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逆行(一)
刘桂花说着就抹眼睛,可是冯喆瞧得清清楚楚,刘桂花眼里干巴巴的根本没眼泪。
“嫂子,你怎么样我们都知道,可是镇长也不是那种男人呀,你别没真凭实据就在外面乱说,他今后那还有威信?”
“我怎么没证据?以前他屋里那长头发,总不能是他自个的!”
“屋里有长头发也不能证明什么啊?你不也是长发?我就长头发,我去镇长那汇报工作,要是落了几根,这不很自然吗?”
刘桂花冷笑:“我有第六感,反正我就是知道,我们两口子的事!”
“那你今天到了镇长屋里,发现长头发了没?他又不在,你在这说啥呢?”
“我知道他在,我就是让听,没发现什么?那是他学狡猾了,连尼姑都不放过!”
听的人就笑,冯喆有些明白了,这个刘镇长的妻子似乎就是得了妄想症,怕自己的男人在外有别的女人,爱自己男人爱的要死,恨别的女人恨得发疯,见了有洞的东西都觉得是诱惑男人变质的器物。
刘桂花说:“嫁个庄稼汉,一日三餐都能见,嫁个读书郎,一年四季守空房,原想着他有文化,谁知道如今——刘奋斗,你别跑!”
刘桂花猛的大叫一声,推开李雪琴就往院子外跑,李雪琴一个趔辄差点摔倒,冯喆急忙伸手扶住李雪琴的腰背。
大院外,一辆汽车刚刚启动,恍惚间好像是刘副镇长关门坐了进去,刘桂花撵出去,车子已经驶出了很远,刘桂花就在后面一边追,一边骂。
事主走了,院里的人就散开,胡端往回走着就说:“刘镇长怎么就娶了她!”
李雪琴说:“前些年刘镇长家不富裕,穷不择妻饥不择食,要说本来过得好好的,谁知道现在刘嫂子就这样了。”
“离婚!要我就离婚!”胡端就愤愤不平。
李雪琴看着胡端问:“说大话呢你,说离就离,你倒是离一个我看看?”
“那要看你的意思了,你要同意了咱俩的事,我后天就离婚……”
胡端正说着就进了办公室,嘴里就“咦”了一声,问:“老疙瘩,你怎么又来了?你儿子呢?”
屋里当中圪蹴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他穿了一双满是泥巴的拖鞋,将地面弄的有些狼藉,胡端和他说话他也不理,瞅着李雪琴不吭声。
李雪琴进门就问:“老胡叔,你来了,我都没见你,吃饭了没有?”
蹲着的老胡不吭声,李雪琴就拉了椅子让他坐,老胡咳嗽一声,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烟,摸出一颗就点,胡端制止说:“老疙瘩,这是公共场合,不能吸烟,怎么每次你都明知故犯?”
“我儿子是武警!”老疙瘩忽然开了腔,声音就像是从瓮缸里传出来的一样,胡端就皱眉:“你儿子武警怎么了?武警能管的住你吸烟不吸烟?你这犟劲怎么老改不了,要不是因为你,你儿子能被缓刑?”
老胡噌地就站起来,看看胡端,又歪着头瞄了瞄冯喆,大概是觉得冯喆脸生,吃不准是干什么的,就又蹲了下去。
“我儿子是武警!”
“还是缓刑人员,并且早就退伍了!”胡端和老疙瘩针锋相对。
“我儿子……是武警……”
李雪琴制止了胡端,对冯喆使了个眼色,和胡端走了出去,冯喆就坐在办公桌后看着老胡。
冯喆看着老胡目不转睛,并且面无表情,屋子中间的老胡将烟在手里捏来捏去,踌躇着就是不好往嘴里放,他每次抬头,都看到冯喆盯着自己,这样屡次三番的,老胡心里打鼓,不知这个年轻人是干什么,怎么样子这样瘆人,哪有一个人看一个人几分钟总保持同一个动作还动也不动的?
“我儿子……是武警……他是……武警……”
老胡终于决定离开,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回头一看,那个城隍庙土地公一样无动于衷的年轻人仍旧看着自己,但是自付远离了不知名的危险,老疙瘩的声音大了些,说:“我儿子……是武警!”
老疙瘩像是抗议一样说着,拖鞋踢啦着地面,终于远离了,冯喆心说你儿子是武警,你人虽老心理承受能力可不行。
没过一会李雪琴提着几个烧饼回来了,一看就问冯喆老疙瘩哪去了,冯喆就回答不知道。
“那你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
“那他说什么了?怎么就走了?”
“我儿子是武警。”
李雪琴半信半疑的摇头:“怎么回事?就这样?”
冯喆又重申了一句:“我儿子是武警。”
胡端正好进来,见了李雪琴桌上的烧饼就撇嘴:“他儿子还是矿主!——你又给他买东西!他迟早将司法所当成饭店。”
李雪琴不说话,胡端又说:“瞧瞧,爱心泛滥不是?你让人说你什么好?怎么就不对我泛滥一回?”
胡端说着就拉桌子抽屉,咔咔嚓嚓的,李雪琴就问他找什么,胡端说:“人有三急,找纸。”
李雪琴就拿了自己的给他,说:“翻箱倒柜的,我这算不算对你也爱心泛滥了一回?”
胡端嘻嘻笑着走了,李雪琴看着冯喆说:“老疙瘩姓胡,我是前店子村的,他是后店子村,我家有块地就在他家门口,小时候跟大人去地里干活,我没少去他家玩。”
“县陈副书记之前是在咱们镇上做一把手的,那时候倡导‘三农’思想,农民农业农村,要深化改革,要将农业产业化,于是镇里动员各村都种果树,种果树一两年内是得不到经济效益的,不过树种起来了这就是成绩,陈书记就被调到县里干了主抓农业的副县长,这会又做了县委副书记。”
“但是镇里事与愿违,咱们半间房不适合种植果木林,因为后来探明地下全是矿,地下有矿是客观存在,土壤没养分,树当然就长得不好,那满山的树怎么办,陈副书记和镇上一合计,又搞食用菌生产,那些果木林能用到食用菌上的,就有效利用,用不上的就烧木炭,卖到市里去了。”
“疙瘩叔的事情就出在这,我们镇上的食用菌那时都是从相隔的朱阳关镇搞来的,那边食用菌养殖已经上了规模,对于我们镇提供了大力支持,可是刚开始做一件事,没有经验,当然会走一些弯路,养殖了食用菌之后,当年我们镇上有些养殖户赚了钱,有些就没有,老胡就是没有赚到钱的农户之一。”
“别人没赚钱原因各式各样,老胡没赚到钱的因素有这几个,一,就是他不懂技术,二,那时他唯一的儿子还在部队,家里没劳动力,第三,你也看到了,他太倔,别人说什么他也不听,但是他不把不能挣钱的原因客观化好好认识一下,他认为提供原料的供货商给自己的原料有问题,就几次三番的到朱阳关镇去闹,搞得人家没法做生意,也不知是那家的哪个人嫌他啰嗦,就推了他一把,老疙瘩就倒在地上,当时没什么,可他儿子胡红伟一复员回来,老胡就犯了病。”
李雪琴看着冯喆解释:“老胡那是真的病了,腰疼,住了医院,花了不少钱,这时他才给胡红伟说自己以前被朱阳关镇的人给打了的事情,胡红伟就去找那家人问情况,到了那,结果胡红伟和那家人就打了起来,伤了人,胡红伟就被抓了,最后判刑两年缓期执行三年。”
“那老胡来咱们这是给他儿子喊冤?”
李雪琴摇头:“都有,说不清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意思,胡红伟不是还要到咱们所里帮教吗,大概他觉得这是儿子的一个污点,所以老胡比他儿子来的次数还要多。”
李雪琴能给老疙瘩买吃的,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小时候经常到老疙瘩家里玩,平时她和胡端玩笑开的嘴像刀子似得,冯喆觉得其实她内心很善良。
过了中午,天色放晴,林晓全就叫了冯喆,说要带他去下面村里转转,胡端当司机,结果李雪琴也说要去,林晓全就说:“你不好好休息,跑下面作甚?再说你也喝不了酒,今个不带你。”
李雪琴就说自己要回家一趟,胡端问:“你回家那是往西走,我们下乡要往东,你东西都分不清?都说女人怀孕了体温就高,来,让哥给你摸摸,是不是发烧了。”
李雪琴就瞪胡端,说自己回娘家,胡端又说:“不早说清楚,我以为你背着我又跟了谁,我正伤心呢,也不用揣枪的回来,看我先不扒了谁的皮!”
几人说笑几句,留下赵曼看家,四个人就坐着胡端的车往村子里跑。
半间房镇司法所没有配车,林晓全就和赵曼商量了一下,每次有事让胡端开着他那辆面包车用,一个月给胡端一些油钱和车辆使用费,这也就是冯喆刚到那天胡端说私车公用的原因。
李雪琴既然要回家,胡端就先送她,林晓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上车就让胡端放音乐,马上车里嘁里哐啷的就响彻着摇滚乐的节奏,胡端跟着乱哼唧,李雪琴就说这是噪音,让胡端换个轻柔的,胡端说:“轻柔的?你不嫁我我都活的没激情了,还怎么柔?”话是这样讲,他到底还是换了一个月亮代表我的心,嘴上又说:“我就这么倒霉,月亮能代表我的心吗?阴晴圆缺的,我的心应该是太阳!永放光芒!”
“那你的心也应该是乌云背后的太阳,就像这几天的天气。”李雪琴冷不丁的兑了胡端一句,胡端正要反驳,已经到了李雪琴家门口,她就邀冯喆几个下来坐,林晓全说回头,今天去的地方多,时间不够用。
李雪琴就看着冯喆,冯喆说:“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你登哪个门?她这是娘家,城里是原家,我那是野家,就看……”胡端没说完,李雪琴就关了车门,扭头走了,胡端就笑:“我忘了保密工作,泄露了我和她之间的特殊关系,看,恼羞成怒了。”
接下来林晓全带着胡端和冯喆走了好几个村子,好在半间房镇基本上都通了公路,开车来回之间也方便,不然光是走路,就得几天时间。
眼看着日照西斜,林晓全说:“胡红伟刚刚承包了店子村的滑石矿,今晚这顿饭,就去他那里了。”
冯喆想胡红伟是缓刑期,要说今天下去去他那里,也对,不过要让胡红伟请吃饭,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所长发了话,胡端就只管开车,冯喆以为林晓全不知道早上胡红伟的父亲老疙瘩去所里的事情,就说了一遍,林晓全点头说:“胡红伟和他父亲不一样。”
但是胡红伟怎么和老疙瘩不一样,林晓全却没说。
车子很快到了一个临山而建的滑石厂,林晓全看着车外就说:“巧了,刘镇长也在,今这顿饭胡红伟管定了。”
冯喆下车左右看看,这个滑石厂后边就是滑石矿,谈不上规模,算是典型的镇办企业,瞧着工人忙碌的样子,效益应该可以。
“怎么我到哪你到哪?是不是闻着酒香了?”刘副镇长刘奋斗正和几个人站在两间板房门前说话,看到林晓全就大声喊,林晓全笑:“牵着领导手,跟着领导走,镇长到了,我哪敢不来,思想路线就成问题,那还想不想进步?”
冯喆仔细看,刘奋斗也就四十多岁,是稍稍有些发福,不过人样还行,要是将刘桂花和他联系起来,就会觉得刘桂花有些配不上他。
第537章逆行(二)
李雪琴既然要回家,胡端就先送她,林晓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上车就让胡端放音乐,马上车里嘁里哐啷的就响彻着摇滚乐的节奏,胡端跟着乱哼唧,李雪琴就说这是噪音,让胡端换个轻柔的,胡端说:“轻柔的?你不嫁我我都活的没激情了,还怎么柔?”话是这样讲,他到底还是换了一个月亮代表我的心,嘴上又说:“我就这么倒霉,月亮能代表我的心吗?阴晴圆缺的,我的心应该是太阳!永放光芒!”
“那你的心也应该是乌云背后的太阳,就像这几天的天气。”李雪琴冷不丁的兑了胡端一句,胡端正要反驳,已经到了李雪琴家门口,她就邀冯喆几个下来坐,林晓全说回头,今天去的地方多,时间不够用。
李雪琴就看着冯喆,冯喆说:“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你登哪个门?她这是娘家,城里是原家,我那是野家,就看……”胡端没说完,李雪琴就关了车门,扭头走了,胡端就笑:“我忘了保密工作,泄露了我和她之间的特殊关系,看,恼羞成怒了。”
接下来林晓全带着胡端和冯喆走了好几个村子,好在半间房镇基本上都通了公路,开车来回之间也方便,不然光是走路,就得几天时间。
眼看着日照西斜,林晓全说:“胡红伟刚刚承包了店子村的滑石矿,今晚这顿饭,就去他那里了。”
冯喆想胡红伟是缓刑期,要说今天下去去他那里,也对,不过要让胡红伟请吃饭,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所长发了话,胡端就只管开车,冯喆以为林晓全不知道早上胡红伟的父亲老疙瘩去所里的事情,就说了一遍,林晓全点头说:“胡红伟和他父亲不一样。”
但是胡红伟怎么和老疙瘩不一样,林晓全却没说。
车子很快到了一个临山而建的滑石厂,林晓全看着车外就说:“巧了,刘镇长也在,今这顿饭胡红伟管定了。”
冯喆下车左右看看,这个滑石厂后边就是滑石矿,谈不上规模,算是典型的镇办企业,瞧着工人忙碌的样子,效益应该可以。
“怎么我到哪你到哪?是不是闻着酒香了?”刘副镇长刘奋斗正和几个人站在两间板房门前说话,看到林晓全就大声喊,林晓全笑:“牵着领导手,跟着领导走,镇长到了,我哪敢不来,思想路线就成问题,那还想不想进步?”
冯喆仔细看,刘奋斗也就四十多岁,是稍稍有些发福,不过人样还行,要是将刘桂花和他联系起来,就会觉得刘桂花有些配不上他。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就从众人中间走出来,伸手和林晓全一握,笑说:“政府来了,我这就汇报思想工作。”
“政府早就来了!汇报不急,我口渴了,先上两瓶茅台润润喉咙。”
刘奋斗听了就骂:“我刚来也不过一人一瓶健力宝,到你这怎么就茅台,你这所长也太黑,还当着我这主管领导的面,这是不是巧取豪夺?”
林晓全又笑:“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我要不说茅台,怎么知道有健力宝?红伟要是这会拿出了茅台也没啥,你那会没有,兴许刚刚人家去买了呢?”
原来这个青年人就是胡红伟,也是这个滑石厂的承包人,冯喆明白林晓全是因为胡红伟当过兵,再者说,胡红伟因为他父亲的事情和人发生争执,和别的打人故意伤害判刑不一样,所以对胡红伟很是客气。
听了林晓全的话几个人都笑,胡红伟就让人从屋里拿了几听健力宝出来,他自己亲手给林晓全胡端和冯喆递到手里。
胡红伟没见过冯喆,给冯喆健力宝的时候冲着冯喆笑了笑,冯喆就和他握手。
冯喆觉得胡红伟的手很有力,笑起来牙齿白白的,果然和他父亲老疙瘩有区别。
几个人插诨打科几句,胡红伟就说已经安排好了,天色已晚,请各位领导将就吃点饭。
刘奋斗本来和胡红伟就是前后村,熟悉,自然不客气,林晓全本来就是准备吃胡红伟的,冯喆就随着众人往山坳那边走,拐过山头就看到十几间平方,还停着几辆车,原来这里别有洞天,竟然有一个饭店。
刘奋斗虽说是管着司法的,可毕竟司法所受县里司法局垂直领导的多些,冯喆看林晓全和刘奋斗说话随意,就再暗自观察和刘奋斗一起来的镇里那两个工作人员,结果平平常常,暂时还看不出什么特别。
刘奋斗那里三个人,林晓全胡端冯喆也是三个,胡红伟也叫了厂里的两个人,一个是财务,一个是安全生产员,九个人到饭店里坐定,满满的一桌。
菜一上,冯喆就想果然麻雀小五脏俱全,半间房镇上的饭店水准就堪比武陵市里了,这个小小村落里山坳后隐藏着的饭馆外观看起来没特色,菜却做的实在不凡,果然是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店子村这里有矿,能挣到钱,特级厨师都能在这呆的住。
“开饭前我先开宗明意,话不说透我吃不下,红伟也知道,我如今是赶鸭子上架,万般无奈的抓了咱们镇企业这一块,领导叫咱管这一块可不是让我架在火上烤?你们不知道,咱们半间房如今屋里吹喇叭名声在外,其实绣花枕头皮外光,你知道去年镇财政收入是多少?反正今天能来的都不是外人,我这也不算泄密,二百三十多万!可是支出你们知道是多少?”
刘奋斗说着就环视一周,最后盯着胡红伟说:“支出三百多万,这不是财政赤字吗?赤字怎么办?凉拌,乡镇企业这一块是大头,你们看我像大头吗?”
“入不敷出,你说,你们说,就这样,我被搞到这个位置上,能好吗?”
“镇长不好干啊,都想当领导,可是坐到这位置上,你就知道压力有多大了。”
林晓全眨眼说:“那你也白急,让红伟这些乡镇企业想法给你牙缝里掏点,你不就好过点吗?”
胡红伟没吭声,刘奋斗接着说:“别的厂矿我都去了,红伟这我是最后一个来的,为啥?我们是一个村的,我不好意思,他今年也是刚刚接住这厂矿,承包费这就涨了,你说我怎么来?”
林晓全看看场面一片寂静,掂起筷子说:“那你说你的,我是饿了,虽然没茅台,但菜不错,我能不能先吃?”
刘奋斗一听,拍手说:“好,我倒是惭愧了,咱们放着酒菜不吃不喝听我唠叨,我错了,我先干一杯,对不起大家。”
冯喆一时间觉得林晓全今天带着自己到各村熟悉工作并不是真正的目的,他的目的似乎是要和刘奋斗汇合,一起向胡红伟要矿产承包费来了。
刘奋斗的职位最高,他带头喝酒,气氛就活跃了很多,七八瓶酒下肚,在场每人平均多半瓶,场面就热火朝天,冯喆借机给刘奋斗敬了酒。
刘奋斗心里有事,一会又和胡红伟抵头在一起说话,冯喆隐隐约约听到刘奋斗说去年滑石矿承包费是八万,今年要十二万,并且说这已经是自己为胡红伟争取好几次的结果了,如今什么都在涨,行情如此,自己也没辙。
胡红伟当然打听过刘奋斗收取别家矿厂承包费的事情,知道刘奋斗没骗自己,但是他沉默着不吭声,过了一会招手要来三瓶酒,拆开分别倒在六个杯子里,说道:“刘镇长的话,我是听的,我是店子人,也是当兵出身,在部队别的没学好,就学会了坚决执行上级命令,这六杯酒,我们矿上三杯,其余的镇长你看着分配,我们一起干了,这就算是上下一心,所向披靡。”
刘奋斗一看瞠目结舌,本来每人喝的就不少,要是这小半斤下去,那还不睡桌底下去。
但是这酒不喝似乎也不行,胡红伟已经将三杯拿到了自己跟前,和滑石厂的财务安检各执一杯,就在等着刘奋斗。
“镇长,滑石厂效益怎么样,我这几年不在家,你一直在镇上,情况你了解,今天你来了,吐口唾沫砸个坑,我没二话,就等你了。”
刘奋斗看看政府和司法所的几个人,自己带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另一个眼睛通红,有些痴痴呆呆的,再喝肯定是不行了,林晓全看起来还精神,胡端也不成,他还要开车,就剩那个年轻的冯喆还面不改色。
如今不行也得行了,刘奋斗将酒往林晓全面前一放,林晓全叫着说:“什么意思?以权压人!我可是司法系统,你政府可不能仗势欺人,哪有这样的?再说这是你和红伟之间的事情,我可不想掺和。”
刘奋斗也不说话,看着林晓全,林晓全叹了口气,瞧瞧胡端和冯喆,冯喆自觉的站起来接过了酒,然后放下,将其余两杯的酒往自己的杯子里分别倒了一些,于是冯喆的杯子就满了,其余两个杯子里也就剩二两多不到三两。
刘奋斗一看眼睛就亮了,啪的一拍林晓全,端起酒就喝,刘奋斗那边也喝了酒,大家都看着冯喆,只见他缓缓的将满满一杯酒喝光,面色如常。
林晓全看着就说了一句:“小冯,行啊!你这是小孩子的***对石头,硬对硬!”
林晓全也许真的是喝多了,这种糙话都说了出来,胡红伟自从冯喆往一个杯子里匀酒就看着他,只等冯喆将酒喝光,心里就说这人真有股狠劲,刚进门时文质彬彬的,自己真的还有些看走了眼!
刘奋斗这时拉开门就往外跑,众人就听到他在外面的呕吐声。
回到镇上已经午夜,胡端将冯喆放在老政府门口走了。
已经濒临十一月,镇里的空气新鲜,夜就很清冷,半间房镇经济发展的好,四面八方哪里来这赚钱的人都有,所以远处街道依旧灯火辉煌,人影绰约,老政府大门已经锁上,冯喆推开小铁门进去,看门的老刘闻声出来,闻到冯喆满身酒气,心里嘀咕着你怎么天天有酒喝,我怎么就没这待遇,怎么不喝死你,嘴上却亲热的问冯司法回来了,冯司法辛苦啦。
冯喆嗯了一声,走出去很远,又拐了回来,从兜里摸出一盒烟递给老刘,老刘连声道谢,一看是软云,嘴上更是笑,冯喆摆摆手却走远了。
冯喆在半间房镇住的这间屋子可能是年代久远的原因,总是有一股霉味,今夜喝酒多了,本应该麻木的,可是嗅觉却格外的灵敏,冯喆觉得屋里的气味有些刺鼻,就打开门窗通风,也不开灯,搬了椅子坐在门口,看着烂漫星空发呆。
一会,一个黑影从茅厕那边走了过来,冯喆一看是老县长屯一山,本想说话,但是又闭了嘴。
屯一山看看黑暗中的冯喆,也没说话就进屋了,一回冯喆听到屯一山屋里传出收音机的调频声呜哩哇啦的乱唱。
第538章逆行(三)
第二天刘奋斗几个醒来已经是快中午了,昨天陪着他们喝酒的几个女人直接到了房间服侍刘奋斗几个穿衣服洗漱,然后攀着胳膊就拉到了餐厅,继续昨天的酒宴,本来刘奋斗就不胜酒力,死活不喝了,这一下邱玉如换了红酒,说这不上头,刘奋斗经不住劝,又喝上了,别的人看镇长这样,自然以刘奋斗马首是瞻,于是到了傍晚,四个人又晕乎乎的被送进了房间。
这天冯喆在酒桌上总板着脸,像是和谁有仇,根本不听身边女人的劝,所以几乎没有喝酒,这女人问他为什么不喝酒,是不是对自己不满意,冯喆就说自己酒精过敏,而且刚刚失恋,心情不好,见到女性就想起绝情抛弃自己的恋人,五内具伤,心情低落,恨屋及乌,只有对不起了。
当天夜里,说晚不晚的时分,冯喆还没脱衣服,躺在床上看电视,听到有人敲门,拉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两个打扮的截然不同的女人,年纪都不大,一个显得清纯,一个性感,看到冯喆就问:“帅哥,要不要玩玩?”
冯喆摇头说不玩,不耽搁你们宝贵时间了。
“没事的帅哥,出门在外风*流一下,女朋友不会知道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呢,我们这里很安全的。”
“真的不要,谢谢。”
冯喆就要关门,那个穿着暴露的女子伸手一按门,身子就靠在门一侧,胸往冯喆身上蹭,说:“老板,可以报销的,我们有发票。”
“嗯?”这下冯喆倒是纳闷了,那个清纯一点的女孩就伸手拉开小包,冯喆一瞧,果然有一些发票,包里还有几个没拆封的***,还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
“办公用品发票,比餐饮的好报销,我们都替你想好了,帅哥,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火辣纯情的,随便挑……要不我们两个人都陪你,只这个数,怎么玩都成,包你爽。”
性感的女子说着用手拉了一下衣服,露出了全部的胸,挺挺白白圆滑的果然好看,冯喆看看周围没摄像头,依然摇头说:“真对不起,我这几天身上不舒服……”
站在冯喆面前清纯点的女子就笑:“大哥每月身上也会来亲戚吗?”
性感的女子就咯咯的笑,冯喆一本正经的说:“我也想,两位美女,不过我刚割了包皮,有玩的心没玩的资本,不能带伤上战场,所以玩不成。”
“哈哈……”这两个女人一听就笑,那个穿着暴露的在冯喆脸上摸了一下,说:“这么老实又这么帅男人,如今真少见,这种隐私都对美眉说,拜拜,那就相见不如怀念喽,”说着就和清纯女子攀着走了。
第三天一大早,刘奋斗就将冯喆几个叫到自己房间:“不能这样下去了,几天过去还没说到正题,这样要搞到哪一天?”
刘奋斗两眼通红,头发凌乱,精神萎靡,只穿着大裤衩盘膝坐在床上,随行的老高就说:“镇长,我也明白了,文远公司这是糖衣炮弹啊,我们得和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划清界限。”
“对,今天一定严防死守,绝对不能再上酒桌了,”另一个工作人员老田也斩钉截铁的附和。
司机小王说:“就是,再这样下去,我回去就开不成车了,被灌出酒瘾了。”
小王是县里一位领导的亲戚,刘奋斗也不将他当外人,几个人正商议着,就有人敲门,进来的是这两天一直陪刘奋斗的那个胸很大的女子小丽,不过今天她穿的倒是很正统,一身职业装,刘奋斗急忙用被子将自己捂起来,小丽笑笑的对刘奋斗说:“刘总,早餐给您送房间里来了,请慢用,你们几位先生的早点也送到各自房间,还是在这里一起?”
吃早饭凑在一起干嘛?不是叫喝酒?刘奋斗一挥手,屋里人就走光了。
等大家吃好,小丽又进来对刘奋斗说,今天邱经理有事去了省城,临走时专门交代要自己招待好刘总几个,所以就擅做主张,今天请刘总几个到天门山游览一下,放松放松。
刘奋斗沉默了一下,说:“今天再耽搁一天,明天要是你们副总还不就承包费的事情和我洽谈,那我们就打道回府了,今后的事,只能在我们那里谈。”
“不会的,我们邱总确实有急事去了省里,晚上一定赶回来,刘总是我们尊贵的客人,不存在怠慢的意思。”
既来之则安之,刘奋斗将话说死,面子上过得去,心里有了底,再说好歹出来一趟,不玩一下也对不起自己,还会让老高几个心想自己不会办事,于是最后一天就由小丽安排,一行人坐车很快就到了天门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因为有女伴陪着的原因也不觉得漫长。
这个季节草木已经凋零,但天门山有温泉,气候和别的地方迥异,因此依旧绿色茵茵,冯喆以前来过,到了后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小丽关切之后,就安排他住下,和刘奋斗几个找景点游玩去了。
一晃就是下午,刘奋斗几个兴致勃勃的回来,这下倒是随便的吃了点饭,小丽就说走了大半天,就泡个温泉按摩一下,可以缓解疲劳,对身体很有好处,休息好了,就回去,邱总也差不多就从省里回来了。
刘奋斗听了就问老高几个的意思,老高说:“刘总几个按按也好,不过,我不按。”
老高这几天觉得小丽总叫刘奋斗是刘总这个称呼很好,免得泄露了刘奋斗的身份,就现学现卖,老田就问老高干嘛不按,老高说:“我怕痒,痒了就叫,忍不住的。”
刘奋斗看着老高说:“叫一叫怎么了?谁叫都是叫,叫的地方不一样,性质就不同,在山上叫那是撵狼,在坟地就是喊鬼,在猪圈里叫大家知道是要吃肉了,可见怎么叫在哪里叫,很不一样,这么多人,大庭广众的,你随便叫,谁还会想歪了?再说,你不让按摩师给你按,你还不能主动给她按?”
刘奋斗的话让大家都是一笑,既然领导定了基调,众人都悻悻听命,冯喆上次来主要为老干部们服务,基本没有享受过什么,这两天一直装不舒服,眼下也不好总是和别人不合拍,再说已经睡了半天,就跟着一起去了,结果泡泡澡后单人单间的做了按摩,果然全身舒坦,神清气爽,有一种全身经脉都被打通的感觉,心说按摩的女子还真是专业,身材好皮肤好手底下的活也好,接下来女按摩师就问冯喆还要不要别的服务,冯喆心说果然如此,服务项目搞得很周到,就说不用了,女按摩师也没有勉强,冯喆奇怪怎么到底没听到老高的喊叫声,也不知房间的隔音效果好还是老高最终反客为主的给女按摩师按了一回。
小丽说的话果然算数,天黑之后众人回到泾川,邱玉如已经设好酒席在等着了,刘奋斗这次死活不上桌前坐,邱玉如就说今天大家随意,明早就和刘总洽谈承包费的事宜,再说饭总要吃吧?刘奋斗这才勉为其难的坐下。
几天下来,大家都熟悉了,再说此行目的即将达到,刘奋斗心情放松,拿捏了一会姿态就该喝酒就喝酒,该吃菜就吃菜,屋里气氛就热烈了起来,小丽瞅了个机会就对刘奋斗说这几天觉得刘总的人很不错,真是男人中的男人,真是有点舍不得刘总离开,邱玉如就笑:“舍不得也不行啊,刘总这么优秀,女人都爱,可家有鲜花,小丽你就抓住机会,趁刘总在外的时刻绽放一下,珍惜当下眼前人吧。”
今天去了天门山游览,这些女子都穿的随便,各式各样的衣服都有,小丽外面是套装,里面是黑色的类似裹胸一样的衣服,将本来就高挺的胸挤压的沟壑深邃,听了邱玉如的话小丽就举杯要和刘奋斗喝酒,刘奋斗端起杯,小丽说这样不亲切,刘奋斗就问怎么才亲切,小丽也不知是羞涩的原因还是喝酒的原因,脸色通红,声音很小的说要和刘奋斗喝一个交杯酒。
刘奋斗当时就有些愣,邱玉如就拍手说好,几个女人就都鼓臊起来,老高脸红脖子粗的说:“和尚还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刘镇……刘总你就入乡随俗,反正只是喝酒,又没做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们大家都可以为你作证的!”
老高这些话像是针对刘奋斗下午鼓动自己按摩的回应,刘奋斗被老高一说,仿佛下了决心,说:“喝就喝,不然失礼了。”
当下刘奋斗就站起来和小丽胳膊相套,将交杯酒喝了,众人都齐声叫好,刘奋斗心里想这和结婚酒宴上的情形没什么区别,恍然有当新郎的感觉,再看小丽面如桃花的看着自己,眼睛里仿佛能滴出水,刘奋斗心里就打了个突,全身热烘烘的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时坐在老高身边的女子将手放在老高的大腿上挠,说自己也要和老高喝酒,老高说:“喝就喝,按摩都按了,算是过了一关,我竟然没叫,那我还害怕你?”
端起杯子,女人却说老高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是个文化人,喝酒当然要讲究情调,要符合文人风范,老高就问:“你说怎么个文人方法?”
这女子就说:“伯牙子期的事情大哥总知道”,老高说:“那是,知音难觅嘛。”
女子就说:“今天我要和大哥来个高山流水遇知音,”老高来了兴趣,说:“你能高山流水,我就敢当知音!”
女子一听就将斟满了酒的杯子往胸间一夹,笑吟吟的看着老高。
老高一看女子半截白晃晃的胸部热血上涌,再瞧瞧那巍峨的双峰之间小小的酒杯,心里明白了什么叫高山流水,这分明是乳山流酒水,就扭头看刘奋斗。
刘奋斗这会刚刚几杯酒下肚,瞧见老高和女子的情形,心说不能光我一个人丢丑,就笑:“你找你的知音,看我干嘛?难道是我碍眼?”
刘奋斗一说,屋里的人都看着老高,老高心说领导都发话了,再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就鼓足勇气,探头对着女子伸了过来,俩颊一片绵软,闻到了一股肉香,嘴就咬住了杯子,一个吸溜,一杯酒就到了嘴里,全身都热乎乎的。
不过犹由于紧张,还是有少许酒洒在女人的胸上,流淌了下来,邱玉如就说:“这真才是高山流水,这下两位真的可算是知音了。”
刘奋斗和老高既然带头,老田身边的女人也要和老田喝个与众不同的,老田急忙摆手:“我比不得刘总和高经理,我不行的。”
老高觉得自己刚刚慷慨了一回,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不行?男人哪能说自己不行!你还没上就不行?行不行也要以实际行动检测一下吧?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老田不听老高的挤兑,对着身边的女子说:“咱俩说说话,交流交流感情就好。”
“好啊,小妹就和大哥交流交流,咱们一个交,一个流,看是交的多,还是流的多。”
这话说的非常有歧义,老田急忙辩解:“不是,我是说……瞧你挺文静的,咱们不如谈谈心?”
“好啊,我就和大哥谈谈性。”
老田正在想是谈心还是谈性,女子又问:“大哥,你知道疯牛病怎么得的?”
老田听了就摇头,女子说:“哎呀我的哥,当然是急疯的啊!”
“急病的?”
第539章逆行(四)
公务员只有到了副科一级的时候,关系才会被调入组织部门,被纳进组织视线,这才成为人们平常所说的干部,否则人事关系是在劳动局和有关的人事部门,就是一般普通的工作人员。
冯喆觉得自己还是年轻气盛了,刺激邱玉如这个社会经验丰富的女人,到底图什么,实在没有必要,邱玉如刚才还说文远公司是泾川市的利税大户,半间房的白云岩厂就是鸡肋,意思是她们公司不在乎半间房那边的效益,那么言下之意是说不会多给刘奋斗承包费吗?
冯喆伸手将邱玉如用过的杯子收拾了,这时就发现刚才邱玉如坐过的沙发内侧有一个东西,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个信封,里面有一沓钱。
冯喆一数,整整两千。
冯喆心里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刚才自己在邱玉如跟前有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可是想想还真没有,这样就算是被她偷偷录音了,也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不良后果。
至于偷拍……冯喆觉得可能性不大,自己衣冠齐整,邱玉如也没脱衣服,两人也没有身体接触,不存在情色问题,她偷拍也拍不到什么。
那她为什么要给自己送钱?
自己可不是这次要承包费的负责人。
这些钱该怎么处里?
想来想去,冯喆决定见机行事,看看刘奋斗明天和邱玉如商谈的结果怎么样,再做决定。
但是第二天的情况出乎冯喆的预料。
早上服务员将早餐送进房间,冯喆吃好后就到了刘奋斗那里,屋里除了司机小王,其余人都在,刘奋斗正在接电话,冯喆坐下,就听老高悄悄说:“钱已经打过去了。”
“嗯?”冯喆疑惑不解,这时刘奋斗挂了电话说:“好了,文远公司已经将承包款汇到我们账号上了,我们这次泾川之行,就算是功成圆满。”
承包款已经打到半间房那边了?
这么快?
形式就这样急转而下,刘奋斗来的时候还说这次泾川之行难度很大,冯喆也觉得困难重重,可是现在,怎么回事?
刘奋斗的脸上都是喜色,冯喆心里有很多疑问,可是刘奋斗不说,他只有闷在心里。
接下来,刘奋斗让老高老田几个自由活动,说好不容易来泾川一趟,大家都出去溜达溜达,中午在酒店集合,下午准时打道回府。
冯喆没有和老高几个一起到泾川市里转,他想自己也许能等到邱玉如出现,可是最后离开泾川的时候也只是小丽几个代表邱玉如来送半间房众人,他想过要问询小丽邱玉茹的去向的,可是觉得不合适,于是到底还是没问。
在回去的路上,冯喆从刘奋斗几个的言谈中得知,邱玉如昨夜就去了赣南省城,至于文远公司在半间房的那个白云岩矿厂的承包费,邱玉如也是和刘奋斗在电话里敲定了三十五万的数目,随后钱就从银行划了过去,承包合同则由半间房那边厂的人和刘奋斗签署。
看着刘奋斗惬意的表情,冯喆知道文远公司给的钱绝对是达到半间房镇政府的预期,刘奋斗不辱使命,满载而归。
既然这样,邱玉如半夜找自己给自己送两千块钱,是什么意思?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路途遥遥,老高闲来无事,就整理票据,冯喆坐在车子最后一排,晃眼就看到,这些票据里面有几张办公用品的发票。
——这发票也不知是老高、老田,还是小王,或者是刘奋斗的……
在赣南的时候天气晴朗,车子到了岭南境内,天色就阴沉了起来,越往武陵走,慢慢的就有了雨,先是毛毛细雨飘洒不停,到了梅山县就成了瓢泼大雨,刘奋斗就给小王说到了老政府将冯喆放下去,这一段辛苦了,让冯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
冯喆点头答应,进了老政府大院就看到屯一山在冒雨给菜地泼粪。
屯一山戴着蓑笠,模样像是地道的乡下老农民,冯喆回屋放了东西出来撑着伞帮忙,屯一山也不制止,但是脸上也没流露出高兴。
等干完活天也黑了,雨更大了,电闪雷鸣的,冯喆不想吃晚饭,就洗洗睡下。
到了半夜,忽然听到屋顶上高音喇叭广播的吵杂声,冯喆仔细听了一阵,分辨出喇叭广播的内容是让镇上的工作人员到镇政府集合。
夜雨滂沱,冯喆没开灯拉开门,帘外雨潺潺,大院里已经有几个镇上的工作人员穿了雨衣撑着伞往外走了,嘴里嘟嘟囔囔的都有些不情愿。
雨水打击着房檐和树木的声音愈加急促,远处的天空一道接一道的闪电,将本来隐蔽在黑暗中的山峦照的无所遁形,一股人粪尿的气味穿过竹帘子飘进了屋里,冯喆借着闪电的光亮看到屯一山开辟的菜地里雨水累积了半畦深,心说这老头真是会干农家活。
广播喊叫的是政府的工作人员,冯喆属于司法所,和镇政府不是一个系统,所以他就继续睡觉,但是偏偏的就有些睡不着,就这样伴着雨声朦朦胧胧的躺到了天亮,雨一点没有停的意思,反而更加急剧了。
虽然刘奋斗说让冯喆休息几天,可冯喆决定还是到单位去一趟。
远近的景色能见度很低,到了单位,自己的办公室门锁着,李雪琴和胡端都不在,冯喆听到林晓全那里有人说话,敲门进去后见林晓全和赵曼在里面。
“小冯,你来了好,我正要叫你。”
林晓全手里夹着烟让那个冯喆坐下:“这两天因为降雨量太大,房河流量大增,怕出事,镇上昨夜紧急召集了人手都到房河堤坝上巡查去了,今天县上来了通知,要我们所有在家的工作人员全部上岗待命,主要还是巡查房河堤坝,严防死守,防止出现溃蹦洪涝,还有就是到几个比较偏远的村去看看,以防出现什么问题。”
“我昨天见到刘镇长了,他对你这次去泾川的表现很满意啊,”林晓全说着就笑:“刘镇长说了,等过几天和钱书记商量一下,把镇上那个桑塔纳给我们所,从今后,我们所也算是有车一族了。”
这时赵曼说:“那还不是这次承包款任务超额完成了?镇上有了钱,这是要换新车,就将那辆旧车给了咱们,不然有什么理由买新的?”
“咱不管那个,反正有车就好,咱们局里不给,我还不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其他多少单位都眼睁着呢,我这都在刘镇长跟前哭了多少次才哭来的!再说,用咱们的人还不给点劳务费?他这次要账,小冯可是所里主力呢。”林晓全吸了口烟说:“我呢,一会要和刘镇长去坝上,赵副所在家留守,镇上人手不够,小冯你待会和镇上其他同志一起,看到下面哪个村去。”
“本来呢,你这几天出去辛苦,回来要让你多休息的,可胡端的孩子发烧,他带着孩子去了县医院,李雪琴也怀孕了,请了假,下乡的事就只有你了。”
冯喆点头答应着,李雪琴推门进来,手就挥着搧烟:“所长,以后能不能少抽点?”
“你怎么来了?”林晓全说着将烟灭了。
“雨这么大,我听说水库那里又开闸放水了,想着镇上可能有事,就来了。”
赵曼一听就说:“后山那块连续下暴雨,水库水位急剧增高,所以要放水,堤坝的危险系数就增加了,市气象局说这几天雨量还会增加,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几位主要领导已经分赴几个乡镇去了,林所刚刚分派完任务,小冯和镇上的人一会去村里看看。”
“呀,前年后店子村因为大雨就有过泥石流,不过没出人员伤亡事故,”李雪琴心有余悸的说:“这几年挖矿的发了疯,将咱们镇地下和山体几乎全挖空了,水大了直接灌进去,整个山瞬间都陷没了,愚公移山里的神仙都没这样快,想想还真是让人害怕。”
“那没办法,”林晓全站起来说:“有利就有弊,发展经济就难免带来一些遗症,别的地区还不知道怎么羡慕我们半间房呢,这矿产资源,那哪能说有就有,矿卖的多了才能让山体中空,就像人长得美不美,也不由他自个啊,长得好看追求的人就多了,你要是嫌烦,别的长得丑的会骂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矫情。”
李雪琴和赵曼听了就笑,四个人说着就朝外走,林晓全说:“雨太大,学琴你还是回去,反正你请了假,咱们所五个人贡献了三个,也算是为半间房镇贡献了力量,路上注意安全,别让你那位带枪的怨我不体恤下属。”
赵曼说:“雨大到没什么,就是这个季节本来天凉,这要是一冻,那可真不好受。”
一楼大厅门口有人在分发雨衣雨鞋,已经聚集了许多镇上的工作人员,赵曼和林晓全走了,冯喆过去明确了任务,是让他和妇联的一个叫刘再芬的女同志到后店子村做工作。
这时李雪琴一拉冯喆说:“别和他们挤了,一会坐我的车。”
冯喆就看着李雪琴,李雪琴笑:“怎么,准你在市里上过班,还不准我能开车?”
冯喆说:“这倒不是,我是诧异你什么时候有车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李雪琴点头:“难道我有了车要像那个谁一样搞的四邻皆知,我还不想胡乱的发扬风格。”
“说的也是,财不外露。那我得谢谢你。”
李雪琴就笑:“什么跟什么,我哪有什么财?嗳,那不是刘姐,刘姐!”
这个被李雪琴称为刘姐的女人就是刘再芬,是镇上妇联的,四十来岁,戴着一副八百度的眼镜,和冯喆见了面,嘴上就说:“这么大的雨,后店子那么远,又这么多人,车子那么小,待会要下饺子了。”
李雪琴知道她不想和人挤坐车,也许她根本就不想去后店子村去,就悄悄说了自己有车,送冯喆和她,刘再芬才高兴了一些。
位于半间房镇的房河水库是国家二级水库,虽然已经实行了属地管理,可是有些行政性的规章制度却还没有严格的执行下来,梅山县委已经和水库管理处协调了,要管理处泄洪的时候将房河堤坝的抗洪能力充分考虑,但是就这样,县里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在车上,李雪琴说这些年县狠抓了房河大坝的加固工作,危险应该是没有,但是还是防字为主,出了问题谁都承担不起责任。
刘再芬就说是,县里的代*县长昨夜给镇上的刘书记打电话专门询问了半间房一带的防洪工作,刘书记就让镇里的人半夜都回去待命,所以昨夜自己就没睡好觉。
李雪琴就说:“刘姐你眯一会,到了店子我叫你。”
李雪琴开的是一辆奇瑞,车小灵活,车里面散发着缕缕幽香,和李雪琴身上的味道一样,但是车窗外风急雨骤的,小车就像是汪洋中的一条小船一样,雨点不停的像是箭一样密集的射过来,雨刷左右摆动着,玻璃上还是水流如注,像是瀑布一样,冯喆就说:“没想到你的车技这么好,改天我得学学。”
“嗯,是应该学,有了它的确去哪方便多了,不过这车也就适合我,你要买车,还是要那种男人开的好,大气一点。”
“我觉得奇瑞也不错啊,至于大气,车子也就是一个代步工具,多少钱,什么模样,我倒是没研究。”
“哪呢?你不知道吗,我买了车有人就给我说,奇瑞奇瑞,修车排队,这不成心气我?早点干嘛去了?”
冯喆一听,这说话的语气像是胡端的,不好接话,就只有沉默不语。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后店子村,刘再芬身材娇小,睡着了打鼾声却嘹亮,看来昨夜真的是很劳累。
进了后店子村,冯喆发现这个村规划的还行,家家户户都是两层的红砖小楼,门前街巷全部水泥封面,虽然雨下的大,也没见有积水成潭的样子,可见排水系统都很通畅,而房河河道离店子村子有两里多的缓冲距离,村子的地势又比河体高出不少,整体成三十多度斜坡状,所以就算是房河堤坝决堤了,水也淹不到这里,除非是房河水库彻底坍塌了,不过那似乎有些不可能,刘再芬觉得这次到后店子村工作难度系数不是很大,脸上就有了笑意。
后店子村村委的人和李雪琴很熟,对刘再芬反而没那么热情,知道冯喆是和刘再芬一起来村里搞巡查协助排险的,就招呼三人先吃饭。
第540章逆行(五)
位于半间房镇的房河水库是国家二级水库,虽然已经实行了属地管理,可是有些行政性的规章制度却还没有严格的执行下来,梅山县委已经和水库管理处协调了,要管理处泄洪的时候将房河堤坝的抗洪能力充分考虑,但是就这样,县里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在车上,李雪琴说这些年县狠抓了房河大坝的加固工作,危险应该是没有,但是还是防字为主,出了问题谁都承担不起责任。
刘再芬就说是,县里的代*县长昨夜给镇上的刘书记打电话专门询问了半间房一带的防洪工作,刘书记就让镇里的人半夜都回去待命,所以昨夜自己就没睡好觉。
李雪琴就说:“刘姐你眯一会,到了店子我叫你。”
李雪琴开的是一辆奇瑞,车小灵活,车里面散发着缕缕幽香,和李雪琴身上的味道一样,但是车窗外风急雨骤的,小车就像是汪洋中的一条小船一样,雨点不停的像是箭一样密集的射过来,雨刷左右摆动着,玻璃上还是水流如注,像是瀑布一样,冯喆就说:“没想到你的车技这么好,改天我得学学。”
“嗯,是应该学,有了它的确去哪方便多了,不过这车也就适合我,你要买车,还是要那种男人开的好,大气一点。”
“我觉得奇瑞也不错啊,至于大气,车子也就是一个代步工具,多少钱,什么模样,我倒是没研究。”
“哪呢?你不知道吗,我买了车有人就给我说,奇瑞奇瑞,修车排队,这不成心气我?早点干嘛去了?”
冯喆一听,这说话的语气像是胡端的,不好接话,就只有沉默不语。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后店子村,刘再芬身材娇小,睡着了打鼾声却嘹亮,看来昨夜真的是很劳累。
进了后店子村,冯喆发现这个村规划的还行,家家户户都是两层的红砖小楼,门前街巷全部水泥封面,虽然雨下的大,也没见有积水成潭的样子,可见排水系统都很通畅,而房河河道离店子村子有两里多的缓冲距离,村子的地势又比河体高出不少,整体成三十多度斜坡状,所以就算是房河堤坝决堤了,水也淹不到这里,除非是房河水库彻底坍塌了,不过那似乎有些不可能,刘再芬觉得这次到后店子村工作难度系数不是很大,脸上就有了笑意。
后店子村村委的人和李雪琴很熟,对刘再芬反而没那么热情,知道冯喆是和刘再芬一起来村里搞巡查协助排险的,就招呼三人先吃饭。
冯喆早上的确没吃,刘再芬也劳累了一夜,李雪琴反正回去也没事,就和后店子村的村委主任、委员几个到了一家卖羊肉汤的店里,刚刚坐下,村里的支书胡德全和治保主任胡栓旺也来了,大家一边吃一边将工作分派了出去。
后店子村村支书胡德全已经六十多岁,是位老支书,他一边呼噜呼噜的喝着羊汤一边说:“镇上刘书记电话来了,要我们务必将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放在第一位,我们都醒得的很。”
“咱这里没别的事,唯一的一点,就是老村老炮台那里,那里还住着十几户人到现在还没搬迁到新村,房屋老旧,思想也老旧!尤其是老疙瘩,我做了几次工作,说雨大了小心房塌,小心泥石流!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老疙瘩却说死了不用我负责,有泥石流更好,省的再埋了。”
胡栓旺就骂:“怂!整天说他儿子是武警,武警难道是神仙,能保佑他不死?”
胡德全看着刘再芬和冯喆说:“死了不用咱们负责?这话是他们说说,真要死了,咱们这几个哪个能跑了?没责任,鬼才信。”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胡栓旺说:“就他妈的老疙瘩倔,带头不把老书记的话放在眼里!他还想的美,省的再埋?坐飞机出事那是死了不用埋,老炮台那要是山体滑坡了,那是埋了没有死,是活埋,看他到时候能自己从地底下钻出来,还是让他武警儿子把他挖出来?”
冯喆觉得胡栓旺有些激动,说话语句不通,再看看这几个村委会成员,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的年纪明显的都有些偏大,就这个治保主任胡栓旺还算年轻,不过也五十多了。
李雪琴这时问:“胡伯,炮台那年不就出过一回事吗?怎么这会上面还住着人?”
“可是!”胡德全皱眉说:“矿挖的厉害!前年下大雨,老炮台有一整座山头都塌没了!所以村委才决定集体搬迁。住下来多好,好规划,好管理,新农村新气象嘛!”
“可就是有十几家不想挪窝,我怎么做工作,怎么好说歹说的,那几个老乡亲却怎么都说不动,怎么都不行。”
刘再芬这时说:“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咱们国人都有恋旧心里,觉得故土难离,越是老了越要讲究叶落归根,他们住那住习惯了,情有可原。”
刘再芬的话里有胡德全工作没有做到家的意思,胡德全就看了刘再芬一眼,嘴里问:“今天羊肉汤怎么不放辣子,这有什么味道!”
李雪琴就说:“那胡伯你没给胡红伟说说?胡红伟总比老疙瘩好讲理吧?要是老炮台那些老住户是老疙瘩带头不搬,那就和他们签协议,出了事自己负责,别到镇上闹。”
胡德全笑了:“胡红伟这小子从当兵回来,牛气着哩,眼睛长在脑门上,我去找了他几次让他进村委会的,他总爱理不理的,像是我有阴谋诡计。这不,后来因为老疙瘩他和人打架又出了事,弄了个缓刑,他自己不争气。这一段他干脆在滑石厂不回来,他家宅基地批了他也不盖房,我还怎么做工作?我没法做工作。”
“刘书记早上电话打到村里让老支书保证不出事,要我说咱们村绝对没事,能有啥事?水淹不了,有事也就是在老炮台上,不过老炮台已经独立成后店子老村了,不听新村管了。”
胡栓旺说着见胡德全脸色不对,就改口:“要不,老村反正就剩下老门老户的十来个老家伙,这是站得高也尿不远,家伙不顶用了!不行找人将他们捆下来!不能出了事让老支书顶尿盆子。”
“胡说啥!”胡德全瞪了胡栓旺一眼,看着刘再芬和冯喆:“还是那句话,这次房河泄洪,我能保证新村这边不会有一家人出事,可老炮台上的人,我就不敢打包票了,所以,请镇上的俩位领导想想办法,看怎么办。”
冯喆听了想,老炮台上的人不是店子村的?新村老村还是一个村委,怎么胡德全将责任往自己和刘再芬身上推?自己是镇上的领导吗?今天要是自己和刘再芬不来,胡德全会怎么做?
冯喆吃饭有些快,喝完了羊汤全身暖和了不少,而刘再芬的速度很慢,其他人都在边吃边说着杂七杂八的话,本来冯喆还在倾听,可后来他们说着说着就拐了弯,话语里就是别人哪家媳妇长哪家媳妇短,冯喆不想再听,就走到外面,站在走廊看着远处淫雨霏霏中的山。
“那雾影里的山就是老炮台,”李雪琴嫌里面空气不好,跟着冯喆出来,顺手一指,冯喆看了问:“老炮台上有窑洞?要是那也冬暖夏凉。”
李雪琴就笑了:“不是的,咱们岭南哪有那么多窑洞?其实老炮台那块早先是一个大地主住宅的主院,房屋众多,毗连了几乎整个山头,算的是文物,据说地下埋了很多金银财宝,所以有人说老村那些人不愿意走,是想能找到那些地下的东西发财的。”
“嗯?”这信息倒是新鲜。
李雪琴点头说:“哪有什么埋藏的财宝?净是做梦娶媳妇,以前有人就在老炮台那儿挖过,可刨了许多坑,什么都没见到。”
冯喆说:“生命总归是第一重要的,要是没有了安全保障,要钱又有什么用?你说那以前山体滑坡过,这几天雨下的,别出事才好,镇上领导也可能就是这样考虑的。”
“是,有些人觉得,自己要是发了财,就将钱留给子孙,那是自己生命的延续,自己过不好得让后辈过得好,所以钱看的比命重要。”
“想下来住的原因千种万种,不想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不乐意,”李雪琴说着一笑,将衣领紧了紧。
冯喆本来还想问李雪琴一些话的,可是胡德全几个吃好,已经出来了。
冯喆就对李雪琴说:“天凉,你还是先回去吧。”
李雪琴就说:“也好,等你们工作做完,下午我再来接你们,将你们送回镇上。”
这时天空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将众人的耳膜几乎震破,有个村委成员就骂了一句:“响你妈个逼!”胡德全就说:“谁他妈的逼也不能这样乱响。”
大家听了都笑,刘再芬看看天色说:“要去趁早,老炮台上一共多少人还在?”
胡栓旺就说:“连毛带草的有十七八个。”
刘再芬就皱眉:“那村里要多派几个人和我们一起上去,不然一家五分钟,顺利的话,中午前也下不来的。”
“那是,这会雨小了,待会再下大,路就不好走了。”
胡德全点了几个人和冯喆刘再芬一起上老炮台,还说自己再回去召集人手,李雪琴就和冯喆刘再芬告别,开车走了。
后店子村原本是在老炮台山上的,后来统一搬迁到了山下平坦点的地方,所以上山的路还算是宽敞,只是因为雨水冲刷了好几天,脚下泥泞不堪,刘再芬在上坡的时候几次都要摔倒,都被人扶住了,嘴里就埋怨不停,村委的几个人也满腹牢骚,借着刘再芬的话骂山上的人没事找事,净是给人找麻烦。
冯喆留意了一下,房河大坝里老炮台这里,有四到五里的距离,所以,被水淹的可能,几乎没有。
这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二点,天色更加阴沉,密密匝匝的乌云好像就在几个人头顶伸手可及的地方,雨点打在雨衣上发出歘歘的声响,老炮台上有些地方已经积水成潭,有些地方却咧开几道裂缝,水顺着那些裂缝不知流到哪里去了。
冯喆看看店子老村已经有些破败的泥瓦老房,就和刘再芬几个分开行动,挨家挨户的对留守不走的人们动员劝离。
尽管众人苦口婆心,可是几乎没效果,留下来的基本都是些六七十岁的老人,顽固的不行,其中就有胡红伟的父亲老疙瘩,他一见冯喆倒是愣了一下,嘴里又是一句:“我儿子……”
“你儿子让我来接你下山。”
老疙瘩摇头:“我想住哪就住哪,我没犯法,这是我家!”
雨势这会更急了,山上的风刮的像是在鬼哭一样,恰好这时就听到“轰隆”的一声,跟着冯喆的村委员就骂:“疙瘩,你听,哪家的房子倒了,犯法也不至于被活埋!”
“小冯!”
“小冯!”
远远的传来了刘再芬的喊叫,冯喆一脚深一脚浅的过去,刘再芬伸手将冯喆拉在一边,说:“这样不行!你听到刚才那声响了吗?”
“刘姐,你有什么主意?”
刘再芬说:“我们的方法不正确!应该特别时刻用特别手段!”
“怎么说?”
“要是三四个人抬一个人下山,这会也抬了一半了!”
冯喆明白了刘再芬的意思,说:“我们上来的一共七个人……”
“打电话让胡德全再派几个人来!他不是说再叫几个人吗?”
几个村干部一听刘再芬的话,早就不耐烦了,就冲进一间院子,将里面的一个老头半推半架了出来,这老头不停的挣扎,还骂,说自己就是想死在老炮台,用不着别人管,村委的人也不和他废话,直接的就将他拉向下山的方向走。
老疙瘩一看,嘴里说:“我不走,反正我不走,”说着就将自己关在屋里。
村委的那几个委员本来也都年纪大了,他们拉着那个老人,像是一群老头在打架,没走多远就全都摔在泥水里,有几个闻声出门的人看到这一情形都哈哈笑,有个村干部就骂:“不管了!急着投胎随便你!”
刘再芬这时打通了胡德全的电话,大声喊说:“老胡,老炮台都有哪些家有人住,都是谁,你最清楚,你现在给他们的家人亲戚挨个通知,说上面房屋已经倒塌不少了,今天这情况房子塌不死人雨也将人给淋死!要是不想家人今天出事,就都上来叫人,否则后果自负!”
刘再芬说着,近处又有一间房子噗通的就倒塌了,将刘再芬和那个村干部吓了一跳,
刘再芬就骂了一句脏话,冯喆想想,就走到一边,眨眼消失在雨中,不见了。
第541章逆行(六)
就在这时,老炮台上的人全都感到了一阵颤动,有人尖叫着倒在泥水里,胡栓旺惊慌的喊:“地震!——不是,是塌方!”
“快跑啊!”
人群顿时惊恐了起来,这下不用动员,全争先恐后的往山下跑,冯喆本能的随大家跑了几步又拐回去,往老疙瘩家的方向冲,嘴里喊:“老疙瘩,快过来!”
可是人全慌张起来,将冯喆推得跑不动,接着又是一阵天摇地动,冯喆被摔倒在地,嘴里鼻孔中都是泥水,身后更是一片混乱,冯喆回头大声喊:“不要慌,快救人!”
但是根本没人听冯喆的,大家都在逃命,地下传来了像是布帛被撕扯的声音,又像是金戈交鸣的打击声,“轰隆”一声,山腰上的一坯土就倒了下来,尽管已经下了几天雨,还是一阵的土冒灰尘,呛得人直咳嗽,有人又是大声的喊叫,也看不见是不是伤到了人。
冯喆挣扎着站起来,脚下猛的陷落,他又被摔倒,随即眼前毫无征兆的就出现了一个三四米宽的壕沟!
地裂!
塌方!
这条猛然出现的宽宽的沟将几个人阻挡在另一边,山腰上的土坷垃不停往下坠,壕沟对面那几个人嘴里喊着救命却不敢从对面往这边跳。
“别慌!冷静!”
冯喆喊着冲进一个院子,在倒塌的房檐下找到了一卷粗麻绳,出去绑在一颗歪脖老槐树上,将另一头扔过黑黝黝的断裂带,嘴里喊着“将绳子那头找树绑紧!不要急,越急越慢!”
好在老炮台本来树就多,那几个人立即明白了冯喆的用意,绑好绳子就抓着绳子爬了过来。
这几个人刚刚过来,地面又是一阵颤动,绑在树上粗粗的麻绳“呜”的一声就蹦断了,地面的沟又裂了一大截。
经过最初慌乱的人们这会清醒了起来,他们一面找自己的家人,一面寻找着逃往山下的路。
那几个被壕沟阻隔被救的人惊魂未定的看着冯喆,冯喆就要说话,一个人影嘴里也不知喊着什么,猛的冲到壕沟边缘,收拾不住,差点就掉进深渊,冯喆一把拉住了他。
“我爹还在那边,快去救他!”冯喆一看,这人是胡红伟,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老炮台:“快想办法救我爹啊!”
胡红伟大声的叫着,站在冯喆身边的人就喊:“怎么救?你飞过去!”
“爸!我爸呢?我爸不见了,他肯定在那边!”接着有两个人也跑过来大声喊着:“爸,爸!——政府!快过去找我爸吧!要救救他!”
壕沟两边又是一阵摇晃,整个老炮台似乎都在簌簌发抖,数不清的土块从头顶掉落,众人都望天空看,又是一大坯山土正缓缓的脱离山体在滑落。
”快走!”冯喆喊着推搡众人,胡红伟一把抓住冯喆的胳膊:“不!一定想想办法,要救救我爹,大家帮帮忙!”
“怎么救?”有人就骂胡红伟问:“怎么救?你爹他自己不走,还要别人殉葬?”
胡红伟眼睛被雨水淋的睁不开,嘴里嗫嗫的就要说话,刚才那个喊爸爸的弟兄俩喊到:“我不管!他是公务员,他是政府的人,他要给老百姓做主!他得去!”
“那他是不是要替你老子送命!”刚刚被冯喆救的人义愤填膺:“滚你妈!早干嘛去了!将你爹扔这不管,这会怕出事了别人笑话你们不孝顺!”
“再不走,我们全死这!”
“不走!”这弟兄俩冲着冯喆说:“你有责任!都是你,你不是早就来了吗?为什么不早点将我爸带下去?”
“都怪你,都怨你,你不救人,就是杀人犯!”
“你还我父亲!”
正在纠缠着,众人头顶的土坯砸了下来,冯喆将这人推着,大家躲过了泥土的袭击。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你说,你一定有办法的!”胡红伟脱离了险境,又在问冯喆,刚才被冯喆救的几个人已经跑远了。
“我有什么办法!现在别说没办法,就是有,谁能保证过去了就能救下人?即使救了人,那过去救人的人生命安全,谁能保证?”冯喆看着激动的胡红伟问:“你当过兵,常识性的知识总是懂,你冷静一下,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胡红伟被冯喆质问的面如死灰,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手将冯喆抓的很紧,那弟兄两个还在咒骂冯喆:“你们早就来了呀!你们怎么不早点让我爸下山!”
“都怪你们!都是你!你这是不作为!”
“不对!老疙瘩说你刚刚故意推倒墙,一定是那时候就将我爸压死了!你这杀人犯!你就是凶手!你要偿命……”
“轰——”
宽宽的壕沟对面断裂的那部分地面瞬间就倒塌了下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人们都更加惊惧的朝山下跑去,有些人甚至就是从山坡滚了下去,刚刚还咒骂冯喆不救自己父亲的弟兄俩也惊慌失措的跑了,眼前的老炮台,在几分钟之内已经土崩瓦解,面目全非。
……
雨还在下着,冯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眼前这座几乎像是被刀劈了一样的山岭。
老炮台有一大半在坍塌中夷为平地,已经消失在视野中,后店子村支书胡德全已经派人清点了人数,失踪了三个人,但是现在,却没法到事故现场去找人,谁也不想去冒那个险,再说,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些失踪的人。
公路上开过来一辆车,接着人群鼎沸起来,冯喆听人们说话的意思是代*县长来探望大家来了,来视察灾情来了。
冯喆动也没动,他的浑身湿透,泥巴沾满了身体,甚至头上脸上都是,真的就像是被如来佛祖在五行山压制了五百年的那只猴子,面目全非。
“乡亲们,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老百姓……一定排除万难,坚决将人找到……”
“乡亲们,请你们相信,我们有责任,有能力,有恒心,发扬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一定……”
“救援队伍马上就到,请乡亲们让开,不要耽误武警指战员们宝贵的时机……”
“县长,你救救我父亲吧!”
“你们镇上的那个人,他贻误时机,他是渎职,是杀人害命!”
“那人是凶手!”
“可怜我那老父亲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放心吧老乡,要相信我们,不到最后,绝不放弃!”
冯喆听到那个被人称作县长的女人一路安抚着店子村的老百姓,就要到自己这边来了,他缓缓站了起来。
雨似乎小了些,天空依旧阴霾重重,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年青的女子到了冯喆面前,冯喆认得这些人中有镇上的刘依然书记,公安派出所长唐经天,副镇长刘奋斗,还有司法所的林晓全。
这个女子,就是梅山县代*县长裘樟清?
“赵局长,你指挥武警指战员和公安公安干警救人,务必将那三个失踪的乡亲找到。”
“刘书记,半间房镇工作人员就由你指挥,配合一下赵局长。”
“后店子村支书来了吗?嗯,老支书,你对现场情况了解,你和刘书记一起去,注意安全。”
裘樟清下达了一连串的指示,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说:“县长,市委翟书记马上就到,你看是不是去接车?”
裘樟清点头说:“告诉大家注意安全,一定要将梅山县积极向上的一面展现出来,要注意形象。”
身边的人答应着走了,裘樟清问:“你们镇上派来巡查后店子村的人呢?”
“在,他在,刘再芬……”
一身泥巴的刘再芬出现在裘樟清的面前,裘樟清本来想发火,可是看到刘再芬狼狈的模样,甚至近视眼镜片上都是泥水的痕迹,就压抑着,问:“怎么回事?”
刘再芬面对着这个不到三十岁的代*县长,那种劫后余生的恐慌让她一时难以说话,刘奋斗就皱眉:“县长问你话,你倒是说啊?”
刘再芬抽了一下鼻子,眼泪就流了出来:“县长,我们到了老炮台,劝群众离开,好说歹说,可是刚刚开始转移,就遇到了塌方,我,我……”
裘樟清看着刘奋斗说:“让她先回去休息,那个叫冯喆的呢?”
冯喆走了过去,说:“我在。”
冯喆比刘再芬的形象还要邋遢,裘樟清几乎看不清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脸,皱眉问:“你怎么回事?”
我什么怎么回事?冯喆沉默着。
“为什么?为什么老乡说你贻误时机?”
冯喆不回答裘樟清的话,他的视线在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人脸上巡移了几眼,就看向一边。
“为什么有人说你渎职?”
冯喆还是不说话。
“你代表半间房镇到老炮台转移群众,就要为他们生命负责!”
“你怎么可以这样!”
冯喆的沉默让裘樟清终于怒了,她瞪着冯喆,手臂抬起来,似乎想用手指着冯喆,但是又放下去,说:“你给我回去,将情况详细的以书面的形式给我写清楚!”
“你这是在草菅人命!”
裘樟清转身离开了,所有人都随着裘樟清走了,冯喆一个人站在原地,雨不知何时停了,原本在老炮台山峦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道彩虹,但是这绚丽的彩虹转眼既逝。
救援的场面热烈有序,就在冯喆独自顺着公路往半间房镇上回的时候,几辆车开了过来,裘樟清带着人迎了上去,听称呼是市委的翟副书记来了,随行的还有武陵电视台的记者,那个忙来忙去的记者冯喆倒是认识,好像叫秦致知,以前在省城见过一次,那会她应该是省法制日报社的,小山被杀的时候,她曾在八里铺搞采访,这会却成了武陵电视台的记者。
没人注意冯喆,也没人在意他,冯喆就那样穿着沾满了泥巴的衣服一步步走回了半间房镇上。
天黑了,起了风,冯喆回到老政府院子,进屋洗洗换了衣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听着窗外的风呼啸而过……
第二天早上,冯喆到了司法所,所里没有一个人,他坐在桌前,摊开纸,拿起笔,可是一个多小时过去,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门哐当的被推开,胡端走了进来,他看到冯喆后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可到底什么都没说,在抽屉里拿了什么东西又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李雪琴走了进来,冯喆低头看着稿子,李雪琴等了一会,轻生说:“小冯,我知道你尽力了……老疙瘩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
“你并没有推倒房子,将人埋在里面,对吗?”
冯喆仍旧低着头,李雪琴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死了一个,失踪了两个人,怎么会这样?”
这时,赵曼在叫李雪琴,她答应一声出去了。
办公室复归于安静。
到了中午快下班,桌上的电话响了,冯喆一接听,里面传出了严然的声音:“冯喆,你没有杀人,对吗?”
冯喆沉默着,严然又说:“那你为什么不救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
冯喆将话筒拿在脸前,注视着,似乎从话筒里就能看到严然此刻激动的脸。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严然挂了电话,话筒出现了忙音,冯喆瞧瞧时间,可以下班了,就锁门往外走。
第542章逆行(七)
将专家学者们送走,冯喆心有别骛,让宗善明吩咐就在刚才那个包间里重新安排一桌,说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来省里的工作人员一起放松一下。
酒店的服务员都是包间负责制,哪个包间的生意好负责的人提成就会多,刚才冯喆在这里消费的就不少,而这会时间也不太晚,因此服务员们都很高兴,武陵的人也都说冯副英明。
等酒喝的差不多,瞅着春雁出去,冯喆佯做上洗手间走了出去。
这个大包间的入口处就设置有洗手间,冯喆看里面没人,就没进,拉开门走到外面,瞧见春雁正和一个服务生说话,知道这男的是传菜员,嘴里咳嗽了一声,那男的走了,春雁过来,冯喆先问:“好久不见,那是你男朋友?”
“不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你这么漂亮,准是你看不上人家,挑花眼了。你什么时候来这了?”冯喆说着推开门到了外面的阳台上,春雁跟了出来。
外面有风,但热气不减,冯喆鼓着腮帮子喷出一口酒气,看着春雁在灯光中明明灭灭的脸说:“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后来彻底的停机了。今天真是惊喜。”
“我手机丢了,你的号码存在手机里……哥你现在是副市长了?”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接我电话,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呢。”
“我没有。你误会我了……你不讨厌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春雁说着话见冯喆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心里忽然的有了一些自卑,说:“哥,我给你倒杯水喝吧?”
春雁端着一杯水又出来了,看着她旗袍下若隐若现的大腿,冯喆心里叹了口气,接过了水,却不知道该和这个同杨凌一样会唱陕北民歌的女子说什么。
“哥,你今晚请的这些人都很有知识,懂得真多,我们服务员都说听你们讲话像是听天书一样。”
冯喆心说这女孩比以前会说话了:“不至于吧?都是人,说的人话,又不是外国人。哪句你听不懂,我给你解释一下。”
春雁忽然就笑了,笑的很开心,红红的嘴唇齐齐整整的白牙,模样真是好看,冯喆身上的血液忽然的就加速了,心里非常想抱着春雁亲几口,狠狠的抑制住自己,嘴上却问:“笑什么?”
“我就知道冯大哥是故意装不懂让他们高兴的,有些人就喜欢在人家面前摆阔,像自己很厉害很厉害的样子,其实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自个还不清楚啊。就像刚刚那个女的,一脸正经,唠哩唠叨的,可哪个不如她?”
“别这样说,那些人真的都有学问,只是他们不需要在我面前展示那么多而已。”
“可那女的真不行……不向别人展示自己是因为没必要,还是别的?哦,我知道了,因为哥你是副市长,是官,他们被你邀请,总要给你留点面子。”
冯喆点头:“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他们不是给我面子,是冲着我的身份。春雁真聪明。”
春雁回头看了一下里面,轻声的说:“哥,我在这里叫张菲菲。”
冯喆差点笑出来:“好,我知道了,你要再少一个字就好了。”
春雁也笑了:“我才不当张翼德呢。”
“还说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太懂什么,不过就知道张飞。我知道哥你最有才能了,你是故意让那个女的,刚刚他们一起来的也是有本事的,见那女的年轻,没人和她一般见识,这女人咄咄逼人,真是没涵养。我们这里每天见这种客人真是太多了。”
“来这多久了?前几天我在这里开过会,但是没见你。”
“没几天……我不想再陪人……喝酒,可是,我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没文化,也没本事,想来想去,除了干服务员这个老本行……这里的客人虽然不好伺候,但毕竟是大饭店,总要有个体面的。”
春雁说着神色黯淡了下来,冯喆岔开话题要将自己的手机号给春雁,她报了自己现在的,说手机没在身上,上班不让带。
冯喆打了过去,震了几下将春雁的号码存了,心里那股对她的冲动劲好不容易被压制了下去:“有事可以找我,没事也行。”
“嗯,好。冯大哥。”
“春雁……”
“嗯,哥?”
冯喆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春雁好大一会才说:“好好找个男人。过好日子。”
“……谢谢哥,我会记住的……可是,大家都说,花心被人骂,专心被人耍,真心被人骗,好心被践踏,这就是现实。找个好人,可难了,尤其是我们这样的……”
“你很好。你要信自己。”
冯喆下来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觉得出来的时间也不短,将水喝完,从钱包里拿了一些钱要给春雁,春雁拒绝不要,伸着手推,冯喆不由分说的将钱递过去:“陪我说话就给钱,你忘了?我见到你很高兴。真的。”
“记得给我打电话。”
将钱塞给春雁,冯喆转身走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心里很烦:给了她这些钱,又能怎么样,能改变了什么呢?
春雁身上原来的那种气味,似乎已经消失殆尽,闻不到了。
……
赵观海和日盛的谈判没有丝毫的进展。
一如既往,渡边小野的态度非常的礼貌,但对待实质性问题根本不发表发意见,只端坐着弯腰、鞠躬、点头、微笑。
说话的总是那个渡边麻友,这个麻友不管赵观海怎么说,只操着粤语加普通话的腔调给赵观海重复武陵市府每亩地顶多只能出四十万:“至于为什么只出四十万呢——因为哦,赵先生你知道哦,我们日盛公司在岭南是有派代表姚嘉小姐的哦,而姚嘉小姐可是地地道道的岭南人哦,她的什么的都懂哦,对武陵的事情了若指掌哦,所以哦,你懂得的哦——”
这个麻友也不知道都用了什么护肤品,皮肤非常的好,整个像是个粉嫩的娃娃,声音不知道是故作的还是天生的,非常的绵软,而且她说话的时候两个大眼睛以一种非常无辜的模式看着你,仿佛你要是不答应她的要求,就是在欺负她。
再有,她一句一个“哦”的让赵观海非常的受不了,像是在撒娇,又像在叫床,可是人家撒娇可真是有撒娇的意境,让人全身都懒洋洋的有些提不起精神。
赵观海猛地想起来了,这个麻友的样子,可不就像那个粉红的凯蒂猫?
“还有哦赵先生,我们也有过了解的哦,咱们所协商的那一块地所处的地段价格都是那个样子哦,赵先生你也知道哦,我们是非常的有诚意的,你要是非要抬高价格,我们日盛就爱莫能助和你合作哦。”
赵观海不知为何面对这个麻友有些无奈,问询渡边的时候,渡边竟然说麻友出的是那个价,我建议的价格是每亩三十五万,大家有商有量嘛。
赵观海对渡边就没有了对麻友的耐心,差点冲口而出问你说的三十五万是人民币还是日元?你怎么不去抢!
谈判这几天就这样一直的胶着,郭中州那边催得紧,已经问了赵观海几次了,可是钱在别人兜里,赵观海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也不能按着人家的手在你想要卖的价格合约上签字。
这天下午很热,林怀斌正好去下面取东西,见一个女人正往这边来。
这个女人个头高挑,瓜子脸,眼大眉细,皮肤白的像是冬夜灯光照射下的雪,穿着裙子,非常的出众,在大院里像是模特似的走着一字步,这女人真是够女人。
这不是日盛那个姚嘉吗?
姚嘉的个头和林怀斌差不多,和她一起上楼的时候,林怀斌鼻孔里闻到了姚嘉身上好闻的气息,眼神情不自禁的低垂,在姚嘉扭动的长腿和臀上溜,看到姚嘉肩上那个精致的小包一上一下拍打着主人的身体,林怀斌有点想取而代之。
LV,这包一般人买不起,而这个女人,一般人也享受不起。
姚嘉一进赵观海的办公室就说:“领导好。”
“哦,姚小姐好。”
“领导辛苦了。”
“姚小姐辛苦。”
“是啊,我都晒黑了。”
“我更黑。”
姚嘉就笑了起来,弯弯的眉毛一挑一挑的,本来很端庄的一个女人,这会却调皮的说:“是啊,领导更黑。”
赵观海哈哈的笑了起来,姚嘉说:“我看你挺忙的,所以就在这个时候来找你,没想到这时候却是最热,我真是出了一身汗,都想立马洗个澡,你看,人家的皮肤……”
姚嘉一副又嗔又嗲的样子,赵观海刚才看了半天的文件,这下看着美女倒是放松了,不过在办公室,说话要讲究分寸,问:“有什么指教啊?”
“我哪里有什么指教,想来看看你,再有,看你下午有没有空,能不能一起吃顿饭?”
“哦,”赵观海沉吟了一下,问林怀斌下午还有什么安排,林怀斌在外面听着姚嘉的语气,心说要是你长的难看点,我准将你扔楼下去。装模作样的。
林怀斌说了好几个安排事项,赵观海皱眉:“这样,还是陪姚小姐吧,女士优先嘛。”
姚嘉一听就高兴了,说心里本来是忐忑的,可是这下就高兴了,不然自己准哭起来。
“为什么哭?”
“我晒黑了都请不到你,我还不哭?”
“没事,我不更黑吗?”
赵观海说着看着姚嘉裙子外的小腿笑,姚嘉也在笑着,林怀斌觉得两人笑的形式一样,内容却不尽相同。
……
赵观海回到家快夜里十二点了,他老婆庞文娟还在磕着瓜子看着电视。
赵观海知道庞文娟是在等自己,他已经习惯了,只要自己在武陵,晚上要是还没回来,不管几点,庞文娟都能等,而且会接二连三的打电话询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家,要是自己不接电话或者接晚了,不管在哪,庞文娟都会去找,而且是非找到不可,哪怕将武陵给找个地覆天翻也在所不惜。
赵观海知道这并不是出于爱,而是占有欲,就像自己是一只狗,丢了主人肯定要找一下的。
庞文娟认为赵观海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老爹给予的,赵观海要是没有自己父亲的支持,他就只是两条腿一个鸡ba的男人,或者就是非常不愿意管要管也管不住那根东西的雄性动物。
庞文娟和赵观海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赵枫林。赵枫林上高中之前,庞文娟的袜子内裤都是赵观海洗的,庞文娟只给儿子赵枫林洗。因为儿子是庞文娟亲生的,而赵观海不是庞文娟的儿子。
那时候赵观海在外面是领导,在家里是最低级的家庭成员,这个家的家长则是庞文娟,并永远不会改变,赵观海已经深切的认识到也早就接受了一点。至于后来情况有所改观,那是因为赵枫林住校了,而赵观海职务升迁,工作太忙(或者就是借故不回家),家里也雇了保姆,但是赵观海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永远不可能高出于庞文娟,所以赵观海觉得自己又像是古代入赘的女婿,比家丁(保姆)好那么一点点,而已。
第543章逆行(八)
赵观海今天晚上的心情本来还不错,因为和姚嘉吃了一顿比较暧昧或者是朝着暧昧的方向发展的晚饭——这不错,不暧昧的话他也不会去。
赵观海知道自己已经过了急色的年纪,所以和女人上床之前的这个过程就比较享受,可是后来知道冯喆在省里将田小蓉拟定名单上的人全请到了,心情就变得有些不好。
不过回到家,赵观海的心情更加的不好起来。
庞文娟在工会上班,但是她基本不怎么去上班,也没人管她,她有一次说管老娘的人还没生下来,当然这是对赵观海说的,庞文娟在外面是很注意自己言行的。赵观海说你注意点影响,总是不去单位不好,庞文娟说赵观海你就是见不得老娘清闲,只要你去上班干的好就行你指望我干什么?其实你那点旮旯心思老娘一清二楚,老娘去上班忙里忙外的,你就有时间去找小三小四小七小八了。
赵观海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庞文娟就说全武陵也只有你看着老娘不顺眼了,别人是日久见人心你是日久了换新人。
庞文娟对赵观海说谁管我?我是你家长是你夫人是你绝对上级,管我就是管你,而管你的人也不应该管我,不然你不是我男人那个想管我的人才是我的男人不然为什么想管我,所以只有你才能是我男人没别人是我男人也就没人能管我,不然老娘给你带绿颜色的帽子要你在武陵岭南抬不起头。
赵观海对庞文娟从屈服到麻木,变得逆来顺受,因为庞文娟的父亲在他头顶像是一片挥不去也不能挥去随时会打雷下雨的云一样飘着。
但是赵观海也懂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人长得白净斯文,因为头顶那片云的缘故又一直是冉冉升起的明星领导,这两样东西重叠起来很容易形成一种光环,也很容易的就吸引并俘获一些有目的或者没目的接近他的优秀女性的青睐乃至于投怀送抱,于是赵观海在这个家之外岂止有了庞文娟口中的小九小十。
刚开始庞文娟不信,因为她将赵观海的点掐的很准认为他根本没时间也不敢去作奸犯科,直到有一次亲自去将赵观海和一个浑身白的没有瑕疵的女人堵在赵观海的办公室里,她才深信是猫就会偷腥是猪就会走圈。
庞文娟当时并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很冷静的用相机将赵观海和狐狸精全裸坐在办公桌上的样子拍了照,而后就对赵观海说今后如有一点不如老娘的意,你奶奶我让你身败名裂挫骨扬灰还不带冒烟的,接下来她还动用了自己父亲的关系给那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在别的市找了份很不错的工作。
庞文娟这样恩威并施的作风来自于优良的家教,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把持赵观海也为了庞家的脸面,这样之后赵观海彻底的明白了,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摆脱庞文娟这个属于自己的绝对主宰,于是他无话可说只能继续的对庞文娟俯首称臣。
可是赵观海在外面仍是继续发展可以合体的女人,这是改不了的,也是不想改也不可能改的,因为他从始至终就不爱庞文娟,他需要在别的女人那里获得认同感以证明自己取得了成功并能支配除了庞文娟之外的女人。当然庞文娟也知道其实自己的老公爱的是自己的父亲头上那顶乌纱帽,但那又怎样?
生活继续、斗争持续,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赵观海从和庞文娟水深火热的无声对峙中逐渐成长起来,他再也没有让庞文娟将自己光着屁股堵在哪个女人的身边过,但是即便如今头顶的那片云已经几乎不足以能影响的到什么气候变化了,他也再也没有了逃离庞文娟这个恶女掌控的心思,因为此时的赵观海已经不仅仅是赵观海,他还有许多的社会属性和社会身份,挣扎与摆脱庞文娟这个桎梏已经没有任何形式上的意义。
这都是命。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赵观海这一生始终要面对不想面对的庞文娟,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去哪了?”庞文娟的眼睛向聚光灯一样照了过来,声音如同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电影对白。
“吃饭。”
“和谁吃饭?”
“工作需要。”
“吃完了饭呢?”
“没了。”
“没了?”
“回来了。”
“我给小林打电话。”
“小林早就回家了,知道什么?”
“小林怎么就早回家了?这个电话更要打。”
“没什么事不能让人家早点休息?”
“工作需要吃饭怎么是没事?”
“我说的没事指的是我一个人就行,小林不是我,没必要,他对我是工作,我的工作不是总需要他。”
“在哪里吃的饭?”
“明珠酒店。”
“哪个房间?”
“忘了。”
“和谁吃饭?”
庞文娟又绕了回来,赵观海换了拖鞋往盥洗室进,庞文娟坐在沙发上说:“人靠自修,树靠人修,赵观海你是人还是树?你用尻子对着老娘是想无声抵抗?郭中州要苏铭负责你往前冲什么,就你知道表现?你表现给谁看?郭中州急着要离开武陵拿你当炮使唤,你看你能顶杆红缨枪?郭中州要是走了你能顶的过陈为满,陈为满为什么不同意郭中州的提议?现在不怕你蹦的欢,到时候就拿你拉清单,你无法选择领导,但领导却可以选择你。陈为满到时还不将你油炸烹炒了,卖市政府给谁不好给小日ben?万一出了问题到时候郭中州将你推出去你怎么办?”
“你还想当市长当书记,你几十年的觉悟就这样的表现?我儿都比你智商强百倍。”
赵观海洗过澡,庞文娟已经将自己脱得精光睡在床上。两人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夫妻生活了,但今晚赵观海要来陪庞文娟,因为庞文娟需要他。
庞文娟在卧室放着那首《一剪梅》的曲子,每当她放这首曲子的时候就是要让赵观海当蜜蜂检验她这朵花是不是还在盛开,但是赵观海今晚真的没兴趣,况且他什么时候对庞文娟的身体都没有产生过发自内心的兴趣,尤其是今晚和身材皮肤年龄都比庞文娟要美好若干倍的姚嘉暧昧过了之后,面对赤裸的庞文娟就像是在吃生的肥肉一样难以下咽。
庞文娟却不管这些,她见赵观海迟迟没有动静自己就主动了起来,撑起身子对着闭眼的赵观海说:“老娘也眼睛大屁股肥、两颗咪咪像地雷,你少给老娘装死鬼,你不弄老娘老娘就弄你,这是法律规定你必须要履行的义务,老娘现在要行使法律规定的权力。”
……
裘樟清打电话说让冯喆去她那里一趟,要去的时候裘樟清又打电话说她去北郊琅琊山庄开个会,中午有应酬,下午才有空。
本来是今天回武陵的,这下日程就改变了。
这会是一年岭南最热的时期,裘樟清穿着裙子,冯喆看了好几眼,没等裘樟清问就说樟清姐这裙子不错。
裘樟清笑笑没吭声,她感受到了冯喆投向自己身体灼热的目光,和冯喆踏着林荫小径往山庄深处走。
一会而到了一处凉亭,两人坐下,裘樟清说:“郭中州想给武化集团贷款,不过你们武陵的几个支行似乎没有满足他。”
建设、工商、农业银行在武陵的三家分行的业务和人财物权属于省里管,武陵没有管理权,武化集团的情况怎样,银行自然最清楚。
“他来找樟清姐了?”
“他没找我,找的是行长,不过看来,也不怎么乐观。”
裘樟清绝对不会是找自己了解武化集团的相关情况,而是在给自己说郭中州的动作以及有关武陵的一些事宜。
“现在的银行不比以往了,从前,地方的领导出头,银行即便知道给的钱是有去无回也不能不给,现在管的严,银行的制度不允许随意操作,资金出去后是否能收回,能否达到预期效果,这都要考虑。”
裘樟清说着问冯喆:“郭中州在谋求上升渠道。武化的前景对他自然重要,起码在近期他想让武化有些起色。地方的支行也要靠武陵发展,武陵疲软,支行也不能受益。你觉得是不是郭中州很快就要离开武陵?”
“近期,我想不会。赵观海和港商正在接洽卖市府的事情。从种种迹象来看,我觉得在明年之前他不会走,至于樟清姐说武陵的三家分行,应该是给武化钱了,只是可能给的少,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毕竟他们还是要给郭中州一点面子的。”
“武陵近期保持现状,对你比较好。”
冯喆默然,心里感谢裘樟清。自己刚到武陵,市里人事就变换的话对自己的确不好,如果近期郭中州走了,人员随之调整,那么就是意味着在今后相当一段的时期里再变换格局就丧失了可能性。
人挪活,不挪怎么有机会?
“郭中州要卖市府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搞活武化,不过这个过程估计会持续一段时间。”
“那,”裘樟清笑笑的说:“你要做打持久战的准备。”
冯喆点头。
因为以前的种种,郭中州对冯喆是有成见的,而即便郭中州现在离开了武陵,冯喆的位置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因此郭中州走或者留对冯喆而言目前意义不大,但最好现在不要走。
凡事还是要靠自己。
将省里的专家学者们接到武陵后,先搞了一番接待,而后休息了一天,接着根据专家们的意见,冯喆陪着诸人在早上去西城门外走游以表重视,踏访巡抚衙门究竟在哪个方位。
这些专家研究员基本都属于有了些年纪的,上年纪的人习惯早睡早起,用冯喆的话就是“怕死爱钱不瞌睡”,当然这三个特点是不能给大家说明的,为武陵人的“不足与外人道也”。
人都怕死,人都爱钱,但未必人都不喜欢睡懒觉,专家们要早起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现在太热了,早上去西城门外看看,一是表示工作勤快,二是此时气温稍微凉爽,那么等中午的时候大家就能回来坐空调房间对勘察的内容进行论证探讨了。
一行人走走停停,如同观光旅行团,大家又都是中高级知识分子,除了岁月的人生沉淀外肚子里比一般人懂的东西多得多了,而那个存在于地方志、传说中的巡抚衙门究竟在哪,其实武陵方面已经给出了倾向性的意见,专家们来就是要将这个倾向性的意见给落实拔高到“专家性论断”的层面,因此任务艰巨与否,似乎没有多大争论性。
由此,说说走走,走走停停,有个专家说了一个故事,故事内容是一个寡妇和一个鳏夫结婚了,拜堂时众人发现喜联写的是“从小便相识,大便情更浓”,大家都笑,说雅俗共赏。
有人也接着说了一个故事,却是个猜谜,内容是关于唐初著名诗人杜审言的。杜审言是杜甫的祖父,爷孙俩在金秋的一个黄昏,漫步田野,农夫正忙着收割,老杜触景生情,便吟诗四句考考小杜:四个“不”字颠倒颠,四个“八”字紧相连,四个“人”字不相见,一个“十”字立中间,问是什么?
这个专家问完有个专家要答,其他专家却不依了,拦阻说答了岂不是孙子?
大家哄笑,提问的专家无奈,说自己没那意思,只有给出了谜底:杜甫沉思片刻,给杜审言回答说答案是“米”字。祖父点点头,心里乐滋滋。
专家学者们也都一同答应:“我们心里也乐滋滋。”
马苏到了武陵后,基本就没有发声了,冯喆等了她两天,马研究员竟然不刺激自己,也真是奇迹怪哉。这下听大家都笑,他往马苏那里看,却见马苏黑漆漆的眼正瞄着自己,冯喆就转向别处,没想到马苏走了过来,问:“你怎么没笑?”
“笑不笑你都管?”
马苏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知道。其实大家都知道。”
冯喆摇头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马苏将太阳镜戴上说:“你若手里拿着锤子就希望世界上都是钉子。不说实话就算了。”
第544章逆行(九)
现在众人所站立的地方是规划中未来环城路的西面,这里坑坑洼洼有些荒凉,即便这个时节遍地绿色也难以让人将“美好”这个词为之赋予,不过这里也就是武陵市所主张的那个巡抚衙门所在的遗址,是此行着重所要考察的地点,于是大家就各自分开了,冯喆却无事可干,因为他又不是专家,他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彰显武陵市府对专家们给予的厚望与重视。
冯喆到了一片阴凉地,站了一会马苏走了过来,冯喆递给马苏一瓶饮用水,马苏接过说了声谢谢,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的客气,冯喆说我这是尽地主之谊,你这样,我反而觉得很不真实。
“我是那样吗?”马苏喝着水问:“你知道你身后这一片树是什么树?”
“不清楚。”
“这叫构树,也叫楮树。”
“哦,这东西长不高。没想到你对植物也有研究。”
“这里的地质不适宜长高大的植物。我刚才听有路过的人给它叫猪树。”
“又是构(狗)又是猪。”
“人云亦云,不过也可能是口误,因为是方言,我听不准确。你觉得你们武陵这个巡抚衙门是在这里还是哪里?”
“我不清楚。”
马苏看着冯喆,冯喆看着远处专家们的身影说:“那得听你们的,我一向要求自己实事求是,尤其是这件事。尊重科学,马研究员是专家,我听马研究员的。”
马苏却没有再说这个:“刚才那个谜语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杜审言和杜甫?挺长见识的。”
“你见识缺乏?”
“我认为自己的基础学科和历史以及一些专业知识上是有所欠缺的,起码比你们要不足的多,这一段接触下来,越发觉得自己需要活到老学到老。”
“你可以去进修。”
“我也想……”
“但你走不开,因为你要为武陵人民服务。”
“只要需要我,我就继续干。”
“服务到什么时候?市长,书记,或者更长远一点?”
冯喆看着马苏问:“我要是拜师,有人收没有?”
“你想两不耽误?我不收徒弟。”
“为什么?”
“我功底太浅,资历太浅。”
“拜师这件事,老师挑学生,学生也挑老师的。”
“有些话听听笑笑就好,当真就乱了套了。会让某些人失望的话,有人听了会受伤,有人听了会难过。”
冯喆说:“当真是莫测高深,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马苏哦了一声:“那我说点你能听懂的,杜审言是杜甫的爷爷,杜审言死于七零八年,杜甫生于七一二年。”
“哦,听懂了,杜审言给杜甫讲谜语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可能杜审言在给杜甫托梦。”
“我看大家都很高兴。寓教于乐通俗易懂喜闻乐见,就是个故事嘛。”
“专家将谜语故事说的像历史事实,历史事实就这样流传,被记载,就成真的历史了。”
冯喆点头说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你说的我明白了,你说的话我都记着,等有一天将它们记载下来,成为历史。”冯喆顿了顿说:“是真实的历史。”
“我说的你都能记得住?”
“尽量,找重点。”
马苏又换了话题:“构树的汁液对治疗银屑病,有一定的疗效,对治疗瘙痒和慢性荨麻疹也有疗效。”
说完了这句,马苏就离开走向一边。
冯喆心想我是嘴痒,又不是皮痒。
这里看完后大家又去了一中教师住宅楼那一片区域,这里有个黄土岗,植被也多了些,但是天气越热了,论证的重点又不是这里,大家兴趣索然,就打道回府。
下午专家学者们研究资料进行论证,冯喆没有参加,到了晚上陪大家吃了饭,坐在一起开了研讨会。
果然专家就是专家,一个个说起话来都头头是道口若悬河,将点带成片将片说成面,乃至与延伸到无限极,不过总结起来就是整体倾向于武陵政府选中的那个区域。
当然抱有不同意见的也有,为数不多。
马苏却一直没有发言。
第二天,大家没有出去,就西城门那片地方也没什么可看的,于是整整开会又研讨了一天,基本上已经形成定论了:赞同武陵的意见。
晚上赵观海亲自主持了宴会宴请省里来的专家,期间谈笑晏晏,欢声笑语,不亦乐乎,一片祥和气象。
这个聚会有主要领导在,已经属于非常重视了,冯喆就没必要参加,所以就没有参加。
宴会结束,工作人员依次到了专家学者所下榻的房间奉上此次武陵之行的专家费。到马苏房间的是一个女孩子,脸上还有青春痘,看来刚参加工作不久,将红包双手递给马苏,马苏问里面是多少钱。
这女子给其他专家也送了专家费,但像马苏这样当面问询的却还没有,就说是五千。
“五千?”
见到马苏似乎有些疑惑,女工作人员说领导专门交待了,这次论证活动对武陵意义重大,天又热,专家们远道而来非常的辛苦,所以专家咨询费要高于往常。
马苏说了谢谢,领款签字。等了一会,她给用手机亓思齐打了电话,说你听着别吭声,亓思齐问你搞什么,马苏却不回答,然后用房间的座机又给冯喆打了电话,问:“专家费给了五千?”
冯喆见是本地号,又不认识,本来没打算接,没想到接通了里面传出了马苏的声音,就回答说主要领导说了,无论这回到武陵来的正高职还是副高职,全都一个标准。
马苏说:“比其他地方标准要多一些。”
“盲人骑瞎马,请专家这种事我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别的地方什么样,还真不了解。”
“你为什么要请我来?”
“这是主要领导的意思,”冯喆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邀请哪位专家,请谁,是田小蓉同志拟定,报请赵观海以及陈为满市长同意的,我完全是按照名单上所列的去做,是工作。”
“我要是不来,你就是完不成工作?”
“可以这样说。我刚到武陵,工作完不成,是不太好。不过虽然之前不认识你,但此次结识,觉得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我有你说的那么好,那么重要?”
冯喆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专业知识好,这方面我很欠缺,我受益不浅。”
“真的只是这个原因?”
“当然,没想到你和思齐也是朋友。以后可以多请教。”
“既然你提到了思齐,我想问一下,我也‘当然’,你可以不回答:你为武陵服务,你想获得什么回报?”
“什么回报?”
“对,有些人这一辈子想要金钱,有些要美女、地位,或许还有我没讲到的,那你呢,你要什么?”
冯喆沉默了,马苏没有追问,亓思齐也在静静的听着,但这个时间并不长,冯喆回答道:“一定要回答?”
“你今后还要向我请教,你自己看。”
“其实你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我没有多么的高尚,我觉得,可能我就是想让自己做的更好一点。”
“好,我和思齐是朋友,你是思齐的朋友,我想问,你准备怎么处理你和思齐的关系?”
亓思齐的心揪了起来,她想要挂电话,她不想听冯喆会怎么回答,但是又渴望听到。
但是冯喆很久都没说话:“……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老师问的问题很尖锐……”
“你在犹豫,就是说你喜欢思齐?”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是思齐的朋友,你也是思齐的朋友,那我们也算是朋友,朋友问朋友,朋友之间的问答,难道不可以?我知道思齐喜欢你,你别说你心里不清楚。”
冯喆再次的沉默了:“……思齐是个很好的女人,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人能像她一样……这个问题其实以前我回答过思齐,但是她是不是觉得我回答的是真心的,我不能去强迫她认同。今晚你问我,我觉得很忽然。我感觉到你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我也为思齐有你这位朋友感到高兴……”
“你在恭维我,没必要。你就说你的。”
“……有一位外国女星曾说过一句话:如果有一位绅士,他一直在远处默默的注视着我,关心着我,那该有多好啊。”
“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心里,也一辈子不在身边。”
“我不知道你是否看过《罗马假日》,我很喜欢里面的男女演员,奥黛丽赫本出演公主的时候格里高利派克已经是知名演员了,也结了婚有了孩子,外人都说他们相爱了,但是没法在一起。派克将赫本介绍给了自己的好朋友,但是赫本结婚后派克却离了婚,此后派克又结了婚,赫本却离婚了。”
“人生就是反反复复,两人始终没在一起,我倒是宁愿相信他们之间是互相爱慕的……人这一辈子所遇到的事情太多,留在心里的遗憾也会很多。我喜欢的电影故事和不多,原因是和电影故事都是在一定的逻辑下进行演绎的,可是现实实在没有逻辑可言,但我们生活在现实中却总在向往电影和里的那些故事。”
“如果一个人想要做一件真正忠于自己内心的事情,那么往往只能一个人独自去做,孤独是与生俱来的……我这样说,不知道是不是算解答了你的问题。”
马苏反倒是沉默了,过了一会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善于用别人的事情来照搬到自己身上。天才和疯子只隔一线。”
“疯子?我在学校那会也有人这样称呼过我。一个能取得成就的人往往性格都是有些偏执的,而偏执的过度,可能就是接近疯子。”
亓思齐在那边心里五味陈杂,马苏已经将手机挂掉,切断了和她的通话,对着话筒问冯喆:“那你觉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又问我?那你呢,你觉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
“对,既然我们是朋友,所以问。”
“我先问你的,你回答。”
“张爱玲说,中年男人睁开眼就会感到孤独,原因是周围都是依赖他的人,而没有他要依赖的人。我人到中年,你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苏听完却挂了电话。
第545章逆行(十)
前前后后几天,今天算是专家们最后表述的时间。
其实大家已经知道结果,今天就是做一个汇总,然后形成书面总结。
冯喆到会场后看到马苏穿着一身白衣裙,白衣飘飘的和其他学者庄重的装束区别的很清楚,而且她最年轻,往那里一坐像是某位专家的助手,这情形倒是像冯喆在市委那边开会的情景。
马苏的表情就像那晚在至真酒吧,模样冷淡,像是天鹅优雅的在湖水中漂浮。
会议主持人邀请大家发言,按照越往后越重要的逻辑,首先点了马苏,马苏却婉拒:“我还没想好。还是请其他的专家说,我再考虑、汇总一下。”
马苏不想说,也没人苛求。
时间过的很慢,专家们洋洋洒洒旁征博引妙语连珠,怨不得有人说越是知识渊博的人越能将复杂的事情说的通俗易懂,简单的事情说的含义深刻。
但这都不是冯喆想要听的。
这样结果差不多就出来了,和前几场论述的情形大致相同,赞成武陵官方意见的占了绝大多数,也有人说还需要再慎重。
但是今天这个会议就是最终意见,少数服从多数,一旦结束,再论证其实毫无意义,因此大家将这很少的反对意见当成学者们的一种对待问题的谨慎态度。
终于剩下了马苏。
“老师和前辈们都将要说的说完了,我现在就是在画蛇添足。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将自己在武陵之行当做一次旅游,就是跟着大家来参观的,这话说起来蛮不好意思。可是主办方这么热忱,我要是在今天什么都不说,估计他们不会愿意,也有些对不起人家,所以,我刚才想了这么久,才有了以下几句话,不过希望不要将我说的当回事,就是滥竽充数吧。”
一向冷漠呆板的马苏说话依旧的非常的客气,这种客气中隐含着某种不确定性。
“有一点是所有人都同意了的,根据地方志和民间传说,以及大家的现场勘察,武陵明清时期的那个巡抚衙门以前存在于西城门外是确切无疑。”
“西城门外,也就是武陵一中老师们的那一片住宅区田地不多,当然农户的院落也有一些。不远有着一条河,河道修得很牢固,工程质量不错。河水流量不是太大,原因是上游分流治理了。这条河以前不在这个位置,是最近几十年将河水修渠方便管理造成了改道。这个区域是即将要修建的环城路所在的东边地区。”
“在环城路的西边地区,那里没有人家,基本是耕地和滩涂,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全是低矮的构树,这种植物地下根系非常发达,生存能力很强,一条根能延伸很远,根系钻出地表后又长成了一棵树。也就是说那里都是野生的而不是人为种植的树木。”
马苏说到这里,在座的有些人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但是总要让她将话说完。
“可以看得出,未来的环城路西边一直种植的是庄稼、没有住户、没有高大的落叶乔木,比较荒凉,环城路的东面则相反,人多团杂,土质肥厚。这能得出一个结论:西城门外如今都是农田没人居住的那一片,以前是河流的主河道,正因为是主河道,因此土壤下面都是砂石,而土壤的厚度就不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一片不适宜高大的落叶乔木生长存活。武陵方面可以找地质队钻探一下看看那一片的地质到底怎样。”
“而东面这边从前就住着人家,树木丛多,我想,不管是古人还是现代的人,所居住的地方首先要考虑防火防水防止自然灾害,那就要将房子盖在远离水患的地方,现在的人都有钢筋水泥尚且如此,古代的人只有土木砖石他们会怎么做?因此,要是明清时候将巡抚衙门修建在环城路以西的地区,也就是以前河道所在的附近,是不是有些不拿巡抚大人的安全当一回事?”
“大人一生气,后果很严重,轻者革职查办,重者人头落地。引申一下的话,就是想将朝廷命官置身于险地,居心叵测,是不是有造反的嫌疑?造反就要杀无赦,是要株连九族的。”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鸦雀无声。马苏看着冯喆,表情犹如那晚要拿一瓶皇家礼炮回家一样。
自古以来都是兵贵精不贵多,将不在勇而在谋。一个人顶用,就可以以少胜多、以一为十、以寡敌众。
冯喆表面平静,内心如热油翻滚:终于等到你,你今天这一“炮”开的好。
太好。
简直就是呱呱叫别别跳震耳欲聋振聋发聩遍地开花四仰八叉。
只有成功的计划才叫做绝招,一切没用的意念都叫做胡思乱想。
……
韩琦坐在赵观海办公室外面的房间等待着接见,和他一起等候的还有武陵化工集团的老总周向阳。
林怀斌轻轻掩上赵观海的门出来,对韩琦和周向阳说要再等一下,领导在忙,而后为两个人泡了茶,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时韩琦的手机震动了,他皱着眉一看号码,接通后不耐烦的说“有完没完!”将电话挂了,手里摸出一支烟却没有找到打火机,周向阳将自己的打火机拿了出来,韩琦一看,档次很高,眼睛眯着瞅着周向阳:“周总总是有备无患啊。”
韩琦的话里有话,周向阳微微一笑说:“你才是总,我算什么总?跟要饭的差不多了,回头去韩局手下混碗饭吃。”
韩琦将打火机接过点着烟,但是没还给周向阳而是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老板越是大,火机越是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我这哭穷。”
周向阳依旧的微笑,这时林怀斌回来了,进到了赵观海办公室里面,而后出来叫韩琦进去。
韩琦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放进烟灰缸,拎着包进到赵观海屋里,紧接着周向阳就听到里面传来赵观海在斥责韩琦的声音。
赵观海这几天的心情不好。
郭中州为了给武化集团找贷款寻钱结果四处碰壁,火气大,和日盛的接洽也没有进展,而本来最不应该出问题的西城门外那场专家的论证会居然也出了差错,十几个省里的学者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那个巡抚衙门遗址就是在一中教师住宅楼不远的方位,这和市里的意见南辕北辙。
可刚开始那些专家并不是这样的。
韩琦前不久刚成为市公安局副局长,赵观海要骂,那随他去,他知道自己这顿骂必须承受,外面坐着周向阳,也许赵老大有杀鸡骇猴的意思,反正自己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就是最好:他要是哪天不骂你,可能就是要不用你了。
等赵观海训斥结束,韩琦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赵观海的办公桌上,赵观海没有急着看,又问询了韩琦几件事,让他离开了。
韩琦走了出来,一脸的满不在乎,似乎刚刚赵观海骂的是别的人而不是自己,他手里又摸出了烟,掏出刚刚从周向阳手里顺来的打火机点着,刚吸了一口,手机又震动了,韩琦接了电话大刺刺的说:“就你事多。我不管,少给我诉苦,好鼓一打就响,好灯一拔就亮,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我告诉你,事情要是办不好,你给我卷铺盖走人……”
周向阳知道关于韩琦的许多事情。其中在武陵一些人口中流传的比较广泛也最邪乎的,就是韩琦的“提起裤子不认人”。
当时韩琦还是西城门外一个派出所的所长。有一晚,辖区一个旅社的老板按照惯例请韩琦晚上喝酒。
其实根本和喝酒没多大关系,是旅社里刚来了几个外地的小姐。
当晚韩琦在这家旅店挑了两个长的不错的女子陪自己唱歌、跳舞,而后带了一个年纪小点的去开了房间。
韩琦的传呼机猛地开始响彻了。
那个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韩琦是有着相当的机警性的,他一看寻呼机信息的内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好了衣服并打开了门,一只脚站在门外一只脚跨在门内,对着不知所措的女人大声的喊:“老实点!不许动,那个男的跑哪去了?”
韩琦刚刚喊完,旅社的楼道上已经过来几个警察,韩琦认识,这几个人是区公安局治安大队的,今晚是突击扫黄,他们看到韩所长气喘吁吁的有些奇怪,问韩琦怎么回事,韩琦回答说自己刚才夜巡到这里,旅社老板举报说这个房间可能有人**,没想到上来却被那人溜了。
事情过去之后,有人终于将这件事传了出来,不过时过境迁,也只能当故事逸闻来听了,也许就是有人故意在抹黑韩琦也不一定。
周向阳微笑着对林怀斌点头进去,赵观海的脸色沉静,似乎刚刚他根本没有生过气,还让林怀斌将门带上,看来要和周向阳做长谈。
林怀斌将刚刚给周向阳沏的茶端了进来,冲着周向阳的笑脸点了一下头将门关上出去了。
林怀斌知道赵观海和周向阳的关系不错,当年周向阳就是通过赵观海搭上了郭中州这条线,而后不久,武化集团的老总就变成了这个周向阳,虽然武化集团在周向阳的手里并没有起死回生,还江河日下,但是事情总有人在干,长江后浪推前浪,日子总要往前走。
……
日盛的姚嘉又约了赵观海今晚吃饭,赵观海并没有当即就答应。
这个姚嘉嘻嘻哈哈,装疯卖傻,于真真假假玩笑之中想办成一件事,以为和自己暧昧着打情骂俏就会让自己神魂颠倒。
姚嘉想这样就拿捏住自己,想施展美人计,好啊,那就来啊。
姚嘉在吊胃口,这对于赵观海而言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本来赵观海还想和姚嘉这样再拖下去,但是这几天他越来越没有那个心情了,加上韩琦将姚嘉的资料搞到手了,于是他答应了和姚嘉吃饭,但是今晚一定要达到目的,懒得和她再虚与委蛇了。
……
“日盛真的想和武陵合作?”
“跟武陵合作不就是和你合作?我只是个代表,是日盛想要和你合作。”
“话不能这样讲,”赵观海检查完,将所有属于自己的物品全收拾好,没有遗漏了,说:“姚小姐,作为个人,我不能代表武陵,要是作为武陵和日盛的接洽一方,我只能遵循于原则。你们日盛要谈,就往正确的途径上走,不然就没有接触的必要了。”
姚嘉不明白赵观海怎么忽然就变了口气:“我们不是已经开始谈了?而且,我可是很有诚意的。”
姚嘉一脸的媚态,赵观海轻轻的笑了,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姚嘉的面前,脸上微笑着说:“姚小姐,晚了,有事回头到我办公室面谈。”
姚嘉一看就傻了眼,这是几张她和一个男子幽会的照片,照片照的很清楚,连她在床上的表情都纤毫毕现。
照片里的这个男子对姚嘉太重要了,她的脸色刷白:“你……你……你哪来的这些?”
“姚嘉小姐,你很漂亮,所以我很注意你。你们日盛之前在别的地方和谁接洽,做什么生意,我都知道,但这对我无关紧要,既然你们想和我们武陵谈,那就按照武陵的规则来,你要是想故技重施,或者以为武陵的人和别的地方相同,那可就不好说了。”
赵观海有些循循善诱:“姚小姐,你年轻,又漂亮,前程无限,我个人很欣赏你,但日盛和武陵的合作,还是不要参合私人情感的好。”
“赵市长,你……我……我……”
“很晚了,祝你晚安。再见。”
赵观海说着走了出去,将门带上了,姚嘉猛地将枕头扔到了地上,嘴里骂了一声:“老混蛋!”
第546章我想知道记忆是你所持之物还是所失之物(一)
教育局局长顾金山和招生办副主任谭永年正坐在冯喆的办公室里汇报工作,宗善明进来说一中的两名退休老师在西城门那里出了事,现在正往医院里送。
按照顾金山的说辞,武陵教育局副局长兼招生办主任常远山今年收了一个学生家长的好处,但是却没有将这位家长的孩子送进想要去的大学,事情没办成,那位家长一怒,搞了一份材料递进了检察院。
检察院的人和常远山也熟,悄声无息的将他叫了去,而后做了工作,安抚了那位家长的情绪,大事化小,但是常远山因此受到了刺激,心神疲惫,身体出了状况,事情解决后就住进了医院,前天晚上停止了呼吸。
人已经没了,事情还在,常远山生前所作所为教育局内部人员全都清楚。
这样导致的后遗症是已经死了的常远山的家属对教育局怎么召开追悼会和召开追悼会的规格有了意见。
顾金山说,常远山虽然已经去世了,虽然人死为大,但他生前总是在工作中犯了错误的,检察院没追究,可是局里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谁都明白怎么回事,说什么的都有,现在如果按照正常的殡葬规格来处理,开追悼会,那无异于说常远山就没有犯什么错误。
因此局里有人强烈反对,顾金山这个局长没法让意见统一,工作没法一致,只有要家属方面偃旗息鼓,便宜行事。
但是常远山的家属却不答应,他们认为当初检察院既然没有立案,事情就算是没有了,别人说什么有意思?再说那个别人究竟是谁,是谁谁站出来当面说清楚。人都死了还要怎样?好歹常远山在教育局工作多年,人这会去世,教育局就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态度,不按照程序给逝者一生划上一个句号,局里的相关人员都不到场,那算什么?今后家属们还怎么见人?真是让人寒心。
就此,持两种见解的人针锋相对,家属因此就在教育局闹,还将情况反映给了市里,于是冯喆将顾金山和招生办现在主持工作的副主任谭永年叫来了解一下情况。
冯喆撇开顾金山让宗善明先说。
“西城门一中教师楼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绿化区,这个绿化区原本是个黄土岭,老师们住到那里之后,一些退休的教职工就在上面栽树种花的,还有人在那里开垦畦地种植蔬菜的,一中拨了一笔钱购置了健身器材,慢慢的那里成了一个休闲娱乐的场地。”
“这一段西城门那里规划拆迁,后来暂停了,今早,有人开着钩机铲车在绿化区动土,说是市政绿化,被健身的老师们拦住了,教师们说那一块拆不拆还没给个定论市政这明显的是在搞缓兵之计。绿化的这一方是建设局派过去的,说绿化区不是教师住宅区,再说也不是拆教师住宅,老师们管的也太宽了。”
“这样两边就吵了起来,铲土车照开,闹的不可开交,不过没一会,挖掘机从土里面挖出了几块大青砖,有两个老教师说这大青砖是古物,黄土岭下面一定有文物,不让这边再动,建设局置之不理,说有人居心叵测,文物哪能就在土表上,这砖头摆的太显眼了,虽然不是他们鉴定专家,但这么明显就是普通人都能看出有人是故意捣乱的。”
“建设局这边和教师倒是没动手,但是有两个老师上了年纪,说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捣乱,情绪激动,身体不适,现在被送进了医院,”宗善明说着看着顾金山,顾金山却没有表示,宗善明只有又说:“我去西城门那里看一下,了解一下情况?”
冯喆让宗善明走了,问顾金山怎么说,但是没指哪件事,顾金山说听冯副市长的,冯喆知道他还是说开追悼会而不是指西城门外的事情,就说:“人死为大。检察院没有立案,你们局里不宜自己乱了阵脚。”
“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人无完人,谁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从来不犯错?教育局是一个团体,是一个完整的形象,今后工作还是要做的,开一个追悼会能怎么样,改变不了什么嘛。”
顾金山听了点头,冯喆对谭永年说:“这一段你主持招生办工作,那就要拿出个姿态,毕竟大家都在一起工作多年。追悼会开了,可以在悼词上讲究一些,你说呢?”
谭永年感到了冯喆的宽厚。其实他的意思和冯喆一样,自己现在是主持了招生办工作,可还不是主任,在追悼会这件事上太认真会让人觉得自己心胸狭窄,但顾金山受到局里别的干扰太多,反倒是不好明确了。
现在冯喆发话,谭永年连忙表态:“冯副市长指示的是,我认真体会,完全彻底的贯彻。我回去一定照办。”
冯喆点头,看着顾金山说:“宗副秘书长去了西区,你也去一下。”
在西城门那的黄土岭里放置疑似的古砖这个念头,冯喆曾今也有过,但是后来没有付诸实施,他觉得那样做用意太过明显了。
可照现在这种情况看,有人和自己操着同样的心思,目的是不让那一块的拆迁顺利进行。
可是要做就做的完善,连市政管理搞绿化的人都觉得显眼,唬不过去,那这样岂不就是欲盖弥彰了?
那这样做的人是谁呢?
教师们?
有可能,毕竟牵扯到了自身的利益。
赵观海?
也有可能,可以嫁祸、转移视线推波助澜。
李德双?
更有可能,如果李德双就是西城门外拆迁规划背后的开发商,他这样做的目的和赵观海就是一样的。
那究竟会是谁?
冯喆正在胡思乱想,亓思齐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还是那样的冲:“冯喆,你们武陵怎么回事?”
“这边今天天气很好啊,我也挺好。”
“你别给我扯东扯西,你是挺好的。”
“那你还要我整天以泪洗面啊。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领导指示。”
“要开研讨会的是你们对吧,开完会了达不到目的了,就开始下三滥耍阴谋诡计了。怎么就那么无耻,解决不了提出的问题,就解决提问题的人是吧!”
“什么阴谋诡计?”
“你们开研讨会不就是想名言正顺的能拆迁,可得出的论证结果没有符合你们的意思,觉着这些专家不能按照你们的意思办事,就拿这些专家出气是吧?什么玩意。”
冯喆心里一动,问:“怎么了?是不是马苏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马苏出事了,你知道什么!”
“马苏怎么了?”
亓思齐愤愤的说:“我告诉你,来请人的是你,马苏当时根本就不愿意去,你死缠烂打的,她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走了一趟,结果现在呢,成天的有人给她打骚扰电话,满嘴的污言秽语,还骚扰到了马伯伯家里。她平时专心搞学问,就没得罪过谁,不是因为你们那个巡抚衙门的破事是什么?这太可恨了!”
“那让公安部门介入,查。”冯喆一说,亓思齐哼了一声:“报警?”
冯喆说:“这件事里面有人捣乱。我一会给马苏打电话。”
“报警太便宜了!不管是谁在搞事,我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不是你捣乱吧?”
冯喆生气了:“怎么可能是我呢?我为什么要那样做?你怎么能这样想?怎么一出事总是想着我?”
“你不分管文教的?没完成市里的意思,遭领导批,你恼羞成怒了,就那个跳墙呗。”
“我是狗吗?我急什么急。我要骚扰也骚扰你!”
亓思齐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不是你。有些人真太可恨了!”
“我还是去见一下马苏吧,你可得为我美言几句,她本来就不待见我,要是怀疑了我,我真是说不清了。”
“你怕过谁啊?马苏有那么小气吗?”
冯喆猛然觉得马苏可能在亓思齐身边:“我是说真的,其实我也不太赞同市里的方案,可我到了武陵决议都出来了,那边征地拆迁也已经开始,我人单力薄,说什么也不顶用。这次来了那么多的学者专家,在论证那件事上我又没有什么发言权,人家说什么就什么。不过,后来就马苏坚持己见,这真是难能可贵,我真的很钦佩她。”
“是吗?马后炮,我还没听你说过佩服谁。”
冯喆认真的说:“说真话的人不多了,尤其在一些领域中前辈和长者是很有分量的,马苏等于将他们都否定了,敢挑战权威,这需要有极大的自信承受极大的压力,真是因为马苏的坚持,后来那些人不能不对正确的意见投赞同票。”
“什么权威,一窝见风使舵的老混蛋!知识分子的气节全都被他们这些所谓的专家给败坏完了!”
“所以马苏更是难能可贵。思齐,马苏这个朋友真是交的好。”
“哦,原来我还不是一无是处啊……”
“谁敢说你一无是处!这样,我也不打电话了,我尽快回去见一下马苏。这事闹的,她可别误会了我,那我真是风箱里的老鼠了。”
亓思齐愤愤的说:“你们那当时提出规划拆迁的是谁?谁在那准备开发房地产?这人嫌疑最大。我不会放过他!”
亓思齐挂了电话,对马苏说:“我就知道他也不清楚。这群孙子。”
马苏没立即回答,过了一会说:“既然这样,就好事做到底。”
“干嘛?什么好事?”
“都论证过了,我写篇文稿记载一下,宣扬一下我的学术成果。”
亓思齐伸手攀住马苏的肩膀笑:“呀,这下大家都知道了,有人真的要恨死你了。嗯,我来办,发到日报上,这叫马才女一炮震岭南。”
马苏说:“难道他们还不恨我?写不写见不见报没区别的,那我就还是写。”
……
宗善明的电话打了过来,说西城门那边基本已经没事,建设局副局长到场,解释说他们也是按照规章操作,教师们的阻挠毫无理由。
宗善明还说,据他自己看,这些挖掘出来的青砖还真是古物,不过埋藏的比较浅了些,砖上粘的土也是新鲜的,不像是日积月累沉淀下来的,这个季节草木疯长,青砖附近的草明显的和别的地方的不一样,没长多高。
冯喆想想,决定去见一下陈为满,走到陈为满办公室外,田小蓉正好从里面出来,田小蓉对冯喆点了一下头就离开了。冯喆觉得田小蓉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陈为满见了冯喆就说市政建设绿化是统一步骤,一中的老师们怎么无处不在?就算论证了巡抚衙门是在那里,也没说不前面的拆迁征地不继续进行了。
看来田小蓉对陈为满发了牢骚,不过冯喆来意不是这个,但他这会又觉得不提马苏的事情最好,就汇报了宗善明讲的情况,还说了关于招生办主任开追悼会的事情。
今日事今日毕,冯喆有事就及时请示,陈为满觉得满意,也没再说什么。
第546章我想知道记忆是你所持之物还是所失之物(二)
冯喆本想将亓思齐叫上一起去见马苏,但是到了省里之后觉得自己倒不如直接单独找马苏。
每次总将亓思齐拉上显得自己不光明磊落,好像离开亓思齐自己在马苏那边就办不成事。
但是到了社科院之后马苏却很直接的说她现在没时间。
马苏似乎很忙,桌上摊开着几本砖头一样厚的书,她没等冯喆找措辞就让他约亓思齐,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有话到时候再说。
马苏的简单明了倒是让冯喆越加的觉得困难重重,出来之后,看时间现在还早,他不想这个时候找亓思齐,但是也不想回家,看着匆匆的人流和车辆一瞬间竟然有了一丝的迷惘。
将手机翻开,找到了春雁的号码,可是好大一会却没人接,冯喆更加的怅然,而后再联系裘樟清,可是裘樟清却不在岭南。
无处可去了。
思来想去的,冯喆到了至真登记了房间,而后再次打了春雁的电话,还是没人接,借着订包间询问,饭店的回答是春雁已经离职,不在至真工作了。
古人有寻隐者不遇,如今自己是寻人者,也不遇。
百无聊赖的一个人睡了一会,迷迷糊糊中被亓思齐倔强的来电给吵醒了。
亓思齐听着冯喆鼻音很重问你是不是感冒了,冯喆说我好好的没事,亓思齐说你快被自己给睡死了,现在几点你就睡觉,晚上准备干嘛呢你?
冯喆张口就说:“我现在睡是因为早上起的早,从武陵赶来累得慌,晚上准备陪你吃饭。”?
“你是说我爱睡懒觉吧你?你赶来是找马苏你有多累?累了也是你自找的。”
“我怎么就是找马苏了?找马苏是工作,找你是私人事物,公私兼顾。”
“那你这次来先找我了吗?你什么时候和我之间有过私人的事物?”
“我和你有工作上的隶属关系吗?不是私人的事哪还有别的?我还不想着睡饱了有精神再见你,不然昏昏然对你也不尊重。先易后难,老鼠拉铣把大头在后面。”
亓思齐哼了一声:“我就是那铁锹。”
冯喆说你是精钢,而后不想吵嘴连忙说了自己所在的房间,亓思齐问:“你怎么就那么爱去至真?”
冯喆想都没想说:“因为我爱在至真喝粥。”
亓思齐忍不住就笑了:“滚。”
亓思齐到了的时候冯喆上身只穿着背心刚刚洗了头正在擦,她进门说酒店的毛巾能用?冯喆回答说:“酒店的床我刚刚都睡了,酒店的房间你也进来了,酒店房间里的男人你不也来见了?”
“你这个男人不是酒店专属的,”亓思齐说着见冯喆脸上沾着一根头发,伸手就给他捻开了,可是猛觉得太亲密了。
两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亓思齐表情凝固了一下有些不自然,转身往房间里面走,说:“给马苏打电话骚扰的那些号码都是外省的。这些贼头鼠脑的家伙。”
“是不好查,不过我在市里也没问清楚那一块地要给谁开发。或者,就是郭中州陈为满想囤地。”
“陈为满不清楚?郭中州能不知道?囤地也要有人接盘。不管是谁,让他搞不成他不就急了?再等等他自己就会跳出来,到时候再收拾他——那时候给你说不让你去武陵,你非去,你就爱找不自在。”
“我喜欢挑战,我就是命贱——我哪能从他们俩嘴里套出话?”冯喆擦干了头发过来整理床褥,亓思齐的视线随着他左右,他在注视下将被子叠成了豆腐块,亓思齐就笑:“你在干嘛?”
冯喆愣了一下又将被子摊开拉平了,亓思齐更笑的厉害,冯喆掩饰的将衬衣穿上,说:“其实我刚才根本没睡着。”
亓思齐没吭声,冯喆继续道:“人生四大悲剧:穷得没钱做坏事,熟得没法做情侣,饿得不知吃什么,困得就是睡不着。”
亓思齐不想让他再受窘,说:“马苏准备将关于武陵巡抚衙门的考证论文发表了,她在赶稿呢,我到时候给她发在日报上。”
冯喆一愣,说:“是吗?没写出来吧?暂时别发。”
亓思齐不明白了:“为什么?”
冯喆心说离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哪能只是一个什么简单的论证,嘴上回答:“要发的话,最好先发在学术性的期刊报纸上,到了日报辐射性太大,影响太广。”
“影响大了怕什么,人人皆知这不正好证明了马苏的坚持?”
“马苏的坚持是正确的,可是之前并非所有的专家都在附和武陵的意见,你要这样一搞,可能会让有些专家变得很被动,打击面太广,有人会无辜受伤。”
“被动?受伤?”亓思齐嗤之以鼻:“那些人还要脸吗?二皮脸。”
“这个……最好由我们武陵和专家一起提出,互相通一下气,这对社科院和武陵都好,对马苏今后也好。”
“害怕影响?就你会做人。你们武陵不是以前不想按照马苏的这个意见走吗?”
“此一时彼一时,时代不同了,时过境迁。”
冯喆想轻松一些,但是亓思齐却没理会,冷笑说:“你们武陵和那些老不死的专家一样,既想当婊zi又想立牌坊。”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要是没有马苏,现在论断的结果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你们武陵在这件事里能捞多少好处。你那心思飘忽不定的。我不管了,你自己和马苏说去。”
马苏来的并不是很晚,她到时候冯喆和亓思齐已经在下面饭店包间里等着了,大家先开始吃饭,而后冯喆就说马苏要是有关于巡抚衙门的论文能不能先在小范围内讨论一下?
马苏没有吭声,亓思齐就叉开了话题,过了一会马苏忽然的说:“我听人说你特不是东西。”
冯喆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再想,她这么聪明,要是已经猜测到自己当时邀请她到武陵的真实用意,就是气不过骂自己几句也没什么。
亓思齐咯咯的笑,点头说:“就是,其实我早就想这么说了,马苏,你告诉我,谁给你说这句话的?简直就是英雄所见。”
马苏却认真的说:“有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很有根据,我在没见冯喆之前还是不敢确认的,现在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冯喆一副愿闻其详的架势,马苏说:“你在岭大的时候,一般基本不怎么睡宿舍对吧?”
“对。”
“一般就是去宿舍也很快就会离开是不是?”
“是。”
“你是不是和有个叫赵枫林的同学不对付?”
这怎么又跟赵枫林扯到一起了?心里疑惑,冯喆仍旧点头:“是,不过是出了学校之后,在学校的时候我们还是……”
“不管在学校还是出了学校,有就是有。”
亓思齐插话:“到底怎么了?那个赵枫林我可知道,冯喆怎么他了?”
“不是赵枫林说的,是其他人,她那时候和赵枫林恋爱,有一晚,你们宿舍没人,结果她就在你们宿舍留宿了,而第二天是礼拜天,理论上你们宿舍的人都应该很晚才回校的,她要离开应该是很从容的,可是你那天去的很早,而且一进到宿舍里就不出来了,躺在床上就是不离开,她着急,赵枫林也没辙,就这样等了很久,你才离开,她才得以解脱。”
冯喆问:“于是,她、包括赵枫林觉得我就是故意在整他们俩?”
马苏反问:“难道不是?”
亓思齐笑的乐不可支:“冯喆就是蔫坏,那个女生可能早就想去洗手间的,这下憋死了,还有,赵枫林是学生会的,他留宿女同学要是被发现了就太有噱头了。这个学生代表也真是会以身作则。”
冯喆想想,摇头:“我真没印象。”
“怎么会没有印象?就我对你的观察,你这人很仔细,你能看不到宿舍里多了一双女人的鞋?”
马苏觉得自己很仔细?冯喆苦笑:“虽说禀性难移,但是人的有些属性的确是后天环境给改变的,有些人本来性格开朗,可是经历了打击之后会变得内敛忧郁。我怎么能知道宿舍里竟然有一个女的在?那个宿舍除了我,床铺基本上都用帘子将自己和外界分隔开了。难道我还一个个掀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人成双成对?就是地上的鞋,男生和女生不同,平时床前三双五双乱堆在一起的是家常便饭,我要是进门就在地上找有没有能套住女人的三寸金莲的东西,那我才是真的蔫坏不正常。”
“再说,赵枫林完全可以找借口将我支出去让人家女生离开呀,赵枫林为什么没那么做?”
亓思齐听到了关于冯喆的往事,她追问马苏那个女孩是谁,马苏说你也不认识,冯喆故意的说:“反正不会是兰若。”
亓思齐问:“兰若又是谁?”
冯喆回答说:“兰若是赵枫林的老婆,她是赵枫林到了武陵工作后才认识的。”
亓思齐本来已经喝了很多酒,马苏知道亓思齐只要见到冯喆心情就好,但是今晚她有些话必须当着亓思齐的面问冯喆:“如果我在武陵没有坚持原则,你会怎么样?”
冯喆顺嘴说:“我会怎么样?邀请你们专家的是武陵市政府,我就是负责一块干活的。我不怎么样。”
马苏听了站起身就走,嘴上淡淡的说:“谢谢你请我吃饭。”
亓思齐诧异的站了起来:“马苏你干嘛呢?”
“思齐,作为朋友我说一句,如果有人根本没将你当回事,你干嘛将他当回事。”
亓思齐扭头看着冯喆:“他一直就这样啊。”
“那是你,我是我,做朋友要坦诚,这是起码的。”
亓思齐有些急了,她过去拉着马苏说:“冯喆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冯喆,你说。”
冯喆没吭声,马苏瞧瞧他执意要走,亓思齐更急了,喊冯喆:“你倒是说话啊,你怎么马苏了?”
“一网打尽,”冯喆猛然说道:“应该说是除了你之外一网打尽。这样表述,你觉得满意吗?够不够坦诚。”
马苏听了盯着冯喆,冯喆和她四目相对,谁也不屈服的样子。
但是马苏很快重新回到了位置上,亓思齐看着冯喆皱起了眉,等她过来,冯喆起身给她扶着座椅,亓思齐坐下忽然抓着将筷子给摔了:“冯喆你混蛋!到底怎么回事?”
冯喆为三人都斟了一杯酒,自己先一饮而尽,而后看着空酒杯说:“如果所有的专家学者连薄薄的地表下面厚厚的砂石都看不出来,如果不能据此推论出之所以有砂石是因为那儿曾经是河流的主道,如果不能据此得出砂石地是不能以此为基础建造房屋的,如果他们连这个基本的常识都不能真切的表述清楚,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专家?是干什么的专家?”
“如果某个领域公认的专家学者教授们都开始睁着眼睛说假话说瞎话,连研究自然学科的知识分子都开始满嘴的屁话鬼话,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我这个对文物对历史对自然科学的外行都能看出很明显的这一点,他们明知有假还故意将错误进行到底,那他们究竟有什么值得我尊敬的?”
“我想问一下:这些所谓的专家学者的职业素养在哪里?他们天天以专家学者自居不觉得脸红?他们的良心在哪里?他们有良知吗?”
“难道像这种人,不应该一网打尽?”
“对吃人饭不说人话的伪专家、伪学者、伪教授就要除恶必尽。”
亓思齐皱眉:“包括马苏?”
冯喆着看着亓思齐:“不。我知道马苏是会说真话的,开始我就知道。”
亓思齐猛地伸手在冯喆肩上捶了一下:“那她要是没坚持自己呢?”
“那只能说你还没我理解、了解马苏。”
亓思齐依旧很生气:“这和理解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朋友。你下午还说不让马苏发论文的,现在出尔反尔,你到底想什么?”
“我是不想将火烧到马苏身上,可以小范围的发,像你说的大张旗鼓会给她招来没有必要的嫉恨,”冯喆又给自己到了一杯酒,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也是朋友,不信你问马苏。”
马苏端起酒杯问:“那要你怎么一网打尽?怎么除了我一网打尽?”
第547章我想知道记忆是你所持之物还是所失之物(三)
亓思齐也跟着马苏问:“你准备怎么除了马苏之外一网打尽?”
冯喆不想说的太多,但是不说点也不行,就面无表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专家也好,学者也罢,教授也行,总归都是做学问、都是有知识、是某种专业方面值得社会大众尊崇的标杆。假设,这些学者专家教授在生活中遇到什么事不得不撒谎,甚至是善意的谎言,那可以原谅,因为生活本身很复杂,人无完人,不可能追求尽善尽美,起码生活中完美无缺的人我还没见过。”
“但是涉及了专业的领域,这些专家们可以辩解说自己还不了解,可以对问题有所保留,但你不能明知故犯的说假话。”
“即便到了必须要说假话的时候,你可以沉默。”
“再退一万步,假设你想要沉默都不可能,有人或者某种力量迫使你不得不说违背良知和良心的话,那你可以说一些不害人的话,说一些无伤大雅的话,这个叫做做人的底线。”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专家学者们都说话像放屁,满口的胡言乱语,还怎么教授学生?教出的学生又能学到些什么、传承些什么?怎么进行课题研究?研究的成果又会是什么?这些成果又有多大的可信度?”
“既然说假话,就要有承担说假话的责任心!既然造假就要有被追究责任的准备,他们以为吃吃喝喝随便放几个屁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这些人的良知还没有书本上的几页纸厚……哦,不是,有几页纸厚,厚度就是五千块钱。”
“怎么就害人了?”马苏问:“无非就是在你们未来的环城路东或者西的事情,害了谁了?”
“害了武陵所有的人!害了‘知识分子’这个名声!害了能到西城门走一圈的所有人!影响之恶劣是罄竹难书的!”冯喆变得有些激动:“堂而皇之的弥天下之大谎!随便找个小孩问一下都知道房子在河滩上没法修,因为可能会遭到水灾,这是做人的基本常识!那专家学者们是怎么了?”
“因为他们是权威,听了他们的结论后社会大众会不会怀疑自己所知道掌握的知识怎么会是错的、自己的价值观怎么是错的?这影响有多大?造成的恶果能估算吗?”
亓思齐问:“你别提升到那么个高度,你就说马苏,怎么除了她一网打尽?”
冯喆用手拨了一下碗碟里的勺子,看着勺子一圈圈的转着,说:“其实很简单,马苏要是在最后那一次论证的时候保持沉默,我会让你打电话将她支走,或者想办法让她不在现场。她在那些专家学者中是最年轻的,表决的时候没有她,承担后果也轮不到她,这事跟她就没关系了。”
“你怎么就能保证马苏不附和其他人?”
冯喆很平静的看着马苏,嘴却在回答亓思齐:“我说了我信她。”
“怎么信?具体点。”
“信任一个朋友需要有理由吗?相信一个人没有原因。如果真的要我说的话,可能就是她从一开始就对我拒之千里之外的那个感觉吧,就像你不总是在骂我‘赤裸的卑鄙’,可是咱们俩不也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冯喆说着又拨了一下勺子,亓思齐伸手将碗碟拿走了,冯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好吧,其实她早已经暗示我了,在西城门外那次问我构树和楮树,就这样。”
“什么构树猪树楮树,到底怎么一网打尽?”亓思齐还是不屈不挠。
“那天论证的结果如果是倾向于被一网打尽的,就让这些专家们准备好在今后的日子里接受社会各界的质疑吧。希望那时候他们的脸皮能像五千块钱那么厚……好在,马苏将自己的观点给抛了出来……”冯喆真真假假的说:“省里的专家们应该庆幸,应该感谢马苏,是马苏将他们的名声给挽救了。”
“你也太狠了!”亓思齐皱了眉:“幸亏马苏的坚持。”
马苏却并不对冯喆的解释感到满意,她觉得冯喆有所隐瞒:“你是负责文教的,得出这样的结论,你对武陵怎么负责,对你的上级怎么负责?”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我是负责文教的,我就对文教负责,我怎么就不是对武陵负责了?至于上级,他们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的……”
“要是他们不会理解呢?”
“迟早会的。人活得越久越知道怎么去取福避祸,人都活成了利己主义,这是人性,唯此而已……”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冯喆反问马苏:“你的那些师长前辈们难道没有你懂得多?不是,他们只是知道武陵方面需要他们说什么,因此他们就是在顺应,以期顺利的得到五千块钱乃至今后更多的合作。”
“他们害怕做正确的决定、害怕正确的事物吗?不是,他们不是害怕,而是不想,因为那样没好处,而欺骗和谎言就是因为这样才有了广泛的市场。在这件事中他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即便有责任也是未来的,是大家‘集体’的结果,法不责众。眼前的现实却是必须立即面对的,人都活在当下。”
这是一场注定不能轻松的聚会,马苏若有所思,她依然对冯喆的解释不太满意,从一开始这个冯喆就在算计自己!所以她依旧的在多数的时间里沉默着。冯喆无法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态度是否转变了,但这已经不是今晚所要追求的结果了。
亓思齐终于还是喝醉了,她喃喃不休的说冯喆就你一个人能,就你清醒,你就是救世主,就你会巧舌如簧,你他妈将一个又一个的漂亮女人当做备胎还称她们为朋友,你不但是于连还是唐璜!让人恨得牙痒痒又想的发狂……
冯喆无语,他尽量不去看马苏瞅着自己的眼神。
冯喆要服务员将饭钱和房间一起核算,没想到服务员说有人将账已经付过了。
冯喆问不清楚那个替自己清账的人是谁,给亓思齐登记房间,都将她扶进房间了亓思齐却说自己不住酒店,酒店最脏了。
没办法,冯喆只有和马苏将亓思齐往家里送。
亓思齐睡在车后排,冯喆开着亓思齐的车,马苏坐在副驾驶上,两人一直没话说,快到了马苏的住处时候,马苏说:“我有点累,你将她送回去,我就不过去了。”
马苏的声音平静,冯喆想说自己和亓思齐之间没什么,可解释多了也白搭,干脆的就不说话。
“刚刚说的赵枫林的事情,已经是很早发生的,你也不必问是谁了,反正她现在和赵枫林也没成……一个人要是人缘不好,要不是太抠门,要不就是太优秀。”
“你是说你吧?”
“我什么?”
“你太优秀了。”
“是吗?我也没觉得你抠门。”
马苏调侃了一下冯喆,像是解释,说:“别人要是不理解你,可能是你沟通的太少了。”
冯喆想说如果是针对赵枫林的话,沟通是存在于人和人之间的,对方不是人怎么沟通?可是话出口却成了:“今晚我都准备好了要开皇家礼炮的,你既然这样说,我就省了。”
“一个人装作刀枪不入的样子,就要做好被万箭穿心的准备,你自己先承认‘赤裸的卑鄙’别人就不说你长短了?”
冯喆听马苏说完这一句,问:“这已经不重要了,我这个形象在思齐的眼中已经定型,改不了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什么样的人?”
马苏答非所问:“本来我以为今晚就是一个无中生有牵强附会的夜晚,不过现在我稍稍改变了我的认知。”
冯喆毫不气馁:“你脸上的压力比工作问题要严重比身体健康原因要轻,那是什么?”
“你为什么这样说?你还研究过医学?”
“这和医学有关吗?”
两人斗着嘴,云里雾里的打着机锋,车子已经到了社科院家属区,马苏依旧的没有回答冯喆的问题,就在她离开的时候,冯喆猛地说:“你绝不会是一个应该孤独的人,一定会有一个很优秀的人在喜欢着你——那个人在哪?”
马苏难得的浅浅笑了一下:“据我所知,鸟类中会说话的只有鹦鹉,而鹦鹉是飞不高的。”
冯喆就要反驳,亓思齐在后面哼了一声,冯喆回头看,亓思齐并没有醒来,马苏却转身要走,冯喆将头伸出车窗外很认真的问:“我想知道记忆是你所持之物还是所失之物?”
这个问题是前面的重复,句句戳心。马苏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对冯喆刺激的话置若罔闻,冯喆知道自己终究不能击垮她,起码今晚不行。
亓思齐个子高挑,身体倒是不重,将她抱着放到了床上,把空调打开,巡视了一圈回来看亓思齐像是已经熟睡了,脸红扑扑的,他想想,将她的鞋脱了,又给她盖上了夏凉被,到了门口,亓思齐却从屋里一步三摇的出来,醒眼朦胧的看了冯喆一眼,自己去了洗手间。
冯喆这下倒是不好立即离开了,一会亓思齐从洗手间出来冯喆过去伸手要扶她,她却摆开了,嘴里嘟嘟囔囔的说平时我又不是没喝过酒,没你我还不过了?
“那我走了。”
看着亓思齐又重新躺下,冯喆要将她卧室门拉上,亓思齐忽然说:“你不敢和我好是怕我爸,你害怕我爸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毁了你的前程。”
冯喆一个激灵,站在门口,亓思齐又醒眼朦胧的说:“那你就不怕你这样同样会毁了你的前程?”
亓思齐说完这两句闭上了眼。
冯喆无语,站了一会,过去一看,她真的睡着了。
马苏今晚的衣着打扮很有柴可静的风范,冯喆懵然觉得去至真酒店真是没意思,本来就是想见春雁的,可春雁又不知去向了,亓思齐不也一直说酒店脏,那就不如回家。
回到家一看时间,接近零点,柴可静已经睡了,冯喆蹑手蹑脚过去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下,柴可静睁开眼问你回来了,冯喆答应着又亲了一下她,接着去洗漱,刚刚回到卧室,宗善明打来了电话:建设局市政绿化队在一中教师住宅不远的那个黄土岭连夜施工,挖掘机和铲土车几下运作,土岭下面竟然露出了一大截的古砖墙。天热人都睡得迟,闻讯赶来的一中教职工和施工人员又发生了严重争执。
第549章上茅房(一)
陈为满昨晚就从肖宝玉那里获知了一中的教师和建设局工作人员起了冲突,他本来就有心不管,早上到了市府肖宝玉在楼下又汇报说今早一中有十来名教师没去上课,冯副市长已经让顾金山那边协调了。
陈为满像是点头又像是嗯了一声,肖宝玉知道老板的心情不好。
每天到了办公室之后的前二十分钟,陈为满会将内参报纸大致的看一遍,今早李成业特意的将一份社会科学报放在内参的下面,果然,陈为满看了之后将李成业叫了过来,问上面写武陵巡抚衙门那篇文章的马苏是不是上次省里来的研究员之一。
李成业点头说是,陈为满伸手想打电话,可是郭中州的电话却先打了进来。
“为满市长,观海同志和日盛的人在天门山进行了磋商,基本已经有了意向,我和苏铭同志在省里,今天还有个会,你看你是不是去一下。”
郭中州用的是问句,但语气是不容质疑的,陈为满几乎立即就答应了。
挂了电话,陈为满叫肖宝玉作了安排,准备好就走。
陈为满心里清楚的很,郭中州去省里无非两件事,一个是为武陵化工筹钱,再一个就是活动他自己离开武陵的事情,归根到底还是为了离开武陵。
其实刚刚陈为满还在想怎么能避开的,他今天特别不想在市里呆着,郭中州就打来了电话,算是正瞌睡送来了一个枕头。
以赵观海为代表的武陵方面和日盛公司关于转让老市府的谈判的确有了进展,这个进展不在于价格高低而在于结果的快慢,郭中州要的就是结果,就是速度。赵观海只是执行,至于究竟卖多少钱,郭中州说了算。
苍穹分天地,属性分阴阳,人就分男女,赵观海和姚嘉只坦诚长短深浅的做了一次互相了解后,就明确的表示对姿态摇曳的姚小姐不感兴趣了,接下来的谈判他变得懒懒散散,目光却在麻友身上时不时的梭游一下,那个小野将权力下放给了自己的女儿,什么也不管的样子,于是,麻友主动的提出将谈判的地点换一下,觉得也许双方能找到一些契合点。
到天门山是日盛方面提出的,赵观海无可无不可,其实他已经从这个麻友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些可以期待只可意会的内容。
姚嘉是前锋,在到了天门山当天的那个夜里,姚嘉就敲开了赵观海的门,与她同来的还有一个皮箱子,里面的东西不言而喻,历来财与色就是相辅相成的,离开哪个事情都是不完美的。
但箱子可以留下,人就不必了。
打前站的不顶用,只有老将出马。
赵观海在等待着和老将的“短兵相接”。
短兵相接也有个过程。尽管郭中州对于谈判的结果很急,赵观海本来也应该急郭中州之急的,但现在他忽然的不急了。
赵观海曾查过一个问题,全世界的男女比例大约是百分之五十三比百分之四十七,扣除了十六岁以下的约百分之十二,六十岁以上的百分之十六,再排除了女性正常月经期百分之二十,男性生理障碍的百分之五,那么每晚世界上大约有十二亿人在干男女间的那种事情,而国内则有一点七亿人在忙着做传宗接代的工作。
像姚嘉这种岭南的女人赵观海已经见识的足够多,他要通过麻友冲出岭南走向亚洲,他真的想听听将这个女人压在身下的时候她口中的“哦”和谈判桌上的到底发音有何不同。
武陵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赵观海也心知肚明。从那个存在于虚无缥缈之中的巡抚衙门被社科院的那帮子人确定几百年前就位于西城门外未来的环城路东之后,他就知道有些事情在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了。
赵观海不得不承认冯喆这小子要么奸诈如鬼,要么运气好的逆天。有了这样一个论证结果,一中的那些教职工必然会将鸡毛当做令箭一样使用,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阻力,而李德双要开发西城门外的事情冯喆迟早的会知道。
有李万发弟弟李建设在兆丰的前车之鉴,冯喆会怎么对待李德双?
如果将冯喆换做自己在这件事中会怎么样冯喆就会怎么做。
这些根本不用费脑筋思考的问题赵观海在第一时间就判定了结果:冯喆必然会在西城门的拆迁和征地里面搞事。
凡事冯喆要做的,赵观海都会让他做不成,凡事冯喆支持的,赵观海都会去反对。
但事情经过这几天的变化,赵观海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这很辩证:主持要开发西城门的是郭中州,出于密切联系一号的目的,自己虽然当初是不愿意这中间出乱子的,但是真要出了乱子,那让冯喆直接的去面对郭中州,自己在外忙,乐的看热闹——反正出了事情也怪不到自己身上,郭中州要迁怒冯喆,和自己有关吗?
……
陈为满不可能在天门山像赵观海一样的停留多日,他到了之后赵观海就汇报说经过艰难的谈判,日盛将每亩的价格提到五十万,陈为满就问那临近街面的地皮呢?
赵观海脸上都是努力之后无可奈何的郁闷:“我会再争取。”
这样的结果等于没有结果。陈为满不知道要是按照这样的条件郭中州早上电话所说的“基本已经有了意向”的意向到底指的是什么。
对方仅仅比一开始提高了十万而已,和市里期望的价值所去甚远,而赵观海这些日子又都做了哪些工作?
陈为满决定亲自和日盛谈——大家嘴上都说的是卖市府,很少有人说卖市委,可到底在卖什么?
郭中州到底在想什么?
山中凉爽,谈判的房间气氛并不轻松,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会,那个久不言语的渡边小野将价格提升到了每亩五十五万,还说是因为陈市长远道而来,再者本着为今后和武陵方面的合作而诚心所为。
陈为满正在考虑措辞,赵观海说:“六十八万,低于这个价格就不谈了。”
陈为满忽然的有些恼火想拍桌子,他觉得这样的磋商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赵观海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没和自己商量一下就说了个六十八万,对方一还价还能剩多少?
赵观海是怎么了?——难道这是郭中州的意思,让自己来就是承担这个价格的责任?
陈为满心里恼怒,那既然这样就还不如打倒重来,谈崩就谈崩。再者,自己今天来这里就不是单纯的为了和日盛接洽。
陈为满操着标准的男中音说:“六十八万只能是地价,渡边先生,按照我们国家的相关法律,还需要加一些税费,本着合作的态度,转让价就九十六万,在原来一百万的基础丧每亩让四万,一百四十万就没了,我代表武陵政府,很有诚意。”
陈为满一说,日盛方面除了一贯的笑容外再也没有了声音,陈为满眼角注意着赵观海的动作,而赵观海根本没有任何的异常,陈为满心里叹息:崽卖爷田,郭中州又急于求成,这样下去,别说郭中州要离开武陵,还是自己先走的好。
这种尴尬的情形被肖宝玉的电话给打破了,肖宝玉向陈为满报告说,省里文史委来了两位专家,情绪非常的激动,说武陵前面已经有了破坏历史遗迹的先河,现在又顶风而上,简直是无法无天,他们要武陵方面立即停工,要对西城门外挖掘出来的古墙进行勘察,冯喆副市长已经让人陪着去了。
接完了电话,陈为满忽然想冯喆当时说的那件要建文化苑的事情了。
不过如果在西城门外建文化苑,郭中州肯定是不乐意的,对省里有些人也没法交待……
陈为满还在前思后想,李成业过来汇报,说郭中州书记一会就到,要亲自来见日盛的人。
郭中州要亲自来?那就是他得知了自己到天门山后的情况了。
陈为满在屋里踱着步子,窗外飞鸟徐徐飞舞,天似乎要黑了。
……
冯喆接了宗善明的电话后在客厅里坐了很久,三更半夜猛然在黄土岭下发现古砖墙他真是没想到。
柴可静在卧室等了一会不见冯喆进来,出到外面瞅见他盯着窗外的霓虹,走过去问怎么了,冯喆说没事,柴可静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冯喆看了她一眼,手放在柴可静的腿上说:“怎么不睡?去休息吧,睡晚了对皮肤不好。小心变丑。”
柴可静伸手将冯喆的手拨开,恼声说:“丑了好,黄脸婆你就不用惦记了。”
“怎么了?”见柴可静有些生气,冯喆就开始说好话:“我这不关心你嘛,你怎么不识好人心……”
“是啊,你是好人,你总是好人。在外面忙,回到家也闷闷的,有事总不和我说,我就是奶妈。我就不能为你分担点?”
“你想多了。这么漂亮的奶妈哪里找……工作上有些事真的复杂,我自己都还没捋顺……”
柴可静打断了他:“自从与你谈恋爱到现在,我从来都没问过你工作上的事情,我知道下面的事牵绊太多,一不小心就有人被人暗算的事发生,我之所以不跟你去武陵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你一个人倒是好照顾自己,我和儿子去了你就会分心。我想让自己清醒点,你想想家里给你添过乱没有?不管是谁来找你我都一概的通知你,能挡的就替你挡着,就是想多一双眼睛替你在背后盯着点。”
“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我知道我的老公就是最好的,他一定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可是你总这样将我排除在外,这世上除了我和萌萌还有谁能为你分忧?”
柴可静的话说的让冯喆有些哑了,自己似乎真的忘了她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而且一直很优秀。
今晚似乎不说点什么真的就过不去了,冯喆讲了关于巡抚衙门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我是希望借此能将文化苑给落实了,毕竟我到了武陵还没做什么,但是这件事困难重重,等于将市里前面的决定推翻,肯定通不过。况且里面牵扯到的人不会少,关系错综复杂。”
冯喆还是隐瞒了关于亓思齐和李德双的事宜。柴可静听了说:“你也真能想。西城门那里的征地拆迁都开始了,你怎么操作?我觉得你应该去找那个马苏,你一定要去找她,既然她能坚持原则,那你就一条道走到黑,兴许扯虎皮还能做事。还有,你说她和咱们年纪差不多?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年纪轻轻的一个女人就能在社科院当了研究员?那仅仅是有真才实学就能行的?熬资历都能将她给熬成媳妇婆婆。”
冯喆一听看着柴可静,握着她的手有些如梦方醒:“老婆,你说的真对。家有贤妻。女中诸葛。”
柴可静扭了一下推他,嘴上说少来,真觉得我好还是故意哄我?冯喆不由分说的抱了过去,对着她一阵亲吻,嘴里叨念着夫复何求、真的真的。
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在冯喆的有效攻势下,柴可静的气也就消了,两人一会就缠在了一起,冯喆将她拦腰抱起进了卧室。
柴可静的话再次提醒了冯喆。他一直就猜测马苏不会仅仅是因为和亓思齐交好的原因才是研究员的,那不符合马苏的性格。
第550章上茅房(二)
林晓全说基层工作主要得下去多看看,和村里干部村民以及重点帮教对象多接触,第一手的资料很重要,而且基层有很多事情办起来不能以“办公室”式的方法去做,应该按照“土办法”干,就像书本和现实之间的区别一样,入乡随俗,怎么随,什么是俗,这要个人好好去悟,大道理都会讲,但不一定管用,因为大道理不亲民,不贴切,群众就会和你有距离,有了距离,你就不好开展工作,在基层工作方法很重要。
冯喆深以为然,不过这一段天气情况不好,小雨淅淅沥沥的,每天只有窝在所里和大家聊天,说一些闲话。
其实说闲话也是一种工作,很多的讯息就是闲话里得到的,再说像和尚静那时候在单位整天你不言我不语的,肯定是不正常。
林晓全本来就是半间房镇人,在半间房镇司法所已经工作了十几年了,有一个女儿,老婆在镇上的一个滑石厂做会计。
赵曼和她的老公也都是半间房镇人,她老公本来是在半间房镇镇政府工作,一年前被调到县财政局去了,生有一个男孩在镇小学学习。
胡端也是半间房镇人,他大伯以前做过梅山县检察院副院长,如今在县政协,因此胡端算是几个人中上面有人的人,家里在镇大街上开了一家小超市,他媳妇在经营着。
李雪琴娘家是半间房镇前店子村的,嫁到了县里,老公是县刑警队的,办起案子几天不回家,所以李雪琴几乎就住在娘家,胡端就说李雪琴是赖在半间房镇不想挪窝,生于此长于此工作于此还准备葬于此,早知道当初别嫁出去,省了一道工序,肥水流了外人田,还得了一个县城里媳妇的恶名。
李雪琴听了就问:“你的意思,是说我当初应该嫁给你不是?”
“是呀!朝夕相处好多年,你怎么才反应过来?”
“也不晚啊,你去把你家那位休了,我这就到隔壁和你领证。”
司法所隔壁就是民政所,胡端就认真的问:“能不能不休她,咱两也成了好事?”
李雪琴还没回答,大院里就传来一声咆哮:“哎呀,我不活了,刘奋斗啊,我死了你就早早的和你的**人成了好事啊!……”
胡端几个就面面相觑,李雪琴笑:“去啊,有人和你成好事的。”
胡端挠头站起来:“刘镇长老婆又来闹了。”
外面的吵闹声太大,冯喆就随着李雪琴几个出去看,大院里这会已经站了一些人,当中的一个女人四十来岁,皮肤白白的,模样一般,穿的也好,就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嘴里正在骂:“刘奋斗,你这个到处***的,你怎么不痨死呀你,你白天围着酒桌转,晚上围着裙子转,老娘在家早晚绕着锅头转,还要绕着地里转,老娘越转越瘦,你越转越肥,你良心被狗吃了。”
“刘奋斗,大流氓,你给我出来!”
有人就劝说刘镇长不在镇里,去县里开会了,刘奋斗的老婆说:“你别帮你们领导骗人,他房间被窝还摊开着,有热气,那证明人刚刚还在,去县里开会?是去女人裤裆里开会了!”
“不能吧,嫂子,刘镇长的门是锁着的……”
“我翻窗户进去的,我都看见了,锁着门迷惑我,演空城计?少来!”
李雪琴和刘副镇长的家离得不远,就过去说:“花姐,有事回去说,你这样,镇长今后还怎么在镇里开展工作?”
刘副镇长的老婆叫刘桂花,她看着李雪琴说:“雪琴啊,你评评理,我到店子刘家,哪点对不起他刘奋斗?生了一儿一女,尽了女人本分,他老妈子瘫炕上五六年,我端屎盆子任劳任怨,家里事从来没有让他操过心,我哪点对不起他?”
刘桂花说着就抹眼睛,可是冯喆瞧得清清楚楚,刘桂花眼里干巴巴的根本没眼泪。
“嫂子,你怎么样我们都知道,可是镇长也不是那种男人呀,你别没真凭实据就在外面乱说,他今后那还有威信?”
“我怎么没证据?以前他屋里那长头发,总不能是他自个的!”
“屋里有长头发也不能证明什么啊?你不也是长发?我就长头发,我去镇长那汇报工作,要是落了几根,这不很自然吗?”
刘桂花冷笑:“我有第六感,反正我就是知道,我们两口子的事!”
“那你今天到了镇长屋里,发现长头发了没?他又不在,你在这说啥呢?”
“我知道他在,我就是让听,没发现什么?那是他学狡猾了,连尼姑都不放过!”
听的人就笑,冯喆有些明白了,这个刘镇长的妻子似乎就是得了妄想症,怕自己的男人在外有别的女人,爱自己男人爱的要死,恨别的女人恨得发疯,见了有洞的东西都觉得是诱惑男人变质的器物。
刘桂花说:“嫁个庄稼汉,一日三餐都能见,嫁个读书郎,一年四季守空房,原想着他有文化,谁知道如今——刘奋斗,你别跑!”
刘桂花猛的大叫一声,推开李雪琴就往院子外跑,李雪琴一个趔辄差点摔倒,冯喆急忙伸手扶住李雪琴的腰背。
大院外,一辆汽车刚刚启动,恍惚间好像是刘副镇长关门坐了进去,刘桂花撵出去,车子已经驶出了很远,刘桂花就在后面一边追,一边骂。
事主走了,院里的人就散开,胡端往回走着就说:“刘镇长怎么就娶了她!”
李雪琴说:“前些年刘镇长家不富裕,穷不择妻饥不择食,要说本来过得好好的,谁知道现在刘嫂子就这样了。”
“离婚!要我就离婚!”胡端就愤愤不平。
李雪琴看着胡端问:“说大话呢你,说离就离,你倒是离一个我看看?”
“那要看你的意思了,你要同意了咱俩的事,我后天就离婚……”
胡端正说着就进了办公室,嘴里就“咦”了一声,问:“老疙瘩,你怎么又来了?你儿子呢?”
屋里当中圪蹴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他穿了一双满是泥巴的拖鞋,将地面弄的有些狼藉,胡端和他说话他也不理,瞅着李雪琴不吭声。
李雪琴进门就问:“老胡叔,你来了,我都没见你,吃饭了没有?”
蹲着的老胡不吭声,李雪琴就拉了椅子让他坐,老胡咳嗽一声,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烟,摸出一颗就点,胡端制止说:“老疙瘩,这是公共场合,不能吸烟,怎么每次你都明知故犯?”
“我儿子是武警!”老疙瘩忽然开了腔,声音就像是从瓮缸里传出来的一样,胡端就皱眉:“你儿子武警怎么了?武警能管的住你吸烟不吸烟?你这犟劲怎么老改不了,要不是因为你,你儿子能被缓刑?”
老胡噌地就站起来,看看胡端,又歪着头瞄了瞄冯喆,大概是觉得冯喆脸生,吃不准是干什么的,就又蹲了下去。
“我儿子是武警!”
“还是缓刑人员,并且早就退伍了!”胡端和老疙瘩针锋相对。
“我儿子……是武警……”
李雪琴制止了胡端,对冯喆使了个眼色,和胡端走了出去,冯喆就坐在办公桌后看着老胡。
冯喆看着老胡目不转睛,并且面无表情,屋子中间的老胡将烟在手里捏来捏去,踌躇着就是不好往嘴里放,他每次抬头,都看到冯喆盯着自己,这样屡次三番的,老胡心里打鼓,不知这个年轻人是干什么,怎么样子这样瘆人,哪有一个人看一个人几分钟总保持同一个动作还动也不动的?
“我儿子……是武警……他是……武警……”
老胡终于决定离开,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回头一看,那个城隍庙土地公一样无动于衷的年轻人仍旧看着自己,但是自付远离了不知名的危险,老疙瘩的声音大了些,说:“我儿子……是武警!”
老疙瘩像是抗议一样说着,拖鞋踢啦着地面,终于远离了,冯喆心说你儿子是武警,你人虽老心理承受能力可不行。
没过一会李雪琴提着几个烧饼回来了,一看就问冯喆老疙瘩哪去了,冯喆就回答不知道。
“那你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
“那他说什么了?怎么就走了?”
“我儿子是武警。”
李雪琴半信半疑的摇头:“怎么回事?就这样?”
冯喆又重申了一句:“我儿子是武警。”
胡端正好进来,见了李雪琴桌上的烧饼就撇嘴:“他儿子还是矿主!——你又给他买东西!他迟早将司法所当成饭店。”
李雪琴不说话,胡端又说:“瞧瞧,爱心泛滥不是?你让人说你什么好?怎么就不对我泛滥一回?”
胡端说着就拉桌子抽屉,咔咔嚓嚓的,李雪琴就问他找什么,胡端说:“人有三急,找纸。”
李雪琴就拿了自己的给他,说:“翻箱倒柜的,我这算不算对你也爱心泛滥了一回?”
胡端嘻嘻笑着走了,李雪琴看着冯喆说:“老疙瘩姓胡,我是前店子村的,他是后店子村,我家有块地就在他家门口,小时候跟大人去地里干活,我没少去他家玩。”
“县陈副书记之前是在咱们镇上做一把手的,那时候倡导‘三农’思想,农民农业农村,要深化改革,要将农业产业化,于是镇里动员各村都种果树,种果树一两年内是得不到经济效益的,不过树种起来了这就是成绩,陈书记就被调到县里干了主抓农业的副县长,这会又做了县委副书记。”
“但是镇里事与愿违,咱们半间房不适合种植果木林,因为后来探明地下全是矿,地下有矿是客观存在,土壤没养分,树当然就长得不好,那满山的树怎么办,陈副书记和镇上一合计,又搞食用菌生产,那些果木林能用到食用菌上的,就有效利用,用不上的就烧木炭,卖到市里去了。”
“疙瘩叔的事情就出在这,我们镇上的食用菌那时都是从相隔的朱阳关镇搞来的,那边食用菌养殖已经上了规模,对于我们镇提供了大力支持,可是刚开始做一件事,没有经验,当然会走一些弯路,养殖了食用菌之后,当年我们镇上有些养殖户赚了钱,有些就没有,老胡就是没有赚到钱的农户之一。”
“别人没赚钱原因各式各样,老胡没赚到钱的因素有这几个,一,就是他不懂技术,二,那时他唯一的儿子还在部队,家里没劳动力,第三,你也看到了,他太倔,别人说什么他也不听,但是他不把不能挣钱的原因客观化好好认识一下,他认为提供原料的供货商给自己的原料有问题,就几次三番的到朱阳关镇去闹,搞得人家没法做生意,也不知是那家的哪个人嫌他啰嗦,就推了他一把,老疙瘩就倒在地上,当时没什么,可他儿子胡红伟一复员回来,老胡就犯了病。”
李雪琴看着冯喆解释:“老胡那是真的病了,腰疼,住了医院,花了不少钱,这时他才给胡红伟说自己以前被朱阳关镇的人给打了的事情,胡红伟就去找那家人问情况,到了那,结果胡红伟和那家人就打了起来,伤了人,胡红伟就被抓了,最后判刑两年缓期执行三年。”
“那老胡来咱们这是给他儿子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