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
人家大神写上架感言,我这个新人新书新扑街也东施效颦,学着人家写上架感言,您呀别见笑,既然都追到这里了,那就都是我的朋友,(我认为)都是鉴赏水平相当高的朋友,咱们呀唠唠嗑。
一:关于共享血条这个脑洞
这个脑洞我其实由来已久,说有十几年了也不夸张。最早的时候是魔兽世界安其拉神庙的“双子皇帝”出现了共享血条型的怪物,后来是“燃烧的远征”黑暗神庙里的“伊利达雷议会”出现了共享血条的Boss。
这个“F4”组合里面有男有女,当时我还在上高中,就不禁想,如果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彼此有着这样“同生共死”的血缘关系,那他们彼此的感情、关系,他们看待彼此的方式会是怎么样的?
我以为,那会是一种比性关系、夫妻关系、情侣关系都要深厚许多的情感。
这种想法让我感到神妙莫测,但是把这种写法写出来,成为你们今天看到的《我和校花共享血条》,却已经是十多年过去了。
最近一次刺激我写这本书的,是魔兽世界9.0团队副本的“纳堡”里的泥拳Boss。他会用锁链锁住两名玩家,这两名玩家必须保持在一定的距离里,否则就会一起死亡,同时,还必须绑在一起躲各种圈各种技能……
是不是很像两人三脚?
我觉得,一定要发生在两个关系不好的人身上,两个各种理念都冲突的人身上,它才会有足够的戏剧冲突和张力。
于是,周嵩和袁月苓这两个孩子开始渐渐在我的脑海中成型。
这两个偏执狂,一个偏执地爱着对方,另一个偏执地恨着对方。
一个偏执地想要得到对方,另一个偏执地想要逃离对方。
在我看来,这两种对立的情绪是对等的,它们的共同点是“非理性”的。
周嵩和袁月苓原本是好朋友,而周嵩也是第一个向袁月苓告白的男孩子。
根据“破冰理论”,周嵩其实就是一个不幸的“破冰者”。
未来的两年里,她被二十多位男生告白,这时候的她已经能够礼貌得体地拒绝对方,并且和对方保持正常的人际关系了。
谁都可以,唯有周嵩不行。
袁月苓的“不理性行为”,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
这样的悲剧,生生不息,但大家都以为是合理的。
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周嵩,也不是因为周嵩不好,只因为他出现的时机和位置——如果破冰者是杜鹏飞,是王聪明,他们很可能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但是王聪明和杜鹏飞应该没那么傻,他们懂得知难而退。
未来的周嵩也许也会懂得,但是大一的周嵩不懂。
那一年,他才17岁,没有人、没有书教过他怎么去爱,怎么去追。
学校不教,老师不教,父母不教,高考也不考。
他误以为第一眼的荷尔蒙就是一生的真爱。
他误以为谈恋爱这种事情,也是和学习一样,努力就有回报收获的。
他误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误以为对爱情的坚贞是一种美德,他还不懂有时候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
周嵩,在大一到大三的这段时间里,他都是一个“愚人”。
他的“愚”毁掉了自己的生活,也严重影响了袁月苓的生活。
可我觉得,他只是个糊涂人,不是个坏人。
我始终觉得,既然是一本给青少年和成年人看的书,它就不该和儿童文学一样。
最开始做大纲的时候,我设计了七位人物,的七位人物,没有一个人是六边形战士,他们每个人都是真实、有缺陷的人,普普通通的人。
(郁盼望除外,她不在五行六道轮回之中:-P)
但,他们也都不是坏人,我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批判讽刺的对象,恰恰相反,他们每个人都需要成长,他们需要在彼此的友谊、爱情和共同奋斗中,实现自我救赎和相互救赎。
关于所谓“跟踪狂”的形象,在许多文学和影视作品都曾经出现过,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标准的炮灰和反派。
没有人会同情他们,仿佛他们天生就是该死的混蛋,而我想说,哦,不,不是的。
不一定是这样的。
我想要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去填补一个空白,让人们有机会正面的,去进入一个所谓的“跟踪狂”的内心世界。
他或许误入歧途,或许做了不正确的事情,或许伤害到了自己也伤害到了别人,但是他的心不一定是坏的,只是缺乏正确的引导。
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像该死的白左圣母言论。
我知道,也许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犯过这种愚蠢的错误,可是……
那种青春时期,第一次喜爱一个姑娘,却因为各种阴差阳错,外力内因的阻挠,始终求而不得,最终抱憾终身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啊……
我希望每一位读者,都能在这个过程坎坷,前途光明的故事中,略微弥补少年时的遗憾,为青春绮丽的梦画上一个结局。
这是我设计的爽点,想带给大家的东西。
可理想是美好的,水平是有限的,人与人的悲欢也难以共通。
有些人觉得爽不到,有些人觉得就是压抑地喘不过气来,我也一直在寻找原因。
也许,只能继续在摸索中前进了吧!
除此以外,我想,和你们讨论一个问题:
袁月苓,她真的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吗?
她固然有权利不喜欢一个人,有权利拒绝一个人,没有人有权利强迫她。
可是,如果她能够理性而平和地拒绝男主,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如果在这两年多的纠缠不休中,她能有一次,哪怕就一次,坐下来,愿意和男主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也许这种无止境的互相折磨就会停止。
但是她不愿意。
她就是不愿意。
她就是甘愿自己被恐惧厌恶之类的情绪支配。
直到共生的出现,她才不得不,与周嵩坐到谈判桌前。
而袁月苓绝对不特殊——在你,在我身边,绝大多数女性都是这样的,并且可能相当一部分男性认为,这是对的,就应该如此。
想要挑战这种政治正确的观念,是需要勇气的。
也许会扑街,也许会挨骂,也许不同的读者也会有不同的观点和看法。
可我始终认为,这是一个,至少,这是一个值得去探讨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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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写小说,是我初一的时候,那时候我喜欢班上的一个女孩子,可是她不理我。
当时我用作文纸在上课的时候,写下了人生第一篇小说《青苹果》,投给《少年文艺》杂志。
当然,结果是杳无音讯的。
我提笔最开始的初衷,就是为了意淫我和她的恋爱过程。因此,我对“小说是用来YY的”和“小说是为了爽”这种观念,有着先天的理解与认同。
同时,我认为这与“小说同时也要让人有所收获”的观念是不冲突的。
我希望自己读完一篇小说,除了消磨时间和情绪上的收获以外,还能够有其它的收获。
我也希望我的作品能给你们带来“爽”以外的其它收获,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我从高中开始在杂志和报纸上发表小说,毕业后进入杂志社做文学编辑,但是我确实是第一次写“网络小说”——如果高中时候写的魔兽世界同人不算的话。
不仅是第一次写,我甚至是第一次看。
我以前从来不看网络小说,我第一次看网络小说是在我提笔开始写《共享血条》这本小说以后。
因为我意识到,隔行如山,我必须对同类型作品有一个学习和了解。
某种意义上,算是边做边学,边学边做吧。
黄金三章,这个是毒点,那个是毒点,各种各样的网文的潜规则,我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原来“文青”是一种病,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共享血条》这个文,最开始的时候是在艾泽拉斯国家地理的“旋涡书院”板块连载,承蒙许多老哥的建议,前后推翻重改了好几版,才有了你们现在看到的版本。
在此对漩涡书院所有帮助和支持过我的老哥老姐表示感谢。
可惜,虽然反复修改,但还是被人说“毒”,说“压抑”,目前看来,应该是初步扑街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本身我对第一本书的目标就是能签约,不单机,就足够了。
感谢九组编辑若叶,让我第一次写网文就能够签约,并且迅速给了我连续两次试水推的机会。
也感谢每一个,能坚持到这里,能看到我的上架感言的读者。我先前说过一次,现在我要再说一次,哪怕只有一个读者还在看,我都会坚持写完它,不太监。
我不是全职作者,也不需要靠写网文养活自己,我不会去写套路爽文,我会继续努力试图找到那个在艺术性和娱乐性中间的平衡,这一本找不到,就下一本继续,直到我精疲力竭为止。
同时请你们放心,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温暖治愈的结局,不会在临了给你们“文青”。
让我吹捧你一下——每一个能看到这里的读者,你们都是好样的。
首订,请你多支持。
每次更新,你可以不投票不打赏,但请多发几条本章说,陪我说说话,让我看到你还在。
哦对了,差点忘记了。
如果你想看更多和“跟踪狂”有关的,特别的,爱与救赎的故事,我这里有两本可以推荐呢。
1:《你往何处去》,作者显克微支,严肃文学,诺贝尔文学奖得奖作品。
2:《狂奔的木小姐》,作者郑小陌说,女频网文,能接受女主视角的朋友们可以看看。
那么……
抿那,我们,本周五,上架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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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段落并非我的原创,转自NGA大漩涡,是一个经典名段: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转载这段文字,而且似乎也和这本书没什么直接的联系。
但那种心情,就是莫名地觉得很合适。
就当偶尔再文艺一下吧。
催泪弹警告,不看也无妨!
***
你总有一天要跟所有的记忆相安无事握手言和,那里面有她也有你,有她的青春也有你的年华。那个人永远活在时间里了,你把她拉不出来,自己也回不去,就这样吧,让她安静地留在那里吧。她不会发福不会老去不会穿着职业套装高跟鞋不会带着家长里短柴油米醋的气息,她永远年轻永远漂亮穿着鲜艳长裙站在回忆里,对着你笑靥如花。
我时常想起,曾在我生命中出现的姑娘们。
她们无论在当时还是记忆里,都美好得一塌糊涂,优秀得让人目眩神迷。
现如今,她们一定更漂亮、更从容、更丰富了,一定遇到了更多好玩的人,演绎了更多精彩的故事。
一个曾短暂出现在我生活里的女孩子,订婚了。
我的兄弟,爱一个姑娘两年半,最后收获了她跟他人订婚的“喜讯”。
我常跟他说,那个人永远活在时间里了,你把她拉不出来,自己也回不去,就这样吧,让她安静地留在那里吧。
她不会发福不会老去不会穿着职业套装高跟鞋不会带着家长里短柴油米醋的气息,她永远年轻永远漂亮穿着鲜艳长裙站在回忆里,对着你笑靥如花。
这样难道不好吗?
你总有一天要跟所有的记忆相安无事握手言和,那里面有她也有你,有她的青春也有你的年华。
让它们留在那里吧。生活里每天都有相聚别离,号啕或欢欣。
如果最初相识的姑娘注定无法走到最后,你会依然选择相遇在年少?还是在看遍春花夏月秋风冬雪后遇到她携手走进余下的旅途?
这似乎是个不值得一提的问题,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地老天荒”这样的词汇吧。
但真的有那么简单吗?问题的关键在于,你想开头还是收尾?
你们在成熟稳重、理智从容、笑不露齿、工作稳定、职业套装高跟鞋、西装革履的28岁30岁相遇,气味相投性情相依相见恨晚唯怨月老一度瞎了眼,一段佳话就此开始,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等祝福潮水一般涌来。
像是个完美的故事。
她穿泛着光泽的高跟鞋、考究的套裙,妆容一丝不乱,带到你的朋友同事面前措辞得体,无可挑剔。她不会大喊大叫跟你无理取闹,不会要吃某家的小笼包让你穿越三条街道,不会很轻易地跟你赌气怀疑你是否跟其他女孩子有一腿。她包容体贴贤惠孝顺,入得厨房出得厅堂。
可是随着日复一日的平庸到来,某个回望的瞬间,内心是否会有隐隐的遗憾?
你是否想有一台时光机,回到她20岁22岁的年纪,在食堂、在图书馆、在主干道上,走上前去或礼貌或猥琐或忐忑地说一声:你好。
那时候的她,穿着鲜艳的长裙素面朝天,穿着匡威白色帆布鞋,顶着刚洗完的湿漉漉头发冲去食堂打饭,一路上甩落无数男生的惊叹。
她漂亮、骄傲、聪明,会为了舍友的一句话而耿耿于怀,会为言情剧哭得稀里哗啦,会看到玩具店里的可爱公仔走不动路,会期待某个特别的节日收到男生们的玫瑰花。
她没那么得体,还没学会滴水不漏笑不露齿,带到朋友面前会捂着嘴一个劲儿地傻笑。她穿匡威帆布鞋,也喜欢淘宝上淘来的便宜凉拖,她不太喜欢化妆,穿着T恤短裤就往宿舍楼下冲,在路边那家麻辣烫一边流汗一边大呼好吃,她会撒娇会胡搅蛮缠不讲理会为脑子里突然蹦出的疯狂念头兴奋不已……
那时候的你呢。
没什么钱,脚上穿着攒了很久生活费买来的新球鞋,骑着拉风的山地车飞速驶过人群,在大排档跟一群狐朋狗友扯着政治足球和姑娘,面对递过来的啤酒瓶毫不犹豫一仰而尽,你那么年轻、那么张扬,脑子里满是自命不凡的想象,大声喊世界是我们的。你的发型土土的没有那么多发胶,还没有自己的第一套西装,你还没学会克制忍耐学会礼貌微笑,不高兴了随口就来一句:去他娘的。
她路过操场,看到你打球的样子。
汗水顺发梢滑过你红红彤彤的脸,你大声叫喊积极奔跑,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你们相遇。没那么理智包容,也很难总是做到相互理解,她没那么精致的漂亮,你也离成熟睿智差得很远,一个愣头小子,一个天真的丫头,就那么说着天长地久生死相依的誓言,你们以为世界会按照自己想象的编排,不懂得生活中永远不变的就是一直在变。你们会吵架、会分手、会伤害、会分头走路、会把彼此留在回忆里不断折磨,但是亲爱的,那是你们最好的年纪。
《艋舺》里说,“风往哪边吹,草就往哪边倒。年轻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风,等到遍体鳞伤以后,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草。”
我们未必如草随风倒,却也只能这样,模模糊糊往前走。
时间什么都安排好了。
年轻时,总想看遍世间的风景,时不时涌出冒险的冲动,想拉着心爱的姑娘私奔,即刻就流浪到海涯天角。
现在才明白,你什么风景都看不透,很可能也没有细水长流。你只能在一季季的春花夏月秋雨冬雪中,丈量自己生命的边界。
有可能,姑娘都不会来,你就一个人走路,或缓或急,或愉悦或悲伤。
我时常也会烂俗地想,未来的姑娘呦,你到底什么样。你丰满还是消瘦活泼还是文静?你留俏皮的短发还是如瀑的长丝?你是否也喜欢那些瑰丽奇妙的文字,沉溺于光怪陆离的影像故事?你是否也扛过了狼血和庸俗成功学疯狂的侵蚀,依然带着对生活令人发指的热爱,坚持做一个有趣的人?
不管在28还是35岁相遇,拍落满身的风尘后,我们唯一能庆幸的,是彼此一定有很多好玩的故事、路途的见闻讲给对方听,那是一个个动人的传奇。
未相逢于最好的年纪,却给了对方最丰富的自己。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但仍大声唱着歌,走向你。
第五十五章 谎言之父
“周嵩,王聪明这档子事,你跟咱们袁部长说了没有?监控视频我已经拷出来了,今天早上这一路我都没敢提,怕拆你的台。”
看袁月苓她们上了女生宿舍楼,老毒物把周嵩拉到一边,掏出一个U盘。
“这个给你,该有的都在里面,找王聪明对质这事,就别叫我抛头露面了。”
“什么意思啊?”周嵩有些不解。
“哎呀,这查个IP都无所谓,但这个是私调监控,它不合程序。
“干这个事儿,好说不好听。他要问这是哪来的,你就说他管不着,只要这视频上的人是他王聪明,这个案他呀翻不了。”
“行,你给我吧,这事儿你跟何思蓉说过吗?”周嵩接过U盘。
“没有,这事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U盘现在给你手里了,谁再问我什么,我都是不知道。”
老毒物信誓旦旦地说着。
“你要是觉得私下解决不解气,我也可以找个理由,下午招呼大伙儿开个会,不过我觉得不至于。”
“这个事先放放吧。”
周嵩把U盘小心地塞进衣服内兜里,抬头有些忧心地望向袁月苓宿舍的窗口。
“咱别放放了,找他要趁早,到了下礼拜又该咱们被动了。”
老毒物看着周嵩这个样子,有点着急了。
“这事我昨天晚上都跟月苓都说了。”周嵩解释道。
“那几个意思,难道她说放王聪明一马?她当打游戏呢,宽宏大量化敌为友?她是要打退堂鼓了,咱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她,我和她都觉得,咱们不应该止步于扳倒王聪明,还是应该尽力把咱们宿舍装空调的事办成它。”
“能办成当然是好事一桩,可是咱们现在这,没啥进展啊,就剩这几天了,往哪办,怎么办啊?你要知道,要是到下周,这事落了地确定没办成,就算有王聪明捣鬼的证据,但这理,可就不全在咱们这边了。”
“这我知道,昨天我和月苓也谈了,我叫她帮我约了杜鹏飞,这事从开头就是他张罗的,我想跟他商量商量。”
“杜鹏飞?你这是找架打吧?我可告诉你,这个节骨眼上,你要是进了局子再吃个处分……”老毒物很讶异。
“打什么架,总要试试,跟杜鹏飞认识也这么久了,他这个人,只要别跟他掰扯女人的事,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可问题是,你俩,唉……成,那我帮你盯着点王聪明吧,这U盘揣怀里它无所谓,这毒蛇揣怀里,那可是要咬人的。”
老毒物叹了口气,向周嵩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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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袁月苓半宿没睡,很疲惫,但是一闭上眼睛,那个镜子中的自己仿佛就出现在眼前,一上午都睡得很不踏实,电话铃声一响,马上就醒了。
她往身边摸了摸,才想起电话还在外衣兜里。
她探头向床下望了望,灯是关着的。
“小朋友?学霸?小蓉?有人在吗?”
确认寝室里只有自己之后,她只好自己下床去拿手机。
“盼望妹子……”
“你还没起那?”郁盼望在电话的另一头,听袁月苓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我上午在考试,没看到信息。你信息里说的事情,详细跟我说一遍。”
袁月苓迟疑道:“这事情我连周嵩和小蓉都没敢说,只说给你听。”
“你放心,除了赵神父以外,我谁也不说。”郁盼望干脆利落地说。
袁月苓把昨天夜里见到镜中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郁盼望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医生怎么说?”
“你也觉得我有精神病?”袁月苓生气道。
“不是我觉得你有精神病,”郁盼望解释道:“是驱魔程序的正规流程第一步,就是在临床上排除精神疾病的可能性。我让赵神父来帮你,本身就是违反程序的,但是因为你的症状很明显不是用精神疾病能够解释的……但是昨天夜里这件事……”
“盼望。”袁月苓打断了她:“你研究的魔鬼附身案例里,有见过这种,出现在镜子里的情况吗?”
“没有。”郁盼望干净利索地回答道:“魔鬼和天使一样,是灵体,通常情况下,牠不会以外力的形式介入主物质位面,对附魔者的影响更多集中在精神攻击的层面。”
“精神攻击……制造幻觉,对吗?”袁月苓反应很快。
“昨天夜里的情况,如果你不是做梦或者梦游,或者……虽然你不爱听,排除掉精神疾病的可能性,我们假设它真的是恶灵扰动造成的……那么,我觉得牠有可能是在攻击你内心的弱点。”
“嗯……”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男朋友还有你闺蜜?”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镜子里的人说的话……好像有点儿道理。”
袁月苓迟疑着说:“虽然,她应该是不怀好意,但是她说,魔鬼总是很诚实的,说的都是实话……”
“诚实?!”
郁盼望的语气显得难以置信。
“你知道撒殚是谎言之父吗?
“魔鬼和牠的仆从们,总是标榜自己诚实守信,但是牠们不会告诉你,牠说的所谓事实,永远不是事实之全部。
“被恶意剪裁过的真相,比凭空捏造的谎言更具破坏性。
“牠所谓的守信,就是按照牠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地曲解承诺。
“如果你质疑,牠们就会告诉你,牠们的身份本让牠们不屑于那么做,牠们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你在引诱牠,完美地把责任推到你的头上。
“跟魔鬼对话,人是赢不了的。”
“是,是这样的吗?”袁月苓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脯。
“驱魔人守则第一条,永远不要和撒殚正面讲话,也不要听牠说什么。”
郁盼望关照道:“如果牠再出现,你就把耳朵堵上,不要和牠对话,然后奉圣三之名呵斥牠。”
“圣三?”
“圣父,圣子,圣神。”
“圣父,圣子,圣神。”袁月苓默默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头响起了上课铃声:“我要先去上课了,回头我再给你消息,月苓姐姐掰。”
“盼望妹妹掰……”袁月苓把手机垂到脖子上,怔怔地说。
宿舍里又沉入了寂静,袁月苓一边回忆着盼望的嘱咐,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第五十六章 小酌怡情
中午11点半,杜鹏飞一个人等在“校外小馆”仅有的一个雅间里,有些不自在。
“明天有时间么?见个面吧。”手机里传出袁月苓的声音。
杜鹏飞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重听这条,昨天夜里11点43分发来的语音消息了。
可惜,和第一次听的时候一样,声音清澈平静,无悲无喜,听不出情绪,背景里也没有任何可以辨识环境的声音。
他依然没能从中找到能缓解焦虑的理由。
这条语音后面是他自己的回复:
23:59行。
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才看到消息,随手一回。
只有杜鹏飞自己知道,不是的。
真相是,从打收到这条消息后的15分钟里,杜鹏飞都像动物园下午四点半的狼一样,从卧室转到客厅,从客厅转到厨房。
公平地讲,横眉怒目把输光身家的人赶下牌桌,那是一种菩萨般的慈悲;
而看似同仇敌忾地抛出一句“有赌未为输”,然后再慷慨地借出筹码的,才是真正会让人万劫不复的魔鬼。
“明天有时间么?见个面吧。”
魔鬼把一枚筹码塞进了两手空空,一只脚已经踏出赌场大门的杜鹏飞手里。
魔鬼的手段杜鹏飞看惯了,讲道理的话,他应该立即把这枚筹码,丢给眼前看着最顺眼的侍应生,换来两人份的好心情。
但道理是道理,人心是人心,一个人走进了另一个人心里,就成了最不讲道理的事情。
“行。”
杜鹏飞纠结了15分钟,终于决定重返赌桌。
赢一把大的,或者输掉这枚筹码,两个结局他都能接受。
上世纪有一位作家说过: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杜鹏飞也有自己的人生感悟:梭哈要趁早啊,梭得太晚,输赢都是为难。
雅间的门被推开,杜鹏飞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施施然走了进来,他便就知道,这枚筹码已经完成了它鱼饵的使命。
或许,应该飞出一拳,直击面门。
又或许,他该横眉冷对,拂袖而去。
最后,他还是决定体面一点,坐到庄家把牌开完。
“是你。”杜鹏飞没抬眼皮,端起茶杯辍了一口。
“是我。”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的。”
“我必须来。”
“我知道你会来。”
“我不是来找你决斗的。”周嵩坐到了桌子对面,转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然后,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撂:“凉了。”
“你说,我是该报警说你非法拘禁月苓呢,”杜鹏飞起身,绕了过来:“还是,掐住你的脖子,逼你带我去见她呢?”
他的一只手,重重地压在了周嵩的肩膀上。
“我猜,她可能不想见你。”
周嵩动了动身子,把肩膀从杜鹏飞手底下拿了出来。
“语音是我让她发的,后面跟你约到这里的信息,也是我替她发的。”
“这顿你请。”杜鹏飞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应该的,都是我的主意,你可别记她。”
周嵩把壶里的凉茶倒掉,又沏上一壶,把杜鹏飞的茶杯倒满。
杜鹏飞冷笑了一声。
“你知道,我最恨钓鱼了,耍这种把戏,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那你不还是来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这葫芦是透亮的,你就别装糊涂了,我不信你跟部里其他同学没联系。”
“我想听你自己说。”
周嵩耸了耸肩,把这些日子,王智意图借袁月苓生病和空调安装谋夺部长职位一事,简明扼要地向杜鹏飞陈述了一遍。
但很明显,一直在嗑瓜子的杜鹏飞根本没认真听。
“所以呢,这与我何干?”杜鹏飞冷笑道。
“若说与你无关,也确实无关。但要说有关,也实在有关……”
“周嵩,你告诉我。”杜鹏飞直视周嵩的眼睛:“咱俩过去确实有点交情,但是到了现在这个份上,我还有什么理由帮你?你怎么敢还来找我?”
“我不是要你帮我。”
“我也没有理由帮袁月苓。是,我杜鹏飞对前女友一向有情有义,可这袁月苓,应该也不算吧?”
“我也不是要你帮袁月苓。”
“真是,我一走,什么跳梁小丑都往出冒,”杜鹏飞放下瓜子:“那王聪明,空有一张俏脸蛋,其实是个草包,狗一般的人,也想抢部长的位置。”
“不过我运气不错,已经抓到王智的小辫子了。”周嵩道。
“你拿监控视频和电脑数据找王智,这事就平了,还来找我干嘛?”
“生活部这点事是平了,可是咱们学生宿舍装空调的事,还在泥里陷着呢。”
“那又与你何干?”
周嵩有点想笑,难怪袁月苓和杜鹏飞搭档工作这几年风平浪静的,他俩连思维方式都这么像。
闹了半天,黄毛竟是我自己?
“是雨我无瓜,可是,这关你的事啊杜部长。”
“哎?前,前部长,别乱说哦。”
“这事毕竟是你这几年一力推动的啊,你舍得就这么,颗粒无收撂荒长草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扶危定难的事,杜某现在有心无力啊。”
“对啊,你这一走,把大伙是忘了,但咱可不能让大伙忘了你啊。
“杜部长,喜大功,装空调,吹牛皮,事临头,无计想,弃职走,鸡毛扬。
“杜部长,术无方,人走茶凉三年奔走一朝丧,众学子,心盼望,错付庸人夏梦春秋枕黄粱。
“杜部长觉得,大伙喜欢听哪段?”周嵩拿根筷子敲着吃碟,边敲边唱。
“你小子这些天是去丐帮进修了?你们那板儿呢?来打段板头听听,不利索不给钱啊。”杜鹏飞气乐了。
“我真打利索了您真给钱吗?”
“呵呵呵。”杜鹏飞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收起笑容说道:“乐子也找的差不多了,结账吧。”
“最后再跟您打听个事儿。”周嵩又把他的茶杯倒满。
“说。”杜鹏飞抱起肩膀,靠回椅子里。
“那杜鹏飞,当初为什么要出头,去搞这个宿舍装空调的麻烦事?”
“切。”杜鹏飞不屑地晃了晃脑袋。
“为官一任,就算为了述职报告不交白卷,也得拿出个做点事的样子,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
“我知道,杜鹏飞那厮,这四年一直住宿舍,冬天一起冷夏天一起热,你我都知道,这厮有的是钱,完全可以包酒店的。”
“……所以呢?”
“我还知道,杜鹏飞经常伺候基建处刘处他们那几个钓鱼佬去俱乐部钓鱼,你我都知道,他讨厌钓鱼的。”
“……”
“我更知道,杜鹏飞大二就任职部长,前程似锦,可惜到临毕业离职,还是原地没动,你我都知道他完全可以更进一步的。”
“……”
“所以,我想知道,杜鹏飞这老小子,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要出头,去搞这个宿舍装空调的麻烦事么?”
周嵩盯着杜鹏飞的眼睛问道。
“老板,两瓶二锅头!”杜鹏飞冲着雅间门外喊了一嗓子。
第五十七章 喜欢到爱的距离
袁月苓迷迷糊糊地听到钥匙拧进锁孔的声音,随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打开了灯。
她眯起眼睛。
好像做了奇怪的梦,梦里她看见一个人被人拿钱砸,然后又是一场热闹喜庆的葬礼,头好痛。
“苓儿,你这是睡了一中午?”何思蓉垫起脚尖扒拉着袁月苓的床:“我今天下午没课,想去逛街,你要不要去?”
“啊?几点了?逛街?”
“两点半了,咱们姐妹俩多久没一起逛街了?整天除了住院就是围着两个臭男人转。”何思蓉拉着袁月苓的手摇了摇:“我今天也没给你带饭,食堂也关了,不想饿着就跟我走。”
“两点半了?”袁月苓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想不起来,但是觉得出去散散心也不错,就简单收拾打扮了一下,给周嵩发了个微信,与何思蓉手挽手出门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冬日的阳光晒在袁月苓身上,让她暖洋洋的。
连阴霾的心情都好像挥去了一些。
可是……头还是好晕啊……周嵩是不是喝酒了,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打电话,骂娘。
无人接听。
“你还在喝?别喝了![炸弹][炸弹][刀]”
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微信又响了一下,是郁盼望发来的。
“赵神父今晚空出来了,可以提前一天。你们准备好场所,把地址发过来,我们晚上过来。”
“好耶!”袁月苓心情一下子晴朗起来,顺便截图发给了周嵩。
“神父今天晚上要过来。”袁月苓放下手机,兴奋地说。
“好事呀。”何思蓉说:“能解决问题的话,就太好了,我也想见识见识,你们打算在哪办啊?”
“好呀好呀。”袁月苓说着,又想到些什么,问了郁盼望一声。
“不行,这件事情参与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也越少越好,你不要到处乱说!”郁盼望这次回信来得很快。
“知道了。”袁月苓耸耸肩,把消息给何思蓉看了,后者点点头:“那,我在寝室等你们的好消息,你可得看仔细了,说给我听啊。”
手机又响了一下。
“知道了。”周嵩不咸不淡的回信姗姗来迟。
“他应该是在课上,不方便回信息。”何思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你少来了,这些天你一直在帮着周嵩骗我,你当我不知道?”袁月苓突然变了一副面孔,阴恻恻地盯着何思蓉。
“我骗你什么了?”何思蓉一怔,转了转眼珠,决定负隅顽抗。
“好了,别演了。”看着何思蓉这样子,袁月苓憋不住笑了。
“王智的事,空调的事,昨天狗子都跟我交代了。”
“哈,周嵩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叛徒!我代表人民代表政府枪毙了你……”何思蓉气得直跺脚。
“好啦,好啦,不气了,我替我家狗子给你道歉了。”袁月苓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说话间,姐妹俩坐上了去镇上的公交车。
“周嵩忘恩负义也就算了,秦江尧这个老家伙居然也不跟我通气,太可恶了。”
何思蓉余怒未消。
“对了,你和你们家老家伙怎么样了?”袁月苓靠在何思蓉肩膀上。
“回去就分手,什么怎么样?”何思蓉咬牙切齿。
“别闹,算是正式处对象了?”袁月苓问。
“算是吧。”何思蓉噘着嘴:“他非要一个名分,说不然的话有些事情不能做,我后来想想,他要名分,我就给他咯。”
“小蓉。”袁月苓抬起头来。
“苓儿,你就别劝我了,你都说好多次了。”何思蓉说:“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小朋友也好,学霸也罢,没那么容易影响到我的。”
“你喜欢和秦江尧在一起吗?”
“喜欢。”
“那你爱他吗?”
“你爱周嵩吗?”何思蓉反问道。
“爱。”袁月苓的声音不大,显得底气不足,却没什么犹豫。
“??”何思蓉有些吃惊:“行吧。”
“老毒物这个人吧,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何思蓉分析给她听:“但是我俩不合适,他年纪比我小,我毕业工作了他都还在上学呢,此其一。其二,他不是本地人,将来也不一定有能力留在魔都发展……”
“你这么现实,直接找个魔都男朋友好了。”
“我也想啊,哪儿那么容易,都跟你一样好福气?”何思蓉酸酸地戳了她一下。
“那既然这样,你就更应该保护好你的,你的……”袁月苓小声说道。
“可我不想把***当成一个交易的砝码,你懂我意思吗?女人,应该是独立自主的,不能再被那些封建的道德观念捆绑束缚,那样的男人我不要也罢……”
“你这是什么思想啊!”袁月苓有些火了:“你独立自主,你还想靠本地的老公留在魔都,然后又不愿意……又要靠男人又要讲独立自主,这不就是……这不就是……双标吗?”
“青春苦短。”何思蓉耐着性子给她解释道:“大学生谈恋爱,碰到合适的,对眼的,谈就是了,嘴上说着天长地久,有几个是真的想到未来的?不都是过家家,图个眼前痛快?
“我只是不想那么虚伪,骗对方也骗自己罢了。”何思蓉接着说道:“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不在一起,将来是会后悔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八字没一撇,想那么远干啥?整什么海誓山盟,有意思吗?”
“胡说八道,谁说大学生都是这样的!”袁月苓气得涨红了脸:“我和周嵩就是考虑未来的。”
“你们俩是奇葩,不具有代表性。”何思蓉随口道,说完了发现袁月苓脸色不对,又说:“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
“……”袁月苓沉吟了半晌:“你这些想法,和秦江尧也说过?”
“说过啊。”
“他认可你?”
“这个嘛……”何思蓉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到了到了,哎,师傅,停一停,再开下门!!!”
何思蓉拉着袁月苓跳了起来。
——分割线——
离开校外小馆,周嵩打算先回宿舍休息一会,醒醒酒。
宿舍门没有关,周嵩径直走进去,然后眼皮一坠。
因为胖哥坐在电脑桌前,手里拿着一串念珠,对着一尊小圣母像,在念中文版的玫瑰经。
哎,怎么自从那个郁盼望出现,自己周围的整个画风都变了呢……
“……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远……呃,呃,然后是……”胖哥手里翻着一本蓝皮封面的小书:“哦,然后是,痛苦五端……”
“错了错了。”周嵩纠正道:“直到永远后面要说阿们,然后是吾主耶稣,请宽恕我们的罪过……”
“哦对对对对对。”胖哥一敲脑袋:“吾主……等等,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又怎么会这个,还这么熟练?”
周嵩轻轻笑了笑,没有理睬他的问题:“你念这个干什么,丈母娘要考?”
“没有没有。”胖哥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小书收了起来:“是我自己想更接近,更了解盼望的精神世界……”
“好了,又是撒狗粮。”周嵩伸出右手,阻止胖哥继续说下去。
“啥洒狗粮,搞得你自己是单身狗一样。”胖哥憨厚地笑道。
周嵩也笑眯眯地走上前,抱住了胖哥的胳膊。
“爪子!几个菜啊喝这么多?”胖哥吸了吸鼻子,闻到周嵩身上的酒气。
“袁月苓,”周嵩笑得像朵花:“她说她爱我,她终于说她爱我了。”
胖哥有些惊愕,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最后说:“挺好的,恭喜你。”
随后他又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一天呢。”
“你可是钦定的乘龙快婿,慌个毛,一切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周嵩拍打着胖哥。
“有那么简单,那可就好了。”胖哥笑笑说:“还有,就为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我妈跟我急了,叫我春节别回去了。”
“是不让你当上门女婿嘛?害,老人家说气话,过阵子就好了。”周嵩安慰道。
“唉,也是,就是春运火车票一直抢不到。”胖哥挠了挠微微有些弯曲的头发:“再这么下去,只能买机票回家了。”
周嵩笑笑说:“我以前久闻春运大名,今年我终于有机会亲身体验一下了。”
胖哥瞪大了眼睛,愣了七八秒钟才说:“不是吧,你们这才哪跟哪,你就要跟她回家见家长了?”
“她车票都买好了。”周嵩点点头:“你不也见过盼望的家长吗?”
“可以啊兄弟。”胖哥由衷地说:“为你高兴,真的。”
一边说着,胖哥拿出烟盒,丢给了周嵩一支,周嵩习惯性地接了过来。
胖哥拿出打火机,准备给周嵩点火。
周嵩犹豫了一下,把烟还给了胖哥。
胖哥倒没有尴尬,把打火机一扣:“不用给我了,我也戒了。”
“咋,小盼望不让你抽?”周嵩略感意外。
“也没有,就是她提过一次,不喜欢身上那股味儿。”
“舔狗。”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个人异口同声。
随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很多心情,不到自己经历一遍,都是瞎吹牛逼。”
胖哥感慨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两年在袁月苓身上花的精力……很不值得,而且我说句可能会得罪兄弟你的话,我觉得她不是值得的人。但是我现在看你们这样,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像你没经历过春运一样,你只有自己经历一次,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一样,只有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才能开始从感性上体会到,你这两年来的酸甜苦辣咸……好吧,甜是最近才有的。
“总之,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变得更好,这不算舔狗。”胖哥总结陈词。
“咋说都是你有理。”周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威胁道:“我也很喜欢盼望的,你要是敢对不起她,别说兄弟做不成了,我都不放过你。”
“嗯。”胖哥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将来入赘了,你就是大少爷了,日后我混不下去要饭了,你可得打发点。”周嵩笑道。
“去!”胖哥瞪眼道:“说的我好像图谋不轨人家的家产一样。”
“富婆,饿饿,饭饭。”周嵩捏着嗓子说。
“你可别恶心啊!”胖哥指着周嵩说:“我是喜欢她这个人,我不是软饭男!别人笑话我,我认了,你不行,嵩子。”
周嵩见胖哥的神情很认真,赶紧收起了笑容:“OK,了解!”
“哎,对了,你不是这两天在忙那个空调的事情?有眉目了吗?需要我帮忙吗?”胖哥转移了话题。
“嗯,有点眉目了。”周嵩觉得胖哥应该没心思听这些凡尘俗事,就敷衍了一下。
胖哥倒也没有追问,周嵩往自己床上爬的时候,胖哥又说起了别的事:“你们魔都……哪里有比较有名的,呃,就是那种,小商品街,夜市,就是内种?”
“六浦路?”周嵩想了想:“不对,那是卖衣服的。夜市的话……里昌路夜市?你要干嘛?”
“盼望说她从来没逛过夜市,她妈都不让她吃那些,说不卫生,叫我今天晚上带她去。”胖哥解释说。
“我就知道大小姐又要下凡体验生活了——不是,你们又要见面?不是前天才一起鬼混了一宿吗?”周嵩拧目。
“那你和袁月苓还天天鬼混呢。”胖哥笑道:“盼望爸妈管她管的严,所以现在她想出去玩的时候,都会打着和我约会的幌子,把我叫上。”
“不是,我怎么听着,”周嵩眉头一皱:“你就是个特大号的工具人呢?盼望把你当挡箭牌,盼望爸妈拿你当一个免费的监护人保姆,替他们看着女儿……”
“想那么多干嘛,她开心,我也开心,不就好了?”胖哥淡然一笑。
周嵩伸了个懒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帮我关下灯,谢谢,我要睡觉了。”
“对了,”胖哥按着手机,又抬起头来:“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十八岁以下能混进去的小网吧不?”
“我初中那会儿没准还有,现在,别想了,都被罚得倾家荡产了。”周嵩说:“网吧有什么好去的?她家没网没电脑咋的?你带她去横山路酒吧一条街还比较实际。”
“酒吧,不好不好,不去不去。”胖哥嘟哝着摇摇头。
周嵩拿过手机,看到一条袁月苓发来的信息,原来她已经起床了,正要与何思蓉一起去逛街。
还有一张截图,周嵩点开一看,是郁盼望发给袁月苓的:
“赵神父今晚空出来了,可以提前一天。你们准备好场所,把地址发过来,我们晚上过来。”
“擦!”
斜对面的床上传来一阵哀嚎。
“咋了?”周嵩明知故问。
“被放鸽子了,她说晚上要和神父出去办点事,而且星期五不能吃肉,索性改天。”胖哥郁闷地说。
“呵,真可惜啊!”周嵩窃笑着回了袁月苓一条“知道了。”
然后把身子躺平,拉起被子盖住全身,他的确需要小睡一会。
第五十八章 为谁红妆(感谢白银盟主 烟寒无心)
袁月苓与何思蓉一人手里拿一杯奶茶,悠闲地逛着汇南镇上的“蛇之梦”商场。
不需要费神跟男人鸡同鸭讲,和小姐妹悠闲逛街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坐着电动扶梯路过三楼,右手边就是ay的门店,每次从这类商店面前经过的时候,袁月苓都是目不斜视,从来没有产生过进去逛一逛的想法。
一个打扮夸张的lo娘从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提满了大袋小袋。
“唐小洁?”何思蓉脱口而出叫道。
那Lo娘回过头来,原来并不是唐小洁,只是背影相似而已。
何思蓉吐了吐舌头。
“小蓉……我想进去看看。”不知道哪根筋儿搭错了,袁月苓拉了拉何思蓉的手。
何思蓉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
“欢迎光临Ay,小姐姐。”
店员迎了上来,身穿比刚刚的Lo娘更夸张的款式,深深地鞠躬。
“呃,我们就随便看看,看看。”袁月苓不自在地摆了摆手。
当她看见那些衣服上的价格标签时,脑子里一阵眩晕,只想赶紧拉着何思蓉出去。
“果然……这是唐小洁郁盼望们才玩得起的啊。”
袁月苓强行让自己的脸色保持镇定,咬着牙齿,对何思蓉小声说道。
“破产三姐妹你以为是叫假的?”何思蓉小声说:“不过这个牌子本来就是顶级的,也有相对便宜的牌子。”
袁月苓拿出手机,打开马云,搜索着Lolita裙子,松了一口气:“你看这价格就正常多了嘛。”
何思蓉瞥了一眼她的手机:“这些叫作‘山’,穿出去你当心被Lo娘警察出警。”
“什么山?还警察?”袁月苓一脸懵逼。
“山,就是山寨货。”何思蓉和她咬着耳朵:“Lo娘警察就是……”
“这么复杂啊。”袁月苓说:“我们还是快走吧。”
“不过买山也没什么不好,”何思蓉坏笑着说:“反正我看你也不会穿出去,只是和狗子开房穿的话,都一样。”
“开什么房!”袁月苓怒道,拉着何思蓉的手就朝店门外走去:“走了。”
那热情的店员却跟了上来,笑盈盈地拉着两位女生介绍。
“MistySky……小白云op……这些都是卖得很好的款式……”店员热情地带着她们俩四处逛着。
“呃……我们……”何思蓉说。
看出她俩没什么钱,店员又看着何思蓉说道:
“小白云jsk特别符合这位美女的气质呢,现价比op低一点,3500人民币左右,不过依然好看到飞起啊!”
“那……我就试试吧……”何思蓉眼珠子转转,同意了。
反正试试也不要钱,拍两张照片发给老毒物,看看他怎么说?
算了,还是不要发给他了,不然搞得自己在暗示他掏钱一样……
袁月苓看着何思蓉捧着小裙子进了试衣间,留自己一个人站在那热情店员旁手足无措,最后也硬着头皮拿了一套CreamCookie进了试衣间。
她花了将近十分钟,才哆哆嗦嗦地把这件裙子穿好,对着穿衣镜拍了一张,发给了周嵩。
想了想,又撤回了。
她端详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好像快要认不出来了。
虽然不明白这种风格浮夸的衣服到底好看在哪里……为什么小洁、盼望还有狗子他们都那么喜欢……
但是……
“我穿这套衣服,比唐小洁和郁盼望她们俩都要漂亮多了。”
从别处传来一个她自己的声音。
袁月苓怔了一下。
镜中的自己伸手抚摸着镜面,呢喃道:“魔镜魔镜告诉我,到底谁才是最美丽的女人?”
“又是你。”袁月苓因为有了心理准备,镇定了不少。
她弯下腰,从换下来的长裤口袋里掏出一个本笃驱魔十字架,举在面前:“退散吧,奉圣父,圣子,圣……呃……”
啥玩意来着?
还有一个圣什么?可恶,明明就在嘴边。
“阿们!”镜中少女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俏皮地答道。
“拜托,不要提那三个大傻子。”镜中少女咯咯地笑着:“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事情,干嘛把那些不解风情的臭男人挂在嘴边?”
“神还有性别吗?你,魔鬼,也有性别吗?”袁月苓冷笑道。
“父啊子啊的,你说呢?这也要骗自己吗?好了,我们来谈点更实际的问题。”镜中少女笑道。
袁月苓堵上了自己的耳朵,开始背诵那些意味不明的驱魔经文。
“Vade,Satamagister……”她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十字架。
“你是从什么时候堕落成这样的?”
堵住耳朵没有用,镜中少女的声音像是会直接穿透到她的脑海一般。
“omnisfallaais.”
“小洁也好,盼望也罢,她们都是因为自己喜欢,才会去打扮自己。”
“Humiliaresubpotentimanudei,”
“而你,却是为了讨好一个……呵,普通而又自信的男人。”镜中少女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isceeteffuge,invocatoa……”
“你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不是妓女,不是他的……性工具。”
“nobissaerribilinomine……”
“我们女人穿衣服,只要自己好看,谁管男人觉得好不好看?”
“quemi.以圣父,圣子,圣神的名义,你完犊子去吧!”
袁月苓举着十字架,在空气中挥舞了一竖一横,朗声宣布道。
镜子变得模糊一片,随后又清晰地显出人影,那是举着十字架的自己。
袁月苓放下十字架,又朝镜子挥了挥手,确定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这小小的胜利让她有些自鸣得意,拿着十字架在镜子前晃了晃:“你也不过如此嘛。”
身后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把她惊了一大跳。
“苓儿,你干嘛呢?你进去都快半小时了,你在跟谁说话?”是何思蓉的声音。
袁月苓松了一口气,随后暗暗嘲笑着自己:“没事,我出来了。”
换下身上这套又昂贵又难受的衣服——这裙撑简直是对腰部的摧残,袁月苓套上长裤,出了试衣间,一边和店员道歉,一边拉着何思蓉的手落荒而逃。
“我说苓儿,咱至于不至于啊?不买也用不着逃不是?”何思蓉有些不解。
“确实,太贵了,平时又穿不出去。”袁月苓还是没敢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何思蓉。
“一套是不太好穿出去,咱可以穿一件啊,穿搭穿搭,有穿就有搭啊。”
“……”袁月苓没怎么搭话,脚底下也没停。
“喂喂喂,你走那么急干什么啊?咱出来是练腿的嘛?”何思蓉跟得有些喘了,拉住了袁月苓。
“你不对劲,刚才到底怎么了?”
“没,没怎么。”袁月苓还是顾左右而言它。
“中午你说,我说谎瞒不过你,你不会觉得,就你自己聪明,别人都是睁眼瞎吧?”何思蓉这次看上去真的生气了。
“那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害怕。”袁月苓眼看瞒不住了,有些吞吞吐吐的。
“那,你不用说话,你已经被我看穿了,真相就是……”何思蓉一本正经地宣告。
“啊……?”这次换袁月苓糊涂了。
“你是不是胀坏了他们家的衣服?”何思蓉凑在袁月苓的耳边小声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经过了足足5秒钟的思想斗争,袁月苓决定承认这个不存在的罪行。
“果然!他们家的衣服你可赔不起。虽然就这么逃跑,良心上会有些不安……”何思蓉沉吟着。
“小蓉,你看那边!”袁月苓忽然手指一个方向。
“少来,又打岔!”何思蓉不满道。
“真的呀,你看这个狗狗,它像不像狗子?”袁月苓跑到玻璃橱窗前,指着一个白色的小奶狗模型说道。
这个小奶狗模型是坐姿,头是仰着的,一副呆萌呆萌的表情。
“哪里像了!”何思蓉看了一眼。
“简直一模一样好吗?”袁月苓兴奋地拿起手机拍了下来,发给周嵩。
“你喜欢,你就买下来呗,送你家狗子当圣诞礼物。”
“虽然价格有点……不过圣诞礼物嘛,刚好。”袁月苓当即拍板,决心割肉。
二人离开了商场,袁月苓又拉着何思蓉去逛旁边的综合性批发市场。
这家批发市场主要卖一些服装、包包和小配饰,以物美价廉——呃,至少是价廉的特点,吸引着广大学生和周边镇民。
过道并不宽敞,何思蓉左挪右闪,还是差点撞到人,袁月苓莞尔一笑,拉着她朝一间服装店走去。
趁着何思蓉试衣服,袁月苓用微信给郁盼望汇报了刚才的情况和战果。
“你说她头上有个月亮形状的东西吗?”郁盼望说。
“Dei.”
“夜里出现那次有吗?”郁盼望问。
“有。”
“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不早点说?”
“(表情)”
“我知道了,晚上的房间准备好了没有?”
“我马上就去开。”
……
“你看这件,狗子穿合适吗?”
袁月苓熟练地翻着架子上的衬衫和卫衣,拿起一件,冲着何思蓉身上比划。
“你有毒吧,主子。”何思蓉翻了个白眼:“我的身材又和狗子不一样,你瞎比划什么呢?给他买衣服,还不如叫他本人过来。”
“叫了叫了,他和老毒物正在路上呢。”袁月苓摇了摇手机。
“有毒,说好的闺蜜时间呢?”
……
“这件应该还合身。”袁月苓相中一件衬衫,抬头,然后一愣——何思蓉人呢?
目光在周围扫射,只见何思蓉手里拿着一双黑色小皮鞋走了过来:“你试试这双。”
袁月苓的目光投向那双露背小皮鞋,立刻感到一阵尴尬。
鞋子前面的位置是褶皱款式的花边,脚踝中间部分的花边在一个直带的基础上,加入了波浪线设计,鞋身上还有一对可爱的蝴蝶结……
“这什么呀,小学生穿的吧?拿走拿走。”袁月苓挥挥手。
“你又不懂了吧,这个呀,叫梅露露,是Lolita小裙子的标配之一,你看,这是绵阳泡芙家的正品,也不贵,才一百多块钱。”
“喔……”
“买不起小裙子,先买双鞋子也是好的,而且也可以搭日常系的衣服,狗子准高兴——真买个胡里花哨的裙子,你不一定有勇气穿出去的。”
袁月苓脱下自己的一只帆布鞋,露出一只印着很多草莓的小白袜来。
这同样不是她喜欢的,只是为了哄周嵩高兴而勉强穿了,用长裤的裤腿盖住鞋面,不让人家瞧出来。
她穿好那只“梅露露”,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眯着眼睛看着它:“小蓉,唐小洁是不是有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子?”
“有吗?没注意。”何思蓉说:“都跟你说了,绵阳泡芙家的梅露露,这是Lo娘标配之一。”
“你却是为了讨好一个……呵,男人。”
一个声音从脑海中响起。
袁月苓好像看到穿衣镜中的路人,特意转过脸来盯着自己。
她感到一阵眩晕,扶着脑门在小沙发上坐下来,不敢再抬头。
“主子,你怎么了?”何思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和模糊。
“我们女人穿衣服,只要自己好看,谁管男人觉得好不好看?”
地砖上映出的模糊人影似乎也在对自己品头论足。
为什么觉得,听起来……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啊……
月苓想。
“袁,月,苓!”何思蓉摇晃着她的肩膀。
“啊?没事。”袁月苓缓过神来,用脚把这只梅露露脱掉,穿上自己的帆布鞋:“给人家放回去吧。”
“嗯?你不买啊?一会儿我问问老毒物喜欢不喜欢,我自己来一个。”何思蓉自言自语道:“对了,苓儿,那边那个店铺有很多Lolita袜子,你也可以看看……”
“不看不看!”袁月苓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何思蓉接起一个电话:“喂?尧尧?你们到门口了?3号门,你们别动,我出来接你们。”
袁月苓想叫住何思蓉,但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
她颤抖着从裤袋里摸出那枚十字架,紧紧攥着它举到额前,双目紧闭。
“这是我们女孩子的事情,干嘛把那三个臭男人挂在嘴边?”……
“父啊子啊的,你说呢?这也要骗自己吗?”……
“闭嘴啊!!!!”袁月苓抱住自己的头,哀嚎道。
商店里的顾客惊愕地向她望来,店员惊愕地向她望来,跟在何思蓉身后进店的老毒物和周嵩,三个人也一起惊愕地向她望来。
第五十九章 舞出绽放的青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最美不过夕阳红……呃,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毒物、周嵩、何思蓉与袁月苓四个人并排走在人行道上,在稍微窄一些的地方,就是一堵移动的人墙。
因为不好意思看到迎面来的路人纷纷被逼从慢车道绕路,他们将队形切换为一前一后。
袁月苓与何思蓉手拉手走在前面,周嵩和老毒物则走在后面。
女孩子在一起,总有数不尽的话要说,总会洒下一地铃铛般的笑声。
何思蓉偶尔回头望望老毒物,确认他俩没走丢。
何思蓉牵着袁月苓,一边走还一边大幅度摆动着俩人的手,好像两个一起放学的小学生。
“幼稚!”老毒物说。
何思蓉用没牵着的另一只手拉了拉左眼的下眼睑,发出一阵咂舌声:“要你管啊!略略略!”
老毒物童心大起,伸手牵过周嵩的手,紧紧握在手里,然后以更夸张的姿势甩起了膀子。
周嵩大惊,像触电一样甩开了他的手:“滚!”
他瞪圆了双眼:“你傻逼啊你!”
前面的两位女生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何思蓉更是直呼“干得漂亮!”
“凭什么女生可以,男生为什么就不行!”老毒物不服气道。
“哎哟,好啦。”何思蓉放开袁月苓的手,从背后推着袁月苓往回走了几步,把月苓的手交到了周嵩手上,自己拉起了老毒物的手:“走吧别丢人了。”
四个人继续一前一后走着,只是交换了队友。
老毒物与何思蓉两个人继续咋咋呼呼的,周嵩和袁月苓却没怎么说话,夕阳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偶尔的,周嵩向袁月苓投去温情脉脉的一瞥,却刚好对上月苓投来的目光。
少男少女的目光撞上,没有人慌乱,也无人移开,只是相视一笑,随后将手捏得更紧了。
十指,紧扣。
袁月苓还是没有把镜子里的事情告诉何思蓉和周嵩。
她不想让周嵩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还盘踞着另外一个自己。
她担心被朋友们当作怪物。
她害怕他们听了那魔鬼的说辞后,觉得有道理。
就让牠再得意一会吧,反正我有盼望给的法器和真言护身。
等今天晚上驱魔成功,你就要彻底滚蛋了。
而我的意志坚如钢铁!
“我在想……”周嵩转头对袁月苓说。
“你是不是在想……这样真好,真想这条路再长一点,最好永远都走不完,我们四个人可以永远这么一直走下去,是也不是?”袁月苓抿嘴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周嵩一惊。
老毒物羡慕地说:“蓉蓉,我们两个什么时候才可以达到他们这种心意相通的境界啊?”
何思蓉轻笑了一声:“相信我,你不会想的。”
四人途径小镇的喷泉广场,隔着老大远就听到落地音响在放着二十年前的流行歌曲。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你是……”
伴着音乐,大爷大妈们像中学生做广播体操一样,排着整齐……或者不那么整齐的队伍,跟着一个领舞,跃动起舞步。
“得劲儿!”老毒物忽然鬼叫了一声,手上使劲,拉着何思蓉往广场舞的队伍中走去。
“哎你干嘛呀,”何思蓉叫道:“你慢点,慢点。”
周嵩和袁月苓停下脚步,伸着脖子朝他俩张望。
老毒物放下了何思蓉的手,好像一只灵巧的猴子,跳着跑进队伍中的一个缺口,一边看着周围人的动作,一边有样学样起来。
他,随风起舞。
他,尽显妖娆。
他,旋转跳跃。
他,独领风骚。
开始,何思蓉还在笑骂他,说你是不是又喝多了,今天怎么这么兴奋啊老毒物,但看着看着,又不禁咋舌了起来。
这舞技,上电视台参加一个选秀什么的,应该还行吧?
他不仅非常地将其他人的舞步模仿得惟妙惟肖,而且还自己加入了许多高难度的动作。
老毒物啊老毒物,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你还有这技能?
何思蓉正发呆间,老毒物已经跳到了自己的面前,拍着自己的胳膊。
“你也来呀。”老毒物喜滋滋地说。
“不行不行,我不会。”何思蓉连连摆手。
“来嘛……”
“我穿着皮鞋呢,还有跟,丝袜打滑。”何思蓉说。
俩人正在“扭打争执”间,何思蓉抬头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帆布鞋的女生,施施然走过身边,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伸开自己的手臂,加入了这场舞蹈。
她的舞姿比起老毒物来说,稍显笨拙,可妙就妙在,她是个美少女。
倘若每天聚集跳广场舞的,都是这样的美少女,想必就再也不会有人吐槽和抱怨广场舞了。
那美少女边跳边回头唤道:“狗子。”
周嵩点点头,没有犹豫就加入了她。
何思蓉彻底傻了眼:“为什么……苓儿这么文静的姑娘……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十五分钟后。
音乐声停了下来。
数位大爷大妈围着四位少年,七嘴八舌,赞不绝口,家长里短,问东问西。
当听到他们四个都有对象时,有几位叔叔阿姨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那个领舞的妇人也走了过来,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风韵犹存。
她是来邀请大家加入广场舞团的。
袁月苓一边讪笑敷衍着,一边留下了何思蓉的手机号码,拉着周嵩落荒而逃。
“为什么留我的电话号码?”逃离广场之后,何思蓉气喘吁吁地抱怨道。
“因为你看上去最需要锻炼啊。”老毒物笑道。
“秦——江——尧,你——无——了!”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老毒物夸张地大叫着,俩人一前一后跑远了。
“幼稚。”周嵩评论道。
“唷,狗子,你现在都可以说人家幼稚了啊。”袁月苓笑道。
“老毒物跟我说过,他高中是跳街舞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周嵩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袁女侠你又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我啊,”袁月苓踢着一颗小石子:“我们古纳额尔那个小镇……平时娱乐活动很匮乏。每到夏天的时候,吃了晚饭,镇上很多人都会去供销社前面的湖边跳广场舞……年轻人也很多啊,我初一初二的时候基本上天天去,也是个广场舞小公举好吧。”
“我的小公举,你太可爱了。”周嵩弯下腰,抱着袁月苓的膝盖把她抱起来。
“哎,哎,放我下来,你干嘛呢。”
“举高高啊。”
“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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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城,勤奋街,“夕缘”宾馆,门口阶梯下。
“那……你们接下来去哪?”袁月苓盯着自己的帆布鞋面。
“生活部今天放电影呢,我带小蓉去看。”老毒物挠挠头说。
“我不要看电影,我们和他俩一起。”何思蓉撒娇地扒拉着老毒物的胳膊。
周嵩、老毒物两人均是一惊:什么虎狼之词?
“我们……就在他俩隔壁不就好了。”何思蓉跟老毒物咬着耳朵。
“你神经啊你……不说好了等圣诞节嘛。”老毒物急道,一把拉过何思蓉就走:“我们去看电影了啊,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赶不上啥,生活部的电影不是你放的么,你不到谁能放……”周嵩笑道,却被袁月苓一把拉过,往“夕缘”宾馆中走去。
二人出示身份证,按照郁盼望的指示,开了一个大套间。
袁月苓从前台小姐手里接过房卡,与周嵩一起手拉着手往电梯走去。
“叮——”
电梯的门敞开了,袁月苓忽然停住了脚步:“我去门口超市买点东西,你先上去。”
周嵩点点头,从袁月苓手中接过房卡,走进电梯,转过身来。
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一闪而过,然后不见了。
是谁来着……?算了,应该看错了。
周嵩上了楼,刷卡进了大套间,“哗”了一声。
这个房间好大,装修好华丽,大床好软……
想到即将与袁月苓两个人在这里独处,周嵩有些燥热了起来。
冷静,周嵩,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说起这正事……
希望杜公不要食言吧,不然抽到好牌,打不出去也白搭。
周嵩钻进卫生间,解开裤腰带,褪下裤子,在马桶上坐下,然后摆出“思考者”的造型。
……嗯。
……啊。
话说回来,我的宝贝月苓怎么还没上来?
周嵩心里嘀咕着,打算下去康康。
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提裤子,一手去拿抽纸。
不好,站得太快了,有点头晕目眩……
周嵩伸出左手抵住卫生间的墙壁,右手捂着心脏。
眼前出现了一片雪花……也许,应该叫金星?
周嵩的视野模糊了起来,陷入黑暗。
只一秒,又重现光明。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楼的前台大厅里,面前站着的人是……杜鹏飞?
什么情况,想谁就能看见谁吗?有这种好事我应该……
怎么感觉自己的视野也矮了一截?
周嵩想要说话,却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想要转头,想要移动肢体,都是不能。
接着,他发现自己自动低下了头。
他看到了微微隆起的,包裹在白色毛衣中的胸脯。
“你在跟踪我?”周嵩听到自己发出了袁月苓的声音。
他恍然大悟,这其实是一个……第一人称固定机位的摄像机模式。
所以,自己无意中又解锁了共生的新姿势?
好耶!这个功能好耶……
等等,为什么杜鹏飞……
杜鹏飞转过身来:“我又不是周嵩那混球。”
“他是我男朋友,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袁月苓冷冷地说。
周嵩心里暗喝一声:好,拿赏!
“月苓,是不是病了?”
“是袁月苓。”
“你是因为看到我,所以才找借口出来的——”
袁月苓冷笑道:“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让,我要出去买东西。”
“我想和你谈谈。”杜鹏飞靠近了一步。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请你不要纠缠我,我怕周嵩误会。”
周嵩感动得鼻子酸酸的。
“就五分钟。”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就在这说。”
杜鹏飞朝沙发看了看:“坐下说吧。”
“就在这说。”袁月苓抱着胸,站在原地不动。
外一篇 无处安放的青春 (免费)
当天中午,一点半。
校外小馆的客人,到这个时间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
老板一边慢悠悠地收拾着店里的桌椅,一边时不时地张望一下雅间里剩下的那一个客人。
周嵩盯着桌上的空酒瓶,和酒精带来的困意努力地搏斗着。
他需要这个安静而空旷的地方抓紧时间思考,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杜鹏飞过不了多久就要动身出国了,在宿舍装空调这件事上,他的确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但是,他也在尽可能的范围里,提供了建议并承诺给予帮助。
杜鹏飞告诉周嵩,虽然基建处拿出来的两个方案看起来很缺德,但其实无论学校也好,学校的官僚也好,根本没有人在乎空调使用费租金之类的零散收入。
国家办学校,本来就不是开来赚钱的,学校的主要支出都是来自教育部的拨款,还有根据招生规模的补贴,空调收来的那点钱,除了增加审计负担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卵用。
官僚们最关心的,从来不是如何拿公账上的100块公款,办成价值120块钱的公事,而是如何把公账上的100块公款当成自己的钱花,装进自己的腰包,转化率低一些,100当50,100当10块,只要安全,那也是没问题的。
所以基建处从不关心项目工程有没有用,也不关心项目工程资金充裕不充裕,更不关心学生是欢迎还是反对,他们只希望永远有项目工程开工。
只要开工,只要有钱从他们手上过,哪怕是一块冻肉,从冰箱里拿出来再放回去,再拿出来再放回去,如此反复,经手人的手上绝少不了落下油水。
项目被叫停,他们才是最着急的。
至于为什么弄出来的是这俩方案,无非是做法需求很简单,用电扩容再装个插座的事,校长手里的设计所,3000块一个月的新手,1天就能出图,预期利润高,合作投标方也会更舍得给回扣。
曹文龙的方案做得很出色,杜鹏飞自己最初的设想也是中央空调分层布置集中调节。
也正是因为如此,学校才不可能采纳。
一方面,中央空调设备多为定制化生产,学校对厂家没有太多议价的空间。
而且,学校的宿舍楼,兴建时间有早有晚,结构和设施各有不同,需要结合每一栋宿舍楼各自的情况,做出因地制宜的设计方案。
这个设计工作量很大,校长的设计所做不了,另找大设计院的话,不仅设计费谈不到回扣,还可能因为设计质量偏差,在后续工作中,遭遇一系列的麻烦。
官僚最怕的,不是麻烦,最怕的是麻烦完,油水捞不到多少,还要多承担责任。
所以,技术问题永远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所有技术问题说到底,全都是人和利益的问题。
杜鹏飞当初一时气盛,绕过学生会主席团,凭着家世渊源直接找校长商谈,启动了空调安装的项目审议流程,狠狠地得罪了学生会主席。
所以,现在那些王八蛋,巴不得看着项目流产来证明自己的权柄。
即使是后来重新调整,减少先期投入,计划先改造两栋楼的方案,也拖到了杜鹏飞要准备出国,拖成了摇摇欲坠之事。
此时,那王聪明又恰巧横一杠子从中搅和——堂堂大学校长,你以为跟扑街作者一样,会被曲曲几条网友留言左右决策?
那只能说明,校长本来就准备好要退了而已。
袁月苓说这件事本来就办不成,说明她看事很准。
与周嵩不同,她不是一个会在看不到胜算的赌局上下注的人。
事到如今,杜鹏飞能帮忙的,也只有承诺可以向校长引见周嵩,以及,为曹文龙方案中的中央空调系统,提供可靠的合作商了。
至于问到杜鹏飞,为什么不干脆自己掏一笔钱,把事情全办了,杜鹏飞把手上的酒一饮而尽,杯子往桌上一撴:“你当我没想过吗?自己兜里有钱和家里账上有钱,那永远是两码事。”
看来无论哪一朝哪一代,这太子大抵都是不太好当的。
千头万绪想不到出路,不知不觉间,周嵩还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中了彩票,头奖500万1000注得了一大笔钱。
然后他拿着大捆的钞票,把校长的脸抽成猪头,然后端着这个猪头,去学生会主席的坟头上送锦旗。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民群众载歌载舞,欢送这一对王八蛋入土,爽得周嵩都舍不得醒了。
可惜,梦境是美丽的,现实是冰冷的,饭店雅间的空调是要耗电的。
“同学,同学,醒醒,醒醒,这么睡该着凉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几点了?”周嵩裹紧了自己的外衣。
“这都两点半了,我这也该收了,不尽兴咱下午再来?”老板还是那么会说话。
“那行,结账吧。”
“不用,你那个同学走的时候就结了。”
第六十章 但见新人笑
杜鹏飞今天心情很复杂。
像个傻逼一样,被一句话钓到了学校,想见的人没见着,倒被不想见的人灌了一肚子酒,又许了一桌子愿,想想也是醉了。
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对杜鹏飞来说,求学生涯的主要目的,绝对不是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人脉才是最有价值的收获。
父辈的关系,终究会是属于父辈的,学校里这些可能走向各行各业,未来可期的同窗兄弟们,才是属于他自己的宝藏。
同窗之谊,同窗之谊,若是食不能同、宿不能同,又有何谊可言同?
杜鹏飞可不想撒钱装逼当凯子,最后只得一群酒肉朋友。
周嵩这个人,如果不是中间隔着一个袁月苓,应该会是个不错的朋友。
宿舍装空调这事,他杜鹏飞去张罗,成了能得一笔人望,不成,跑下来的人脉和实践经验在手也不亏。
可他周嵩去搞,成败对他都不会有太多好处。
本来,听说他在那里立什么军令状,还以为是色令智昏。
今天见面才知道,原来只是一个……怎么说呢……“纯粹的人”。
同窗两三年,自己竟然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曾经给人感觉一无是处的家伙。
被这种人看得起,杜鹏飞以为是一件荣幸的事情。
尽管自己无意成为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终点不止的竞技者,但……
至少,也应该是那见了这样的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
天色已晚,杜鹏飞独自一个人走在T大的校园里,走在路上还是能看到几个或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给他打招呼。
有的喊他“杜部长”“杜公”,有的喊他“鹏飞”或者“老杜”,还有一人叫他“情圣”。
“情圣?你肚子里的台词肯定是‘渣男’。”
杜鹏飞微笑着,向这个他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男生点头致意。
从统计学的角度讲,杜鹏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没错。
但众所周知,完美先生通常是没朋友的。
杜鹏飞需要至少一个安全的缺点,所以戴上“渣男”这顶桂冠是上上之选。
就算不小心招惹了哪位兄弟的心仪之人,也只能证明那女子生性轻佻而已,权当是做了兄弟的试金石。
事情过去,男人之间的情谊,反而能更进一步。
作为资深试金石,哪个是黄金,哪个是黄铜,哪个干脆就是专门骗人的合金,杜鹏飞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只是很多时候交浅不言深,看破不说破罢了。
当然,杜鹏飞也有点精神洁癖。
除非是对某人决心认真,否则他不愿意招惹处女。
倒不是怕负责怕被人赖上或者怎么的,这些女孩子终究是要结婚嫁人生子的,他不愿意做那伊甸园中首先引诱人的古蛇。
当然,若是真的看上了,杜鹏飞也会毫不客气“落袋为安”。
届时,便是宁教卿负我,不教我负卿。
杜鹏飞以此作为自己的心理道德底限,无论别人认同不认同,自己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别人的事,无所谓打眼不打眼。
但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又是另一码事了。
那天在六院,看到袁月苓的“妈富隆”以后,自觉打了眼的杜鹏飞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拂袖而去。
后来在西餐厅,听到周嵩宣称他和袁月苓“没什么”,并被那个眼睛很毒的郁盼望鉴真以后,杜鹏飞心中名为“懊悔”的种子就开始生根发芽。
泡妞这种事,杜鹏飞还有两个原则,一是“不容忍不忠”,二是“不挖人墙角”。
但他忍不住破戒了——他给袁月苓打过一个电话,约她出来谈谈。
未曾想,袁月苓以“我有男朋友了”为由拒绝了他。
也不知道该是遗憾,还是对对方的品性感到敬佩,但无巧不成书的是,那天晚上杜鹏飞路过“校外小馆”时,恰巧看到袁月苓和周嵩靠窗坐着,并且泼了他一脸水。
出于好奇,杜鹏飞驻足观看了一会儿,直到两人看似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罢了,罢了,杜鹏飞对自己说。
毕竟周嵩比自己更喜欢袁月苓,付出的也更多,杜鹏飞对自己说。
毕竟我拥有一整片森林,周嵩只有这么一只小羊羔了,杜鹏飞还对自己说。
但不管怎么自我安慰,果然心里还是很不痛快啊。
幸运的是,之后他便忙于各类繁杂俗事,无暇分心。
直至今日,方才偷得半日闲。
饱暖思……爱情,他又不禁想到袁月苓来。
这他娘的可真不符合海王人设啊,杜鹏飞对自己大摇其头。
想到那个摇曳生姿又朴实周到的姑娘,杜鹏飞的心里有一块地方空了,又感到隐隐的刺痛。
袁月苓啊袁月苓,你究竟是含苞待放,还是欲盖弥彰?杜鹏飞看不清。
首先,自己和她告白之后,对方不接受也不拒绝,表示需要考虑考虑,这一考虑就是一个多月。
当然,以杜鹏飞的看人眼光,他相信袁月苓并非有意吊着自己,实在是真的没谈过恋爱的小女生的选择纠结症,因此他也没急,由着她慢慢想。
可结果,她和那个姓周的好上了。
这就有意思了,周嵩追了她两年多,你要答应就早点答应,我也就不打你的主意了。
可你为什么偏偏在答应我“考虑”期间,接受周嵩了?
想到这件事,杜鹏飞还是有点生气。
这般胡思乱想之间,杜鹏飞已经攀上了网桥,又一阵西北风朝他的领口里灌进来。
学校宿舍装空调,确实是个必要之举,杜鹏飞想。
他拿出一包“软华夏”,抽出一根,用Zippo点燃。
今天他得在这边开间宾馆过夜。
宿舍的床位当然还给他留着,但是他不想去。
一是因为没心情再跟人寒暄。
二是因为……实在是太他妈的冷了!
走到校门口,他看到老毒物领着一个姑娘就进来了。
那姑娘穿着雪白的羽绒服,裹着一条红色围巾,脸看起来肉嘟嘟的,但凭杜鹏飞阅女无数的眼光判断,其实并不胖,还挺可爱的。
而且有点眼熟啊,在哪见过的?
“杜部长。”老毒物点头哈腰的样子真是一点也没变。
“老毒物。”杜鹏飞颇有风度地点了点头:“这位是?”
“我女朋友,何思蓉。”老毒物笑嘻嘻地介绍道。
“不认得我了?我是何思蓉啊,袁月苓的舍友啊,你们活动我经常帮忙的,我还帮你贴过海报呢。”何思蓉神采奕奕地打招呼。
妈的,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到一个帅哥就一脸花痴?老毒物不快地想。
要不,还是早点落袋为安算了吧。
还有,你这台词怎么都跟上次见到王聪明一模一样的啊!
老毒物在心里咆哮。
此时,杜鹏飞想的却是:
袁月苓,怎么到处都有你的影子,却见不到你的人呢?
“袁月苓……她,最近还好吗?”杜鹏飞出于礼貌,问了一个他觉得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
“其实……不太好,医生其实不想她出院的。”何思蓉迟疑了一下,如实答道。
“她又怎么了?”杜鹏飞感到有些意外,怎么就跟住院部杠上了呢?
“她……”
“杜部长。”老毒物打断了何思蓉的话头:“人家女孩子们的私事,不是咱们老爷们应该打听的,咱又不是人家的什么人对不对?”
妈的,这就是你前几天给我说一半藏一半的理由?杜鹏飞心想,果然还是人走茶凉了。
不愿与他再多言语,杜鹏飞“哼”了一声,点点头:“姐弟恋好,姐弟恋好,祝白头偕老。”
一边说着,一边看都不看他们二人一眼,走了。
杜鹏飞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一股闷气憋在心里,好像怎么也吐不出来。
拐进勤奋街,这灯红酒绿的景象原是他的最爱,此刻也让人觉得分外寂寥。
算了,就这家“夕缘”吧,看着装修还不错,懒得再找了。
推开门,杜鹏飞踏进酒店前厅,一抬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袁月苓从前台服务生手里接过房卡,与周嵩手拉着手往电梯走去。
“叮——”
电梯的门敞开了,袁月苓停住脚步:“我去门口超市买点东西,你先上去。”
周嵩点点头,从袁月苓手中接过房卡,走进电梯,转过身来。
杜鹏飞不自觉地闪到了周嵩的视线之外,站定之后,又有些茫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在跟踪我?”少女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杜鹏飞有些尴尬地转过身来:“我又不是周嵩那混球。”
“他是我男朋友,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袁月苓冷冷地说。
杜鹏飞又烦躁起来。
袁月苓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她的头发长了一小截,从未有过的黑眼圈爬上了她的脸庞。
她今天穿着一身素白的毛衣毛裤,脚踩白色帆布鞋,虽然依旧美丽,但难掩憔悴。
“月苓,是不是病了?”杜鹏飞脱口而出。
“是袁月苓。”没有表情的少女纠正道。
“你是因为看到我,所以才找借口出来的——”
袁月苓冷笑道:“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让,我要出去买东西。”
“我想和你谈谈。”杜鹏飞可不是那种,遭遇几句冷言冷语就张不开嘴的菜鸟。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请你不要纠缠我,我怕周嵩误会。”袁月苓冷冷地说。
“就五分钟。”
袁月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就在这说。”
杜鹏飞朝沙发看了看:“坐下说吧。”
“就在这说。”少女抱着胸,站在原地不动。
杜鹏飞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是周嵩逼你给我发语音的。”
“没有那种事,错也是我的错。”袁月苓道。
“之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医院丢下你的。”
“没有那种事,错也是我的错。”袁月苓化身复读机。
“但我也没把你丢在医院不管,我先把周嵩叫过来,让他好好照顾你,然后交了当天的费用和三天的住院费才走的。”
“费用我转给过你,是你不收。”袁月苓点开马云宝。
“听我说,苓苓。”杜鹏飞伸手去按袁月苓的肩,后者灵巧地闪过。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杜鹏飞说。
“谢谢。”袁月苓说:“那你就祝我和周嵩幸福吧。”
“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是你不能糟蹋你自己。”杜鹏飞严肃地说:“你和谁谈恋爱,那是你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你以前和我说过,你的原则是婚前绝对不会……我看得出来,你俩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袁月苓没有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是疲惫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杜鹏飞,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已经没有资格过问了。周嵩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被他糟蹋,我乐意。”
“他那是爱吗?那是控制欲,占有欲!”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我没有。”杜鹏飞举手投降:“只是我希望你冷静,慎重。你可以现在不原谅我,但我杜鹏飞有自己的原则,你今天跟周嵩过了这个坎儿,你跟我就永远没机会了。”
“机会?”袁月苓气急反笑:“我不认为自己需要你来给我任何机会。”
袁月苓又看了一眼手机:“5分钟到了,我要上去被糟蹋了。”
说完这话,少女就回头向电梯走去。
杜鹏飞想跟上去,双足却像被定在原地一般。
从袁月苓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对他已经没有一点意思了。
杜鹏飞以往的人生教会他,女人对于已经没有爱了的男人,就是这么冷酷,决绝,毫不念旧情,不回头。
这让杜鹏飞偶尔会产生对女人厌烦的感觉。
“杜鹏飞。”袁月苓走进了无人的电梯,又转头叫了他一声。
“怎么?”杜鹏飞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周嵩说,装空调的事情你愿意帮忙,他很感谢你,你这人的心还不算坏得彻底。
“他还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希望以后,大家还是同学,朋友。”
袁月苓的双眸盯着电梯外的空地。
“哦,知道了。”杜鹏飞说。
“夫唱妇随,只要你不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也一样。”
袁月苓说完这话,电梯门已如断龙石般合拢,将内外两个空间彻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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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
歌曲原唱:朴树
填 词:朴树
谱 曲:朴树
我梦到那个孩子
在路边的花园哭泣
昨天飞走了心爱的气球
你可曾找到它,请告诉我
那只气球
飞到遥远的遥远的那座山后
老爷爷把它系在屋顶上
等着爸爸他带你去寻找
有一天爸爸走累了
就丢失在深深的陌生山谷
像那只气球再也找不到
这是个旅途
一个叫作命运的茫茫旅途
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
在这条永远不归的路
我们路过高山
我们路过湖泊
我们路过森林
路过沙漠
路过人们的城堡和花园
路过幸福,我们路过痛苦
路过一个女人的温暖和眼泪
路过生命中漫无止境的黯然和孤独
第六十一章 糟蹋了
袁月苓走进宾馆房间,把自己的包放在桌子上:“神父他们要晚一点才到。”
这是酒店顶楼的一间大套房,他们为了空间宽裕,并且避免可能的声响惊扰到隔壁,而特意选的。
挺贵,但是,该花钱的地方不能省。
“需要咱们提前布置准备什么吗?”周嵩说。
“不需要。”
“他们还有多久到?”
“不知道,可能两个多小时吧。”
“你去买的东西呢?”
袁月苓一怔,支支吾吾了几句:“便利店也没什么好吃的,我们叫外卖吧。”
说着便拿起了手机。
“我才不要吃外卖。”
周嵩却走过来,一个公主抱将她拦腰抱起。
“干什么?”袁月苓警觉道。
“糟蹋你。”周嵩轻笑道,把袁月苓放在床上,然后就势爬上床,用手撑着床面,悬空趴在袁月苓身上。
“我提醒你,我们来这里是办正事的,不是让你来找乐子的!”袁月苓有点慌乱:“等等?糟蹋?”
“夫唱妇随,你愿意被我糟蹋的。”周嵩俯身,轻吻着月苓。
袁月苓杏目圆睁,一把将周嵩掀开,自己一骨碌地坐了起来:“你又跟踪我?偷听?”
“天地良心,我没有。”周嵩伸了个懒腰:“我刚才就坐在马桶上,不知道怎么的,你和杜鹏飞说话的声音,就从我脑子里闪过。”
“你放屁,共生要是真的强到这个地步了,我怎么不知道?”袁月苓道。
“大概又解锁新天赋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周嵩如实说道。
想了想,又嬉皮笑脸道:“私会前男友,并且隐瞒不报,你可知罪?”
“谁私会……”袁月苓不服气地说:“等等,怎么就前男友了?”
“必须惩罚你!”周嵩伸手就去解袁月苓的扣子。
他的本意只是调戏。
原以为月苓会一把打开他的手。
哪知袁月苓跟个木头一样,任凭他胡作非为,只是用自己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看。
???
你都这么客气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
…………
“衣服,”袁月苓说:“衣服不要乱丢,都挂起来。”
袁月苓看着周嵩将她的衣服团成一团,扔在书桌上,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平静地嘱咐道。
???
怎么感觉跟妈妈一样。
“哎呀……”周嵩假装没听见:“你怎么……上下不是一套啊?”
“为什么要是一套?”袁月苓反问道。
“你这上面白的下面黑的,好难看啊。”周嵩点评道。
“谁会看?”
“我啊。”
“难看你就不要看了。”袁月苓恼道,伸长了胳膊去取书桌上的外衣。
“好看好看。”周嵩连忙伸手去抱。
他的手指触到袁月苓,自己也觉得痒痒的,挺舒服。
“我以前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共生还有这作用,”周嵩小声道:“双倍的快乐。”
“狗子,我发现你不老实。”袁月苓好像发现了华点:“你都见谁上下一套了,唐小洁吗?”
“你怎么老提她!”周嵩有点凌乱:“HGAME啊,岛国动作片里,都是一套啊。像你这样的少女,都是一套纯白……”
“你还看皇片,恶心!”袁月苓指着周嵩说。
“?”周嵩不解:“男的谁不看?”
“放屁!”袁月苓抱胸:“我不信!把衣服还我!”
周嵩又亲了上去。
“狗子,适可而止啊。”袁月苓敏捷地闪过,轻轻踢了周嵩一脚。
本意是“轻轻踢一脚”,但是因为太轻了,物理上的效果变成“在小腿上剐蹭了一下”。
周嵩僵住了,袁月苓也僵住了。
“是不是,挺舒服的。”周嵩小声地说。
袁月苓的双颊飞速地闪过一丝红晕。
“再蹭一下……就一下。”
“我不!”
周嵩伸手轻抚袁月苓的白袜:“你今天这个……挺可爱的,上面的图案。”
因为今天刚逛了街又跳了广场舞的缘故,少女的足握在少年的手中,有一些潮湿,又有一些温度。
“嗯,你喜欢就好。”袁月苓把脸埋进自己的膝盖里。
……
“哎,你干嘛呀,脏不脏!”袁月苓急道。
“嗯,不臭。”周嵩摸了摸鼻子。
“当然不臭了……”袁月苓又轻轻剐了周嵩一脚:“但还是有股汗味,我都闻到了。”
周嵩一怔:“对哦,都忘了嗅觉共享了……”
“闭嘴。”袁月苓嗔道,随后爬到床头,关上了灯。
……
……
……
周嵩舒服了,袁月苓也舒服了。
袁月苓侧头枕在周嵩的胸口上,可以听到狂野的心跳。
“狗子,你说,我这算被你糟蹋了么?”
“不算吧……又没到最后一步。”
看着袁月苓抬起头看着自己幽怨的眼神,周嵩决定闭嘴,然后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干什么,家暴啊?”袁月苓搂过周嵩的手臂,抱在怀里:“你是我第一个肌肤相亲的男人。”
“但是,你还没有准备好做女人。”周嵩温柔地撩拨着袁月苓有些汗津津的头发。
“那你还要发坏?”
“其实,我一开始只是在开玩笑,我以为你一定会反抗……”周嵩吞吞吐吐地解释着。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一定会反抗呢?”袁月苓反问道。
“这毕竟……毕竟是你的第一次……吧?”
袁月苓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了。
“我们其实,早就跨过了那层粗俗的关系,不是吗?”
袁月苓从周嵩身后贴了上来,两臂环过他的脖颈,指尖在他的胸膛和肩背上轻轻游走。
“很早以前,共生刚出现的时候,你就在你自己的宿舍,远程把我糟蹋了,不是吗?”
“那,那还是不太一样的……”
“只要集中精神,我们就可以感受到彼此细微的触感,就像现在,你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我取悦你,就相当于取悦我自己……”
“你别这样,这样会让我误会,误会你在……”周嵩僵硬地坐了起来,但是不敢回头转身。
“我在引诱你?”黑暗中,袁月苓退回床上,用被单遮住了自己。
“难道不是你先的么?”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你,不是你了。”周嵩觉得有点冷,但是他还是坐着没动。
“什么样的我,才是我呢?”袁月苓的声音很轻,好像在自言自语。
“对你避而不见的我才是我?”
“对你横眉冷对的我才是我?”
“对你强颜欢笑的我才是我?”
“对你温柔体贴的我就不是我了?”
“对你托付余生的我就不是我了?”
难道对你来说,镜子里那个我,才是我吗?这句话袁月苓没有说出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嵩摆着双手。
“你不是说,刚才你靠共生都听到了么?在楼下,杜鹏飞说了,只要我跟你上了这个楼,进了这个屋,他就不会再要我了。
“所以我上楼了,杜鹏飞死心了,你周嵩放心了,希望更进一步了。
“好吧,我对自己说,既然选了,就不要后悔,既然信了,就别再怀疑。
“然后你像小狗撒尿占地盘一样,在我身上……
“然后现在你又说,这个样子的我,不是我了?”
袁月苓的声音从呢喃到怨泣,最后变成了声嘶力竭。
到底又在作什么啊?一天不吵都不行吗?周嵩疲惫地想。
“不是这样的。”周嵩转身,把袁月苓拥入怀中。
“不管什么样的你都是你!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我现在能给你的,已经全都交给你了,暂时不能给你的……”袁月苓的头靠在周嵩的肩上,轻声耳语。
“我只在乎,现在的你,是不是还在用你自己的意志,在乎着我。”周嵩用尽全身的力量,拥抱着怀中的爱人,希望这力量可以传递出他心中的赤诚与决心……
……直到……直到他自己感觉到呼吸困难。
用我……自己的意志吗?袁月苓只是反复地想着这句话。
周嵩松开手,两个人一起喘了半天才缓上气来。
“咳咳……咳……”袁月苓脸色煞白地埋怨:“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情绪上来,就由着性子开始莽的毛病?。
“几年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你在冲动的时候,要是能考虑一下后果……”
“你会更喜欢一个深谋远虑的我吗?那样的我还是我吗?”周嵩用和袁月苓刚才差不多的语气反问道。
“少如果了,二哈是变不成谛听的。”袁月苓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周嵩的期期艾艾。
“而且我喜欢二哈,乖,把我衣服叼来。”袁月苓把周嵩的衣服丢给他,又补充了一句。
周嵩穿上几件里面的衣服,袁月苓打开了灯。
“噫!这什么啊,好恶心啊!”袁月苓叫道。
“呃,这个就是……”
“别说别说,我不想听。”
袁月苓一把扯下了自己的两只袜子,用食指和大拇指的尖尖夹着它们,翻身下了床。
好看的裸足弓起来,只用脚尖和脚跟着地,像个唐老鸭一样,摇摇摆摆地进了卫生间。
接着,卫生间里就传来了水声,袁月苓用莲蓬头对着自己的脚狂冲,又按了两下墙上的沐浴乳,在脚上打起泡沫来。
“你就这么嫌弃我吗?”周嵩喊道。
“乖,别作,去把窗户打开。”袁月苓说。
“开什么窗啊,这么冷的天。”周嵩抱怨道。
“一股恶心的味道,你想等会神父和盼望一进门,就先闻着这股味儿吗?”
妈的,有道理。
周嵩跳下床,把房间的窗户打开,又将窗帘拉上。
一股寒气倒灌进来,周嵩连忙又穿上一件羊毛衫。
“狗子,帮我洗袜子。”袁月苓的声音又从洗手间传来。
“干嘛要我洗。”周嵩随口道。
袁月苓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一脸不高兴:“我帮你洗过几盆衣服了?你帮我洗一次就不行?而且这袜子你自己弄脏的,就该你自己洗,你不洗,我就丢掉了。”
“好好好,洗,洗。”周嵩连忙说:“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袁月苓已经穿好了衣服,一边光脚往帆布鞋里面伸,一边解释说:“盼望和神父他们已经到了,我去接他们,你赶紧帮我洗干净,别一会儿出洋相。袜子在洗手台上挂着。”
“知道了。”周嵩走进卫生间。
袁月苓给自己系好鞋带,拿起手机,便出了门。
走到前台的时候,她的心还揪了一下。
还好,杜鹏飞果然已经不在这里了。
“神经病吧。”袁月苓嘲笑着自己的多疑,杜鹏飞又不是狗子,怎么会还等在这里。
走出“夕缘”旅店,袁月苓沿着勤奋街向T大后门走去。
那辆黑色的奔驰V级已经停在那里了。
一位头戴鸭舌帽,身穿校服,叼着棒棒糖的长发少女,和一个穿黑色长袍执手杖的男子站在车前。
待看清那男子的面目,袁月苓倒吸一口凉气:“是……是你?”
眼前这个男子,分明就是那日在网吧暗中跟踪他们的人!
郁盼望一怔:“你和赵神父见过?”
赵神父笑道:“那日恰巧来大学城……有事,路遇袁同学,总觉得周身有些古怪,好像有邪灵搅扰的尾迹,一时心起,便悄悄跟在后面,还请袁同学不要见怪。”
“原来如此,”袁月苓拍拍胸口,向赵神父鞠了一躬:“那就有劳赵神父了。”
“叫我赵先生就好。”赵神父微笑道。
郁盼望嘟起了嘴:“赵叔叔,怎么从来也没听你说过这件事啊?而且,你既然已经亲眼见到了,就更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怎么还拖到今天?”
三人一边走,一边攀谈,拐回勤奋街,进了“夕缘”宾馆。
等到上了楼,袁月苓在走廊里走得好好的,忽然感到浑身酥麻,身体抽搐了几下,就倒在地上。
“???”郁盼望大惊,上前把袁月苓扶起来:“怎么了,月苓姐姐?”
袁月苓已经翻起了白眼,说不出话,一边抽搐,一边手指向了一扇虚掩的门。
赵神父大踏步流星地冲进房间,只见周嵩倒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地上都是积水,显然是触电了。
赵神父暗道不妙,在房间中四处寻找有没有绝缘体的物件,好将周嵩拨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
正在叫苦不迭之际,房间里的灯忽然熄灭了,空调的旋转声也停了。
一片黑暗中,赵神父有点懵逼。
“赵叔叔真笨!”
籍着走廊的灯光,他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女,向他晃着手中的房卡。
“把房卡拿下来,自然就断电了。”
第六十二章 魔影乍现(感谢盟主 冰菓一生推)
过了好半天,被电得酥麻的周嵩才缓过劲来。
袁月苓也悠悠地醒转过来。
“周嵩,你……”袁月苓向他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你真的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吗,为什么洗个呜……洗个衣服都能把自己搞触电?”
“这不能怪我啊。”周嵩无辜地说:“这插排口这么低,谁知道又忽然漏水了……”
“这个设计太有安全隐患了,我要投诉这家旅店。”周嵩愤愤不平地说。
郁盼望和赵神父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不着忙。”赵神父抬起了右手:“既然你们请我来这里解决问题,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也希望你们不要刻意隐瞒。”
“好的。”周嵩和袁月苓对望了一眼。
“在我们到之前,你们两个,是不是发生了性关系?”赵神父神色淡然地问。
“没有。”袁月苓脱口而出。
“……”周嵩咬紧了牙齿,拽了拽袁月苓。
“……发生了,但没有完全发生。”袁月苓又小声回答道。
郁盼望对袁月苓露出失望的表情。
赵神父则看了看郁盼望。
郁盼望对赵神父点点头:“实话。”
接着,她叹了一口气,又转向袁月苓:“月苓姐姐,我上次是不是在电话里跟你说过,前两次周嵩哥哥忽然遇险,有可能是因为他对你动了情欲?”
“……说过。”袁月苓低下了头。
周嵩想到,在医院病房时,袁月苓也和自己说过这个猜想,自己当时没有太信,如今这才知道,这并不是月苓自己的猜想,而是郁盼望的判断。
“这魔鬼。”周嵩苦笑道:“那瞎子说的所谓的克夫,我算是明白了。这魔鬼就是喜欢月苓,所以任何男人想要接近她,牠就会想要弄死他……这,这魔鬼,莫非是杜鹏飞?”
“别瞎扯了!”郁盼望道。
赵神父伸出左手,阻止了郁盼望的进一步发言:“色欲是七罪宗的一宗,我们推测,影响袁同学的这个恶魔,本身的属性,很容易受到情欲的激发而变得活跃。”
“所以,这就是华夏人所说的克夫了?”袁月苓问道。
“在开始驱魔仪式以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同样的,必须如实回答。”赵神父竖起一根手指。
“您说。”袁月苓慌忙道。
“你,相信天主吗?”
袁月苓和周嵩都是一怔,心想怎么会是这个问题。
袁月苓更是心生不满:你是来救人的还是来传教的,若我说不信,难道你要见死不救不成?
赵神父好像看穿了袁月苓的想法,解释道:“驱魔仪式并不是一种魔法,驱除魔鬼,归根结底靠的不是圣物和圣水,也不是仪式和经文,那些都只是外力的辅助,归根结底还是要依靠受驱魔者自己的合作,激发受驱魔者的信念,因此——”
“就好比某种疾病的治疗,药物不能杀死病毒,只能激发人体的免疫。”郁盼望插嘴道。
“我明白了,神父。”袁月苓点点头:“从前我什么也不相信,但是现在……在经历了所有的这一切以后,已经由不得我不信了。
“既然,魔鬼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天主也一定是有的。
“因此,请神父帮我,请天主帮我。”袁月苓说。
赵神父看了郁盼望一眼,后者露出犹疑的神色:“是实话,但并不完全是实话。”
赵神父点点头:“我知道了。”
赵神父知道,袁月苓这番话并非表明皈依之意:就和大多数的华夏人一样,她的“信仰”是功利式的,交易式的——但凡有利可图,或是有求于人/神,那就不妨姑且信上一点。
——但愿这一点点芥菜种子一样大的信心,能起作用,赵神父想。
随后,他对着郁盼望点了点头。
郁盼望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从里往外掏着东西。
十字架,圣母像,基督像,念珠,圣水,盐,书还有……好几副手铐?
郁盼望扫视着整个房间,站起身来,搬过来一把有扶手的座椅。
“请袁同学坐上来。”赵神父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袁月苓乖乖地坐了进去,郁盼望拉过袁月苓的左臂,拿起呈亮的手铐,将她铐在椅子扶手上。
“???”周嵩和袁月苓面面相觑。
“小小羊,你从哪儿弄来这种警用手铐的,这犯法的吧?”赵神父有些不安。
“黑市买的呗。”郁盼望满不在乎地说:“附魔者被激活的时候,最少四个壮汉才能压得住,何况月苓姐姐又共享了周嵩哥哥的力量值,你又不让我多带人……”
“可是……”赵神父抚摩着椅子的扶手:“就算手铐够结实,椅子扶手不结实啊。”
“对哦……”郁盼望也犯了难。
……
最后,袁月苓仰卧在床脚凳上,被几根粗绳索五花大绑,手脚又被铐在四个凳腿上。
这样子……属实有点难看。
“委屈你了,袁同学。”赵神父有些歉意。
“嗯嗯。”袁月苓摇摇头:“没事的,赵神父。”
“小小羊,去看看房间隔音怎么样。”赵神父嘱咐道。
“这还用看吗?”郁盼望耸耸肩。
果然,隔壁房间传来有人说话走动的声音。
赵神父皱起眉头:“换一家好的宾馆吧。”
“不行,”郁盼望摇摇头:“好的宾馆有烟雾报警器,你不会想看到那个场面的——天花板上降水,把我们全都淋成落汤鸡。”
赵神父头痛地扶额:“那要不把她的嘴也堵上?”
周嵩觉得有些不舒服,刚要抗议,郁盼望却摇了摇头:“不行,那样你怎么问牠的名字?何况就算堵上嘴,牠也可以用腹部说话……”
赵神父长叹了一口气:“真是难搞啊……”
“赵叔叔,你那个国际驱魔人协会两个月的速成培训班,没教你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吗?”郁盼望揶揄道。
“你行你上?不管了。”赵神父说:“就这么弄吧。”
周嵩和袁月苓对望了一眼,看着这一老一小的争执,肚子里均是同一个想法:
“喂,你俩到底行不行啊?也太业余了吧!”
……
“要穿祭披吗?我给你带来了。”郁盼望的大书包仿佛是哆啦A梦的次元口袋。
“不用吧,又不是做弥撒。把圣带给我。”
郁盼望摸出一根紫色的带子。
“怎么是紫色的?没带黑色的吗?”
“黑色是做亡者炼灵用的啊赵叔叔!”
“不是……算了,紫色就紫色吧,没差。”
周嵩又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袁月苓,后者已经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周嵩看这局面,也无路可退,只好去安慰袁月苓,让她不妨先小睡一下。
……
“周同学,”赵神父递过来一本厚厚的小书:“你会念拉丁文对吗?”
“呃,不会,郁盼望只教我念了几段……”
“发音规则她教你没?会发音规则就可以捧读了,而且你的部分都比较简短。”
“……还没教。”
“赵叔叔!”郁盼望一跺脚:“我来念不就行了?”
“可他是男孩子……”赵神父迟疑道。
“但他不是教友啊!喂!你昏头了!”
赵神父思考了一下:“行吧,小小羊来吧。”
周嵩只好又退到了一旁,习惯性地摸出了手机。
袁月苓:“……”
……
“跪下。”赵神父轻声说。
周嵩一个激灵,膝盖一软,却见郁盼望跪在了赵神父面前,连忙扶住墙站直。
“EGOTEABSOLVOAPECCATISTUISIRISETFILII?ETSPIRITUSSANCTI.”赵神父伸出右手的手掌,以手掌边缘对着郁盼望,划了一竖一横。
“Amen.”郁盼望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从书包里拿出一块白色的蕾丝头纱,披在自己头上:“开始?”
赵神父亲吻了一下手上的紫色圣带,把它披在自己的肩上。
“IrisetfillietspiritusSancti.”赵神父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Amen.”郁盼望手捧着那本小书,答道。
“我呢,我要做什么?”周嵩干巴巴地问道,见没有人理他,便有样学样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赵神父拿起圣水壶,拧开盖子,用蘸着少许水的塑料棒向袁月苓身上撒去。
袁月苓闷哼了一声,微蹙眉头。
“很疼吗,月苓?”周嵩自己没什么感觉,但还是关切地询问道。
“嗯嗯。”袁月苓摇了摇头,用鼻子发出否定的声音。
“Nereminisiaumnostrorum:amsumasdepeostris.”赵神父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继续朝袁月苓身上撒着水。
上,下,左,右。
上,下,左,右。
周嵩生怕月苓着凉,跑去把窗户重新关上,又拿起遥控器把空调温度上升了几度。
“Paternoster,quiesiifi;adveuum;fiatvoluntastua,sicaelo,etinterra.Parumdanobishodie;etdimittera,siittimusdebitoribusnostris……”
赵神父唱了起来。
周嵩听得有些呆。
除了那些CD、MP3中录制好的歌手歌曲,他从来没在现实中亲耳听到如此美妙的歌喉嗓音。
“天籁之音”对于周嵩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虚幻的形容词,但赵神父的歌喉是……那样空灵,在一丝慵懒中,好像漂浮在天上一样。
“……etnenosindutationem.”赵神父放下了圣水,摊开了双手。
“sedliberanosamalo.Amen.”郁盼望的歌声接了上来。
这是周嵩第一次听盼望唱歌,那清亮的少女音如夜莺般婉转,虽然只有短短一句,他却不禁又生出对胖哥的妒忌来。
袁月苓打了个哈欠,因为手被捆着,没法遮自己的嘴,顿时满面通红。
“狗子,我脸上痒……”袁月苓向周嵩投来求助的目光。
“感觉到了。”周嵩在自己的脸颊上抓了几下,完全不解痒,这说明痒的源头不在自己。
他上前一步,去挠袁月苓的脸。
“周嵩。”郁盼望说:“尽量不要靠近她。”
周嵩挠完了月苓的脸,对盼望吐了吐舌头,又退开了。
那赵神父用电影里神父唱经的调子又吟诵起来。
“DEUS,iuosalvummefavirtutetuajudicame
“Deus,exaudiorationemmeam:auribuspercipeverbaorismei.”
这种调子很平,大多数时候是在用汉语拼音的第一声念诵句子,只是在断句的时候会有一个音调的上扬或是下垂。
“Quoniamalieadversumme,etfortesquaesieruntanoDeumaumsuum.EimDeusadjuvatme:etDomianimaemeee.”
……
周嵩站立在一旁,见这两人又唱又跳——好吧,其实只有唱,没有跳,一领一合,一问一答,就这么捣鼓了半个小时。
然后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两个人的对唱停了下来,赵神父走到床边坐下,继续翻看手里的经书。
郁盼望也站起来,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
周嵩注意到,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因为右腿僵硬,所以轻微地一瘸一拐。
胖哥,你这个畜生。
“跪麻了都。”郁盼望注意到周嵩在看她,吐了吐舌头说道。
“这算,驱魔完成了?”袁月苓迷茫地问道。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要把我捆在这里这么久啊。
“我们这算是成功了吗?”周嵩小心地问赵神父,一如他当日在医院等待宣判。
赵神父轻轻合上手中的经书:“我只能说,就你们目前的情况,考虑现有的客观条件,分析总结,也许可以认为,综上所述,概括说来,你应该可以发现,虽然这么说可能不中听,无论结果如何,前景或许微妙,现阶段只能如此预期……”
“成功还是没成功啊?”周嵩焦急地催促。
“大概,没有。”赵神父诚恳地回答。
靠!!
正在周嵩无语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郁盼望单腿一跃而起,跳着去开门。
周嵩伸着脖子往外望,只听郁盼望与门外那人轻声交谈了几句,便重新锁好门,左手提着一个手提式冷藏箱,右手抱着一个大天使雕像回来了。
那大天使雕像看着就很沉,郁盼望走得摇摇晃晃,周嵩连忙上前去接。
“把驱魔香炉给我。”郁盼望摇摇头,一边吩咐一边把雕像轻轻放在地上。
“啊?香炉?啊,哦,哦。”周嵩花了三秒才反应过来郁盼望说的是什么,拿过自己的书包,把那个之前在医院,挂在袁月苓病床上方的“太上老君炼丹炉”取了出来。
郁盼望把那个冷藏箱摆在地上,刚一打开,所有人就都捂住了鼻子。
这……还能再臭一点吗?
袁月苓没法捂鼻子,面露痛苦的神色。
这种臭味实数夸张,如同烂苹果和臭鸡蛋混合在一起,还有一股鱼腥气。
周嵩虽然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但是由于共享袁月苓的嗅觉缘故,那股气味还是一点都挡不住。
十几秒后,他竟然闻出一股芳香甜味……
袁月苓向他投来求救的目光,赵神父却对周嵩摇了摇头。
“狗子……袋子。”袁月苓虚弱地说。
周嵩环顾四周,没看到塑料袋,眼见月苓就要吐在她自己身上,周嵩抄起一个纸篓跑上前去。
“别去!”赵神父厉声喝道。
晚了。
袁月苓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手铐,一把掐住了周嵩的脖子。
周嵩感到一阵窒息,他惊恐地发现,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是灰白色的。
手指肿胀粗长,指甲泛着红色,又尖又长又利。
说得更直白一点,小时候在动画片里看到的老巫婆的手,大概就是这样的。
郁盼望当机立断,摸出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棒球棍,冲过来,打在袁月苓的手臂上。
袁月苓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没有松开手。
反而掐得更紧了。
郁盼望丢下棒球棍,拧开圣水瓶的盖子,全部倒在袁月苓身上。
周嵩感觉到那只手松开了一些,大口大口呼吸着。
与此同时,赵神父咬开一包盐,也劈头盖脸向袁月苓身上洒去。
伴随着一声骇人的怪叫,那只手松开了。
周嵩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郁盼望抱着腰向后拖了几步。
“好奇怪……”周嵩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红印:“你打她,为什么我不疼?我身上也没有被淋到的感觉。”
“因为,”郁盼望简短地回答道:“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第六十三章 控告者
听到郁盼望说袁月苓不在这里了,一股寒气从周嵩的脚心倒灌到头顶:“那月苓去哪了?她不会有事吧?”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被绑在床脚凳上的少女发出了奚落的声音。
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几根青筋暴露了出来。
接下来,是十几根,几十根,她的整个脸庞都变得沟壑纵横,脸色也暗了下来。
“周嵩,打火机。”赵神父从容不迫地向周嵩伸出了左手。
“打火机……打火机……”周嵩上下摸着自己的衣兜裤兜。
“啊,周嵩。”牠开口了。
周嵩一阵恶寒。
月苓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不,那是两个声音,一男一女,分别从喉咙和肚子里发出来,形成一个混音。
周嵩知道,这里面哪一个都不是袁月苓的声音。
“周嵩啊,你真的要站在这个伪神鹰犬一边,对真正的神明执刃相向吗?”牠又仰头笑了起来:“吾辈可是你的大恩人呐,你难道忘了,就在刚才,你还在用吾辈赐予你的能力,享受着双倍的欢愉,转眼你就要秉着那苍白的正义来驱逐吾辈?”
“不要听牠说话,把耳朵堵住,打火机给我!”
赵神父已经在郁盼望的帮助下,将那坨巨臭无比的……“肉”塞进了驱魔香炉。
“如果没有我的帮忙,你会得到她吗?周嵩?
“如果没有我的帮忙,她已经死在你的柴刀下了,而你也将遭受你其他同类的制裁。”牠说。
“你胡说!”周嵩大吼道:“我永远不会伤害月苓!”
“凡人的谎言在吾辈面前没有任何意义。”牠露出了一个残酷的微笑:“所有的未来都如同书卷般在吾辈面前展开,吾辈看到了,在所有没有吾辈的未来里,你们一个在地狱,一个在去地狱的路上。”
郁盼望跑上前来,伸手从周嵩的裤兜里拿出打火机:“赵神父,我觉得应该让周嵩先出去。”
赵神父点点头:“周嵩,你先出去吧。”
周嵩没有说话。
赵神父看向他,只见周嵩脸色煞白,捂住自己的耳朵,跪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好吧,赵神父叹了一口气。
郁盼望已经把香炉中的鱼肝点燃了,一股猛烈的浓烟从香炉中窜了出来。
这鱼肝光是放着,就已经臭不可闻了,焚烧起来的味道更加是让人难以抵挡。
周嵩倒像是被唤回了魂儿,他站起身来,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就呕吐起来。
“啊……熟悉的味道。”牠说:“道貌岸然的赵神父……赵家公子,你披着所谓圣子的圣带,自以为用祂的权柄能够伤害吾辈?”
赵神父没有理牠,只是拿着一把小扇子把黑烟朝“袁月苓”继续扇去。
“可是谁又知道,在你圣洁的面孔下面,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你对这孩子的母亲,真的只有青梅竹马的友谊吗?你三天两头往郁家跑,真的只是牧灵需要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小羊,把牠的嘴巴堵住!”赵神父举起了手中的十字架。
“你什么意思?”郁盼望没有执行赵神父的指令,只是怔怔地说道。
“哎,你最喜欢的赵叔叔,最喜欢与他亲近的赵神父……”牠残酷地笑了:“他本该是你的父亲啊!”
郁盼望的脑袋哄一下炸开了。
“赵叔叔……是我的……父亲?”
“郁盼望!”赵神父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相信牠!”
……
赵神父回头,只见郁盼望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然后倒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周嵩也从马桶上抬起头,讶异地看着这出伦理大戏。
“小盼望啊小盼望……”
“袁月苓”将目光转向了瘫坐在床边的郁盼望:“你总想着成为圣人,对吧?可为什么你们全班同学都不喜欢你,在背后说你是个绿茶婊呢?
“因为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的茶艺如此精湛,是先天的,并不需要后天的训练——甚至远甚于你的母亲。”
“你再侮辱我妈试试?”郁盼望站起身来。
“你对你的未婚夫也是如此。那个肥胖的男人,你明明瞧不起他,却拿他当你的挡箭牌,只为了满足你那愚蠢的……小小的,冒险心愿。
“等到你羽翼丰满的时候,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而他会为了你留在这片他永远无法扎根的土地上,被浸泡在谎言与欲望勾兑的毒酒中,最后凋零腐烂,被冲进肮脏的下水道。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吾辈,小盼望?你知道的,吾辈口中只有真相。”
“那不是真相。”郁盼望站起身来:“如果哥哥真的通过了时间的考验,我会履约娶他。”
“或许吧。”牠说:“反正对你来说,娶哪个男人都一样,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郁盼望的脸色变得铁青。
“如果被人知道了真相,在你钟爱的教会里,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哦,想一想,要是你的母亲知道了,她该对你有多失望呢?
“你会被每一所女修院拒绝,你的教友会在你的背后指指点点,当然,你可以不承认,你可以找无数个男人来证明自己,吾辈也可以不介意被你欺骗,但是,你又能欺骗你自己多久呢……”
赵神父讶异地看向郁盼望,神色复杂。
郁盼望一跃而起,奔至门口,一把扯开了门链,连鞋都没穿,穿着袜子就要往外跑。
然后,她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拉住了。
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周嵩坚毅的脸。
周嵩拖着郁盼望的胳膊,回到了“袁月苓”的面前。
“她,不是绿茶婊。”周嵩指着郁盼望对牠说:“她是我这十九年来,遇到过的,最美好,最善良,最勇敢的女孩子,不,人类。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的灵魂就像天使一样,这一点,无论她到底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无法改变。
“赵神父,我和他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能看出来,他不是一个伪善的人。即使他真的曾经犯过……犯过什么错误……
“至于我。”周嵩沉声说道:“你亦无权给我定罪!人的一生当中,可能会闪过一千个,一万个荒诞不经的念头,它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是一闪而过,就会被理智和道德所掐灭!”
“你,他,妈,的,在,撒,谎!”周嵩掷地有声。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周嵩,我没选错你。”
“从起初,你就是杀人的凶手,不站在真理上,因为在你内没有真理;你几时撒谎,正出于你的本性,因为你是撒谎者,而且又是撒谎者的父亲。”郁盼望的声音响起,她重新戴好了头纱。
“……那日夜在我们的天主前,控告我们弟兄的控告者,已被摔下去了。他们赖羔羊的血和他们作证的话,得胜了那条龙,因为他们情愿牺牲自己的性命死了。”赵神父再次举起手中的十字架。
“啧啧啧啧啧,没意思。”
“袁月苓”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还不如一个外行,都不敢正面回答我吗?你们就指望着那些旧书本来面对新世界?”
郁盼望重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本书:“神父。”
赵神父定了定神,沉声念道:“在至高者护佑下居住的人,在全能者荫庇下居住的人。”
“袁月苓”道:“那一定不是你们。”
郁盼望接道:“请向上主说,我的避难所,我的碉堡,我的天主,我向你投靠。”
赵神父走近了一步,将十字架抵在袁月苓的脑门上:“祂必救你脱离猎户的缧绁,祂必救你脱免害人的瘟疫。”
“祂以自己的羽毛掩护你,又叫你往祂的翼下逃避:祂的忠信是盾牌和铠衣。”郁盼望的头纱划了下来,她伸出左手把它提溜上去。
赵神父:“你不必怕黑夜惊人的颤栗,也不必怕白天乱飞的箭矢。”
郁盼望:“黑暗中流行的瘟疫,正午毒害人的疠疾。”
赵神父:“在你身边虽倒毙一千,在你右边虽跌仆一万。”
“阿们!”那“袁月苓”叫道。
周嵩惊恐地听到,窗玻璃破碎的声音。
郁盼望的音量拔高了:“疫疾却到不了你身边!”
“你们今天晚上全都要倒毙在我身边!”“袁月苓”叫得比她还响。
“名字!”赵神父咬牙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二、三、四、五、六、七。”
“告诉我!你的名字!”赵神父也吼了起来。
周嵩听到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里面的人是怎么回事,需要帮助吗?”
“不需要!”周嵩吼道。
“吾辈名号‘军旅’,”牠发狂地大笑起来:“吾辈众多,无穷无尽!吾辈的倒影遍布宇宙星辰!”
“够了!”郁盼望返身,抱起那尊巨大的天使雕像,用力地举向“袁月苓”。
“我们早就知道你是谁了!远古的恶魔阿斯摩太!你曾被天使长Raphael所驱逐,你还会再次被祂驱逐!”
“小把戏。”牠冷笑道:“阿斯摩太那种蠢物岂配与吾辈相提并论。”
郁盼望一怔,赌错了?也许……牠也许又在说谎。
“牠的尾巴将天上的星辰勾下了三分之一,投在地上。那条龙便站在那要生产的女人面前,待她生产后,要吞下她的孩子……我们的数量无穷无尽,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袁月苓”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但还在喃喃自语。
“Michael和他的天使一同与那龙交战,那龙也和它的使者一起应战,但它们敌不住,在天上遂再也没有它们的地方了。于是那大龙被摔了下来,它就是那远古的蛇,号称魔鬼或撒殚的。那欺骗了全世界的,被摔到地上,它的使者也同它一起被摔了下来。”
赵神父念完了上面这段话,再次举起了十字架:“我是奉祂的名而来的,阿斯摩太,现在我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命令你离开这位主的使女。”
“休想。”牠说。
“命令你的不是我,是在十字架上被宰杀的那一位,是总领天使Michael和Raphael……”
“如你所愿,与伪神不同,吾辈乐于回应每一位迷失灵魂的请托……”
灯一下灭了,整个房间振动起来。
“地震了?”周嵩跌坐在地上,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袁月苓”眼中的红光。
“开开门!”门外又传来拍门的声音,紧接着周嵩听到一声熟悉的“哞——”
是牠,那头通体发黑的巨牛?
接着,周嵩听到了撞门的声音,门板上赫然出现两个牛蹄印。
“赵神父!盼望!怎么办啊!”周嵩呼喊着。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他。
灯,亮了起来。
赵神父看到袁月苓脸上的青筋消失了,脸色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她眼中奇异的光消失了,眸子再次明亮起来。
……狗子,你干嘛?小心!
她想要喊,却发不出声音。
赵神父听到脑后传来的风声,下意识地一偏头,躲过了这一击。
他转过身去,周嵩的眼中只剩下眼白,手里拖着那根棒球棍。
“盼望,你快跑!”赵神父急道。
晚了。
被重重的一脚踢软了膝盖,在郁盼望跌倒跪地的瞬间,球棍高高扬起……
“啊!”
郁盼望本能地举起手臂阻挡,然后手臂顺理成章地被打断,她痛得昏了过去。
若不是赵神父抽出手杖接下了第二击,下一秒被打碎的,就是郁盼望的脑壳。
大力的一击被架开,球棍被反作用力弹得老高,以周嵩的肩膀为轴,向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
手握球棍的周嵩好像根本没有想要去控制,只随着棍子的运动向后踉跄了两步。
赵神父见状,伺机探出手杖的弯把,勾住了周嵩的脚踝,猛地往回一带,周嵩便失去了平衡,仰面跌倒。
一击得手,赵神父正打算趁胜追击,夺下球棍,没想到周嵩虽然倒地,手上的球棍竟如同一个可以自己行动的物件,无视握着它的周嵩还倒在地下,直接刺向赵神父的肋下。
窝尼玛……
赵神父不敢怠慢,连退了几步,退到了昏倒的郁盼望身边。
那向前猛刺的球棍,直接把原本仰面倒在地上的周嵩拖起来,又拖倒成了脸朝下,然后停在了半空,静静地等待握着它的周嵩重新爬起来。
第六十四章 驱魔(物理)
看到眼前周嵩奇怪的动作,赵神父有些迟疑。
现在的局面,看起来是那根球棍拖着周嵩在行动,周嵩甚至更像是这球棍的拖累,但是这不河狸。
魔鬼在主物质位面虽然可以操弄一些把戏,比如移动水杯、弯曲勺子之类的小手段,但那些都只是借力使力。
可是,控制冷兵器拖动着一个大活人,还能如此迅猛有力?
怕不是《所罗门之钥》记载的72柱魔神中的一位了?
战机稍纵即逝,没有时间留给他过多思考。
赵神父执手杖作剑,趁周嵩立足未稳,先是轻击压住球棍棍首,球棍毫不示弱上挑相接,赵神父的手杖顺势沿其光滑的棍身直劈向周嵩握棍的右手。
球棍不是真正的兵器,没有护手,周嵩的手也没有装备护具,赵神父希望此一击可以击破周嵩的右手拇指关节,夺下球棍。
没有武器只凭肉体,量周嵩也掀不起太大风浪。
周嵩有可能后撤应对,赵神父也准备好了变招。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周嵩伸出左手,握住右手虎口当作护手,不退反进,同样顺着赵神父手杖让出的空隙直刺他的胸口。
电光火石间,已无从变式,赵神父只好尽量测过身体,躲避球棍刺击,另一边的手杖继续保持攻势。
棍杖交击,赵神父的左肩被球棍正面刺中,所幸球棍头大柄细,只是关节脱臼,跌倒在地。
而周嵩的左手三指,已经被手杖挑到了诡异的角度,明显是断了。
显然,周嵩完全没有被这点小伤所影响,一击得手后,立即旋转身体,球棍向赵神父身侧横扫而来。
赵神父守着盼望退无可退,只好再次以手杖硬接。
一模一样的重击,虽然被防出去了,但还是震得赵神父一阵耳鸣。
赵神父下意识反击,以杖直刺周嵩的咽喉。
周嵩依然完全不在乎,硬着脖子毫无躲闪或防守的意图,同时双手再次高举球棍,自上而下直劈赵神父的额顶。
年轻的魔鬼不讲武德!
显然,赵神父很吃亏。
他当然无意换命,也不能真的对周嵩痛下杀手。
无奈,只得收回刺出的手杖,双手自下而上接住这一击。
咔嚓!
赵神父的手杖这次撑不住了,被球棍一劈两半。
赵神父努力把头偏向一侧躲避,余势未尽的球棍擦着他的耳边砸在他的左肩。
他丢下断掉的手杖,双手死死抓住球棍,与周嵩展开了争夺。
可是,受了伤的赵神父,如何是受异力加持的周嵩的对手?
很快,赵神父就被甩到了墙角。
球棍甩开赵神父后,并没有追击,而是再次高高扬起,准备处决失去了保护者的郁盼望。
刚刚恢复意识的郁盼望,想要爬开,还没来得及翻身,就被周嵩一脚踩住小肚子。
周嵩对着郁盼望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用脚碾了两下。
“隔呃……”
那是……饿了一星期的流浪汉,面对满桌美味佳肴的笑容。
郁盼望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了。
“哧溜!”周嵩咽下了口水,趴下身来,往郁盼望雪白的脖颈处咬去。
“拉斐尔,救我……”郁盼望闭上了眼睛。
赵神父拼命地想要扑过来,但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鞭长莫及。
接着,他看到一道强光闪过,接着是周嵩的哇哇大叫。
那道光出现得很快,散去时亦是很快。
消逝的光芒在空气中留下一个模样好像天使翅膀的尾迹。
“Raphael!!!”周嵩狂吼:“又是你!!!”
此时“周嵩”的嗓音已经和刚才“袁月苓”的嗓音别无二致。
“周嵩”抄起球棍,准备先处决赵神父。
“狗子,住手!”
就在赵神父的脑壳要走向跟他自己手杖一样的结局时,袁月苓终于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举在半空的球棒完全无视惯性定律,停了下来。
接着,周嵩像一具无人的铠甲一样,松松垮垮地倒下。
棒球棍也从他手里掉到了地上,滚开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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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盼望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手臂上绑着厚厚的石膏,稍微动一动,仍然是钻心的疼。
昏迷了几个小时,在她的感觉中,却只是一瞬。
这种香甜无梦的深沉睡眠,对她来说,是少有的。
因此,她觉得很舒服。
她听到了自己母亲嘟嘟囔囔埋怨的声音。
接着是赵神父的声音:“我错了,小羊,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带小小羊参加驱魔仪式了。”
“你发誓。”郁母不依不饶。
“你知道的,不能为小事随便发誓。”
“我女儿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爸爸……妈妈……赵……哥哥?”郁盼望不想让赵神父发出来这个誓,赶紧开口呼唤道。
“盼望,你醒了。”好几个人凑上来,带着关切的语气。
看到周嵩的脸,郁盼望露出害怕的神情,本能地缩了缩。
“好了,周嵩,你先出去。”赵神父吩咐道。
“没关系没关系。”郁盼望摇了摇头:“周嵩,你眼睛怎么了?”
周嵩苦笑道:“你家胖哥打的。”
“哥哥,你还会打人呢?”郁盼望嗔道。
“兄弟,对不住对不住,着急了点。”胖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拍拍周嵩的肩膀。
“你起开,塑料兄弟情,为了衣裳打断手足。”周嵩打趣道。
“嚯,要是我打断袁月苓的手,你不揍我?”胖哥反驳道。
袁月苓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缩了一下。
“揍。”周嵩说。
“妈妈,我又看到天使了。”郁盼望用左手撑着墙面,想要坐起身来,袁月苓赶紧上来扶她。
“那可真好啊,女儿。”郁母慈爱地摸了摸郁盼望的头。
见她不信,郁盼望急了:“是真的!是拉斐尔,祂又来救我了……妈,你信仰那么虔诚,为什么就是不信我看到拉斐尔呢?”
郁母摇了摇头,与老许交换了目光,二人均是面露担忧之色。
“好了,小小羊,这次我也看到了。”赵神父道:“回头我和你爸妈说。”
“你们……都出去一下,我有话跟赵叔叔说。”
众人纷纷离开以后,郁盼望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赵神父:“你是不是我爸爸?”
“我是你信仰和灵性上的父亲。”赵神父说。
“正面回答!”郁盼望气急。
“你号称研究驱魔十来年,魔鬼一句话就给你整破防了?”赵神父揶揄道。
“我很早就觉得,你和我妈的关系好得不一般了!”郁盼望一仰头。
“确实好,但我一直也只当小羊是妹妹,真正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是你的父亲老许。”赵神父笑道:“但小羊年轻时很倔,当年我21岁进修院,小羊仍不死心,我修道9年,她就等了我9年,一直到我圣神父时,她才彻底放弃,随后接受了你父亲的入赘……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你母亲急着要给你招胥的原因了?”
“什么,我妈是你的舔狗?”
“你小点声!”
“然后,我爸不仅是我妈的舔狗,还是接盘侠?”郁盼望瞪眼:“我就说呢,为什么爸爸一直看赵叔叔不顺眼!”
“胡说八道,什么接盘侠。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我和小羊都从未有过不轨之事。”赵神父叹道:“说了你也不信,感谢科技日新月异的发达,你去和老许做个亲子鉴定,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做屁啊做,你忘了,我能看穿谎言?你说的是实话。”郁盼望说。
“还是做一下吧,万一你看走眼了呢?”赵神父笑道。
“不会的,我鉴谎的能力是拉斐尔给的。”郁盼望自信地说:“况且,我要怎么和我爸开这个口啊?”
“你可以和我做。”
“你还没完了?”
“我倒真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女儿。”赵神父笑着摸了摸郁盼望的头。
“所以说,你本该是我的父亲,这话也可以这么理解:你本来会是我的父亲,只是你放弃了。”郁盼望还在琢磨:“魔鬼玩了一个偷换概念的文字游戏。”
“嗯哼,有可能。”
“不对,要是你……你和妈妈,那就没有现在的我了。”郁盼望撅起了嘴。
“我想,灵魂既然是天主造的,就算换一个父亲,也许你还是你,你还是郁盼望,只是长相有些不同,性格有些不同……”赵神父慈爱地说。
“屁咧,那就该是赵盼望了。”
“好像也对。”
“嗯,而且应该会比现在更漂亮吧?”
“你太贪心了,小小羊,美貌也是一种诱惑啊。”赵神父叹道。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职业病是吧?”
“对了,小小羊,有关你的取向问题……”
“赵叔叔,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以后再说吧。可不可以帮我去把范熙叫进来?”
赵神父站起身,走出病房,紧接着范熙走了进来,拘谨地坐在椅子上。
“盼望……”
“哥哥。”
“你最近可真够倒霉的,先是被我弄伤腿,又被周嵩弄伤手。水逆么?”
“你小点声!”听到“弄伤腿”,郁盼望紧张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父母。
随后,她打趣道:“我也觉得,应该离你们寝室的人远一点。”
“那你可得小心一个叫王智的人,他以前也是我们寝室的。”
“王智是谁啊?”
“害,不重要。”范熙说:“那天出海,我只知道你是要抓一条鱼,做驱魔的材料,没想到这个驱魔的对象,就是我室友的女朋友……还把你弄成这个样子。袁月苓和周嵩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不能说。”郁盼望摇了摇头:“这是要替当事人保密的,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是我们自己的工作失误,你千万不要因此怪罪周嵩。”
“我知道了。”范熙有些闷闷地说。
“你过来。”郁盼望说:“到左边来。”
“咋啦。”范熙一头雾水地转到病床的左侧,随后被少女一把拉过了手。
心跳,停了。
“不,不是说结婚前,都不可以有任何身体接触的么……”范熙结结巴巴地说。
“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不能抢。”郁盼望调皮地说。
“哈哈……”范熙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
“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嗯。”
“胖哥哥,我看起来茶吗?”
“什么茶?”
“绿茶。”
“怎么可能啊!”范熙急道:“谁在跟你瞎说?”
“你可得想好了,”郁盼望说:“做郁家的女婿,可是有很大风险的。”
“什么风险?”
“其实呢,我还从来还没有喜欢过任何男孩子,都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郁盼望委婉地暗示道。
“害,那很正常,你还小嘛。”范熙满不在乎地说。
郁盼望欲言又止,想了想,又说道:
“我可能只是拿你当我的挡箭牌,因为我爸妈管我管得严,我可以打着和你约会的名号到处去玩。”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范熙笑道:“你就先把我当哥哥就好了。”
“可是,等到将来要成婚的时候,如果我还是接受不了你,怎么办?”
“这……”范熙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谈恋爱谈几年分手的都很多呢,很正常。”
“是没错啦。”郁盼望不依不饶地说:“但是你可能要为了我留在魔都,学习你根本不需要学习的东西,最后如果被扫地出门,就会一无所有。”
“其实,就算没有你,我也想留在魔都。”范熙说着,第三次摸了摸鼻头:“至于让我一无所有,我知道你们家不会这么做的。”
“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就好!”郁盼望放开了范熙的手:“反正,我没有在欺骗你,也没有在利用你。”
“盼望,假如有一天你喜欢上别人了,”范熙又想了想:“或者不想跟我再有交往了,可以直接告诉我。如果你正式提出,我就会和你母亲说,我退出……”
“笨胖哥!”郁盼望生气地用左手锤了一下床,然后抓住了范熙的衣服:“你难道没有一点进取心吗?没有一点想要抓住什么的决心吗?”
郁盼望把“抓”这个字咬得很重。
“我,我只是害怕让别人困扰……而且这种事情,尊重女孩子的意愿才是对的吧?”范熙不明白郁盼望为什么会忽然生气。
“你呀,你这人还不如周嵩!”
第六十五章 软饭硬吃
“阿秋!”周嵩和袁月苓一起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穿少了?”周嵩伸手为袁月苓掖好领子。
“狗子进步很大,快升级为暖男了。”袁月苓轻笑着。
周嵩和袁月苓此时刚从医院出来,因为两个人都忘记吃晚饭,此时他俩更是胃痛起来。
见胖哥进去了,周嵩和郁父母、赵神父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袁月苓出门觅食。
“驱魔失败了,你好像心态很稳定。”周嵩有些奇怪地说道。
“来之前盼望就跟我说过,驱魔不是一蹴而就的,往往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我现在也想通了,活着也就那么回事呗,只要我和狗子彼此心里有对方,大不了一起死呗。”
袁月苓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摸摸自己的眼睛——因为周嵩的眼睛挨了两拳,导致她自己的眼睛也痛痛的。
“别胡说!”周嵩忽然想到驱魔时“袁月苓”所说的话,大惊失色道:“谁要跟你一起死!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嗯。”袁月苓说:“只是沒有想到,最后的结果会这样惨烈,还连累了神父和盼望他们。”
“唉。”
“你把盼望打得可真够惨的,”袁月苓道:“要不是神父身手不错,今天我们可能会全交代在这。”
“神父说是你喊住手,我才住手的,不然他也没机会,你当时什么情况?”
“我当时就像被梦魇困住了一样,能感知到身边发生的情况,甚至能看到你们在搏斗,但就是动不了,说不了话。
“我脑子里一直在拼命地喊住手,一直到真的喊出声来。没想到真的管用。”
“好歹我本能地听你话……”周嵩长叹道:“这鬼怕是从你身上出来,到我身上来了。”
“应该不是。”袁月苓分析道:“我觉得更有可能是,牠在利用我,控制你的身体。”
“控制我的身体?”周嵩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可以互相控制对方的身体?”
“嗯,有这种可能。”月苓点头道:“因为我还能感觉到……牠的存在,就在我灵魂深处潜伏着。”
“感觉跟玩游戏似的,要是可以互相上对方的号,那就太好玩了。”周嵩一拍巴掌说。
“有什么好玩的?”袁月苓翻翻白眼。
“你看我的手,再看你的手,都没事吧?赵神父说他当时打伤了我的左手,但是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周嵩举起左手,活动着手指。
“谁知道呢。”袁月苓道:“目前看来,这个共生还有许多我们没发现的功能和秘密,就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到看到它们的那一天了。”
“又说丧气话。”周嵩指着马路的斜对面:“那里有沙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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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县小吃,即使对面没有兰州拉面,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在饥肠辘辘的夜里,在一眼望到头,全都拉着铁闸门的漆黑街道上,沙县小吃那一抹微光,就是疲惫旅人的天堂。
此时此刻,周嵩就沐浴在它的荣光中。
“感谢天主!”周嵩夸张地合起双掌说了一声,然后哧溜哧溜地吃起了拌面。
袁月苓本想吐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也合掌默默祝祷了一番,拿起塑料勺子。
与周嵩的狼吞虎咽不同,袁月苓吃得非常文雅。
“你就吃这么一两小馄饨,真的能吃饱?”周嵩把大半碗拌面吞下肚,又回过头来看着月苓说。
“我最近都吃的很少,有时候懒了,就不吃了。”袁月苓放下塑料勺子,拿出自己的指甲钳,把上面的掏耳勺塞进左耳。
“那怎么行,不饿吗?”周嵩一惊:“人是铁饭是钢。”
“不会。”袁月苓摇摇头:“似乎你吃得饱,我就没啥胃口,也不会饿,也不想吃。”
“啊这……”周嵩有些傻眼:“你怎么从来也不说啊。”
说着,他把面前吃剩下的面推给了月苓:“你吃。”
推过去了,又觉得不大好意思,便说:“我们再叫一碗。”
“不用,真不用。”袁月苓说:“你吃,我也一样尝得到味道的,你只要吃慢一点,别太狼吞虎咽就好。”
“……好。”周嵩把碗端了回来,嘀咕道:“这不科学,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呵呵。”袁月苓轻笑:“其实我一直觉得,吃饭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现在这样挺好的。”
“你怎么比胖哥还懒,吃你都嫌麻烦。”
“不是啊,狗子,你想。”袁月苓把挖耳勺从左耳拿出来,又开始掏右耳。
“等以后我毕业了,工作了,你替我把饭都吃了,我就可以不用吃饭了。”
袁月苓把手放在下巴上,头斜45度朝着右上方。
“还有啊,如果大家都在加班,你就可以在家帮我睡觉,这样我就可以永动机地工作下去。你想想看,这在职场当中是多大的优势啊?我一定能很快升职的。”
“不是,”周嵩拧目道:“您就是奋斗逼?996?无偿加班拖别人下水的那种?”
“哈哈哈哈哈哈哈。”袁月苓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腰。
“别笑了,你笑得我肚子疼……”周嵩捂着肚子说:“还有啊,我为什么可以在家帮你睡觉,我难道不用上班吗?”
“如果睡觉可以创造更多的价值,为什么不睡?不睡图什么?”袁月苓抬起头来,双脚轻轻踢着桌子下面的横杠:“你呢,就在家里做做家务,做做饭,其它时间都用来睡觉。要是还有闲工夫,就可以写写你那科幻小说……”
“???”周嵩说:“那我成什么了?大号蓄电池,还是软饭男?”
“哎呀,男人的面子。劳动不分高低贵贱,这怎么能叫吃软饭呢……这是分工不同啊。”袁月苓的眼睛已经笑成了月牙儿。
“不成不成,平时还好,哪天你工作累了,心情不好了,咱俩吵架了,你准拿我吃软饭喷我。”周嵩连连摆手:“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不会啊,那样你就可以反喷我,”袁月苓把脚从横杠上拿了下来:“你就说:你能在外面有无限充沛的精力工作,不是因为我在家给你供应能量吗?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啊!”
“你妈的……为什么……”周嵩恨恨地说:“竟然觉得这种生活还挺有吸引力的……医生说我最近肠胃不太好……”
“是吧,不错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不行不行不行,我还要做家务呢,将来还要带孩子,这可比上班累多了。还要负责吃饭、睡觉……”
听到“带孩子”三个字,袁月苓脸色一红,嗔道:“你还真想吃软饭,让我一个人在外面拼啊。做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
周嵩有点尴尬:“我这不是顺着你在说嘛,钓鱼执法不可取。”
第六十六章 勤奋街少年杀人事件
“狗子,把头伸过来。”袁月苓弯了弯手指。
“啊?你要给我看一个宝贝?”
袁月苓伸手拎过周嵩的耳朵,拿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里面:“噫!你多久没掏耳朵了……?”
“啊?”周嵩茫然地说:“耳朵?”
“你上次掏耳朵是什么时候?”袁月苓气鼓鼓地说:“难怪我不管怎么掏,都觉得耳朵痒!”
“上次……”周嵩用力地思索着。
“算了,别想了。”袁月苓说:“估计是放暑假的时候,阿姨给你掏的吧?”
???
“头,放桌上。”
周嵩乖乖地把头放在桌上。
袁月苓扒开周嵩的耳朵,把挖耳勺伸了进去。
“不行……看不清……还是……”袁月苓手捧狗头,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周嵩:“????”
这就是传说中的,少女膝枕吗?
周嵩的右脸紧紧地帖在袁月苓的大腿上,隔着毛裤都能感觉到热浪的温暖。
他的鼻子正对着月苓的小腹,往下数寸,便是那关闭的,从未有人打开过的,幽静的神秘花园——王侯将相,皆出于此也。
月苓的小耳勺已经伸入了周嵩的左耳,他听到自己的耳朵里传来嘎嘣脆的声音,有一种尘封的烙印正在松动。
这种感觉,超乎寻常。
虽然次数不算多,周嵩也并不是第一次采耳。
可这种难以言喻的酥麻爽感?
简直不亚于昨天晚上……在夕缘旅店,神父盼望他们来之前,周嵩和袁月苓在房间里行的苟且之事……
好吧,还是稍逊风骚,稍逊风骚。
周嵩忍不住哼了起来。
“别叫!”袁月苓打了他一下,然后冲沙县老板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周嵩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那股奇怪的气味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首先是裤子的味道,毛质的长裤混合着洗衣粉的清香,挺好闻。
“如果穿的是白丝,那就完美了。”周嵩嘟囔道。
等等,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里面似乎还混合着一些别的味道。
那是……袁月苓自己的味道。
袁月苓的体香,周嵩已经比较熟悉了。
而这是一种……不太一样的,味道。
周嵩的目光忍不住投向了被层层掩盖的花园入口。
王侯将相,皆出于此也。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去。
“狗子。”袁月苓以冰冷的口吻制止了他:“你活腻了?”
“呃……”
“坠河,被花盆砸破头,触电,你猜挖耳勺能不能戳死人?”
“你别说了……”周嵩颤抖着说。
“好啦,狗子,乖乖躺着,等魔鬼被赶走了,我穿……”袁月苓俯下身,在周嵩耳边说:“我穿白丝再给你挖耳朵。”
周嵩一喜,他知道袁月苓说出这句话,是付出了很大勇气的。
他不知道的是,袁月苓是想以此和镜中女孩的蛊惑对抗。
“我听到了啊,拉勾不许耍赖。”
“幼稚!”
袁月苓从周嵩的耳朵里挖出一大块……不雅之物,伸手去拿抽纸,却发现抽纸没了。
桌上有一份昨天的报纸,征得店家的同意后,袁月苓的屁股稍微离开椅子,将报纸取了过来,把不雅之物弹在上面。
《求爱不成,花季少女惨遭同学杀害》……
周嵩感觉到袁月苓的身体僵硬了,手也停住了。
“怎么了,月苓?”
悄无声息。
“月苓?”周嵩抬起头来。
那店家走了过来,看到袁月苓的双眼死死盯着报纸,笑道:“是啊,太惨了,小姑娘才16岁,上高二。这个事情这两天都在议论,因为就发生在旁边的大学城。”
“不是高中吗?”袁月苓努力掩饰着自己声音的颤抖。
“看这里,外国语学院附属高级中学。”店家指了指报纸的某一个地方,甩着手又进厨房去了。
“周嵩,你看看。”袁月苓把报纸往周嵩那边推了推。
周嵩看到这个标题,心中暗叫不妙,虽是数九寒冬,一边读着文章内容,一边汗就下来了。
“周嵩,你怎么看?”袁月苓转过头去,一脸平静地望着周嵩。
“你……叫我狗子吧,你叫我周嵩我慌。”周嵩说。
这段时间的相处,俩人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只要袁月苓连名带姓地叫周嵩,多半就是有了情绪。
“你怎么看嘛。”也许是为了掩饰这种情绪,袁月苓故作调皮地戳了两下周嵩的腰。
纵然周嵩情商再低,再读不懂空气,此刻也不得不展现出强烈的求生欲。
“真可怜啊!”周嵩叹道。
“谁可怜啊?”袁月苓假笑着,扒拉上了周嵩的肩膀。
“都可……都是那可恶的男人的错,这小姑娘太可怜了。”周嵩愤愤不平地说。
“是吗?”袁月苓歪了歪头。
“这男的真是垃圾,该枪毙,该千刀万剐,该下地狱!”周嵩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毙不了。”袁月苓淡淡地说:“这男的是她同班同学,也才16岁。”
“那真是太……可惜了!”周嵩一咬牙道。
“周嵩,你这演技,我劝你以后不要对着三岁以上的孩子说谎,被拆穿很难堪的。”袁月苓冷笑道:“你觉得内男的特别可怜是吧?听到他判不了死刑,心里暗暗高兴呢对吧,是不是觉得这女孩特别活该?”
“这是从何说起呢?就算都是男人,我也没有理由去同情一个杀人凶手啊。”
“都是男人?不止吧?那可是你素昧谋面的同门师弟啊,一脉相承的套路,示爱不成就骚扰,骚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