,怎么样谨慎都不为过。但是这个东西其实跟很多事物一样,都只能疏导而不能完全禁止,毕竟游戏是儿童……甚至是人类的天xìng,没有了在游戏和玩耍中放松,要让所有人都始终正经严肃,这同样也不太可能。其实相关问题可以参考chéngrén类游戏,比如说扑克牌,麻将等等等等,只要做好监管不去放任就可以了。只有打击赌博,可从来没有彻底禁止此类游戏吧?如果真要说电子毒品什么的,那在八十年代出现红白机的时候,国家就应该全面禁止了。”
见秦志远不说话,杨一只能继续努力:“比如说漫画,说白了也就是画,完全可以看成是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那么游戏呢,以前的打弹珠拍画片,不都是游戏嘛?这个东西我们可以提前一步制定监督机制,在市场蛋糕做起来以前,就开始有意识的引导,到时候说不定只会有功无过。”
秦志远闻言,又看了看手上的报告,上面来自另外两个国家的数据,让他很是念念不舍。
要是真能像杨一所说的这样,在国内,也能把游戏产业做到类似的地步,那这的确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新兴产业了。
其实在杨一给出的报告上面,有关的数据还都是单机游戏而已,现在的网络游戏还方兴未艾。如果再晚个一两年,等棒子国的泡菜开始发力从市场上吸金以后……算了,真等到那个时候,已经不用秦志远支持,早就有眼光敏锐关系过硬的家伙,开始在这个行业发力了。
“这样吧,其实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了,不管纸面上有多少分析数据,前景有多么多么美妙,最终还是要靠事实来支撑验证。如果希望魔都市zhèngfǔ方面能给予支持,我们阳一文化确实还需要拿出更多的东西,这也是应有之义。”会面进行到现在,杨一大致上也摸清楚了对方的想法,于是干脆直接抛出底牌来:“阳一文化的意思,是可以和zhèngfǔ方面,进行一个对赌协议,这样一来,市zhèngfǔ方面在支持我们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的顾虑了吧?”
“对赌协议?”秦志远第一次将诧异的表情流露在外。
很显然,杨一的这个提议,终于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从头到尾都稳坐钓鱼台的zhèngfǔ办公厅秘书长,也有些坐不住了。
“就是对赌协议,如果在规定时间内不能完成阳一文化自己定下的目标,我愿意将整个集团的股权让给zhèngfǔ方面,由市zhèngfǔ出面接收我个人的股份资产。”少年同样是第一次露出自己的锋利一面。
秦志远想了想,居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但长久的历练还是让他第一时间找到切入点:“那阳一文化……或者说小杨你吧,定下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在经济效益,也就是最终缴纳的税收方面,这还需要双方的进一步讨论,另外由阳一文化在经营过程中所产生的无形影响,也就是jīng神层面的正面效益,这同样需要专业的人员进行分析论证,但在过来之前,我们内部已经在大致上达成了看法前三年的经济效益比在越州时期翻番,从第四年也就是2002年开始,做到每年翻一番。jīng神效益方面则是打造出魔都在南中国,也就是长江以南地区文化中心的品牌。另外最后还有一点,是我个人提出的想法,可以在魔都市里,建立一所人文社科类学院,这个学院将会成为剑桥大学不算女子学院和研究生院外,第36个学院,也是唯一的一个海外学院。”
听到这里,秦志远终于忍不住了,前面那些经济效益也就先不说了,魔都作为华夏的经济金融中心,经济方面的些许成绩,其实很难成为打动执政官员的筹码,但后面两个,尤其是最后一个条件,则格外让他吃惊。
或者说……是让他惊讶。
让魔都的高等人文社科类学院,成为百年剑桥的一个海外分院?
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可看面前这个小小少年的神情,又不像是对方头脑发热之下拉出的虎皮。
如果对方说的这一个目标,真的能够顺利达成,那么随之而来的政绩和口碑……秦志远已经不敢想象了。
一个大学不算什么,甚至现在市zhèngfǔ方面发布消息,要在魔都建设出第二所震旦,第二所交大,这都不算什么,无非在教育界内部引发部分震荡而已。
可如果引入的学院,和百年剑桥搭上了关系,那说明什么?那将会有怎样的波澜?
平复下内心的震动后,秦志远沉吟半晌,却并没有马上松口,而是以一种莫名的目光看向杨一:“小杨你提出的这些条件,我还要上报到上面,等专门的zhèngfǔ工作会议召开以后,再给你答复。”
事关重大,而且对方最后一个条件着实有些异想天开,到底最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还需要组织专家论证一番,轻易下不了结论。
杨一点头,对方的表现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这不要紧,只要市zhèngfǔ还打算在文化形象方面做文章,他的提议就不会被忽视
398.狼烟处处
虽然在这次不算深入的会面中,杨一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秦志远依旧不可能立即对他做出什么保证,实际上这也是必然的结果至少在杨一前来魔都的时候,对于这种情况就已经预料到了。要是连接受眼下情况的承受力都没有,那他干脆也不要步入商海,就直接老老实实做一个重生的文抄公,赡养好老妈,再娶个不算顶级漂亮但也绝对不丑的老婆,安安心心过上新星的悠闲生活即可。
任何一个项目的投资,对于投资者和当地zhèngfǔ来说,都是需要万份谨慎一再验证的过程,尤其还涉及到政策方面的倾斜,这本来就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 ”“ 。如果杨一给未来阳一文化的总部选址,换成是其他经济水平不太发达的城市,或者这个过程会简略快速一些,但魔都不缺能够带来经济效益的公司,这个城市的主政者,更为需要的是一种声望和口碑,这种心态,决定了他们对待阳一文化这个新生事物的谨慎。
会面即将结束的最后,秦志远倒也顺带提了一下,想要旁敲侧击,眼前这个成熟过头的小孩子,需要他们给予什么样的支持,但在听完了条件后,却不免显得态度暧昧,一直到最后也没有给出一个相对肯定的答复。这倒不是魔都方面对阳一文化的迁入完全不看好,而是和后者的自身实力相对偏弱有关,要是阳一文化进驻魔都,到最后却又无法达到杨一所规划出的远景目标,那么在税收减免上的支持倒也罢了,最重要是的在土地上会形成大规模的浪费。
杨一提出的条件,除了在洋浦大学城附近,给出一块足以建造区级城区地标建筑的土地外,还要求在浦东新,松江,嘉定等片区划拨另外三块地盘,以便于阳一文化rì后的仓储物流计划。
少年提出这个要求,自然是为了以后的云上书城也就是云中书城的网络版,或者说当当以及亚马逊的“杨一版”打基础。这个布局,只要是后世经历过网购,对于实体书店和网络购物稍有了解的人,都会同意是无比正确的做法,然而在没有经历过互联网用户爆炸式增长,以及对电子商务前景无法预料的人们看来,杨一的这些做法就很难让人理解了。
“如果是你们阳一文化,还有在魔都开办实体书城的打算,我们大可以紧密合作,建立起另一个魔都的‘云中’吗,现在你一开口就要三块地,不对,是四块地!这就着实有些让我们为难啊。”秦志远摇摇头,他是实干型官员不假,而且对于华夏官场生态也摸得透彻,但从政和经商始终是两个不同的行当,作为普通人类而非重生者的他,自然对杨一的战略还抱有保守的态度。
很明显,魔都zhèngfǔ不愿意为了可能存在的风险,而帮阳一文化的未来策略买单。
“这些都可以慢慢谈的,我们也不是要zhèngfǔ无限让利,成本价拿地。这样吧,等秦秘书长把这些资料上报以后,我们再举行一个正式的洽谈会议,您看?”杨一理解地点点头,魔都虽然已经出现了经济高速发展的苗头,但现在毕竟还是98年,远未到新世纪以后地价一天一变的夸张地步,就算是以正常的商业用地价格寻求交易,阳一文化也绝对不会吃亏。
“那好,我会尽快把资料拿到工作会议上面讨论,到时候再商谈细节吧。”
……
夏末的溪止,景致依旧是一片脉脉江南的动人风光,镇子刚刚修缮的痕迹尚存,可片片楼台重画翡翠掩映之中,人为的斧凿开始消融在一天天逝去的时光中。黑的瓦片上苔藓微有枯黄模样,下面是粉白的墙壁,再下面就掩映着幽绿的波光倒影,进了镇子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一处三层的轩阁,下面是青石条砌成一个不大的院子,依依呀呀的吴越曲调传来,平添一份幽静。
此时正是午后…,一天中除了夜晚以外最为静谧的时光,除了蝉鸣鼎沸,应该就只剩下河巷两边夹岸的绿柳。哪怕是游客,也多半躲在一家家小茶馆的前庭后院,闲闲品味吴越之地的盛夏风貌。
可今天却有些出人意料,古镇上明明没有什么游客,可喧嚣声却在镇口的牌坊下面不断蒸腾发酵,直冲整个古镇的天空,如同故事里不详情节的预兆来临般,笼罩在这一方小小的世外桃源上。
“不行,什么明辉旅游开发公司?这是我们溪止人的地方,你们都滚远点,不要想在这里动手动脚!”一个汉子神sè激动地站在牌坊下面,手里的镰刀不时挥舞一下,在两拨人马之间带起一片令人心悸的光影。
而与之对峙的另一波人马,则是几个公务员模样的人,在不停苦笑开解着,他们后面则是一队商务人士,如果换一个时间地点,古镇上的人们肯定会以为这是哪个大公司组织的公司福利,来溪止组团旅游,但偏偏诡异的气氛却证明了事实并非人们的想象。在这一队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身后,还有好几十施工统一着装的工人,都是蓝衣蓝裤,还带着清一sè的安全帽。此时见气氛不对,这些本应该朴质无害的普通工人,也纷纷露出隐藏极深的暴戾一面,很是深sè不善地盯着古镇的镇民。
“这位师傅,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溪止是市里面指定,重点照顾的旅游开发区,怎么就成了你们本地人的私有土地了呢?要是没有zhèngfǔ的大力支持,你们溪止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先的白衬衣摇摇头,满脸好好先生的架势,对着镇民们不断苦口婆心:“我们区zhèngfǔ把明辉公司引进来,也是希望能让溪止的发展更上一层楼,能够让溪止不仅是在省里面,还要再整个华夏范围内都出名,这是双赢的好事嘛!其他的先不说,要是不靠外界力量,你们这里能比越州另外三个古镇还好?”
一边说,他一边指着头上的牌坊,指着周围摇拽的树影花荫。
溪止古镇大门口的这座牌坊,是翟筠芳的同事们,根据当地族谱以及越州府志的记载,又在整个旧时期苏松府的范围内进行了多次考证后,才重新复制出来的一块状元牌坊。配合周围的粉墙黛瓦,飞檐翘脚,还有入口轩阁后面,若隐若现的清波荡漾,让旧时江南风貌扑面而来。pángbiān还有一块记事碑文,详细记述了状元牌坊的来历。
“哼,算了吧,你少在这里谝三谝四,什么zhèngfǔ的大力支持,我们只记得这都是镇上杨家那个娃带来的好处,没有人家的阳一旅游,光靠zhèngfǔ?我呸!”中年汉子并不买账,很是不屑地撇撇嘴,根本就不为所动。
“这位师傅,你这么说就未免有点太狭隘了,虽然你说的那个阳一文化,在溪止的重建上面,确实做了不少事情,但总体来说还是离不开zhèngfǔ的领导嘛,要是没有一个中枢发挥调配指挥作用,光是地方企业怎么能把古镇恢复的这么漂亮?”那个zhèngfǔ方面的工作人员倒是很耐得住xìng子,还在强笑着不停缓和场面。
……
三中的校园里,在经过了让人昏昏yù睡的又一个四十五分钟后,学生们所期盼的下课铃声终于姗姗来迟,或前或后几分钟的时间里面,原本平静的校园忽然间开了锅一样,陡然鼎沸起来。其中也不乏被老师拖堂的班级,学生们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却不得不忍受所剩无几的休息时间继续被占用。
一瞬间,整个校园都多了几分活力和生气。
而正常下课的班级里,有学生不畏酷暑,来到走廊上远眺活动时,就正好看到两辆分不清牌子的小轿车,正驶向校园最深处的教师宿舍。
两辆小车鱼贯停在了一颗巨大的法国梧桐下面,在经历了一轮对这种会引起过敏症状树木的砍伐后,国内很多城市的法国梧桐,都被其他更安全更健康的城市绿化树种取代,眼前这一颗能够逃过一劫,多半是因为它体形的巨大,影影倬倬的树冠遮盖下来,足以让七八辆小车在下面停靠了。
车子里钻出来的,是五六位jīng神矍铄的老人,有的衣冠严整一丝不苟,有的则随意豁达得很,似乎跟这个城市任何一个闲来遛弯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一行人下车后,径直就往季棠郸的家中而去,这位吴中国学大家的二楼门口,纱门都已经早早敞开来,明显是早早就在等着客人的到访了。燕清大学建筑系博士生导师,工程院院士翟筠芳听到楼下的动静,已经站在了门口。
看到自己的同事,研究领域内的同行终于登门,翟筠芳连忙把人都迎进来,又招呼自己的老伴儿去端茶倒水,后者知道自己的老妻有事情要做,倒也甘之如饴。等到宾主都坐定以后,女主人才对来访的老人们开门见山:“这次我请各位老师过来,想必大家也都清楚是为什么了?我们这边刚把溪止修缮恢复,后面就有人要捡桃子搞破坏!如果真是单纯的利益争夺,那么虽然涉及到我们家老头子的学生,但那也不至于麻烦大家,真正让我气愤的,还是市zhèngfǔ对于古镇的后续规划!”说着翟筠芳不免有些火气冲上头:“这是我家老头子从一个学生手里拿到的报告,上面是越州zhèngfǔ最新引入的一个旅游开发公司,针对溪止古镇设计的开发计划,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们先看一下。”
一群国内最顶尖的古建筑学领域专家们,闻言纷纷互相交换了目光后,就从翟筠芳手里接过来文件。
399.奔走
沙发最头上的一个,本身也同样是燕清大学的建筑学教授,同样也是京城故宫维护委员会的常务副主任,真正的技术派专家,对于翟筠芳这个和自己同一办公室的同事,或许比季棠郸还要了解其xìng格脾气,知道虽然说这位老太太脾气直爽心里藏不下事,但也少有如此气愤填膺的时候。现在看到翟筠芳掩饰不住的气愤,就疑惑地接过文件仔细查看起来。
第一页大抵都是些公式化的文字,这倒还没有什么,可当老人看到第二页的时候,脸上就也忍不住泛起了不虞的脸sè,当看到更后面的时候,干脆也跟翟筠芳一样,直接满脸的怒气了 ”“ 。
强忍着不满,老人从报告中抬起头来,脸上挂满了讥讽的笑容:“这年头啊,真是一屋子当官的,还比不上一个小娃娃。对了,老季的那个学生现在怎么样了?他们阳一文化听说因为一些制度上的缺陷被害惨了,那阳一旅游是不是也要被整改?”
在对溪止古镇进行修缮的那段时间里,这里的老教授老专家们,或多或少也都见过杨一的面,对于这个经常表现的老神在在,却又并非只会夸夸其谈,相反却对华夏传统文化包括古建筑领域极其感兴趣的早慧少年,也都是大有好感的。尤其是他“重保护轻发展”,甚至是“只要保护不要效益”的做法,全都产生了相当程度上的喜爱,甚至是尊敬。老一辈的知识分子们,虽然没有经历过汉唐以来一脉相承的士人风气洗礼,但深藏在骨子里的华夏血脉,却让他们有着在崖山之前为人所称道的知识分子风貌。尊重那些尊重知识的人,而无论对方的年纪xìng别身份。
听到老伴儿的同事问起自己那个弟子,季棠郸就开口解释道:“没什么,贪小便宜吃大亏,有了这个教训,他以后再做什么事情也能谨慎小心一点。至于阳一旅游嘛,你以为姓罗的那个小胖子很老实?筠芳手上的这份报告,就是他找到我的学生去弄来的。”
很显然,有人想要趁着阳一文化深陷泥潭之际,从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蛋糕上掠夺下一块。根据报告上面的开发规划,溪止古镇的二期计划,将要建设起一个集住宿,餐饮,购物为yītǐ的综合xìng五星级酒店,这座酒店的选址,就在第一期维护工程没有照顾到的一排古建筑上面。那些古建筑,翟筠芳他们也都清楚,并非没有修缮维护的价值,而是阳一旅游先期投入过于巨大,所以实在是照顾不到所有的方方面面。但杨一和罗戈都跟他们保证过,一旦溪止开始大规模接待游客,旅游收入达到预期后,就会再度拨款,供这些专家们进行考察和重建。
但现在这一份报告,不仅把那些极有价值的民居直接推翻,更是要把一个原生态的古镇变成充满铜臭味的商业圈子,这让在溪止付出了无数心血的老人们怎么能忍?
再好脾气的人也是会发火的,何况就算是抛开专业角度,从一个普通人的立场来看,这个明辉公司,也实在是很有些趁火打劫的味道。
老人们碰头,互相交换了意见以后,决定不再等待了,立即就要做出行动。先不说他们和阳一旅游,和溪止当地镇民的情谊,光是身为专业人士的责任感,就让这些老人们无法袖手旁观。对于一个在相关领域干了一辈子,把自己这一生的岁月都奉献给了华夏建筑文化的人来说,现在帮助阳一旅游和溪止摇旗呐喊,这是良心所为,就算阳一文化没有通知他们,自己也要主动站出来。
既然有了决定,而且又都是行动派,也就没什么好推诿的了,翟筠芳和同事们很快就分配好了任务,两个在zhongyāng有关系的,直接就电话连线到了部委方面,从文化部和国土资源部两个方面开始发力动作起来。而另一方面,剩下的大部分人,则是跟着翟筠芳一起,现在就赶往溪止那边,为古镇的保护xìng开发呼吁,同时也是帮着古镇镇民和阳一文化支撑场面。
……
“大哥,这些当地人不好对付啊,他***一个个油盐不进,我说还不如像以前那样……”古镇镇口的牌坊下面,那些统一着装的工人里,跑出来一个工头模样的人,来到了那十几个商务人员的面前,对其中领头的那人建言道。
作为和马勇宏穿着同一条裤裆长大的好兄弟,马强担任着明辉集团下属建筑工程公司的工程队长,这个四肢发达孔武有力的大块头并**型的越州男人体格,而且虽然看上去十分憨厚,但其实是个江湖气息很浓厚的人,担任工程队长之后可以说是小错不断,但恰恰因为明辉集团的经营xìng质,使得他这种在社会上很能吃得开的角sè,迅速成为了建筑公司里一员不可或缺的悍将。要不是他很能在一些场合“打开局面”,他的堂兄马勇宏也不可能提拔他到公司里面担任头目。
就象现在,眼看着随同自己出面的zhèngfǔ人员劝说毫无效果,马强立即就有些忍不住,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些粗燥手段。
与不耐烦的马强相比,马勇宏的脸sè看上去要正常许多,但至于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就没有人能够知道了。或者说,可以驾驭马勇宏的人,现在并不在场中,而只有马强因为自小一起长大的默契,而感觉到了自己这个堂兄心里的恼火情绪。
穿着polo衫的马勇宏摇了摇头,止住自己小弟躁动的举止,一边掏出电话,一边示意他先稍安勿躁等待自己的指示。
在打了一通电话以后,马勇宏嗯嗯啊啊一阵,似乎是得到了什么上级的命令,脸上的yīn沉部分转为狠戾之sè,点点头后挂上电话,才又重新换上了生意人的和气面孔:“老乡们啊,你们能不能先听我说一句?我们明辉旅游,也是抱着资源互补,有钱一起赚的想法才来的,并不是想要占溪止的什么便宜,虽然你们都是这片山水的主人不错,但我们这些外来户,也没说不遵守规矩嘛是不是?而且退一步说,那些私人住宅是你们的,但是整个镇子上其他的土地呢?那也是集体所有制对不对?我们看中的地方,也不会说是要在这里搞拆迁,为什么就不能双赢呢?要我说呢,大家就都各退一步,毕竟我们也是在zhèngfǔ那边取得了合法的手续,非要强行阻拦那是不算数的。大家总不至于为了个人的一点儿私利,就无视zhèngfǔ的法令法规吧?而且等我们明辉大酒店建立起来了,也能为老乡们提供不少工作岗位啊,你好我好,不必要对我们产生抵制情绪嘛。”
他这边刚刚说完,和他们对峙的人群忽然cháo水般分开,让出来几个本镇的老人,最中间的赫然是杨家大族备份最高的老叔公:“这位老板,你的话有多少水分,我们不想听,而且现在我们溪止人的rì子很好,不需要有什么改变。你还不晓得吧,上次孟shūjì过来的时候,就对我们这种经营模式大力赞扬过的,所以你那个什么明辉酒店,根本就是要和我们溪止人抢生意。”
“老人家,你这个话就有点儿狭隘了。”马勇宏摇摇头,脸上带着“你是外行”的优越感:“其他的都不说,就说溪止的发展潜力和接待能力,您认为现在就到头了?我看溪止人不会这么目光短浅吧?万一以后有更好的发展了,你们那些私人旅社接待不过来怎么办?而且这些也就算了,毕竟接待能力不够还可以多改建几个家庭旅馆,多开几家家庭饭店,但是再多的家庭小作坊,也不能提升溪止的整体形象嘛,别人一说到溪止,那就是家庭私营,这样一来,永远也没有办法吸引那些zhèngfǔ和商务客户,而恰恰是这一类人,才是旅游消费的主力。老师傅,你懂不懂什么叫市场分析报告?要是能听懂的话,我可以让人解释给你听。”
“不用不用,什么分析报告的,我一个泥腿子听的懂什么?”老叔公连连摆手,显然不吃对方这一套:“我就晓得,现在溪止为什么名气这么大?就是因为原生态,如果不是我们这里经过专家的维修,不是我们这里的风景原汁原味,哪个会大老远跑到我们这里旅游?”
400.暗
马勇宏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然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恼火心情,挤出一个略微有些虚情假意的生硬笑容:“不是这么说啊老师傅,现在赚钱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广告打得好,你这里到底是不是原汁原味,哪有那么重要?而且我们也就是修建一个酒店而已,基本上不可能破坏古镇的风貌,毕竟这么有名的景区,没有一个高档点儿的接待场所也说不过去嘛!”
就在马勇宏亲自上阵,一个劲儿喋喋不休的时候,在古镇入口的那座轩阁里面,两个清秀的小姑娘正透过雕花木格窗,满脸担心地紧张注视着 ”“ 。
“唉,刘珊,你说我们的老板怎么不出面阻止,这个什么明辉公司要来修酒店,完全就是趁火打劫嘛!要是真让他们修起来了,你想啊,那么大一栋楼竖在在镇子上面,也太不好看了吧?而且就算大部分客人想体会本地风味,但也肯定还有愿意住酒店的人,那些人不是抢了我们的生意?”短袖公主衫的马尾巴女孩,凑在自己同伴耳边,话里话外都露着对明辉公司的不满和敌意。
被她称作刘珊的小姐妹,显然要成熟许多,闻言就苦笑着摇摇头:“我们公司怎么好插手呢,毕竟只有景区范围的经营管理权,没有对古镇土地的处理权,zhèngfǔ又不是老板他们开的。你没听,那些人要的是竹林那边没来得及修缮的地方,那一片房子除了几家搬到新屋的人,剩下就都是没有主儿的东西了……”
“那又怎么样,不是说你们溪止这边,都是按宗族划分,老辈人说了算的嘛?村委会区zhèngfǔ又说不上话。”
刘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以前是以前,那个时候我们溪止又不是什么金山银山,当官儿的没必要就为了一个风景点,就跟本地人过不去。但是现在又不一样了啊,你看以前都是说越州四镇,但是现在大家一提起来,就只有一个溪止了,为了钱,那些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正在说着悄悄话的两个小姑娘,一个是溪止本地人,一个是从越州市区外面招聘而来,两人都是阳一旅游旗下的员工。当然,她们两人在镇口把守,到并非为了销售门票,古镇是免费的,这一点从杨一投资之rì起,就作为长久方针确定下来。这两个小姑娘的实际工作,是为前来旅游的游客提供咨询服务,相当于导游的功能,但是涵盖的范围更加广泛全面。
现在看到有新的公司,想要过来分一杯羹,身为阳一旅游旗下的员工,各种不满也是理所应当。
“那怎么办啊,不会真让这个什么明辉公司进来掺一脚吧?”马尾巴女孩就担心地叫了起来,她虽然不是溪止本地人,但对这个江南古镇的喜爱之情,未必就比身边的小姐妹要来的少,一是阳一旅游的管理理念,和阳一文化一脉相承,在员工招聘上面力求jīng挑细选,管理制度方面也相当严格,但是在这种异常严格的管理背后,却也不乏高福利的优渥待遇和各种细节小问题上面的周到关怀,正因为后面两个原因,所以大凡是在阳一文化里待过的员工,几乎稍有跳槽的人,也就直接导致了整个公司的向心力格外强大。
“这我就不知道了,希望阿公他们能不被那些人开出来的条件打动,不让这个公司进来。”刘珊也十分没把握地摇摇头,典型江南女子的温婉鹅蛋脸上,忧虑和信心交织辉映。
对着镇民们劝说了许久,可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马勇宏也渐渐失去耐心了,干脆扭头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对先前那个zhèngfǔ工作人员商议什么起来。
“这个,有些不太好吧?毕竟现在这里也是全省的五*级景区,而且听说市委宣传部那边已经申报了重点文物保护名录,各方面引起的关注很多,要是这么弄的话,搞得不可收拾就不好了。”
马勇宏皱皱眉头,心里很是看不上面前这个旅游局的小科长:“那不这么弄,张科倒是拿一个比较可行点的方案出来嘛,你看我们明辉的各项手续都办理完备了,凭什么拖延我们的开发进度?我看这里这些本地人就是些刁民,完全可以按照治安管理条例进行处理。”
被他称为张科的zhèngfǔ人员只能挂起苦笑:“话不是这么说,虽然其他方面都没问题了,但是镇上大部分集体土地,都被阳一旅游承包下来了,而你们看中的那一片土地,又很有几栋老房子在产权上还有纠纷,他们宗族老人不发话,根本就没办法随便动手。”
马勇宏闻言更是一阵恼火,脸sèyīn沉地撂下狠话:“那我不管,这个事情是曹市长都交代下来,要你们尽全力协助的,现在被这些本地人阻挠了,你们要给个说法。如果你们拿不出来办法,那我就只能按照既定计划来了。”
事实上所谓的曹市长交代下来,也只是说给外人的幌子而已。
明辉集团真正的面目,是市长曹建国的钱袋子。这个集团的前身不过是本地的一个高利贷组织,龙头老大在灰sè地带捞够了资本后,随着国家法制的相对逐步完善,也开始打起了转型的念头,毕竟越州是东南沿海的二线城市里,最为引人注目的一个,在这里作jiān犯科的成本,远比在内陆地区要高得多,公检法系统好几次联合执法打击,都险些把火烧到他们头上来。然而苦于没有上流社会的人脉关系,明辉集团的老总肖国涛一直都走不通门路,无法找到完全洗白的途径,直到92年曹建国上台后,正式出任越州市常务副市长一职,主抓经济方面的建设,这个在越州从基层位置一步步爬起来,对于本地各种人事关系耳熟于心的人,才主动对肖国涛抛出了橄榄枝。
或者说,是抛出了一块狗啃的骨头。
从此以后,明辉集团就成为了曹市长的钱袋子,为他的政治上升道路,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要不是有了明辉集团,让曹建国身背“清廉”的美名,而且打通关节时也出了不少力气,96年换届选举的时候,曹建国还真不一定能坐上市长宝座。
而当曹建国上位之后,明辉集团也把原本的金融借贷,投资担保业务,给扩展成了涉及房地产,建筑工程,百货超市,物流运输,以及矿业开采等等十多个领域的大型综合集团。现在在整个江南省都风生水起,称得上是一艘省内的企业小航母了。事实上,如果不是肖国涛过于江湖气息的做派,让沪上商圈里很多人对他侧目相看,进而产生了排斥心理的话,很可能现在魔都的二线商圈里面,都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谁都不知道明辉到底有多少能量,但是至少在越州,以及省内毗邻的绍市,静海,银华等四个地级市同时进行大型房产项目,甚至在银华更是投入了立项了一个城市广场,就可以知道这个越州背地土生土长企业的强横实力了。
而蚕食阳一文化在溪止的资源,也是曹建国扔给自己这条恶犬的一块美味排骨。
当然,当曹建国想肖国涛传达了自己的指令后,后者并没有太把这个命令放在心上,一来他自己并不怎么看得上旅游产业,和一般从社会底层发迹起来,酷爱附庸风雅的暴发户不一样,这个曾经的越州一霸,似乎很得意于自己的江湖出身,对于文化方面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据说此人的办公室里面,从来不挂字画书法,其xìng格之自负由此可见一斑。第二点,则是在看过zhèngfǔ方面和阳一旅游签订的条款后,肖国涛认为阳一旅游的这种投资方式不对哪有先把钱给当地人修房子改善环境,然后从个人经营的收益中分红的呢?那些泥腿子农民知道懂怎么做生意么?要是按照这种模式经营,那才能赚几个钱?
但肖国涛没想到,他看不上不乐意接手的项目,人家溪止本地老乡也同样不乐意。
可是这个事情,是曹建国亲自交代下来,要他放在心上的问题,因而也由不得肖国涛自作主张。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十二分力气,想着怎么样插手到溪止的旅游产业中去。
先不说在溪止搞旅游,能有什么收益,光是曹建国亲自交代重点关注,这就已经比较不同寻常的事情。换一个说法,这就是自己背后的后台交代下来的政治任务,如果完不成,虽然肖国涛自忖最多也就挨顿骂,和自己是一根绳子上蚂蚱的曹建国不可能过于为难自己,但总归还是不太好看,而且他也不希望被后台质疑自己的办事能力。
而刚刚在电话里面,他的亲信手下马勇宏打电话汇报时,在得知了一群“刁民”敢和他,和明辉集团做对以后,他就直接拿出了最初承接建筑工程时的流氓作风,要求手下用上以前那些惯熟的手段了。
“不见棺材不掉泪,一帮子农民,还以为自己蛮了不起?”肖国涛如是讥诮道。
得到了自家老板的指示后,在古镇那边的马勇宏也有了主心骨,挥挥手,就叫过来自己的堂弟马强如此吩咐一番。
“我就说了嘛,早应该直接动手,zhèngfǔ那边的批文都拿到了,一切手续齐备无误,拆几栋房子怕什么?别说那些破烂没有人住,就算有人住在里面,也就是赔点儿钱的事,能有什么问题?”马强的xìng格与他看似憨厚的面孔截然不同,明明是很质朴的一张脸,可一开口却动辄就要打打杀杀,爱跟人争强斗狠。刚才这一会儿的工夫,他就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要带人直接上了。
见自己堂兄终于松了口,马强一乐,回头冲工人们挥挥手:“上车上车,直接把设备转移到工地那边。”
一旁旅游局的马科长见他们要动真格的,豆大的汗珠唰一下就布满了额头,连忙拉住马勇宏忧心道:“这样恐怕不行吧?整个古镇都是经过jīng心修缮的,而且里面还有不少古建筑,马经理你这个铲车推土机什么的,不能往里面开啊。”
小科长不禁在心里面使劲儿叫起苦来,虽然知道明辉集团是市里的重点扶持企业,但他们现在的做派,未免也太过于嚣张了,万一被什么人捅到省里面,难道市zhèngfǔ还真能一手遮掩下来么?
可看眼前这架势,自己就算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了,万一要是引发了群体xìng冲突……
张科长在这一瞬间,也不禁憋不住骂起娘来。
……
镇口的对峙发生时,杨一的老家亲戚,除了妇孺之外,男人们一个不差地赶到了现场,不仅是因为那个什么明辉公司,要断了他们溪止人的吃饭来路,更重要的是,阳一旅游已经成为了一家人在镇上的骄傲源头,而就在不久之前,宗族的几位老叔公还一致通过,同意把杨一的名字列入祠堂之中。
虽然人名入祠堂没有古时候那么严格的规定,不需要一定是举业有成的读书之人才可以,但在江南地区的祖宗祠堂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的,非得具备了一定名望,是那种给宗族带来声誉的成功人士才可以。
而现在,有人要把给溪止杨氏带来名望的人的基业,就这么活生生侵占掉,那自然不被溪止的杨姓族人所接受了。而这里面,又以杨一的本家亲戚最为激愤。
“唉,爸爸,你看那边,那他们好像是有什么动静了!”杨一的表舅第一个发现不对劲,指着已经开始活动起来的蓝sè工装人群叫道。
杨海英立时就白眉倒竖,不住地冷笑道:“行啊,在我们溪止还敢用强,这货强盗真是有胆。我今天还就不相信了,这些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真的就无法无天!”
他的话马上引发了镇民的应和,尤其是和他们一家关系亲密,以及在镇上开办了住宿餐饮行业的老乡们,全都同仇敌忾起来。
那边的马勇宏见镇民开始了sāo动,眼睛一转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堵在众人面前:“老乡们,你们不要激动,我们明辉对溪止进行开发,这是大势所趋,不是哪一个人说不行就不行的,遵纪守法看清形势,这才是对你们最有利的做法嘛。”
401.激流汹涌
那边的马勇宏见镇民开始了sāo动,眼睛一转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堵在众人面前:“老乡们,你们不要激动,我们明辉对溪止进行开发,这是大势所趋,不是哪一个人说不行就不行的,遵纪守法看清形势,这才是对你们最有利的做法嘛。”
“遵纪守法?”被人簇拥起来的祖宗耄老之中,杨一的三舅公杨天英格外冒火,被岁月侵蚀出刻痕的脸上写满了绝不退让的决心,就像是分明已经垂垂老去却依旧顽强守护着自己领土,直至最后一分钟的狮子 ”“ 。和他的目光微一对视,哪怕马勇宏也是越州地界上的强横人物之一,可现在也仍旧是下意识躲闪着这种目光:“你们现在没有得到我们的同意,就想进镇里搞强拆,这就是你说的遵纪守法?。还有,什么时候我们溪止的事情,需要外人来指手画脚了?大势所趋?我们祖祖辈辈住在这里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外人一句话就算是大势所趋了?我说这是放屁,是不要脸!”
“你这个老头子怎么说话的?我们有zhèngfǔ方面的批文!”马勇宏挨了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脸上也愈发挂不住起来,他此刻心头的火气,距离勃然大怒也差不太多了。如果不是顾忌到现在人多,简直跳起来抽面前这老头儿的心思都有。“什么批文?那些老房子的遗留问题到现在都没有解决!哦,你以为到去请几个官儿吃喝一顿,然后给他们送点儿钱,就能把土地证和产权弄到手了?我跟你说,想都不要想!溪止这边,我们三大家里面任何一家不同意,就没人能动那些老房子!”杨天英毫不示弱地顿了顿手中的拐杖,一步不退地站在马勇宏身前。
不等马勇宏叫骂,pángbiān几个老人也一起站了上来,纷纷七嘴八舌地训斥起来:“就是,那些老房子以前也都是我们三家族人的私产,怎么现在我们自家人都不清楚,就被外人一张嘴卖出去了?我跟你们说,现在不是五六十年代了,还兴搞什么充公的把戏!我们不会跟zhèngfǔ对着干,但zhèngfǔ也要给我们三家一个交代,这些房子的产权,还有土地使用权,那都要经过合法公开讨论才能定下来,在背后买卖不属于集体土地国家土地的地皮,某些人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上一届区zhèngfǔ来清量土地的时候,都没有说这些土地是公家的,怎么你们一来就有土地批文?批文是哪里的?不是哪个贪官一拍脑袋送给你们的把?”
三姓老人此时所说的,同时也是明辉集团看中的那一片地面,是溪止镇上遗留已久的老问题了。那一片颇有些历史的老房子在镇子的西北角上,也都是镇上三大家里面一些人的祖产,只不过在新中国建立后,由于之前的战乱疾病等等原因,以及后来的一场场运动冲击,使得那些房产的拥有人或背井离乡,或者早早离世,近二十栋老房子,被明确指认了遗产受赠人的还不足一二,剩下的几乎都算是无主之地。改革开放以后,溪止古镇的村委会实则也就是三大家的宗族,干脆把其中几件院落拾掇出来,充当了仓库用地,这才给不明内情的人一种这些院子都是公家财产集体土地的假象。
而在九十年代中后期,当华夏第一个土地储备中心在魔都那边成立后,作为距离魔都最近的沿海城市,越州理所当然也仿照起了长三角老大哥的做法,同样成立在土地储备中心,来对越州,尤其是越州近郊和周边重点郊县城镇的土地,做过大规模的清查工作。上一次市土地储备中心和区zhèngf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些院落的归属权产生了质疑,或者说是某些基于私利的想法更为合适。而理所当然的,镇上三大姓氏的老人们自然不会同意这个说法,在跟zhèngfǔ工作人员好一阵嘴仗以后,有关这些院落的争议也就暂时搁置下来。
但毫无疑问,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为今天的这一场冲突埋下了伏笔。
“怎么?白纸黑字,你们想不认就不认?我看你们是老糊涂了吧?”马强作为明辉集团里,联系上下层的基层干部,同时也算是实际做事情的打手头子,见自己的堂哥被几个老人围起来一阵絮絮叨叨的呵斥,顿时就怒上心头,一股子火气没头没脑地直冲天灵盖。本来现在就是大热天,虽然说镇子口的绿化做的不错,但毕竟是新近改造,在那些树木移植过来之前,为了保证成活率,也是减掉了大部分树叶,只留下少量的枝枝桠桠在上面,这时候人一多起来,哪还能保证不被太阳晒着?
天气不好,事情不顺,自然让马强的憋火直接爆发出来:“你们这些老狗*rì的我跟你们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就算把你们都搞一顿,你看到时候公安怎么说?法院怎么判?给脸不要脸,还真的以为自己碰不得?草!”
马强本来还显得憨厚脸庞,此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刻意做出来的凶戾面孔,再加上大鱼大肉灌出来的满身横肉,倒也很有些让人心悸的架势。而对面的古镇居民虽然也有着保卫家园的勇气和不忿,但终究都是些本分人,见对方露出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模样,完全不准备讲道理了,也不免有些惴惴。
只是老人们都一步不让,年轻后生,还有那些壮年汉子们,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叔伯父辈们面对危险,自然也是握紧了手上的农具,权充作武器举了起来。
这时候,pángbiān那几个旅游局的办事员也着急上火起来,眼看着一场调解就要变为群体xìng冲突,他们这些直接当事人哪里还做得住,赶紧拦在两拨人马中间使劲儿说和,但效果却只是聊胜于无,几乎就没人听得进去他们的劝告了。
402.动手
“不要吵不要吵,有什么事情,大家坐下来慢慢讲清楚好不好?”周姓指导员只能两边都不偏颇地打圆场,一边说一边把双方的领头人物叫到一块儿,开始询问起来。
“呵呵,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是在土储中心和国土局那边打过招呼的,该有的手续都拿到了,现在zhèngfǔ文件上面明白无误地写清楚了,我们明辉集团获准对溪止镇上的制定土地进行开发,结果这些地头蛇就是不让路,这位jǐng官你说,我们要怎么办?现在是我们好言相劝不行,zhèngfǔ的工作人员来说也不行,要是你们派出所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我们就只能自行解决了!要不然,工程拖久了,事情闹到市里面的领导面前,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马勇宏呵呵笑了两声,脸sè说不上皮笑肉不笑,可也没有多少真诚的意味在里面 ”“ 。
他作为明辉集团主管建工方面的话事人,同时还是肖国涛最得用的几个心腹之一,在整个越州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打交道的人,不是国土工商税务的一二把手,就是zhèngfǔ里面,和曹建国走得比较近的几个要害部门领导秘书之类,甚至连排名靠后一些的副市长,也会比较给面子地叫他一声小马,现在对上一个市郊小城镇的派出所长,还真不怎么把对方放在眼里。
周姓指导员虽然只是基层的一个小干部,但能坐上他这个位置的,当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傻头傻脑的角sè,可以说,他对于一些问题的眼光和敏感,丝毫就不比面前的马勇宏要差,听对方如此大咧咧地半是炫耀半是危险,周姓指导员的心里也不痛快起来。
但能察言观sè的,本身就代表自身,在地位权势上的缺陷和弱势,强者永远是不会察言观sè的。现在见马勇宏很是不给自己脸面,直接就出言胁迫,他却也只能不动声sè地沉吟一番,没办法直接反驳翻脸。
官场上的人不好处理这事儿,可镇民们却不需要给马勇宏留什么脸面,先前发话的,杨一的那个表舅,也是在外面闯荡过一些rì子的,闻言立马嗤笑起来:“呸,你以为你能吓得到哪个?还zhèngfǔ工作人员的劝说?要是你们手上的那些个批文,来路真的没有问题,怎么不让国土局的人来说,而是拉几个旅游局的过来?哼哼,我看是国土局过来了,也说不清楚他们违规cāo作的事情吧?所以只好让不相干的人来受气打圆场!周所我跟你说,他们手上的批文根本就不对头,我们镇上那一片老房子,所有权到现在都没有明确下来,根本不可能随便就出让土地。”
听他这么一说,周姓指导员哪还能不清楚,感情这件事情,就是明辉集团一个仗着后面有人,所以肆无忌惮掠夺侵吞国有资源的又一起典型案例罢了。以往在其他地方,明辉的肖国涛依靠曹建国的支持,就没少做这样的事情,现在轮到溪止了而已。
只是事情原委和xìng质明了了,却不代表他就能依法作出判决。如果站在溪止人这一边,把明辉的人赶出去,先不说时候可能会招来的打击报复,可能招来的上级领导的责难,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自己的秉公办事,会不会收到应有成效?很可能自己前脚让明辉走人,人家后脚就找上市zhèngfǔ,直接让自己接受行政处分。
“能不能管好这个事情,周jǐng官你发个话,要是你不行,我马上给市里打电话,让他们派更高级别的人来处理!”见带队的jǐng察明明知道了事情原委,可就是默不作声,马勇宏心里也是暗自得意。心忖你一个小小的镇派出所指导员,就能在我马爷面前装什么包青天了?要是敢不识相一点儿,回头就找人拔了你这身皮。
见周姓指导员不说话,原本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古镇居民,不由得也心中不安起来。对于明辉的强横霸道,他们虽然也都愤愤在心,而且在对峙中丝毫不弱了气势,但却也不是什么头脑都没有的愣头青。见代表着国家暴力的机关,也要在这个人模狗样的经理面前不说话,立马就安安忧心起来。而其中又以三大宗族里几个话事的老人,反应的最为快速明白。
如果放在半年以前,哪怕是派出所不帮着他们说话,溪止的这些本地乡民们,也不会怕了明辉集团什么,要知道在越州的四大古镇里面,他们溪止在过去,就是以本地人桀骜不驯而闻名的,什么区zhèngfǔ,越盐镇的镇zhèngfǔ,在这片地界上说话压根儿就不算,就更别说被宗族把持着的村委会了里面都是三大姓的耄老在里面做主,有没有都是一个样子。
然而经过最近三个月,古镇旅游的火爆以后,原本颇有些过着世外桃源生活的古镇居民们,心态也逐渐发生了些许变化。
有钱的人总是比较惜命,或者说得直白一些,人有钱了就怕死,这是自古有之的事情,并不因为民族人种的区别还有什么不同,至少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就是这样。而且在阳一旅游对古镇进行指导规划的过程中,因为要经常和区zhèngfǔ镇zhèngfǔ的工作人员打交道,税收工商卫生等方面,也都是不可避免要接触的方方面面,而且古镇的人流量大了以后,治安也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这就又扯上了公安机关,因而在这种潜移默化的接触之下,镇上居民对于国家法纪的严肃xìng,也有了新的认识,过去那种宗族治理的现象在逐渐减少,而各个机关单位的作用则是不断加大。
于是在经历了这个过程以后,溪止居民也渐渐有了法治、出了事找zhèngfǔ的观念。
现在见连代表着zhèngfǔ的派出所,就没办法主持公道,心里自然也有些不安。
但这种不安也只是一部分,同样有不少人,就觉得这是zhèngfǔ和黑心jiān商勾结,要占他们溪止人的便宜,把属于他们溪止人的资源,让给外来户。有了这种想法,进而也就勾引起了他们以前的不驯心理。
见现在发展到了这个局面,杨天英的脸sè自然是十分不好看的,在跟几个老人商议了一阵后,他回头叫过来自己的儿子:“你去跟杨一打个电话,就说有人要在我们溪止乱搞。”老人的语气还算镇定,不过他那一对怎么都舒展不开的眉毛,却稍微凸显出内心的忧虑。
“爸,昨天老六刚给小一打过电话的,他为了思思上学的事情,想要小一帮他找个学校说几句话,结果后来说小一去了魔都那边……”
杨一表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天英气恼地打断:“什么?为了思思上学去找杨一?你们这些当叔伯舅舅的真实不懂事!现在杨一是个什么情况,你难道没看电视没看报纸?小孩子入学而已,随便拿几个钱,哪里找不到好学校上?还非要让杨一cāo心!老六家里开的饭馆,未必就没拿不出来这笔钱了?糊涂!”
杨一的表舅顿时把头缩了回去,心里颇有一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无辜感。
只是再怎么委屈,也不是在此时此刻喊出来的,他也只能老老实实低头:“我也跟老六说过的,让他拿点钱另外找人走门路,但是老刘说小一认了个很有名的老师,在越州大大小小的学校都能说得上话,我这不是劝了也没用吗……那爸你看,现在还要不要给小一打过去?”
杨天英想了一想,摇摇头否定了自己先前的主意:“那就算了,杨一的事情肯定更重要,我们这边不算什么,这样,你给那个罗总打个电话,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关系?”
pángbiān周姓指导员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酬着,只是怎么都没有答应马勇宏驱散古镇居民的要求:“这可不行啊马经理,我们毕竟是人民jǐng察,哪能毫无理由就进行暴力执法呢?就算有理由,也不能这么干麻……我不是要跟zhèngfǔ的命令对着干,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就算曹市长他们过来,也不可能直接下令让我们动手赶人啊。”
去尼玛的明辉集团,不就是曹建国的一条狗么?还真以为可以只手遮天,在越州横行霸道了?
指导员暗骂两句,任谁都看得出他对马勇宏的不感冒甚至是反感。
见派出所这边不给力,马勇宏冷笑两声,也懒得做什么面子功夫了,直接冲那个旅游局的张科长招招手,然后带领着自己的手下钻进小汽车里面。
他身后的马强倒是没有动,反而对自己堂兄这个举动的深层含义,显得心知肚明。冲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sè后,蓝工装们齐刷刷动了起来,几个驾驶着大型工程车辆的司机,更是毫不避讳地呼喝起来,虽然说他们也没有叫嚣着什么“直接搞人”,“弄死他们”等等暴力语言,但看着他们跃跃yù试的神sè,就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让人心慌的气氛。
这种情况在生活中并不多见,可一旦遇上,就足以让人无力慌乱。
见镇外的大型工程车辆开动起来,尤其是一辆挖掘机,更是把挖斗都整个人转过来,对着牌坊下的居民们耀武扬威起来。
看着才铺好不过三个多月的青石板路,被这些重型机械压得咯噔作响,一些参与了古镇修缮的年轻人,牙齿不由紧紧咬了起来,而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更是气得身体发抖,想要颤颤巍巍地上前理论,却被杨天英等几个明白些世情的话事人给拦住。现在上去,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说不定有谁火气上头,真要引发一场大冲突,这样一来双方都有错,明辉集团可以在市里找关系疏通,可本地人却没那种能量了,万一伤了老人,被抓几个小子,那才是真的划不来
403.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见镇外的大型工程车辆开动起来,尤其是一辆挖掘机,更是把挖斗都整个人转过来,对着牌坊下的居民们耀武扬威起来。
看着才铺好不过三个多月的青石板路,被这些重型机械压得咯噔作响,一些参与了古镇修缮的年轻人,牙齿不由紧紧咬了起来,而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更是气得身体发抖,想要颤颤巍巍地上前理论,却被杨天英等几个明白些世情的话事人给拦住。现在上去,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说不定有谁火气上头,真要引发一场大冲突,这样一来双方都有错,明辉集团可以在市里找关系疏通,可本地人却没那种能量了,万一伤了老人,被抓几个小子,那才是真的划不来 ”“ 。
但杨天英等人能够正常思考,却不代表那些火气旺的年轻人也可以,见对方不管不顾要动真的,几个家里开了住宿餐饮业务的汉子,当先排开人群冲了出来,手里抓着棍棒锄头,满脸仇恨地怒视着以马强为首的蓝工装们,有几户脾气火爆点儿的男人,更是直接喊出来“有种就从老子身上压过去”的口号。
事态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档口,可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又开过来两辆小汽车。
旅游局和派出所的工作人员,刚听到汽车发动机轰鸣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上报起了作用,上级派遣更好级别的人员来处理这件事情了,可等两辆车子近前以后,却不由得失望起来。
这种失望中还不乏惊愕,因为早早预计到了可能会发生的冲突,所以市zhèngfǔ那边一早还派出了另一组工作人员,这些人跟着马勇宏和旅游局的人一起出发,然后就在越盐镇转往溪止的路口设卡拦截,通知游客们风景区今天停止接待。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明辉集团的进驻做准备。
正因为如此,在看到明明是许进不许出的路口,却来了两辆无关车辆,心知肚明的旅游局一干人不由得诧异起来。
在他们意外的审视目光下,车子里面的乘客纷纷下来,露出了真实面目。
“怎么回事啊张科长?不是说了在进来的路上设卡拦截的么?为什么还会进来这些人?”马勇宏本来要钻进自己的别克车走人了,看到这些意料之外的来客,本来已经钻进车里的半边身子,又重新站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是可想而知的不好看。
“这个,我也不知道,等我给路口的同事打个电话问问。”张科长此时已经是汗流浃背,连忙掏出了自己的呼机,这个年代旅游局几乎是个清水衙门,作为一个机关单位的副科级办事员,他自然是没有配备手机能力的。
而这一次因为事实上的手续不完备,也就是理由拿不出手,所以在配合明辉集团行动的时候,曹建国也就没办法公然指派国土,住建方面的执法队伍,而只是以旅游监管的名义,让旅游局方面出面。当然,如果不是他急于要如此针对阳一文化,完全可以在其他方面做文章,然后协调公安机关出面,只不过后者向来是要被市委那边抓在手里的,不可能放任主管钱袋子和经济建设的市zhèngfǔ掌握,所以在市公安方面,曹建国和新上任的市委shūjì还在互相斗法角力,彼此争相安插自己的手下,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给对手留下滥用私权的把柄。
而此时正在镇外路口设卡的,是市旅游局行业管理处的人马,以整顿市场,规范行业为借口,这个部门倒也可以狗仗人势地装模作样一番,反正说出去都是zhèngfǔ人员办公,普通游客们也没办法做出过多指责。
可是当马科长得到了答复以后,本来就显得苦兮兮的苦瓜脸,一下子就更为难看了,见马勇宏狠狠瞪着自己等待答案,只好从嗓子眼里干涩道:“这些人是都是参与了溪止古镇维护修缮的专家,里面还有两个是工程院院士。”
这个答案显然很是出乎马勇宏的预料,看了看马科长那张可笑的马脸,再看看鱼贯而来的一群老头子,这个往rì在越州的灰sè地带时常要掀起一阵风浪的小鳄鱼,顿时也冒出无比滑稽的错愕之情。
“嚯,还真是壮观啊,我这没搞清楚情况的,还以为来的不是溪止是横店呢!”当先的一个老教授推了推眼镜,很是意兴昂让地笑着,脸上全无因为上百号人气势汹汹地对峙,而有什么惊诧慌乱厌恶不满的表示。
他的话话让还在鼓噪的人们,全都不自觉的安静下来,那些刚刚正因为担心场面失控而紧张兮兮的派出所民jǐng们,也全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些老人是干什么的,可能够出现在现场本身,就已经说明了许多水面之下的问题他们之前接到报jǐng开进来的时候,在路口可是还小废了几句口舌的。而一般老百姓,要是面对zhèngfǔ办公闲人回避的关卡,十有**会老老实实掉头走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悠然出现。
“这位老先生,溪止这边不是已经修缮完毕了么?怎么你们还来这里呢?是担心后续工作不到位还是什么其他的问题?这个你放心,我们市旅游局肯定会妥善安排的!”在马勇宏的眼神逼视下,马科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询问。虽然大体上用词还算礼貌,可话里话外那种息事宁人的口气,却还是显露了出来。
“哦,这位同志是市旅游局的?”一位老太太站了出来,虽然是头发花白的女人,可她的气质却截然不同于溪止镇上那些含饴弄孙的老妇人,少了一份祥和亲切,却多了一份老而弥坚的锐利气质,不用说,是翟筠芳看不下去,直接站出来发难了。
“是,是,我们是旅游局的人,是zhèngfǔ办公室那边安排过来,协助明辉集团和溪止居民进行协调谈判的。”马科长干笑两声,有些不以为然,但又知道这些老人们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应付的角sè,只能打起jīng神介绍起来。
“协调谈判?有什么好协调的,据说这个什么明辉集团,是要在这里修建一家大型酒店吧?”翟筠芳丝毫不吃马科长的一套,直接告诉对方,我对内情一清二楚,你们要是还想着糊弄我,那最好还是面谈的好。
马科长闻言,脸sè又尴尬了两份,下意识看了pángbiān的马勇宏一眼后,才转过脸赔笑道:“这也是为了溪止的长远发展,毕竟只依靠当地老百姓的家庭作坊旅社,实在是接待不过来rì益增长的游客,会造成旅游资源的浪费啊。市里面这么安排,也是考虑到全盘需求……”
“全盘需求?哼,最开始我们过来进行修缮的时候,你们市zhèngfǔ那边可不是这么说的,而是答应修缮工作我们全盘做主,而经营管理则交给阳一旅游方面来处理!这才几天时间,怎么就要说话不算话了?如果地方zhèngfǔ都跟你们这么弄,那还有什么诚信可言?以后还有什么人会相信,敢相信zhèngfǔ的话?”翟筠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马科长,一张口就咄咄逼人。
这时候,pángbiān的古镇居民们也纷纷回过神来,翟筠芳这些人,他们本来就都是认识的,在半年前,镇上开始修缮维护工作时,彼此就都打过照面,后来随着修缮进度的进行,好多人和这些老爷子老太太也都熟悉起来,因为对方是在帮着保护自己祖祖辈辈的家园,所以双方也相处的格外融洽。
此时此刻,见老人们在这种时候现身支援,镇上的居民全都兴奋起来,议论的声音也如同渐渐涨高的cháo水,在镇口不断盘旋,汇聚,蒸发……
而与之相对立的,见翟筠芳一行人来意不善,马勇宏一下子就急了眼,也顾不上组织语言思考对策了,直接就打断了老太太的话:“哎,你这个老太婆这么说就不对了,你们的责任只是对古镇进行维护吧?什么时候变成阳一旅游的代言人了?而且溪止到底要怎么样发展,只有zhèngfǔ方面才有制定规划的权力,还轮不到你们这些教书的多嘴!”
马勇宏就是这样,要是平常没什么让他急眼的事情,在接人待物上还能装的像模像样,可要是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问题,惹得他着急上火了,那就是有什么说什么,深藏在表皮下那种市井无赖的气息,顿时就扑面而来。
“zhèngfǔ规划?zhèngfǔ规划也要听从专业人士的指导和建议!如果这个规划没有道理,我们就有权力指出其中的错误!怎么,难道你是zhèngfǔ工作人员,可以代表整个越州市zhèngfǔ发表意见了?”翟筠芳本来是气质上佳的大学教授,平时说话虽然偏于直接尖锐,但总归还是不让人觉得难堪,即便是被她挑出毛病指责的人,多半也能够心服口服,至少言语上没有能偶驳斥的地方。可现在,她却丝毫不给马勇宏留什么情面,大抵也是因为其知道对方的身份,对于这个给人当打手的旧时流氓,很是有些看不起。
“呵呵,这才是笑话,我们不代表zhèngfǔ意见,难道你能代表zhèngfǔ意见?如果有什么问题,我教你一个乖,到解放路二十二号左拐,进去后找到第二栋大楼进去,然后上三楼的市长办公室,不管是曹市长,还是主管经济城建土地旅游的高市长,他们都会告诉你市zhèngfǔ的政策是什么,吗的什么人也来掺和几脚,真当我们明辉市好欺负的?”马勇宏皮笑肉不笑地抬头嗤笑两声,显然对于翟筠芳这种纯学术界的人物,并没有什么敬畏之情。
“既然这位先生这么说,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见翟筠芳也被惹发了xìng子,pángbiān一个老爷子连忙拉住她,转而面无表情地看向马勇宏:“我们已经上报了文化部,上面有关溪止古镇保护xìng研究的文件马上就会下达下来,如果你觉得你在越州zhèngfǔ有后台,那你尽管去走关系跑门路,我看是他们会不会在部委文件的批示下,还要纵容你们搞什么酒店。”
“文化部,呵呵,一群不得势的东西,也想下达什么指令文件?”马勇宏在心中冷笑着,对于这位老爷子口中的所谓文化部,显得很是不屑一顾。
当然,他也没有嚣张到没了脑子,至少这话只是在他心里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宣诸于口。毕竟一旦真的说了出来,然后又转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说不定就会给他自家老板的后台,招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地方zhèngfǔ对一些没有实权部委的命令,可以阳奉yīn违,但却决不能把这种无视挂在外面。
见马勇宏还是不死心,pángbiān那个领头模样的蓝工装更是有些不耐地准备招呼人手,翟筠芳也懒得跟这些人多费口舌了,直接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来:“行,你们这些人真是为了钱就丧心病狂了,如果哪个要是觉得部委文件都不能让你们停下来,可以,我们这些老骨头现在就搬到那一片古建筑里面,有本事,你们就连房子带人一起挖掉!”
老太太这句话一出口,马勇宏终于是变了脸sè。
如果是古镇的居民,跟他讲狠斗勇,说是要住在老房子里面等着他们来挖,说不定他还真敢让手下下死手,可要是换了眼前这一帮软硬不吃的臭老九,他就没这个勇气了。
404.不幸的预见
像刚才那样,对着这一群老头子老太婆放狠话,甚至是直接让手下的工人们,驾驶着那些冰冷的机械以视人命如草芥的姿态横行过去,借以展示明辉集团的强大实力和后台?马勇宏不是傻子,要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不用公齤安来人,想必他的老板肖国涛就会第一个把他扔出来顶罪。
面前这些人本来就都是60往上的年纪,稍微有些磕磕碰碰就容易出事了,更别说他们一个个还顶着专家的名头 ”“ 。作为跟着肖国涛时间最长的人,马勇宏骨子里的脾xìng不改那是一回事,可却并非真是不找脑袋的愣头青,十多二十年的功夫,就算是条狗,多半也是能历练出来的,何况他到底要比一条傻乎乎只会咬人的狗要聪明。
见事态越来越有脱离控制的趋势,马勇宏也不得不死死憋住火气,稍微把姿态放低那么一些:“这么说就不对了,你们是专家不假,但也不能死抱着条条框框不放嘛。而且国内也不是只有你们是专家,其他人就不能发表意见对不对?我们明辉集团要拆掉的那一片老房子,都是市zhèngfǔ组织专家考证过,认定没有保护价值的东西。我想至于产权方面,那就不需要各位老师来cāo心了吧?要不这样,你看具体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我们明辉集团还是尊重专业人士的意见,你们去现场看一看,觉得哪里能动我们再动手,要是不行,就先把还有争议的地方保留下来?这样应该总可以了?”
他这也是的确没什么好办法了,毕竟肖国涛自己就不把插足溪止旅游当回事,要说起酒店,明辉集团在江南省的各大地级市里面,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相关产业,尤其是越州中心城区的威豪帝景酒店,在整个省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档酒店,一天下来的纯收入,很可能在溪止这边盖四五座同样的酒店都抵不上。而且肖国涛本人对进军旅游业也是毫无兴趣的,在他看来,与其画个大几千万,在一个景点里盖酒楼,还不如把同样的资金用在资金借贷上面,哪怕就算是盖商品房,搞夜总会,也比弄个单纯的酒店好得多。
正因为顶头大*oss的兴趣偏好,自肖国涛以下,地下各个行业的经理,实则也就是早年就跟在他身边的小弟们,对于偏文化类,或者是市场比较成熟规范的行业,那一概都是兴趣缺缺,提不起什么jīng神来的。
这次要不是曹建国对他一再耳提面命,肖国涛连过问的兴趣都没有,更别说动用如此的人力物力来进驻了。
其实在这么多年下来以后,肖国涛对曹建国本人,也未必就没有腻味的感觉,这个世界上能够同患难而不可以共富贵的人,永远都不会缺乏的。而且认真说起来,两者的结合更像是一丘之貉狼狈为jiān,只不过曹建国因为身份的关系占了主导而已。在多年以来背地里给曹建国做打手做钱袋子以后,要说肖国涛没有什么想法,那绝对是骗人的甚至曹建国自己都能觉察到这一点,只不过后者对于自己的手腕有着足够的信心,并不害怕前者真的敢反水尤其是在姜建漠任职不过两年多一点,就又继续高升,而曹建国却接连两次在上位过程中折戟而归,肖国涛内心的不驯就愈发放大起来。
他虽然不是从政的人,可对于本地官场生态的博弈,也都看在眼里,第一次曹建国输给了姜建漠,还可以说对方有着京城běijīng,是本地土蛤齤蟆撼动不了的人物,可现在谋求进步二度失败,其中的讯息就很有些耐人寻味之处了。
到底是曹建国在越州的力量,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强硬,还是上面有人不希望他上位,这些都值得深思。
于是乎反映在肖国涛身上,就直接变为这个越州本地大豪,对于曹大市长一些命令执行力度的不够了,可能阳奉yīn违,他还没有这个胆子,或者说不愿意现在就脱离曹建国的掌控,dúlì出来,但总之两人的蜜月期已过,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只不过知道这个事实的,也只有两个当事人自己而已,可能曹建国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真正明白这个局面的,也就肖国涛自己而已。
而在这种暗流涌动之下,所直接反映出来的影响,就是此刻对峙的发生。如果换了以往,或者是肖国涛本身比较在意的资源,他是不会像这样漫不经心的,而且恰恰相反,他会招来自己的智囊班子,或者说干脆就是为他为虎作伥的手下,经过一番缜密计划后,拿出足以称之为刁钻毒辣的方案,让明辉集团以猝不及防的姿势插手溪止的旅游市场,进而把触手伸到溪止的方方面面,甚至不断用一些不够光明正大的招数,来和阳一旅游竞争古镇的资源。
只要明辉集团能够站住脚,想来阳一文化这个可悲的失败者,也无法对此多作置喙,毕竟那只是被曹建国反手间就打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普通地方民企而已,就算用了那些草莽气息的手段,对方也找不到可以彰显公平和正义的地方!到时候,管他阳一旅游和区zhèngfǔ镇zhèngfǔ签订过什么合同?只要逼得他自己乖乖走人,谁还能吐出半个“不”字吗?
而在这种全线溃败的大趋势下,本身就和溪止没有太过利益纠葛的所谓专家,他们的发言又算得了什么?只会显得更加微不足道而已,这个社会,哪有人吃饱了撑的会为失败者摇旗呐喊了?
但现在不管如何假设,也改变不了事件已经变得棘手的事实。
肖国涛不甘心再做个被人支使来支使去的背地棋子,这就导致了明辉的准备不足,而这种准备不足,外加老专家们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身体力行的支援,顿时就让马勇宏也大感投鼠忌器,丝毫不敢做出什么跋扈之举了。
现在要怎么办,他也没有丁点儿办法,只能拿出以前坑蒙拐骗的老招数,忽悠起翟筠芳一行人来。
但是很可惜,如果是那种醉心于学术研究,只会埋头苦干不谙世事的老学究,可能马勇宏现在也就得逞了,可偏偏在翟筠芳叫来的这一群人里面,光是京城各大高校建筑系的行政管理领导,就不下一位,甚至还有在研究所担任所长主任的人,这些老爷在在本专业里算是学霸一级的人物,对于行政事务的处理,也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一无所知,甚至认真说起来,真要让肖国涛和他们里面的某些人,在同一个机关部门里面任职较量,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前者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听马勇宏这么说,翟筠芳直接面带不屑的地反驳回去:“zhèngfǔ组织专家论证过了?来,你叫一个zhèngfǔ那边的人,过来说说是那些专家论证的?文物价值,维护成本,修缮定额,施工概算,周边接洽渐变……这些都有过考虑?要是有过考虑的话,你们这些工程设备是怎么回事?要是没有经过详细论证,那你们就是打着zhèngfǔ的幌子为自己谋私,是诈骗,是犯罪!”
他m的,这老太婆真是个丧门星!
马勇宏心里也只有这种想法了,对方压根儿就是软硬不吃,对于这种打打不得,骂骂不得,碰他们一下都害怕会担上事儿的老人,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一旦这些人里面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动手而出现问题,那么几乎不用怀疑,明辉集团会陷入到可怕的舆论风暴中,因为这些人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具备引发舆论关注的能量。
甚至不止是社会方面的舆论,京城的部委方面,也不会对此无动于衷,可能在平时文化部被很多地方上的实权人物瞧不上眼,可那边毕竟是随便动动嘴,就能够上达天听的国家部门,真要被地方上的官商勾结打了脸,又怎么可能不作出jīliè反应?
没奈何,马勇宏只好马上给肖国涛打了电话过去,他倒是比旅游局的马科长有资本多了,直接就掏出一款现在还算常见的熊猫手机拨打起来。
片刻后,电话接通,马勇宏就小心翼翼地把事情原委交待了一通,也不知道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大老板得知后,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进而做出了什么反应,总之马勇宏的脸sè是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额头上甚至布满了肉眼可见的汗珠。
“真……真的要……”对于肖国涛的指示,他显然没有反驳抗命的勇气,但却也没有直接执行的胆子,但对方毕竟是二十多年来带着他闯荡的老大,哪怕是一直像这样期期艾艾地支吾拖延,也让马勇宏感到压力很大。
最后看了一眼对面毫不退让的老专家们,马勇宏终于狠下心点点头:“我知道了老板,马上就去做。”
当他冲电话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围关注着他的人,也都不是聋子,闻言纷纷戒备起来。古镇上的老乡们就不用说了,就连旅游局一干人等,还有派齤出所的民齤jǐng们,也都如临大敌地戒备起来。
明辉集团到底有多厉害,隐藏在水面以下的能量到底有多大,他们不知道,但至少有一个在越州广为流传的事件两年前新开发区的天然气管道配套工程进行时,因为有一段管道经过的地面,地质情况是城市中少有的复杂,所以需要挖开某个高档小区围墙,还连带部分最外围楼栋的底层住户阳台,而明辉属下的工程队只是给小区物业打了个招呼后,就直接不闻不问地动工开挖,好好一段造价十几万的花园围墙被砸烂了不说,还有七八家小区住户的阳台也同样遭了秧。
而当物业公司下属的保安,以及住户们问询赶来制止的时候,本来是苦主身份的他们,却直接被工程队里的工人们赶到了pángbiān,有一个比较尽职的保安,以及两个脾气急躁点儿的住户,甚至还挨了不少拳脚。
能在省会城市承接楼盘开发工程,显然这个小区的开发商也是相当上得了台面的人物,虽然说楼盘竣工后和开发商的关系也就不大了,但明辉的这种行为毕竟是在打脸。但事实证明,他们就算是丝毫不给人脸面,对方也没有讨回公道的办法。就连被打伤的保安和户主,最后也只不过得了一个医疗费的赔偿,至于误工,jīng神损失等等,当时负责处理后事的一个经理直接就说了你们想到别想!
正因为有这种前科,所以当听到马勇宏已经算是狠绝的口气后,在场的多方人马才不由得紧张起来。
405.反复
古镇的居民们还好说,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那是怎么都不能退让的了,要不然,人家翟老师这些专家们,都能够不辞辛苦专门赶过来声源他们,到了最后,他们自己却要缩头把这口恶气咽下去么?
有了这种觉悟后,古镇居民们也纷纷义愤填膺地涌了上来,顺带把一队老专家给拉到了队伍中间,毕竟现在的气氛说不上和谐,根本就是充满着一触即发的火齤药味,要是真的有了什么突发冲突,这些老人可不就是池鱼之殃吗?现在把这些可敬的专家们比喻为瓷器都不为过,是万万不能因为愤怒情绪和失控场面而破碎的 ”“ 。
真要有人受到了什么伤害,就算明辉集团转了xìng愿意认错赔偿,可古镇居民也原谅不了自己。
而派齤出所的民齤jǐng们也为难了,看这架势,明辉那边是准备动真格的,可自己这些人夹在中间该怎么办?帮着明辉就不用说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可两不相帮,那也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万一古镇居民真的有人出了什么好歹,别说可能引发的社会舆论,就算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这些民齤jǐng中有很多人,自己就会过意不去。毕竟作为镇派齤出所的普通民齤jǐng来说,他们里面相当一部分,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就算不是越盐镇的人,也逃不出越州辖区内的县市。
可如果真的站在良心一边,阻止明辉集团即将做出的野蛮行为,也不是合适的做法。
到时候可能作为个体来说,心里面不至于产生愧疚感了,可怎么面对上级部门的怒火,那又是让人无法回避的难题。
很可能市局方面一句话,就足以让他们承受原本不该被他们承受的怒火,行政处罚也还罢了,万一被市局方面把今天这事记在心里,说不定他们这些参与了事件的人,就都一辈子再也难以寸进。作为一个成年人,dúlì个体,他们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他们却不能不为自己的家人考虑,如果进步的道路因为一时间的头脑发热而被堵住,那以后面对着妻子无言的沉默,孩子委屈的抱怨,自己又会不会后悔今天的chongdong呢?
就在一群民齤jǐng都等着周姓指导员做出指令的时候,已经蠢蠢yù动的明辉下属工人,忽然又诡异地停止了躁动。
只见马勇宏对着电话,脸sè古怪地连连点头,最开始的脸sè甚至还有些发懵。直到听了半晌后,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挂断电话后,马勇宏挥挥手制住了工人们的动作,然后转头冲杨天英,翟筠芳等聚在一起的两拨老人摆摆手:“既然老乡们都认为我们是在瞎搞,而且各位专家也都不同意,那我们就先把工程放一放,等zhèngfǔ方面拿出足够的材料和证据了,我们再回来。”
场中众人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全然是跟不上马勇宏的思路了,刚刚还无比狠绝地想要强行动手,可转眼间就和气的如同一个九世善人,前后反差之大,让见惯了人情世故的一种耄耋老人也很是感觉意外,觉得对方完全就是在当做儿戏一样。
谁都不知道,马勇宏此时的突兀变卦,也只是源于肖国涛的指令罢了,前者从头到尾都在充当着傀儡的角sè,而这一角sè的xìng质,刚刚尤其明显而已。至于后者的真实意图,马勇宏说实话到现在都没能理解,只是听着这位算得上一地枭雄的人物,告诉他先不要急于动手,把人拉回去,然后等他的安排。
对于这个命令,马勇宏在意外之余也难免感到惊讶,不过以他有限的脑容量和国人平均线以下的想象力,自然只能认为,是哪个足够强力的大佬,又对越州这边做了什么指示,可能是曹建国背后的人,亦可能是和曹系对立的高层人物。
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其实做出这个命令,根本就是肖国涛自己的意思,而并非其臆想中的某位神秘人物。而肖国涛之所以要做出这种指示,也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思。是因为他想要借此次的阳一文化事件,来摆脱曹建国的控制,或者说至少不用在那位市长面前,装得如同一个让人憋屈的孙子。
从双方合作开始以来,他就有无数把柄掌握在对方手里,可曹建国不知道是单纯的出于谨慎,还是从最开始就在防备着他,总之他所了解的,只是曹建国私密问题里,稍微不那么显眼,浮在冰面上的浅显一层。万一有朝一rì双方出现什么矛盾了,曹建国同样可以轻松置他于死地,而他的攀咬,则很难对曹建国产生足够重大的影响。
基于这些原因,他才决定在眼下这件事情上小小地做一些手脚,不管是把曹建国置于风口浪尖,让他不得不更为倚仗自己的势力,还是顺势也挖点儿曹建国的yīn私,这都是极具cāo作xìng的选择,如果处理得当了,所带来的远不是不再完全看人脸sè那么简单,甚至还能开始影响到越州的政局。
当然,就这么会儿的功夫,想要制定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策略,也未免有些太勉强了。自家人知自家事,肖国涛清楚自己在搞yīn谋诡计上面,实在有些过于上不了台面,所以他要先把队伍撤回来,以便挤出足够的时间来缓冲一下。
而这些念头,无疑是不能对马勇宏说得,肖国涛也知道,虽然早年跟随自己的那些手下,现在都被提拔成了集团旗下各个公司的经理,但明辉在本质上,还是个依靠关系才能维持下去的不规范组织,只要后台不再,那么现在的所谓航母群产业,也就只是个笑话罢了,至少在业务开拓上面,不再可能有原先的顺风顺水。
现在考虑这些不算早,曹建国一连两次都卡在了进步真正一把手的关口上,看起来也不再是完全高枕无忧的枕头。
肖国涛的这些念头,没有一个人猜得到,但无论局面的变化有多么诡异,可现场的势态总归是在向好的方面发展,见马勇宏吩咐手下收队以后,古镇居民们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翟老师啊,这次真是要谢谢你们,不然还不晓得要发生什么事情。”杨天英作为杨家的家长,而且又是杨一的舅公,跟翟筠芳自然是熟悉的,在专家队伍们对古镇修缮维护进行指导的时候,她就住在杨家,也算是比较有交情可。
“看你说的,保护历史建筑,保护我们的民族文化,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本职工作,有什么谢不谢的,太客气了。”翟筠芳此时一反之前的凛然姿态,刹那间成了务必可亲的知识分子面孔:“不管怎么说,不能破换溪止的原有风貌,这是我们大家的共同目的,所以就不要谢来谢去了。”
“翟老师说的是,到底是国家级的专家,就是比我这个老头子有水平啊。”杨天英心情大好地连连笑着,忙不迭把专家们往镇里请:“走走,因为这些土匪,我们到现在都没吃晚饭,正好请各位老师入席。对了,还要让各位检查一下溪止现在的成绩,看看我们的一些处理方法有没有违反老师们的交代。”
因为明辉集团的退却,场中的气氛尤其的其乐融融,就连周姓指导员过来打招呼,古镇居民们也没有因为他们的迟疑,而对其产生什么不太好的看法,毕竟对于明辉集团一开始的咄咄逼人,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单凭着公家衣裳就能解决。
“不用了,我们还要回所里备报,以后有时间在和老乡们聚一聚吧。”尽管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可周指导还是摆摆手拒绝了杨天英的邀请,首先他也确实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没有为乡里乡亲说话,再加上基层方面的jǐng力一直都是吃紧的,全国亦然,所以就更是不好在这里耽误了。
406.时不我待
当溪止这一场硝烟弥漫的冲突,以人们预料不到的方式来临,却又以人们预料不到的方式弥散时,杨一此刻已经来到了洋浦大学城这边。
他到这里并非是为了跑马圈地,毕竟魔都zhèngfǔ方面,还需要不短的时间来对他的条件进行论证,这一过程是反复不断的,是慎重谨慎的,所以杨一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当然,这个所谓持久战的时间也不能太长,毕竟现在已经是98年的尾巴了,还有三个月零几天,就会进入被后世称之为“沸腾年代”的1999年,到时候阳一文化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 。
事实上,少年现在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找在计算机网络方面比较jīng通的人才,因为他准备在互联网方面全面布局了。
之所以选择98年的年末,而非第一笔《宋朝》的版权稿费到手之后就开始投入,杨一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97年的金融风暴自然不用说,而且他也还没有穿越回来,但是这一场经济动乱的持续影响,却要一直延续到99开年。对于互联网企业来说,99年却又是它们疯狂泡沫的最后时间,所以杨一才要踩着这个时间入行,早了不行,完了更是没有可以直接拿来的东西。
而有了前一世的经历,他自然不会把重点放在游戏行业上,国家大方向上的支持力度不明显不说,而且也缺乏相对的做强做大能力,这是游戏业的先天不足,不是什么重生后先知先觉就能够补强的。
当然,不把网络游戏当做发展中心,并不代表杨一不会涉足其中,毕竟在后来的互联网三大巨头成型之前,国内新晋富豪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通过网络游戏发家,而且还都在排名比较靠前的位置。
至于杨一真正的目的,则放到了前世三大巨头其中两个身上。
电子商务的前景虽然广阔务必,甚至阿里集团还推出了第三方支付,这一在普通民众看来,和银行也没什么区别的业务,可少年的目的终归还是文化产业做大做强,而不是纯粹为了创造财富。
而另外两大巨头,其中一个即时通讯,杨一只是打算进行一定的投资,能够拥有rì后企鹅帝国的股份就足以自豪了。直接由自己去介入cāo作,甚至是拉起一队人马,也研究自己的即时通讯软件取而代之,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因为对自己到底有多少能力,杨一还算是比较清楚的,现在连还是雏形的阳一文化,都隐隐有些驾驭不住的感觉,那么再多一个企鹅帝国会是什么样子,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够想象得到用比较妄自菲薄些的语言来概括,那就是一场灾难。
不过换一种做法,只是以企鹅投资人的面貌出现,然后再rì后那个大财团收购企鹅股份的时候,再适时地掺上一脚,这些就完全足够了。其实杨一最大的优点或者说是优势,并不在于他的重生,而是xìng格上相对来说较好的一点,有自知之明。哪怕是在重生后,一举取得这个年纪的孩子让人难以直视的灼目成就,他也没有因此变得自大。
所以他不会过多的干涉企鹅的成长,只会在对方需要的时候,给出如同天降甘霖般的资金投入。反正说到底,杨一的xìng格构成之中,淡然的成分相对比较多一点,没有太大的控制yù,而这样的xìng格,也促使了他只要能够获利,就不会想要去对企鹅的经营指指点点。
至于杨一真正的目标,还是最后的那一家互联网巨头,也就是俗称度娘的搜索引擎。
搜索就代表着推广和传播,而传播,正是文化行业不可获取的最重要资源之一。任何文化的传承和发扬,都离不开传播。这是所有的外部条件里面,关系到阳一文化能否做大做强的最重要因素之一。所以不管怎么样,他是不可能对这一领域视而不见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前世里的度娘,也是盗版最为猖獗的互联网角落,完全可以算是盗版的温床。她不仅在自己的文库和贴吧事业里直接参与盗版,甚至还用搜索推广来间接助长盗版者的气焰,可以说就是个犯罪参与者。但是因为避风港法案的存在,即便是真正眼光长远的人士,以及身为受害者的作者们,对于这个藏污纳垢之地一再发起声讨,可因为涉及到其背后巨大的利益链,所以清除盗版净化网络的呼吁,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贯彻实行。
至少在杨一重生回来之前,度娘依旧是那个样子,虽然有时候也跟着喊两声支持正版的口号,但事实上,它是从未拿出丝毫有说服力的实际行动来的。能够把只说不做演绎的如此淋漓尽致的企业,约莫也就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而重生回来的这一世,既然选择了文化产业,那么杨一自然不会看着这个前世的毒瘤再度无人可治。他在写下《宋朝那些事儿》的第一个字,就已经决定要走度娘的路,让度娘无路可走了。
所以他才来到了洋浦,虽然说越大也不会缺乏互联网方面的人才,可论起人才的集中度来说,显然是魔都这边更胜一筹。
至于如何复制度娘的道路,这也是杨一早早就打好了腹稿的。他的手里,就有着开发商业搜素引擎的计划书,当然,丝毫不涉及到技术xìng方面,譬如什么关键词广告,什么广告联盟,什么搜素优化服务,这些东西杨一统统都只知道一个名字,换句话说,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技术文盲。但是这些不妨碍他做好一个搜索引擎,至少在起始阶段,杨一自信自己是没有什么对手的。
因为他所选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后世无人不知的“好123”,作为国内网络搜索引擎的先驱者和第一个吃螃蟹的存在,这一款诞生于网吧里的软件,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最起码在互联网刚刚兴起的99年,到后世度娘和谷哥互相争锋之前,好123都是国内网民的首选。事实上,杨一在重生之前,因为某些重生网文里主角频频拿好123作为自己积累第一桶金的筹码,所以这个软件一度被读者们笑评为重生者/穿越者必备的杀手锏。
曾经杨一也跟着笑过,认为那些重生的前辈们,果然是只能依靠作弊才能混得风生水起,可现在轮到他以后,却也要把以前那些不包含多少恶意的嘲笑,生生吞回自己的肚子里了。
……
杨一首先登门的,是一家职场资源中介,而且从写字楼大厅的展示广告来看,这家公司还提供联系招聘会场的服务。
在高校云集的洋浦区,这种公司不算少,但也并非是随处可见,至少杨一石经过了大半天的考察,才敲定了这样一家公司。
来到这家中介前台的时候,正在翻着办公柜台下面一本杂志的漂亮接待,居然第一时间觉察到了他的到来,然后就是一阵忙而不乱地合上书本做出微笑表情,甚至杨一还清楚地看到,这名青chūn逼人的靓丽女孩,还有时间快速地在耳后一抹,似乎是摘下了什么东西。而能让她做出这种动作的,自然也只有耳机了。
边看杂志边听随身听?眼睛和耳朵都被占住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样发现杨一的到老的,看来这种迅速反应的能力,也是这名前台小姐锻炼出来的绝技之一。
“你好小同学,请问你是……”面目姣好,而且分明画了些淡妆的女接待有些吃不准面前这个男孩了,她脑袋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就是“完了完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不至于是来洽谈业务或者推销自己的吧?那难不成是公司里哪位boss的头目?”,这么一想,女孩的表情也不由得愈发忐忑起来,生怕自己上班开小差的行为,被这个孩子报告给了他的高层父母。
但杨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一下子愕然起来:“你好,我要联系中介业务,请问是要……”
“啊?哦,中介吗?”年轻女孩摆脱了对自己前途的担忧,却又马上陷入了另一个诧异的怪圈里,明明嘴里已经在接话了,可脑袋里面就是反应不过来,一个激灵后,才算是彻底明白了杨一的来意:“额,这个,请问您是要递交自己的简历吗……”
一步乱步步乱,本来放在平时,女孩子面对杨一这样的问题,直接飞过去两个怀疑的白眼才对,可此时却下意识按照杨一的步调应答接待起来。
杨一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现在打交道的人,要么就是罗戈,伍石,傅莉莉等公司管理人员,要么就是季棠郸,沈嵩之等等半只脚在体制内的老人,所以听这女孩一本正经地询问着,自然是不会认为对方有什么不妥。但现在对方误解了他的来意,他也没时间等着对方一一询问完毕,只好稍有些不礼貌地打断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来递交个人资料的……”
而且你们这种公司,应该也不会接受我这样的,个人上门要求投递资料建立个人讯息的小孩子吧?
少年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味的地方,忍不住也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示:“我是寻求猎头服务……嗯,顺便再来一个招聘场地的联系服务好了,场地没有硬xìng要求,在大学城周边都可以,另外关于猎头方面,我需要互联网开发和架构,以及软件信息工程方面的人员。”
杨一虽然是第一次接触这类中介猎头,但也知道,不需要对着一个前台把话说得如此清楚,直接让她带自己去项目服务部,跟负责it行业的项目bd谈判就好了。但现在因为自己的年纪关系,要是不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一些,委实很难让人相信自己的话,所以他才干脆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交代了个清楚。
“额,您是要招聘职员?”接待小姐愣了一下,算是彻底弄清楚情况了,她自己刚刚也觉得奇怪呢,公司里的项目r和c们都是主动寻访人才,哪有主动接受个人资料的情况。但现在来的这个孩子……她觉得自己只能用孩子来描述。虽然看上去相当的成熟,似乎别有一种味道,可毕竟还是太小了一点儿。
就算是哪家公司老板让自己的孩子来历练,这未必也太夸张了吧?
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后,接待小姐也就情理之中地迟疑了片刻,毕竟作为前台,在接待客户的过程中进行第一轮的甄选也是很必要的,总不能说不管什么阿猫阿狗,只要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是来洽谈业务的,就都往项目部里面带吧?
真要那样做的唯一结果,就是被人事经理通知走人,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了。
“先生,你确定你是……”看得出来,这个接待员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既害怕把杨一带进去结果却闹出笑话,又担心杨一真的是公司的潜在客户,因为自己的不信任而失去这笔生意。
杨一闻言很是无奈地摇摇头,用看向职场晚辈的目光笑道:“你觉得呢?哪怕我的年龄确实有些小,可你怎么就不能反向思考一下,你什么时候见过哪怕是听说过,有小孩子闲得无聊跑来正规公司捣乱的吗?一个人做一件事情,总得有合理动机对不对?哪怕是做的事情看上去并不符合其身份,但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
似乎是这些话的条理很分明,而且理由也足够充分,接待小姐很是踌躇了片刻后,终于点点头:“好的,麻烦您稍等。”
407.敲定
说完接待小姐就转身离去,把杨一留在了前台这边。
对方离去的时间不算短,最起码挂在隔离墙面上的挂钟显示,已经是两分多钟过去了。看起来,或许应该是接待小姐在汇报过程中,也没忘记着重提到他的年龄,毕竟这关系到对方领导对她看法,杨一也就很耐心地等了下去。
秒针滴滴答答又走完了一个新的轮回后,隔离墙后面终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是两个不太一致的步调,看起来接到通知的营销服务部经理,同样也是个女人 ”“ 。
“林经理,就是这位先生。”接待小姐用略带忐忑的语调,向自己身后的女人介绍着,很明显,她到现在都对杨一的身份没能百分百信任,很担心这个看起来未必靠谱的家伙,忽然就华丽丽摇身一变,露出他那恶作剧的可恶嘴脸来。
“您好先生,我是达贤猎头的营销服务部经理林川,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后面那个女子一身灰sè的标准职场小西装和套裙,不算高的小皮鞋踩在脚下错落有致,看起来虽然也还很是年轻,可年轻女孩的稚嫩和青涩却已然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几乎可以触摸的自信和成熟。如果纯粹从容貌和身材上来说,她可能还不及前面的前台接待,可她身上隐隐透出的某种知xìng干练,却又是接待员远不能比拟的。
但无论怎么样饱经历练,可第一眼看到杨一的时候,依旧是忍不住微微错愕了一个刹那。可能时间短暂到只是沙漏中两粒沙子落下的间隙,但无论如何,她终归是被杨一的年少扰动了情绪。
“你好,我这次过来,是想请贵公司帮我联系并布置一个招聘场地,然后猎寻大概一个有关互联网开发应用技术的团队,如果原本就是成型的团队更好,没有的话,零散人员也可以。”杨一点点头,他早就习惯了陌生人的这种神sè,其中比林川更加夸张的也不是没有,相较而言,眼前的这个职场丽人,比起很多年纪更大的男xìng来说,已经算是做得相当不错了。
“有关互联网开发应用的?”林川摸不清杨一的来路,用词也相对来说比较谨慎:“您可不可以具体说明一下,是互联网行业中的具体哪一块呢,因为这个新兴产业您也知道,所涉及到的技术模块非常广泛,行业内划分甚至达到了几十个大的类别上百个小项……”
“互联网搜索引擎开发。”杨一很理解地笑了笑,也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毕竟这一块是互联网技术里相对来说,在1998年的当下,还显得比较新颖,甚至是少有人问津的领域当然,这里的少有人问津是指的国内,在国外,已经有大公司完成了第一代搜索引擎的技术积累,甚至因此产生了不少的专利雷区。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问题,杨一现在还没这份jīng力cāo心。
“互联网搜索引擎?”林川再度停滞了片刻,略作思考之后,才面带着抱歉笑容解释道:“真是不好意思,您说的这个技术,应该是互联网网络技术领域的最前沿吧,相关的人才储备,我们公司也无法再短时间内提供太多的选择,不过您要是相信我们的话,我们公司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您寻找到合适目标。”
对方所说的话,杨一自然是非常理解的,这时候在国内,别说专门的人才储备,就连开始注意到互联网搜索方面的人都没有,国内第一个吃螃蟹,也就是杨一的拷贝目标,现在说不定都还没有开始他的网管生涯。
但是他本来就不急于一时,此次前来魔都的行程安排,一共包括了四项事务议题和朱威廉谈判,用榕树下的控股权换取现金;和东方台接触,以电视节目策划来谋取对方对阳一文化的广告资源支持;拜访魔都市zhèngfǔ,洽谈阳一文化的搬迁事项和争取政策倾斜;最后一项,才是招聘网络开发的人才。而前面三项事务都已经有了眉目后,杨一自然是不至于着急上火的,就算魔都这边不行,他还可以北上京城。
“你说的这些我完全能够理解,这样吧,你看两个礼拜的时间够吗?毕竟我也不可能无限期地等待。”杨一微笑着看向林川。
少年的答复,显然让林川放下心来,虽然两个礼拜的寻猎期对于正常的猎头时间来讲,显得稍有些仓促,但考虑到对方是互联网方面的企业,这一切也就可以理解了。要知道在98年年中的时候,互联网这一概念,就已经在国内一线城市中悄然兴起,而到了年末的时候,但凡只要是it行业……甚至只要和it行业有关的,那都是人们口中“前景远大”的公司。甚至在股市上每天都有互联网神话不断造就。
如此大背景下,对方的迫切要求也就很正常了,谁知道这个什么“互联网搜索引擎”,是不是下一个足以让万众瞩目的,新的富豪造就领域呢?
杨一的这个回答,也就代表他的确是想要和自己公司合作的,所以得到答复后的林川,也就马上把人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意向明确之后,具体的细节就不能在前台商谈了,那可不是一个正规公司应有的做法。
而当少年跟着她进了办公室,又重新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后,林川的脸sè顿时显得无比诧异。
“嗯,林经理,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杨一很是尴尬地询问着,心里面不由得暗自揣度起来,这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以至于让刚刚还应对自如的一位白骨jīng,忽然就傻了一样。难不成这位林经理,也听过他们阳一文化的名头么?想了想,男孩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阳一文化在长三角地区来说,还算是薄有名气的,就算是圈子外的人士有听闻过,那也不算太让人意外的事情。只不过哪怕阳一文化超出想象的出名,对方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那简直就跟看到外星人没什么两样了。
“额,抱歉,真是很不好意思,有些失态了。”林川很是歉然地首先道歉,然后才用一种略微夸张的语气,冲杨一笑吟吟地解释:“其实,作为阳一文化的创建者,贵公司的罗总,还有一干高级经理人,本来都在我们的接触名单里面,尤其是前不久,刚刚才因为作品版权官司进入公司视线的您,就更是在我们的必须接触人物名单上面了。”
对方这么一说,杨一也就明白了。感情这是人家都打算挖他的墙角了,所以在听到他自报家门以后,才会如此错愕。
想了想,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好笑,杨一不由得好奇道:“那这么说,你们公司对阳一文化的现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很了解的了?只是你现在告诉我,我们阳一文化的很多高级经理人都是你们的目标,不会有什么不合适的吧?”他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也都没接触过猎头这一行,自然是无从了解这个行业规矩的。
听到他这么问,林川不由得笑了起来,最开始那种彬彬有礼的距离感也拉近了不少:“严格来说嘛,的确是不应该在您面前说出来,不过既然投身于商界,那么对于自己属下员工的被挖角,无论哪个老板都应该有心理准备才对,就算我现在不说,您平时就没有怀疑过吗?而且只要不在公司老板的面前,直接透露出有跳槽意愿员工的名字,那就没太大的问题。”
杨一点点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详细说明了自己对招聘人才的要求后,这才从达贤公司告辞而去。
……
回到下榻的酒店,又给罗戈挂了个电话,商定了他前往魔都的时间后,杨一才算松了一口气。
罗戈过来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和朱威廉以及贝塔斯曼方面进行谈判,虽然杨一在大方向上,知道在未来的rì子里,传统和互联网之间的婚姻并不算美满,可那也只是战略层面上的问题,事关一个商务谈判的具体cāo作,尽管罗戈那胖子也是个二把刀,但无论如何也比他强出不少,而且据那个好吃好sè好玩的胖子汇报,他这段时间在探寻门路打点关系的时候,也没忘了照顾好家里这个家指的是阳一文化还忙里偷闲通过家族的资源,从粤广的太阳神那边,给挖来了一个集团财务经理。
“绝对是强人中的强人,在花旗国的芝加哥大学里面学习财经出身,经济学的芝加哥学派你总听说过吧,那里就是人家的老巢。”在电话里面,罗戈一副中了大奖般的兴奋口吻:“要不是这家伙在太阳神那边不得志,好几次收缩资金缓解压力的建议都被总部无视掉,他也不可能被我挖过来。”
除开文化圈子以后,杨一对其他各行各业也说不上熟悉,相对来说比较好点儿的,也就是互联网方面,不过也只是了解的泛泛,至于什么经济学派一类的东西,他统统都只有一个印象不清楚。
但罗戈既然这么说了,那他挖到的人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的,毕竟这胖子在看人方面的确很有一套,不管是以前的出版社,还是后来的云中书城,经由他安排的人事事务,的确让人挑不出来毛病。自己知道什么人是大牛,什么人只是一现昙花,那全部都得靠重生的先知先觉,可罗戈这个地地道道的时光土著,能挖掘出人才,都是靠了他自己的眼光。
408.意外所见
来到魔都的第五个清晨,杨一从下榻酒店的床上醒过来,此时只有他一个人了,孟昶在见过秦志远后,就急匆匆赶回了越州,毕竟他现在是副shūjì代shūjì,自己摊子下的事情都有一大堆,要不是为了回报杨一,同样也替姜家做出弥补,他是不可能因为私人问题擅离岗位的。方君子虽然也是一个单位的最高领导,但工作xìng质决定了二者的忙碌程度并不一样,后者此时还留在魔都,以工作交流的名义,和他的老同学讨论着节目策划问题 ”“ 。
至于魔都这边,zhèngfǔ方面和东方卫视一如他预料的那般,不可能短短三五天就给他回应,而和达贤猎头的约定,更是在两个礼拜之后,杨一想了想,干脆一个人往浦东那边过去,打算考察一下后世的高新科技园区,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了。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阳一文化搬迁到魔都,那么在选址上可不能将就,现在一旦敲定下来,那就是阳一文化在二十年之内的总部了,毕竟魔都不比越州,不但rì后的地价是个大问题,而且就算是zhèngfǔ方面的人脉关系,那也丝毫没有上得了台面的优势之处。
而洋浦有已经是魔都赫赫有名的大学城,周围地价的攀升是可想而知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还不容易找到空置着的大片位置。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看中的地方,可能不能顺利拿下来,拿下来的时候,zhèngfǔ那边会不会给予一定的优惠,这都是很难确定的问题。
所以在一切都没有明朗之前,做好两手准备,就是最明智的选择了。
一个人在浦东逛了大半圈后,也还是小有收获,杨一看中的地方不少,但无一例外都是处于开发建设中的土地,就算没有动工的,也是大半都被标圈起来,明显是已经落在了开发商的手里。
直到来到了后世的新会展中心后,在临近章江立交桥的地方,才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空置场地,只是和他想象中的空置程度不一样,在很多地段已经有不少全玻璃幕墙的大楼矗立着,想必是除了互联网企业以外的其他高新科技企业,零零散散的,也占据了章江园区的不少地块。这里交通条件优越,在后世也算得上浦东这边不错的地段,虽然比不上黄浦江两岸,可也绝对不差了。只是考虑到前世中,这里都是高科技企业的地盘,一家文化企业夹杂在这里,未免有些不搭调。
想了想,杨一觉得也不急于做决定,就慢悠悠走马观花般查看起来。
只是当他来到一家品牌电脑的销售门店时候,却看到了两个正在散发宣传单的男女。
“这位小同学你好,打扰你一下可以吗?”就在杨一悠悠走过去的时候,其中那个女生忽然发现了他,立马跟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冲冲地拦在了前面:“请问你对动漫感兴趣吗?如果你是动漫爱好者的话,那么有兴趣去下午的动漫展上看看么?今天下午会有来自岛国的正版周边发售,而且还有魔都和魔都周围好几个知名动漫团队的表演,绝对是不可错过的jīng彩演出。”
嗯?动漫展?
听到女孩的介绍后,杨一不禁好奇地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实在是没想到,动漫展怎么会在98年就登陆大陆了?要是现在他身处刚刚回归的特区,出现动漫展这种新兴事物,到不至于让他觉得奇怪,而眼下嘛……
有些意外的少年,不由得产生了某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不会是因为自己重生的蝴蝶效应吧?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个女孩子口中的“动漫展”,杨一还是很有兴趣的,本身他就算半个动漫行业里的人,再加上更有着苏晚的关系,阳一文化rì后的主要战略,也有很大一部分要落在动漫业上面,所以他几乎没有过多的考虑,就打定了主意要去这个动漫展上看一看。
看看魔都现在的动漫发展,到了什么水平,是够有利于阳一文化在魔都进行布局。毕竟一项业务的开展,和这项业务的终端消费者也是大有关系的,如果消费者们是属于成熟型的类别,那么阳一文化以后的动漫布局,也要相应做一些调整,而不是像在越州那样,还要自己从市场培育开始。可如果这里的消费者和爱好者,也只是出于个人兴趣,还没有形成后世那种明细清楚具有针对xìng的消费能力,那么阳一文化的策略就是保持不变,这些都有待于到动漫展上亲自观察一番。
“有兴趣啊,你们这个动漫展,在哪里举办的?主办方你们知道吗?”接过女孩热情递过来的宣传单,杨一饶有兴趣地问道。
见有人对自己的宣传感兴趣,女孩子也十分乐意帮杨一解释,闻言就笑吟吟地讲解起来:“具体位置呢,是在红桥开发区的国际展览中心里面,那个地方小同学你应该知道的吧?如果清楚呢,那就先去人民广场,广场站那里有多路公交汽车能够到达娄山关路站,然后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在娄山关路下车就能看到会展中心的大概方向,不用担心找错路的。”
杨一点点头,只可惜他最关心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朱主办方是谁?毕竟在此时的华夏,就能想到举办动漫展的点子,这个人,或者是某个团体,明显具备超前一筹的目光,完全有资格能成为阳一文化rì后的合作伙伴。当然,前提是对方也是对动漫很有兴趣的人,而且也确实想把这个方向作为人生路线。
“主办方啊,好像是一个岛国的株式会社吧?然后联系了魔都这边的两个半职业动漫团体,其中一个动漫社团里面的副团长,据说是市委里面当官的,认识红桥开发区公司里面的人,就牵线拉桥什么的,最后促成了这一次的动漫展……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到底真实情况是个什么样子,那就不清楚了。”女孩有些微窘地摆摆手,似乎因为自己没有把情况说清楚而有些不好意思。
怪不得,杨一心忖要是岛国的从业人员来开这个头,倒是不奇怪了,至于中方魔都这边的社团,也就是爱好者的程度,充其量是家里有关系的二代少爷小姐,要不然也没法儿把地点放到国际展览中心哪里。
“嗯,谢谢了,现在就已经开放了是吗?”
pángbiān的大男生因为自己同伴的热情,而对杨一有了些许不满的jǐng惕,但考虑到对方应该只是一个中学生,这名男子也还是很好地保持了风度,没有做出什么yù盖弥彰的傻事出来。现在见杨一问来问去,简直就是没完没了了,他终于忍不住站出来道:“昨天就已经开放了,只不过前面的活动没什么亮点,都是一般xìng的展览而已,不涉及动漫团体的交流,今天才是真正的大场面,你现在就可以去,要是晚了找不到好位置可别后悔。”
大场面?呵呵,杨一哑然失笑,但是并没有和对方细说什么。虽然pángbiān那个女生一直没说话,但他却早就看出来,那个男生隐隐有些不耐了。笑着谢过了两人之后,他也不在问话,转而继续闲逛起来。
虽然从章江到红桥开发区很有些距离,但现在也就一点多而已,犯不上跟个狂热的粉丝一样早早就过去派队守候。
见杨一点点头,却并没有往任何一个公交车站的方向走,男生不仅愤愤不平起来:“小媛,我说你这么热情干吗啊,这一看就不是我们的推销对象,要是真的喜欢动漫,还会不知道这次的展览吗?看看,你跟他废了这么多口舌,结果人家一转头就忘了这事,我看他问的那么清楚,还以为有多重视呢。这种好奇心过剩的小孩,你就不应该搭理他。”
被同伴好一顿抱怨,女生倒丝毫不着恼,反而继续嘻嘻笑着:“反正都没什么事,拉一个是一个呗。人家虹画坊可是拿出青铜圣衣当工资的,你不好好给人家拉客,对得起人家给我们的圣衣吗?”
男生还在争辩着:“我不是说不好好拉人,是说要慎重选择潜在的受众,你看刚才那个装深沉的小屁孩,根本就不是对动漫感兴趣,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又何必呢?好了我不说了总行了吧,你看一下几点了,快到时间了我们就赶紧过去吧,正式表演两点半就开始了,晚点可不行。”
在浦东这边逛了个够本以后,杨一才施施然登上了一辆开往人民广场的公交车,好在刚在的那位“学姐”,介绍路线的时候相当详细,让他不用花时间在问路上面。
然后就是专车,最后下车步行,很快,杨一就来到了国际展览中心这边。看着从中心楼顶垂下来的大红条幅,他的兴趣一下子被瞬间点燃,倒不是条幅广告做得有多jīng致,有多吸引人眼球,而是聚集在展览中心门口的动漫爱好者们,让他一下感觉到了动漫圈子的氛围。
当然,杨一自己并不是什么动漫迷,就算看过岛国的几部经典动漫,他也丝毫不准备成为哪部动画或者是那个作者的粉丝,男孩此时的高兴,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发展前景更广阔的城市,更具备成为消费人群的潜力。
似乎很热闹的样子,那么就进去走走吧。
409.圈子内的龌龊破坏者
苏晚跟在崔钰的身后,在展览中心偌大的场地里安静走着,不管后者说什么介绍什么,她都是一副毫不关心的漠然面孔,到了最后,就连信心满满能攻克下女孩的男子,也不由得略感气馁,但这种负面情绪只是一闪而逝,周围那些惊艳的目光,就又让崔钰无比得意,进而坚定起来。
“小晚你看,这就是我们幻川社的漫画,汉化工作是专门邀请了海美的那些编辑们完成的,在jīng准的前提下,十分完美地保留了岛国语言原本的韵味 ”“ 。”崔钰拿起一册装订jīng美的单行本漫画,上面在最显眼的地方印着“早安,红茶の女孩”的字样,微笑着向苏晚介绍:“虽然是典型的少女漫画,但在其他人群里面也有不小的销量,受众还是相当广泛的,当然,比不过你的《云荒》就是了……”
就这么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两人就来到了一个被分隔出来的商务中心里,这块商务中心处于一楼上二楼的楼梯半zhongyāng,是在一楼会展大厅的一角,单独设立出来的一块商务会谈休憩场所,视野很好,坐在里面的沙发上,可以透过落地玻璃,看到下面大厅三个方向的情况。这个比较特殊的场地,自然也是不对外开放的,至少在此次动漫展上是这样。而崔钰之所以能带着苏晚进入,看起来也是颇有依凭。
他们进去以后,已经在里面一个咖啡座里商谈着什么的几个人,随即就纷纷起身迎接过来,三个虽然长相和华夏人没有丝毫分别,可一举一动却迥然有异的家伙,忙不迭上前恭敬地鞠躬行礼,而后面三个和崔钰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女,则是很有兴趣地把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其中为首那名男子,更是眼前一亮地抬了抬眉毛。
那三个西服男人,苏晚不用看,就知道是岛国人。毕竟她和不少岛国人打过交道,虽然不至于分辨出那些岛国人特有的动作举止细节,可单单就是那种双手交叉按在腿上,齐刷刷低头鞠躬的动作,苏晚就已经见识过无数遍了。别的不说,她家里现在可是还住着一个地地道道的岛国小孩子的虽然在这大半年的相处中,云野弥带给人的岛国印象已经逐渐消散,开始向普通的华夏小孩子发展。
“这几位都是我们会社的编辑,他们对于小晚你这个华夏传奇漫画姬,可是神交已久了。”崔钰笑得温文尔雅,看上去就是最最传统的诗书气华的士子:“这位是花山院前辈,我们会社的副总编,后面两位是今出川先生和小田先生。另外三位嘛,就是这次动漫展的国内发起人了,虹画坊的名字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在动漫社团里面也是顶尖的那一批。”
很可惜,崔钰这一番用心良苦的话,对于苏晚是半点作用也不起,女孩只是下意识点点头就算打过了招呼,然后再也没有任何其他举动。
这种反应要是放在国内,约莫是跑不掉一个“不懂事”评价,可对方恰恰是几个习惯于服从强者的岛国人,苏晚的这种反应就也没能引发多大的不愉快,尤其是看那个花山院的架势,似乎一点儿也不为苏晚的冷淡而不快,相反他脸上的表情更加热情起来:“苏晚小姐您好,对于您的大名,作为漫画编辑的我可是久仰了,虽然今年暮chūn您去岛国之际,和我们幻川社缘悭一面,可现在见到您也实在不算晚,希望以后能多多指教。”
花山院说完后,后面两个岛国编辑也是齐刷刷一起再度鞠躬,似乎对一个年纪远小于他们的女孩表示敬意,丝毫不是什么问题。
幻川社的人马上前打过招呼后,后面的三个年轻男女也纷纷上前,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明显是打算反其道而行之,看着苏晚半天就是不说话,“欣赏”了好久后,才笑着用略带几分纨绔的调笑姿态,对苏晚伸出了手:“以前总是听说画《云荒》的苏晚是个小丫头,而且还是冰山小丫头,这些话听得多了,害得我到处找你的照片想要见识见识到底有多冷,可就是找不到。现在总算是满足了这个心愿啊,晚丫头,你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小小年纪就要板着个脸?”
对于年轻男子的这种态度,崔钰不留痕迹地暗暗沉下了脸,而苏晚更是毫无表示,一副无动于衷的架势。
年轻男子倒是不以为意,依旧信心十足地如同一个社交场上的明星:“这边坐吧,来给我讲一下你是怎么开始画漫画的?”
跟在他后面的另外一名男子,见他这种态度,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暧昧而微妙起来,侧过脸对pángbiān的女生笑道:“老吴这是chūn心动了,以前不知道,他居然还好这一口呢,啧啧,踩在萝莉尾巴上的小美人啊,还是冰山幼*齿。”
众人里唯一的一个女生,倒是对两名男子的行为语言很有些不感冒的样子,闻言就不快道:“吴思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人家一个中学生小姑娘呢,这么做很好玩儿?而且他这么干把小桑置于何地?要是收不住xìng子,一开始就不要追求人家啊!”
男子听到同伴的抱怨,干笑两声道:“老吴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跟我说有什么用?而且看这架势,估计他多半是准备玩儿真的了,谁让这个小画家还真挺有味儿的呢,别说是老吴了,我都有些动心,看看那小脸蛋,绷得跟什么一样,挺可爱嘛。至于齐桑子,你别以为那女人就是什么省油的灯,要不是看中了老吴他家里的情况,能这么快就答应他的追求?少这么天真了好不好,我看整个社团里面,也就她一个女的明白点儿,是个jīng明人,你们剩下的加一块儿,也不够人家一根小手指玩儿的。”
“哼,你们自己是这样,就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们一样龌龊。”女生嗤笑一声,但接着却也不说话了。
面对眼前这个公子哥儿的邀请,苏晚继续保持面无表情的模样,而且根本就不听对方的说辞,直接转头看向崔钰:“不是说有事吗?就是这些,那我走了。”
女孩来魔都的第一时间,就想要给杨一打电话,想要赶到杨一的身边,只是架不住崔钰一个劲劝说,极力邀请她来这个动漫展,再考虑到沈嵩之的面子后,苏晚这才强压下心里的躁动,勉强来到了展览中心。毕竟在沈嵩之哪里学习绘画的时候,那些师兄师姐们,也没少照顾她,甚至在沈嵩之需要处理私事无暇教导他们时,几个热心的师兄师姐还主动担负起了监督教导苏晚基础笔法的任务。所谓爱屋及乌,尽管对自己的师兄师姐们谈不上非常深厚的感情,但毕竟也还是有些尊敬感激的,也正因为如此,哪怕对崔钰的要求有些不耐,但看在他也是自己师兄的面子上,这才没有转脸直接走人。
但现在这个忽然跳出来,在苏晚面前絮絮叨叨自以为风流公子的家伙,却无疑惹恼了女孩,苏晚表达厌恶的方式,永远不是在语言上反驳对方,而是让自己的漠然更加明显更加淋漓尽致。
所以她丝毫不理会对方的问话,转身就准备直接走掉。
“额,不是的小晚,其实是我们幻川社的花山院副总编想要和你谈一下。”崔钰的脸上僵硬了片刻,见苏晚要走,赶紧解释道。
pángbiān的花山院闻言,同样也站了出来:“是的苏晚小姐,作为一个动漫行业的从业者,我此次前往华夏,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能够和小姐见上一面,并且就漫画方面的问题深入探讨一番,希望您务必能给我这个机会。”
一个四五十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中年人而要算作是老头范畴里的人,面对着可以做自己孙女的小孩子,却能干脆无比地放下姿态连连鞠躬说好话,显然已经不只是岛国人固有的国民xìng在作祟了,要是换一个熟谙世情的人,马上就能猜到对方还有其他的隐藏目的,并非如同对方嘴上说的一样,只是进行单纯的探讨。
只是苏晚相对于同龄人来说,尽管已经是显得足够早熟,可面对年长了自己好几倍的老家伙来说,依旧不太够看。
事实上,花山院并非崔钰介绍的,是幻川社的副总编辑,他的真实身份,是这个动漫行业株式会社里面的版权事务部副部长,而这位副部长来华的唯一目的,当然是挖墙脚了。
杨一肯定没想到,当他的阳一文化,似乎面临折戟危机之际,打着阳一文化主意的人并非只有达贤猎头一家,甚至远在国境线之外的公司,都开始把目光瞄向了他。在这一点上,岛国人做得尤其迫不及待,哪怕只是岛国国内位居二线中游,一家可以说是丝毫不起眼的小公司,也时刻关注着邻国同行的动向,很可能阳一文化的现状,这些岛国人了解的比越州本地人都详细清楚。
在幻川社的既定目标里,能够把苏晚从阳一文化那边挖过来,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就算是无法挖到自己这边,那也要争取到下一步漫画的岛国代理发行权。
听花山院这么一说,苏晚倒不好直接走了,看了看崔钰后,她极力忍着自己已经到了不耐边缘的情绪,默不作声地又转向了花山院。
虽然女孩没说话,但和她一天相处下来,再加上提前做的那些准备针对苏晚的xìng格进行的研究崔钰还是在滞了一滞后,反应过来这是女孩等着花山院发话。
只是事关自己会社的挖角动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当着第三者的面大大方方说出来,于是崔钰顿时就无比头痛,要想个什么办法,把另外两位花花公子给引开呢?
崔钰没想出来好办法,可那位被自己同伴叫做老吴的大少爷,却已经很是不耐了,也不看场中其他人的脸sè,直接冲着花山院和崔钰指手画脚道:“行了,你们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要跟这小丫头说话。”
这位大少爷,就是此次动漫展的发起人之一,因为家里有人在魔都市委任职,所以寻找场地这种对于一般人来说,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对于他来说完全没有丁点儿的难度。让长辈和红桥开发区主任打个招呼,连场地的租借费用都不需要付出,而且还能挂上一个“华岛交流”的牌子,也算是他能够办正事儿的明证之一。
当然,要说这位少爷真的对动漫有多喜爱关心,那无疑会笑掉知情人的大牙,事实上,这个所谓虹画坊的动漫社团,只是为首两个公子哥儿玩弄年少女孩子的借口罢了,以组织同城社团为口号,他们不知道玩弄了多少很傻很天真的女生,多半都是魔都各个高中里面的女学生,如果遇上中意的初中生,他们也少有放过。
当然,为了让自己这个幌子显得真实一点儿,再加上他们也确实对动漫方面感兴趣可能仅限于看漫画打游戏,尤其是岛国的限制级漫画所以他们也会时不时举办一些类似的圈内活动。如果总是以动漫的名义满足私yù,那些社员们也不可能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恋栈不去。
此时此刻,见此次活动自己的合作人,终于露出了和先前大不一样的纨绔嘴脸,崔钰在意外之余,也再度转移了关注重心。
如果说片刻之前,他还想着怎么样哄好这几个花花大少,那么现在就只剩下如何让苏晚安全脱身的想法了。
当然,这全然并非是他的正义感使然,而因为属于他自己的另一种yīn暗私心小师妹我都还没尝过呢,怎么能便宜了你们?
略作思考之后,崔钰貌似对着这位吴大少爷无奈苦笑,可实则却换了岛国的语言,低声在花山院耳朵边上迅速交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