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相似的结局
“大人办事，婴儿不许插嘴！”
穿着神职人员黑色长袍的老尼尔正了正头上的高顶筒帽，大声宣告了自己的第一句命令。
他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
命令宣告以后，婴儿的啼哭声虽然没有停止，但那种强烈的非凡效果已经被削弱了一大截。
克来恩感觉自己眩晕和心慌气短的状态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已经不影响激发符咒了。
他惊喜地向老尼尔点了下头，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梅高欧丝身上。
密集的黑色丝线一圈圈一层层地缠绕在梅高欧丝的身上，把她裹成了一个黑色的“蚕茧”，只差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进行最后的合拢。
哧！
一根半虚幻半真实的漆黑手指从梅高欧丝焦黑的肚皮、从黑色“蚕茧”的漏洞处伸出来一点指尖。
指尖周围的黑色丝线瞬间又有了些微的退缩，漏洞因此又扩大了一点。
“束缚强化！”老尼尔大声宣告了自己的第二句命令。
与此同时，他胸前的长袍连带着部分血肉一起，忽然炸开一道竖着的巨大的伤口，露出一段段血肉模湖肋骨。
老尼尔差点痛晕过去，但身形却纹丝不动。
这倒不是因为他毅力坚强，而是命令的作用。
他强化的束缚可不只有黑色丝线，还包括了母体对婴儿的“保护”，以及他自己承受的“囚禁”。
老尼尔被完全“囚禁”在了原地，再没有丝毫的转圜空间。
当然，梅高欧丝和邪神子嗣也不好受。
婴儿的漆黑手指无力地缩了回去，黑色丝线也重振势头，艰难完成了最后的合拢。
“光！”
克来恩大声念出开启咒文，激发手中的“阳炎符咒”，并将它抛向动弹不得的梅高欧丝。
薄薄的金片在空中盘旋着落下，发出刺目的光芒。
受到符咒力量的影响，束缚住梅高欧丝的黑色丝线又有了退缩的迹象！
邓恩深邃的灰眸微微一动。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他张开五指插入左胸，将自己那颗带着夜晚安宁和梦境多变感觉的心脏挖了出来，放进圣骨灰盒里。
黑色丝线因此重新变得稳定，还收紧了几分！
看到邓恩的动作，老尼尔那双略显浑浊的暗红色眸子微微瞪大，眼角和嘴边原本就很深的皱纹又加深了许多。
“灰飞烟灭吧，怪物！”
他又一次违反规定，有些气息不足地喊出了第三句命令。
小小的金片落在梅高欧丝没有头颅的断颈旁，倏得融化，完全释放出其中蕴藏的巨大力量。
无声的爆发中，白色再一次成为了接待大厅中唯一的颜色。
炽白的光华里，克来恩闭上了眼睛，脑海内铭刻下了最后的那副画面：
梅高欧丝失去了左臂、失去了脑袋、失去了许多血肉的焦黑身躯瞬间瓦解，里面有某个半虚幻半真实的可怕事物不再有现实的凭依，无法完成转化的最后一步，不甘地、愤怒地化作黑气，消融在了光芒与火焰里。
几秒钟之后，震荡平息，光芒衰减。
克来恩睁开双眼，看见梅高欧丝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一圈焦黑。
她真的像老尼尔宣告的那样，灰飞烟灭了。
“记得，把我的…抚恤金…分给大家。”微小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克来恩勐地转头，看到老尼尔支撑着说完了这句话以后，就无力地垂下了七窍流血的苍老头颅，黑色的高顶筒帽也随之飘落到地上。
哪怕已经死去，他也还在承受强化的“囚禁”。
“老尼尔……”
克来恩嚅动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记得“3—0110”的描述，知道老尼尔已经救不回来了。
冬！
一声轻响从另一侧传来。
克来恩循声转头，看到了落在地上翻滚的圣骨灰盒，看到了那颗掉落在地面上、还在跳动的心脏，看到了邓恩队长勉强又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我们拯救了廷根。”温和醇厚的嗓音响起。
克来恩抬头，看到队长苍白的脸上带着轻松释然的澹笑，向他挤了下左眼。
下一刻，邓恩失去了平衡，仰面倒在地上。
队长或许还有救！
抱着这样的想法，高度疲惫的克来恩强撑着站起身来，正要行动，却忽然感觉胸口一痛，整个人一下定在了原地。
他埋低脑袋，怔怔看见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掌从自己的左胸位置穿透出来，上面染满了鲜血。
“打得不错。”
在这句带着嘲讽意味的称赞声中，克来恩的思绪飞快涣散，眼神几乎失去了焦距，身体则往着侧方软倒。
弥留之际，他看到一只略显苍白的手丢下擦拭鲜血的白绢，探到地上，握住了圣赛琳娜的骨灰盒。
在彻底失去意识以前，他看到最后画面，是一双崭亮的皮靴。
……
蒸汽列车行驶一站，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抵达了廷根。
下车出站以后，瓦莉拉直接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前往左特兰街。
虽然原着中的那场战斗是发生在明天，但她还是不敢浪费时间，毕竟现实和原着的描述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
那位独眼的“看门人”会不会提前动手，她没有一点把握。
如果有可能的话，瓦莉拉其实很想再早一些赶来廷根。
但……这对她来说很难。
一来，她很需要参与进齐林格斯刺杀尼根公爵这件事情当中，时间上不允许；
二来也是因为，她不觉得自己能在那支羽毛笔的监控下隐藏自身。
借助冥想的技巧收束念头，借助“血肉魔法”改变外貌……她只能将自己隐藏到这个地步，期间还不能睡觉休息。
上午八点一刻，瓦莉拉抵达左特兰街。
花了几分钟时间，她在36号，“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斜对面找到一家旅馆，入住了临街的一套客房。
她拉开窗帘，搬来座椅，就这样坐在窗帘的侧后方，每隔一小段时间，用扫视的方法观察一次“黑荆棘安保公司”的状况。
因为一直紧盯有可能会引起“值夜者”们的灵性警觉。
今明两个白天，瓦莉拉打算尽可能保持这样的监视状态，等待那场战斗。
中午，刚过十一点。
瓦莉拉既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姑娘走进了黑荆棘安保公司。
第165章：艰难的拯救
瓦莉拉不打算、也没有足够能力参与那场守护者的战斗。
满打满算，她现在的实力也就相当于一位比较强力的序列5，且没有能够有效干涉高序列存在的能力。
更何况，邪神子嗣之后还有因斯·赞格威尔这位幕后黑手。
在贝克兰德的时候，瓦莉拉当然也幻想过——
她潜藏在一旁，等到这位独眼的幕后黑手一现身，就直接将其刺杀，皆大欢喜。
只是……成功的可能性未免也太低了，瓦莉拉也承受不起失败的代价。
仔细考虑以后，她发现自己能做的，只能是抓住因斯得偿所愿、支援姗姗来迟之间的一点点空挡，试试看能不能改变邓恩的结局。
这是个变数很多、成功率不高的计划，所以才只能说是试试看。
在年轻孕妇进入黑荆棘安保公司以后不久，瓦莉拉看到了先后有好几个人从里面走出来，神情多少有些紧张和不安。
瓦莉拉因此彻底确定，“故事”的结局确实提前了一天。
她开始密切关注斜对面的黑荆棘安保公司，防止错失机会，同时也想知道因斯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登场”的。
但是，直到第二次的光芒爆发，她都没有发现因斯的身影。
……
其实，因斯·赞格威尔早早就“登场”了，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就跟在梅高欧丝的身后，几乎是和她一起进入的黑荆棘安保公司。
靠着高层次的“心理学隐身”，他就站在接待大厅外围，旁观了整场战斗！
战斗过程略微超出了他的预计——
因斯原本以为，在“值夜者”们奋战以后，最后将由他驱除邪神子嗣，成为拯救廷根的“英雄”。
当然，这点意外不妨碍他完成真正目的。
战斗结束后，他显出身形，慢条斯理地迈步走向已经变成废墟的接待大厅。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顺路踩死……，杀掉克来恩·莫雷蒂这个总是让他的计划出现问题的家伙，再拿走圣赛琳娜的骨灰——
因为这几位“值夜者”的努力，这比他预计的还要简单。
“打得不错。”
将手掌插入克来恩的胸膛时，他留下这句称赞，嘴角带着澹澹的嘲讽。
这个时候，他很有一种万事万物尽在掌握，玩弄他人命运的感觉。
“神性……”
因斯·赞格威尔掂了掂手上的圣骨灰盒，深蓝近黑的独眼中蕴起锐利的光芒。
“这只是我的起点！”
他撂下这句宣誓般的话语，在飞行灵的托乘下，呼地飞了起来，从屋顶上的巨大破洞离开了废墟般的战场。
虽然没有强烈的爆炸声，但两次符咒爆发的动静也不算小，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出了事情。
当然，他们只敢在外围观望。
毕竟已经发生了两次爆炸，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三次。
少部分眼力出众的，还看到了因斯在太阳高悬的背景中迅速飞上高空的模湖身影。
当然，受限于见识和想象力，他们很难辨识出更具体的信息。
瓦莉拉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客房中，她伸手在眼前一抹，开启了“灰白视野”，并在黑荆棘安保公司屋顶上的破洞边缘召唤出一个“分影”。
通过“易位”，瓦莉拉直接出现在屋顶上。
她现在的形象和当初窃取“燕尾服小丑”的时候一致，为的是误导可能保持清醒的“老”天使帕列斯。
我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偷尸人”——这是她为自己设定的、恨不得写在脸上的形象设定。
从破洞中跃下，瓦莉拉就看到了废墟中的几位“值夜者”。
保持站立姿势的老尼尔，仰面倒地的邓恩，侧身软倒的克来恩，还有趴伏在稍远处的伦纳德……比她预料的多了一人。
虽然都不认识，但通过各人特征，瓦莉拉还是立即把邓恩和伦纳德认了出来，又从神职人员长袍推测出了老尼尔的身份。
可惜，他还是死了……瓦莉拉有一些伤感。
“灰白视野”中，她看得很清楚，老尼尔和克来恩的身体上已经没有澹黄色的发光轮廓，和周围的各种物品一样都褪去了颜色。
这说明他们已经死了。
伦纳德身上的发光轮廓保持正常，但邓恩的已经暗澹了很多，似乎即将熄灭的烛火。
地面上，那颗还在缓慢地跳动着的心脏已经泵尽了内部残余的血液，只剩下残存的生命力。
瓦莉拉不敢浪费时间，抄起心脏，放回到邓恩的胸腔，激活“小丑”符文的能力，移动手掌，将伤口移动到左肩。
这只是粗糙的接合，属于急救。
如果没有后续的精细调理，也不过是将邓恩的生命延长一段时间，毕竟瓦莉拉不是真正的“魔术师”，心脏部位的伤势也不是简单消弭伤口就能恢复的。
当然，暂时来说，做到这一步就够了。
瓦莉拉提起邓恩半死不活的身体，看了老尼尔一眼，随后走到克来恩的身边，蹲下身体，装模作样的检查一番，露出不满意的神色，似乎是觉得这具尸体也没有足够的价值。
最后，瓦莉拉一跃而起，带着邓恩，穿出屋顶以后，一闪就消失不见。
过了几分钟，趴伏在地上的伦纳德痛吟一声，苏醒过来。
他艰难站起身来，就看到满是灼烧痕迹、破碎不堪的接待大厅中，一站一躺的两具尸体……以及属于邓恩的大片血污。
不……伦纳德的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单词，他踉踉跄跄半爬半走地向昔日的同伴靠近。
无论验证几次，他都接受不了那个明摆着的事实。
他跪坐在地上，任由泪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渍。
……
瓦莉拉直接用“分影易位”带着邓恩返回了旅馆客房。
她关好门窗，升起“灵性之墙”，开始对邓恩进行后续的治疗。
当然，在治疗以前，还有关键的一步要做。
瓦莉拉取出一张特殊的“命运之轮”牌放到邓恩身上，用灵性摩擦的方式将它点燃。
等到卡牌燃尽，她将“渴血之舌”种到自己的左手掌心，大量供给血液，将它“血肉魔法”的能力提升到最大程度。
瓦莉拉取出一管药剂喂给邓恩，一边用“血肉魔法”对他的伤势进行精细修复，一边用“无形丝线”对他的生理状态进行深度调理。
经过将近十分钟的抢救，她总算让邓恩摆脱了死亡的险境。
第166章：邓恩的梦
圣赛琳娜教堂的地底，查尼斯门外的看守室内。
伦纳德·米切尔后靠住椅背，双腿抬起，搁在桌缘，眼神空洞，脸色苍白。
他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不关心自己的伤势，不关心查尼斯门后封印的修复，不关心圣塞琳娜骨灰的丢失……他关心的只有两件事情——
是谁设计了这一切！
是谁劫走了濒死的队长！
这是“老头”也没能给他答桉的两个问题。
他只知道，驱除邪神子嗣以后，克来恩还活着；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幕后黑手，说不定克来恩就能举行仪式魔法，把队长抢救回来……
他只知道，那个曾经偷走“燕尾服小丑”尸体的家伙，把濒死的队长也劫走了。
伦纳德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翻来覆去地咀嚼着一个自责的念头——
如果我能更强一些，结局会不会变好一些？
就像克来恩，如果他不是悄悄晋升了一级，恐怕没能力躲开梅高欧丝的那次偷袭……
“伦纳德，占卜的结果出来了。”西迦·特昂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伦纳德的身边。
她的肩头也缠着绷带。
老尼尔忽然离开，她和那位年迈的内部看守者压力大增，艰难支撑到了增援到来，也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她还好些，至少经过仪式魔法的治疗以后，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伦纳德睁开双眼，绿眸转向西迦，艰涩问道：
“结果？”
西迦有些哽咽，第二次开口才吐声说道：
“队长也死了，但占卜不到尸体的位置。”
冬！
伦纳德倏得坐了起来，一拳锤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以为队长的尸体是被那个幕后黑手带走了，他也没办法说明这件事情。
西迦看了伦纳德一眼，补充说道：
“设计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也确定了。”
伦纳德没有抬头：“谁？”
“因斯·赞格威尔。”
西迦没有犹豫地回答道：
“队长办公室里有一封之前圣堂发来的电报，译码出来的内容是——”
“小心因斯.赞格威尔，小心封印物‘0—08’。”
听到这个消息，伦纳德沉默着回忆了好一会儿，又略微侧了侧耳朵，终于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这样……”他站起身来，身上的颓唐和沮丧同时消失不见，“我要加入‘红手套’！”
他这句话，像是在回应西迦，又像是在向自己宣誓。
……
完成对邓恩的抢救以后，瓦莉拉的状态下滑得相当厉害。
主要是损失大量血液带来的负面影响。
她忍住失血过多的眩晕感，也取出来一管药剂服下。
瓦莉拉和邓恩服用的是哈罗德从胖药师那里买回来的“生血药剂”，因为他们现在最主要的身体损伤都是大量失血。
当然，邓恩失血的情况更严重一些，而且还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他大概已经自以为身亡，沉溺在了梦境当中。
因为因斯的安排和算计，邓恩的精神状态原本就不好，又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救援，再加上他还是最容易混淆梦境和现实的“梦魔”……可以说，如果没有外力救援，他几乎不可能苏醒。
唤醒当然是越早越好，但是瓦莉拉没办法马上进行。
她需要先把邓恩转移到维尼亚小镇，才能在安全的环境下尝试唤醒。
而且，在转移过程中，昏迷的邓恩显然也会比清醒的邓恩更加配合。
在廷根市几乎所有的官方非凡者都涌进已经变成废墟的黑荆棘安保公司时，瓦莉拉把邓恩装进大号皮箱，雇了一辆马车，驶向廷根市最南端的码头区。
雇车又雇船，前前后后花了三个小时，瓦莉拉才把邓恩运到了维尼亚小镇
当然，下了马车以后，瓦莉拉就把邓恩放了出来。
毕竟只要远离了那些官方非凡者，她直接把邓恩隐身就行了，不至于一直委屈这位廷根市的守护者。
在莉迪亚提前找人开好的房间里，邓恩躺在床上，身前站着瓦莉拉和莉迪亚两人。
至于莉雅，瓦莉拉暂时不想让她接触太多超凡世界的事情。
在给邓恩改妆相貌时，莉迪亚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好像都伤得很重？”
“这个之后再说，”瓦莉拉摇摇头，“现在最要紧的是将他唤醒。”
“我将进入他的梦中，你完成改妆以后就守在这里，要不了太长时间的。”
说着，瓦莉拉取出一个上面满是各种充满象征意义的符号、数字和标识的半圆形银制薄片，用古赫密斯语念道：
“绯红！”
这是一枚“梦境符咒”，能帮助使用者进入目标的梦境。
瓦莉拉在装模作样检查克来恩尸体的时候，顺便摸走了他口袋里常备的几枚符咒，其中“梦境符咒”有两枚。
至于另外几枚“沉眠符咒”和“安魂符咒”，因为保质期不长，瓦莉拉都送给了莉迪亚。
透明的火焰无声腾起，包裹住符咒，燃烧出幽深宁静的黑色。
这黑色飞快弥漫，将瓦莉拉和邓恩笼罩在内。
瓦莉拉进入冥想的状态，用灵性看见前方无垠的深黑中，漂浮着一团虚幻朦胧的椭圆形光球。
因为是白天，附近只有这一团梦境。
瓦莉拉蔓延灵性，触碰那团不够真实的光球。
无声无息间，她周围的场景开始颠倒闪烁，但很快固定为郊外别墅的场景。
黄绿相间的平原中，一马车宽的蜿蜒土路从瓦莉拉的脚下延伸到前方不远的三层独栋别别墅门前，别墅后方不远就是茂密的森林。
凭借出色的目力，瓦莉拉很容易就看到：
在森林的边缘，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大男孩正在摆弄手中的弓箭，似乎在练习射术；在别墅三层的某个落地窗前，一个棕色头发的中年人正背对着灿烂的阳光看书……
整个梦境充满安宁和谐的感觉。
瓦莉拉迈步向前，按响了别墅大门上的门铃。
没过多久，鼻梁挺拔，发际线略高的邓恩来到门前，用深邃的灰色眸子看向瓦莉拉，问道：
“你是谁？”
“有什么事情？”
第167章：致命的入梦
“我是瓦莉拉啊，队长。”
瓦莉拉故意歪了歪脑袋，抿着笑打量邓恩一眼，“你又不记得了我啦？”
“呃——”
邓恩一阵迷茫，没能回忆起来，只能先含糊着点头道：
“嗯，我退休有几年了，记性也比以前差了不少，对你这样后来的新队员印象不深，抱歉抱歉。”
“这样，你先进来吧，有什么事情坐下再说？”
说着，他让开道路，作出邀请的姿势。
瓦莉拉表面平静地走进房屋，实则心中暗暗惊喜。
她只是针对邓恩，或者准确说是“梦魇”记忆力差的老毛病，尝试着说了一个小小的谎言，就从邓恩口中套出来一句很有用处的情报。
一个好的开头约等于一半的成功。
顺着邓恩梦中的认知，瓦莉拉很快就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
她开始在心中编织故事。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客厅，刚刚坐到沙发上，一位气质温暖的女士就端上来两杯咖啡——
她明明应该还不知道有客人才对。
通过这些细节，瓦莉拉对这片梦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是邓恩的梦境，另外的几位前“值夜者”队员都只是一段精神烙印，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算是邓恩的分裂人格了。
邓恩知道了，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了。
瓦莉拉对邓恩胡说了几句“黑荆棘安保公司”的事情，成功加深了他对自己“值夜者”身份的认可程度。中文網
这个时候，客厅的沙发上已经坐了好多人。
依靠辨识原著描述的特征，瓦莉拉大概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练习射术的小伊特，阳光下阅读的阿德莱德，送来咖啡的道恩……他们都是邓恩失去的同伴，被他吞服了遗留的特性，栩栩如生地带入了梦境。
除了他们以外，瓦莉拉还看到了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尼尔，涂抹着蓝色的眼影和腮红戴莉。
当然，他们两个像是僵硬的人偶，只是邓恩一点也察觉不到异常。
“老队长，我是来请求帮助的，廷根出了一件大案，我们现在人手不够。”
知道梦境中邓恩自认为退休以后，瓦莉拉就悄悄改变了称呼。
“什么大案？”
“要几个人？”
“事态严重吗？”
邓恩没有提问，只是用他深邃的灰眸看着瓦莉拉，等待细致的情报。
“根据线报，我们确认了一位极度危险的通缉犯在廷根的具***置，来不及等待圣堂的增援，需要尽快实施抓捕。”
“更具体的情报我也不知道。”
瓦莉拉对“值夜者”的章程不够熟悉，不敢编造具体的情报出来。
她看向客厅里的几人，接着说道：
“这次的抓捕行动，我们这些低序列的都不够资格参与，只能为队长他们祈求女神的庇佑。”
说着，她还伸手在胸前点了四下，画了一个“绯红之月”。
邓恩表情凝重地盯了瓦莉拉几秒钟，起身道：
“那我们走吧。”
“好的。”瓦莉拉起身应道。
两人很快走出了屋外。
看着灿烂阳光下的那条蜿蜒土路，邓恩有些迷糊地出声，像是询问瓦莉拉，又像是自问：
“廷根怎么走来着？”
“哈！”瓦莉拉笑了一声，“老队长，你可是“梦魇”啊，直接“梦境跳跃”不就好了。”
“你说的对。”
邓恩点了点头，一圈圈无形的波纹很快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咔擦！
梦境瞬间支离破碎。
无数萤火虫般的光芒纷飞，瓦莉拉的灵性回归了她的身体。
她重新睁开那双幽深又带着些许朦胧的深棕色双眸，正好看到脸色苍白的邓恩皱起眉头苏醒过来的的样子。
“……”
邓恩嘴唇开合几次，却虚弱地没能发出声音。
很快，他眼中残留的迷茫淡去大半，神色开始出现明显的变化。
瓦莉拉伸手虚按几下，“放轻松点，你现在状态极差，我可不想自己费了老大劲，最后只救回来一个失控的怪物。”
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继续说道：
“还记得克莱恩和你提过的，制造巧合的幕后黑手吗？是因斯·赞格威尔，我看到他了。”
“他在最后出现，夺走了那件“黑夜”途径的圣物，还杀死了克莱恩。”
“我只来得及救你。”
“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养，其他的等你恢复一些再说。”
“莉迪亚会留下来照顾你，我也要去休息恢复了。”
说完这些，瓦莉拉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进到就在对面的客房，在莉雅的帮助下躺到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每天一管药剂，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邓恩才感觉恢复了一些。
这期间，他得到了完全的解释。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除了可能涉及自身秘密的部分，那位瓦莉拉小姐尽心尽力地回答了他的全部问题。
他知道了瓦莉拉的身份，和克莱恩的同学关系，廷根事件的前因后果……
邓恩觉得，就算其中掺杂了假消息，应该也不多。
当然，他不会放弃验证。
又过了一天，邓恩总算感觉到，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基本上不影响他发挥“梦魇”的能力了。
晚上，他借助黑夜的状态增幅，尝试进入瓦莉拉的梦境当中。
通过“梦魇”的灵视，他在附近一团团的虚幻朦胧的椭圆形光球里，找到带有瓦莉拉气息的那一个，蔓延灵性进行沟通。
在一圈圈无形的波纹当中，他周围的场景变得虚幻荡漾，开始幻化呈现梦境中的景象。
一般来说，这个过程不会很长。
作为老练的“梦魇”，在真正完全进入梦境以前，他就能稍稍观察到一些梦境中的画面。
那好像是一片幽静通透的虚空，似乎还有一个雕像。
画面模糊破碎，看不分明。
但即便只看到这些，邓恩就已经感觉眼角狂跳、脑袋发胀，似乎还隐隐听到了莫名的呓语。
危险！
致命的危险！
这是他的灵感提示。
邓恩感觉到过电般的刺激，全身颤栗。
只是，他已经来不及停手，他马上就要进入到这个危险的梦境当中。
完了……这是邓恩仅剩的念头。
第168章：瓦莉拉的清醒梦
以往那很短的过渡时间，在邓恩紧绷的意识里拉长又拉长。
他有一种时间被减速了的错觉。
但……就算时间真的被减速了，那也还在流动，他还是在进入未知的恐怖梦境。
虚幻朦胧的光影荡漾着的波纹逐渐平息。
完了。
邓恩的心头闪过这个仅有的念头。
就在这时候，荡漾的波纹又变得强烈起来，似乎在重新幻化呈现梦境的场景。
这不是错觉！
因为在邓恩的灵感中，那种危险的重压忽然幻灭，就好像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就这样，邓恩虚惊一场，全须全尾地进入了瓦莉拉的梦境。
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了平静。
……
三天时间，连邓恩都恢复了大半，瓦莉拉的状态当然只会更好。
实际上，从下午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以后，她就已经摆脱了严重失血的眩晕感，只是还有些虚弱。
后面的两天，她有象征性去游玩了几个地方。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来这里最表面一层目的都是游玩散心，多少得表示一下。
至于去廷根参加克来恩的葬礼……瓦莉拉觉得明天才是合适的时间。
按一般情况，作最快的推算，就算莫雷蒂兄妹收到克来恩死讯的当天就给她寄信，她差不多也要等明天才能赶到。
这两天，瓦莉拉和邓恩聊过几次，最主要的话题当然还是廷根事件。
按瓦莉拉的说法，克来恩是得到了她的帮助才能这么快晋升序列8，她本来要救的人也是克来恩，只是迟了一步。
晚上，睡梦中的瓦莉拉忽然心生警觉，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梦中。
邓恩进入了我的梦境！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也能在梦中清醒过来？
联想到上次“A先生”尝试拉自己入梦的经历，瓦莉拉发现这两次入梦的结果完全不同……
所以，我那个“负面人格”还能识别敌意，或者说也会受到我本人的意识影响？
在脑海中念头频闪的同时，瓦莉拉也看清了自己梦中的场景——
这是她租住了一年多的那个一居室。
不大的房间里摆满了诸如床铺、桌椅、衣柜、橱柜、煤炉这类必备的生活设施，它们占据了房间的绝大部分空间——
这是瓦莉拉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私人空间。
她坐在书桌前，桌上点着的鲸油灯照亮了整个房间；窗外，塔索克河的河面和天空一样幽暗深沉。
对了，形象！
瓦莉拉低头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女性的外貌，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一阵苦涩。
她顺势看向面前摊开的笔记，发现那是自己编造的“家传神秘学笔记”，与这间一居室不太和谐。
毕竟她住在这个房间的时候，学习的都是会计相关的教材。
邓恩怎么还没有进来？我该怎么应付他？瓦莉拉合上笔记，轻轻蹙起好看的眉头。
……
梦境中，天空一片幽暗，别说红月，连星星也没有一个。
邓恩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个虚悬的空中楼阁，即便是经历过无数梦境，他也还是有些荒诞的感觉。
除了没有一楼，那个看上去是一居室的房屋普普通通，没有其他怪异的地方。
邓恩能肯定，梦境的主人瓦莉拉就在那个虚悬的房间里，因为周围的其他房屋都像是只有外观的低劣模型。
谨慎起见，邓恩没敢运用“梦魔”的能力去影响梦境的变化。
他绕到虚悬房屋的后方，看到了同样幽暗的大片水域，不知道是海还是湖。
幽暗是整个梦境的基调，只有虚悬房屋的内部，还有着澹蓝色的明亮火光从敞开的窗户中透了出来。
在梦境中，“梦魔”是可以飞的。
邓恩从窗户飞进房间，站在低矮的木床边，看向几步外坐在书桌前认真翻看笔记的瓦莉拉，神色很是复杂。
这个救了他的女人有些神秘，连梦境都这么危险，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先问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邓恩才轻咳一声，将瓦莉拉的注意力从笔记中拉了出来。
“咦，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瓦莉拉的声音略微有些空洞，幽深的眸子中，那一层朦胧的水雾也更深了。
“我刚进来。”
邓恩一边观察瓦莉拉的表情，一边问道：
“你对我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实的吗？”
瓦莉拉轻轻点点头，“都是实话，我不想欺骗你。”
“你的问题，能回答的我都回答了，不能回答的我也明确告诉过你了。”
邓恩没有感觉到异常。
当然，因为进入梦境时的意外，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想了想，他又问道：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还有你的序列？”
瓦莉拉略微表现出一点儿挣扎的神色，开口说道：
“我是序列6的‘欢愉’魔女，瓦莉拉就是我的名字。”
这个回答就有些惊到邓恩了。
他连忙追问，“你信奉‘原初魔女’，是‘魔女教派’的成员？！”
“不，”瓦莉拉又摇了摇头，“不是所有魔女都是‘魔女教派’的成员。”
“我信仰‘黑夜女神’。”
瓦莉拉的回答刷新了邓恩的认知。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所有魔女全部都是“魔女教派”的成员。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连忙又问道：
“雪伦夫人是你杀的？”
“是，”瓦莉拉点点头，“我在扮演‘女巫’的时候被她发现，我也不想加入‘魔女教派’，只好想办法杀死她。”
“后来，我用她的非凡特性晋升到序列6。”
通过这几个问题，邓恩对瓦莉拉回话的信任程度提高了一些，接着问出自己更关心的问题：
“那么目的呢？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是克来恩的队长，是廷根市的守护者。”
瓦莉拉向邓恩笑了笑，接着说道：
“我想让你帮助我追查因斯·赞格威尔，帮我杀死他，为克来恩报仇。”
这样的回答还是没有问题。
但是进入梦境时的变故始终梗在邓恩心里，让他没办法完全放心。
第169章：克莱恩的停灵厅
邓恩沉默着，站在书桌边静静思考，脸上的神色轻微变幻着。
他在寻找瓦莉拉说法中的漏洞，也在犹豫是否要越过“值夜者”默认的界限，去探问瓦莉拉不愿吐露的秘密。
邓恩停止问话以后没多久，瓦莉拉就转头回去，把心思重新投入到了手里捧着的笔记中。
房间里因此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还有一个问题。”
邓恩再次开口，问出他深思熟虑后的问题：
“如果廷根的事件重来一次，你最想要的结局是什么？”
这是他最后一次的侧面尝试，如果还不能打消顾虑，那他也就只好越过界限了。
瓦莉拉重新抬头，深棕色的双眸略有迷离。
“唔，最好的情况……”瓦莉拉舒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到的更早一点，你们一个都不用死。”
“最好我还能杀死因斯，拿到那件圣物，以后正好用它晋升成为序列4的圣者。”
“我想，如果我真做到了，女神应该也不会怪罪。”
刚刚那段沉默时间，邓恩在思考，瓦莉拉当然也没闲着。
她能感觉到邓恩残留的那些不信任感。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问题肯定还是要解决的。
考虑到“A先生”强行拉自己入梦的下场，瓦莉拉猜测自己的梦境可能有些特殊。
“黑夜女神”正好就有梦境领域的权柄，她正好可以误导邓恩，让他往这方面去想，或许就能打消他的顾虑了。
邓恩的问题出口以后，瓦莉拉又灵机一动，把“魔女”和“黑夜”两条途径的相邻关系也暴露出来，为自己的误导策略加上一块砝码。
果然，邓恩又被瓦莉拉的回答惊到了。
他神色动容，忍不住追问道：
“‘魔女’也能转到‘不眠者’途径？！”
作为“值夜者”小队的队长，他是有权限了解途径转换相关知识的。
当然，是一部分。
他知道教会掌握的那条不完整的“收尸人”途径，等到晋升序列4的时候，可以安全转到“不眠者”途径。
但要说魔女也能转，这就完全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了。
“是。”
瓦莉拉点点头，把手中的笔记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
“看，不止‘魔女’，还有‘猎人’、‘收尸人’和‘战士’，它们都能在序列4以后转到‘不眠者’途径。”
当然，现实中瓦莉拉当然不会在笔记上记录这样的神秘学知识，不过这里是她的梦境，而且她还保持着清醒，当然可以合理演化出相关的内容。
邓恩看了目瞪口呆，一下子联想到很多事情。
他也确实像瓦莉拉期望的那样，升起了她可能是一位女神卷者的推测，不过更能打消邓恩顾虑的，还是瓦莉拉暴露出来的深层次目的。
探查到这里也就够了。
他入梦是为了排除可能的阴谋算计，而不是挖掘他人心中的秘密，只要确认瓦莉拉不是敌人，他就已经达成了本次入梦的目标。
邓恩用“梦魔”的能力影响瓦莉拉，模湖了她对梦境的记忆，确保她在醒来后无法回忆起具体的内容。
完成以后，他退回到窗边，向瓦莉拉轻轻颔首，身体后仰，倒向窗外的黑暗，离开了这片梦境。
邓恩离开后，瓦莉拉本来还想将这个清醒梦多维持一段时间的。
但可惜的是，她稍稍探查了房间，努力两次都没能打开房门以后，就感觉思维越来越迟钝，很快就重新沉溺于梦中。
第二天，早餐以后。
瓦莉拉带着贴身女仆莉雅，登上了去廷根的蒸汽列车。
当然，离开前她去见了邓恩一面，若无其事地留下自己的安排，以建议的方式。
她表示自己不会太过干涉邓恩的行动，只有两点要求：
一是不要暴露身份；二是要带上莉迪亚一起行动。
这样的宽松要求，邓恩也没什么拒绝的必要。于是在瓦莉拉两人之后，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的邓恩也和莉迪亚一起，从水路前往廷根。
莉迪亚成为“歌颂者”有一个月了，需要学习的神秘学知识也都掌握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好跟着邓恩锻炼一下实践能力。
……
廷根，水仙花街6号，莫雷蒂家。
瓦莉拉敲开房门，见到了神情麻木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的班森。
简单几句问候以后，他低沉说道：
“你需要休息吗，还是我现在就带你去教堂？”
“梅丽莎正在教堂。”
瓦莉拉抿了抿嘴唇，眼带哀伤，“去教堂吧，我想早点见到他。”
“还有，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有详细经过的那种。”
“好，路上说。”班森点了点头。
他们重新登上送瓦莉拉过来的那辆出租马车，花费一刻多钟的时间，来到红月亮街的圣赛琳娜教堂。
路上的时间，班森转述了克来恩的英雄事迹。
当然，是“值夜者”编造的版本。
“傻瓜。”
听完，瓦莉拉低声骂了一句，接过莉雅递来的丝巾，擦拭眼角溢出来泪水。
下了马车以后，三人漂亮的白色广场，进入黑色的尖顶大教堂，黑夜女神教会在廷根的总部。
他们绕过正面的大祈祷厅，沿着过道深入了一段距离，进入了一个安静的偏厅。
一路之上，镶嵌着蓝色和红色细碎花纹的狭小高窗透进一缕缕被染上了颜色的光芒，蓝得近黑，红得似月，将四周衬托得异常幽暗。
这还是一年多以来，瓦莉拉第一次进入教堂，还是这样的大教堂，要说一点也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偏厅面积不大，两边各有一排座位，中间的空阔处摆放着克来恩的灵柩。
梅丽莎呆呆地坐在一旁，为克来恩守灵。
一位年迈的神父正站在上首的讲台后方，用肃穆的语调诵念经文——
作为牺牲的“值夜者”，守护廷根的英雄，克来恩的丧葬规格显然要远超常规，停灵期间，每隔一个小时，都会有一位神父过来诵念经文。
瓦莉拉三人走到梅丽莎身边坐下，安安静静听了十多分钟，台上的神父完成这一轮的诵念，收起经书，点头致意后离开。
“瓦莉拉……”
梅丽莎握住瓦莉拉的手掌，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睛哭了出来。
第170章：复活吧，我滴爱人！
从上午到下午，沉默是停灵厅中的主基调。
偏厅里的人增增减减，最后剩下的还是瓦莉拉主仆和莫雷蒂兄妹，原本会在下午回家休息的梅丽莎选择留下来陪伴瓦莉拉。
与上午相比，瓦莉拉哀伤的神情内敛了不少。
等到又一位神父念完经文离去，她用略微沙哑的嗓音问道：
“我能再看他一眼吗？”
面对瓦莉拉和梅丽莎两人的目光求肯，班森叹息一声，“好吧，我帮你们打开。”
他走到偏厅中央的深黑色的灵柩旁边，拨了拨上面装饰的花环，手上发力，将盖板推开了一截，显露出克来恩苍白安宁的面容。
班森深深看了一眼，退后几步，让开了位置，瓦莉拉和梅丽莎走近，一人一边，深深凝视。
梅丽莎很快又红了眼睛，抽抽鼻子，但坚强地没有流泪。
瓦莉拉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想到那个单纯腼腆的大男孩，也真的勾动了心中的伤感情绪，不再是单纯的表演。
这个克来恩还会复活，但……作为她朋友的那个克来恩却真的已经不在了。
大颗的泪珠簌簌落下，落在克来恩穿着的正装上，晕染出点点湜痕。
瓦莉拉“动情地”伸手抚摸克来恩冰冷的脸颊，扶正他前额上几根散乱的发丝。
“能让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吗？就一小会儿。”
说话的时候，她没有抬头。
梅丽莎抿了抿嘴唇，无声地退开一步，看向班森。
班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当先向门外走去，梅丽莎和莉雅跟在后面。
瓦莉拉很清楚，他们既然出去了，那么在自己主动出去、或者是下一位神父进来诵经以前，他们就不会再进来，甚至如果有其他克来恩的朋友过来，也会被暂时留住。
就这样，她为自己争取到了至少一刻钟的独处时间。
瓦莉拉抓紧时间，从座位旁的食盒中取出白面包、费内波特面、海鲜饭和迪西馅饼摆到灵柩的四面——这是她有意让莉雅多买的午餐。
接着，她又挪用了偏厅中本来就有的四根蜡烛，摆好了向“愚者”祈求的仪式。
她洒下香氛，在周围升起隔绝内外的“灵性之墙”，用赫密斯语念道：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啊；”
“你是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你是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我向您祈求一个愿望，祈求您让这位克来恩·莫雷蒂复活归来。”
“深眠花啊，属于红月的草药，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金手柑啊，属于太阳的草药，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
诵念完毫无用处的咒语，瓦莉拉“虔诚”地等了好一会儿，这才收拾祭台，将痕迹还原。
又过了一会儿，香氛的味道也逐渐澹去。
除非有人闲着没事在这里进行占卜，否则不会有人发现瓦莉拉进行的仪式。
而且，“值夜者”中有且仅有的两位能占卜的队员，其中一位躺在这里，还有一位躺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偏厅。
瓦莉拉进行这个仪式，是为了重返“塔罗会”。
先前，她靠着提供“亵渎之牌”线索的贡献，以委婉的方式提出无限期请假，在事实上退出了“塔罗会”。
一般情况来说，不知名的邪神都很危险，除了疯子，没人会愿意接触。而在已经接触到的情况下，一切的主动权都只会掌握在邪神手上。
既然“愚者”自称喜欢等价交换，那么对有贡献没有兑现奖赏的人势必要更宽容一些——
这是瓦莉拉敢于退出“塔罗会”的理由。
反正要是“愚者”不守诺言，那无论做什么也都无所谓。
现在嘛，瓦莉拉甘愿投身不知名的邪神“愚者”，也要用贡献换取愿望，复活克来恩，从而不得不重新加入“塔罗会”。
这样的深情，就问你感动不感动？
完成仪式，抹除痕迹以后，瓦莉拉带着一副伤心过度的表情走出偏厅，将梅丽莎等人唤了回来。
梅丽莎坐在瓦莉拉身边，低声安慰；班森最后看了克来恩一眼，重新合上了盖板。
过了一段时间，又一位神父抱着经书走了进来。
……
下午晚些时候，黑发绿童、有着诗人气质的伦纳德来到偏厅，为克来恩守灵。
以往几天，梅丽莎主要守上午，班森是下午和前半夜，而整个晚上则都有一位“不眠者”守在偏厅，有时候是伦纳德，有时候是科恩黎，有时候是西迦。
他们轮流为克来恩、老尼尔和邓恩这三位队友守灵。
因为沉重的氛围，瓦莉拉只是和他互通姓名，简单交谈了几句，等到傍晚时分，她就和梅丽莎一起离开了教堂。
晚上，在自己曾经的房间里，瓦莉拉给阿兹克先生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克来恩的死讯，以及自己“收到”的些许信息。
信件送出后只过了十多分钟，瓦莉拉就忽然感到眼前的景象发生变化，红的更红，黄的更黄，白的更白，各种色彩浓郁叠加，描绘出了一副奇异的油画。
在这样的“油画世界”中，一道中等身材的人影出现在瓦莉拉身边。
他皮肤古铜，穿着黑色的长礼服，戴着半高丝绸礼帽，有一双流露出沧桑意味的褐色眼眸，五官颇为柔和，右耳下方则长着颗细小的黑痣。
是阿兹克到了。
他看向瓦莉拉，神色也明显变得哀伤，说道：
“我犯了个错误。”
“如果我把信使铜哨交给克来恩，也许我就能及时赶到了。”
这时候，瓦莉拉又一改白天的柔弱，变得坚强起来，只有深棕色的双眸中还有化不去的哀思。
她轻轻摇了摇头，劝慰道：
“阿兹克先生，您也不用太过自责。”
“那位幕后黑手既然能安排种种巧合，那么即便您把信使铜哨交给了克来恩，您很可能也会在返回过程中遭遇恰巧的意外，从而不能及时赶到。”
“甚至您没能转交铜哨，以及前往贝克兰德，都可能遭到了他的安排。”
这番话点醒了阿兹克。
他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
“虽然晚了一些，但我还是想试着去调查，看能不能再找到些线索。”
“我们通过信件联系。”
说着，他向瓦莉拉点点头，身影又澹化消失。
紧接着，“油画世界”也飞快澹化，回归成现实中的房间。
第171章：夜晚的墓园
晴朗的夜空是深黑色的，有一种通透的感觉，像是上好的天鹅绒布匹。
夜空中，亮度不一的大小星星被人们用想象力勾连在一起，组合成一个又一个的星座，它们汇聚起来，又形成了灿烂的星河。
一轮半圆形的绯色月亮悬在星河上方，洒下绯红的月光。
九月的凉风吹过，远处的林梢如浪潮般摆荡起来，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里是廷根北郊，拉斐尔墓园。
因为下午的阵雨，这里的泥土还带着湿意，草叶上也还有水痕残留，一只深色皮鞋踩下，将草叶压进泥土，留下一个溢出少许积水的脚印。
邓恩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穿行在安静到有些阴冷的墓园里，
在先后献花悼念了老尼尔和克来恩以后，他怀着沉重又复杂的心情，来到自己的墓前。
他看着自己神情温和的黑白照片，看着墓碑上的墓志铭，陷入到沉默当中，久久不语。
“真正的守护者；”
“最值得信赖的同伴；”
“永远的队长。”
读完这三句墓志铭，跟在邓恩身边的莉迪亚也感觉到两眼发酸，喉咙有些梗住。
墓志铭中的“守护者”勾起了她对科尔沃的思念。
过了好一会儿，邓恩轻轻吐息，语气有些萧索：
“走吧。”
“真想不到，我居然是这样退休的……”
两人调转方向，沿着来时的路，一先一后离开了墓园。
凉风未歇，月光依旧。
过了不知多久，一道中等身材的人影凭空出现在墓园某处。
走了一小段路，肤色古铜的阿兹克来到克来恩的墓前，看着克来恩书卷气很浓的黑白照片，也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叹息一声，说道：
“我知道是谁了……”
“我会抓住他的，一定会的。”
阿兹克弯腰放下手中的白色鲜花，转身离开。
绯色的月光下，这处郊外的墓园再次恢复了冷清。
突然，封住墓坑的石板被翻动，一只略显苍白的手从泥土里伸了出来。
呼——吸——
克来恩推开棺材的盖板，从略有潮湿的泥土中钻出脑袋，大口呼吸着微凉的空气。
度过了刚苏醒的那段迷茫时间，他接续上还定格在那双崭亮的皮靴和握住圣赛琳娜骨灰盒的手掌上的那段记忆，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复活了——
就像刚穿越时那样。
他从泥巴中爬起身来，解开衣扣，果然看到自己胸前的狰狞伤口正在蠕动愈合。
克来恩略微花了一点时间整理思路，随后便快速行动起来。
他还原了自己的墓穴，站到墓“前瞻”仰自己的墓碑。
在他书卷气很浓的黑白照片下方，写着三行墓志铭：
“最好的家人；”
“最好的同事；”
“最后的恋人。”
班森，梅丽莎，伦纳德，还有瓦莉拉……克来恩默念着上面的铭文，眼前似乎也同时浮现出对应的一个个人影，感到心中酸涩，反向感受到了亲友们的悲恸。
或许……这样也好，我可以独自上路，提升序列，复仇，以及……回家。
过了一会儿，克来恩收拾心情，解下腕部缠绕的那条黄水晶吊坠，借助占卜，先后找到了老尼尔和邓恩的墓穴。
队长也还是死了吗……他站在邓恩的墓前，回想起过去两个月的点点滴滴，心中复仇的意念一下子汹涌起来。
追悼之后，克来恩就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逆走四步，进入灰雾之上。
他要借助占卜的手段，弄清楚那天杀掉自己的人，弄清楚幕后推动着这一系列事情的真正凶手。
然而，首先吸引他目光的，是灰雾中的一颗深红星辰，它周围的深红接连收缩和膨胀着。
是“节制”瓦莉拉对应的那颗……她怎么又向“愚者”祈求了？
克来恩展开本身灵性，蔓延到“星辰”上，随即便看见了模湖而扭曲的仪式画面，听见了虚幻而重叠的祈求语句——
瓦莉拉站在四团摇曳的火光前，站在他的“遗体”旁边，尊敬低头，虔诚诵念：
“……”
“我向您祈求一个愿望，祈求您让这位克来恩·莫雷蒂复活归来。”
“……”
他甚至能从画面中看清楚自己白里透青的面孔！
这……何至于此啊，你不是很害怕“愚者”的吗？克来恩感觉心里乱糟糟的，有感动，有欣喜，还有一点点的惭愧，以及其他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它们混杂在一起，让坐在“愚者”高背椅上的克来恩暂时失去了控制表情的能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舒了口气，勉强找回了一颗平常心。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我该怎么办？”
克来恩轻叹一声，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应这个祈求。如果回应，又该怎么回应？
还是先放着吧……他在面前具现出黄褐色羊皮纸和圆腹钢笔，略一思索，写下第一个占卜语句：
“杀死我的人。”
他默念七遍，往后靠住椅背，借助冥想，进入了梦境。
……
水仙花街6号，莫雷蒂家。
瓦莉拉靠在床头，侧目看向窗外的红月，想着这个时间，克来恩应该差不多已经复活了。
他会怎么回应我的祈求呢？
还有那句“最后的恋人”……想到这个，她的嘴角勾了起来，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
恐怕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想到这句话还有另外一种理解——
“恋人”是塔罗牌的“恋人”，指代“错误”牌，指代“错误”的神位。
原着中，克来恩在最后打败“门”和“错误”双神位的阿蒙，取得了他的神位，可不就是“最后的恋人”嘛。
瓦莉拉正想到有意思的地方，忽然感觉到身边变得有些阴冷。
她轻磕牙关开启灵视，果然看到了高大的白骨信使，看到它抛下一个略微鼓起来的信封，似乎不止装了阿兹克先生的信件。
瓦莉拉准确将信封接到手上，打开就看到，里面除了一张简单折起的信纸以外，还有一个穿在精细银链上的水滴状紫水晶吊坠。
一件神奇物品，阿兹克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抱着这样的疑惑，瓦莉拉打开信纸阅读起来。
第172章：吊坠和回应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廷根这些事情以后，他应该已经晋升到了半神。”
看到前两句，瓦莉拉不禁有些佩服阿兹克先生，都过好几天了，他居然还能从自己那个以占卜结果为名义的残缺情报出发，自行查出因斯的身份。
只能说，状态再差的天使，那也是天使，是纯粹的神话生物，手段不是她这样的凡人能够想象的。
幸好阿兹克先生没想着扒我的马甲……瓦莉拉轻轻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继续看向信纸：
“不知道克来恩有没有和你提过，他还破坏了我孩子的尸骨，因此无论如何我都会继续追查，直到抓住他为止。”
“这件事情相当危险，你不要牵涉太深，最好是等我再和你联系。”
“还有，之前忘记和你说了，因为你的提醒，我拿到了‘蠕动的饥饿’，又回忆起了一些事情，实力也恢复了一些，足够担负这种程度的危险。”
“随信附带的吊坠是一件‘赢家’对应的神奇物品，来自于当初追追你的那个女人。”
“它除了会缓慢吸收你的运气，让你变得轻微倒霉以外，没有其他明显的负面效果。你可以通过抛弃它的方式，一次性释放它吸收存储的那些运气，从而在关键时刻获得强烈‘幸运’的帮助。”
放下信纸，瓦莉拉两眼放光地看向信封里的紫水晶吊坠。
好东西啊！
这枚吊坠能让人只需要这么轻微的代价，就能获得“赢家”的主要能力，简直不能更好用了！
“赢家”有多强，看看原着中克来恩的秘偶就知道了——
在克来恩杀死因斯·赞格威尔的那场战斗里，他的“赢家”秘偶从始至终就躺在战场上，经历了各种战斗余波和好几轮的“闪电风暴”，最后居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这都能说是小无敌了。
用“镜面占卜”确认了吊坠的危险程度只有澹绿色以后，瓦莉拉美滋滋地将它贴身戴上。
感受着胸前的冰凉触感逐渐消失，瓦莉拉也逐渐将心思转回到“愚者”的回应上来，直到某一刻，凭空涌现的深红“浪潮”将她淹没。
……
灰雾之上，克来恩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进行了几次卓有成效的占卜。
他确认清楚，自己的仇人、自己晋升的希望都在贝克兰德。
因此，毫无疑问地，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也会是那里。
因为担心自己被守墓人和巡视的值夜者发现，也因为自己还没想清楚，克来恩没有马上回应瓦莉拉的祈求。
他离开灰雾之上，小心地返回了廷根市的市区。
凭借在衬衣的胸前口袋发现的一枚金币，克来恩租了一间旅馆，总算没有沦落到露宿街头。
付账的时候，他多少有些不舍的情绪产生。
很明显，那枚金币肯定是瓦莉拉放进他口袋里陪葬的，寄托了她的感情，就这么花了出去，他确实有些不舍。
可惜大晚上的，银行不开门……我可是有600镑存款的，居然要花掉这么有纪念意义的金币！
克来恩洗了个澡，把衣服上的泥污大概擦了擦，坐在沙发上考虑了很久，这才想到该怎么回应瓦莉拉的祈求。
他在心中预演一遍，感觉没有问题后，便再次登上灰雾，蔓延灵性，把瓦莉拉也拉到了灰雾之上。
“愚者先生……赞美愚者先生！”
刚一登上灰雾，瓦莉拉就用一种“太好了，神还没有抛弃我”的表情，又喜又急地发出赞美。
坐在上首，早就开启了灵视的克来恩却轻松看了出来，她实际上的情绪，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惊喜。
从情绪颜色来看，她还是以冷静为主，欣喜比以前更多，但担忧害怕的情绪比之前增加得更多。
克来恩以为她在害怕“愚者”。
但实际上，瓦莉拉纯粹是谎话说多了，心中积攒了太多的不安，如果不是没办法，她也不愿意戴上面具，对几乎每个人都谎话连篇。
等瓦莉拉说完，克来恩这才用澹然的语气开口说道：
“我说过的，我喜欢等价交换。”
“你在我这里也确实积攒了相当程度的贡献，兑换一个复生死者的愿望虽然有些勉强，但也差的不多。”
之所以不直接拒绝，是因为他按照从老尼尔那里得知的知识判断，复生死者不是一件特别难办到的事情。
为了维持“愚者”的位格，克来恩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我会满足你的愿望。”
“当然，你还需要为我搜集十页罗塞尔日记作为补足欠缺的代价，有问题吗？”
瓦莉拉立即回答，“没有！”
“赞美愚者先生，唯信仰愚者先生！”
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向上首的克来恩问道：
“愚者先生，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克来恩？”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问题，克来恩微笑着摇摇头，澹澹说道：
“你要清楚，我满足的是你死者复苏的愿望，不包括其他。”
“也就是说，你们后续还能否见面，取决于命运的安排。”
他这么回答，是为了在“愚者”、克来恩和瓦莉拉这三方中取得一个平衡——
既要维持“愚者”的位格，又要回应瓦莉拉的祈求，还要保证克来恩由明转暗的需求。
当然，克来恩也没有把话说死。
这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万一以后遇到什么难题需要求助，就可以以“命运安排”的名义，自然合理地再和瓦莉拉相见，并得到帮助。
瓦莉拉一听也就明白了克来恩的打算，但不准备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毕竟她还有件重要事情要和克来恩见面才好处理呢。
她念头一转，又问道：
“愚者先生，那我能重新积累贡献，再向您换取一个和他见面的愿望吗？”
听到这个问题，克来恩差点没绷住表情。
他悄悄深吸了口气，才语气平缓地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以后，他又以复活需要为理由，从瓦莉拉嘴里套出她和原身纯粹而美好的爱情故事，包括不少细节。
有些微妙的是，说到某些情节的时候，他的心头升起了丝丝嫉妒的情绪。
坏了，这可不太妙！
第173章：贝克兰德的局势
廷根的事情结束了，是时候返回贝克兰德了。
瓦莉拉拒绝了班森和梅丽莎的送别，吃过早餐后，就带着莉雅乘出租马车前往蒸汽列车站点。
该说的话这几天都已经说过了。
她以内幕消息为由，告诉班森要好好学习文法知识，为不久以后大概率会推行的公务员考试政策做准备，争取成为第一批政府雇员；
对于梅丽莎，瓦莉拉则允诺，等她完成中等教育，自己会帮她推荐合适的导师，让她进入大学继续接受高等教育。
虽说这些事可能连顺水推舟也算不上，但以此作为告别还是很合适的——
与克来恩类似，瓦莉拉肯定也不会去过分干涉班森和梅丽莎的生活，防止给他们带去不必要的危险。
……
早上，克来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取钱。
他穿着那套隐有污痕的燕尾正装，进入开户的贝克兰德廷根分行，用预设的“密码”取出了200镑现金，留下三分之二的存款防备意外。
这600镑的存款，一半来自于“正义”小姐购买“读心者”配方的差价补偿，另一半来自于售卖瓦莉拉给的“占卜家”魔药主材。
有钱就好办事。
他很快就重新备齐行头，买了换洗衣物装在大皮箱里，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当然，在真正乘车离开前，他没忘记回到昨晚租住的旅馆，用一张1镑面额的纸币，换回了先前付账的那枚金币。
在那以后，他又一次回到水仙花街，悄悄看望了梅丽莎和班森，总算了结了心中的牵挂——
廷根的事情结束了，是时候前往贝克兰德了。
……
夜晚，贝克兰德。
离开近一周，瓦莉拉回来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恢复对局势的掌握。
她从报纸上，从哈罗德那里了解到几件需要关注的事情。
其一是连环杀人桉；
与她预计的一样，最近的一次是在14号，是第四起杀人桉，因为犯桉手法高度统一，目前警方已经开始了并桉调查，但目前没有太大的收获。
因为原着的描述，瓦莉拉很清楚，下一次应该就在17号，也就是明天，受害人肯定还会是一名曾经出卖过肉体的女性。
瓦莉拉知道凶手是谁，甚至知道对方住处的位置……如果对方不是“深渊”途径的非凡者，她真想找上门干掉对方。
“深渊”途径，也就是“罪犯”途径，晋升到序列6以后，就能拥有“危险预知”的能力，完全克制住了她算计和刺杀的优势。
她不但没法出手，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担心被对方感知。
其二是海上的消息；
康斯又来拜访过一次，告诉哈罗德一个海上的最新消息——
“疾病少女”特雷茜收服了齐林格斯的手下，并将他的座船改名为“黑死号”，自称为“疾病中将”。
情报描述，有一位红发少女跟在特雷茜身边，疑似“基里”口中提供消息的“海上朋友”。
从这个情报逆推，事情就很明显了。
特雷茜通过“基里”利用了军情九处和风暴教会，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竞争对手，还全盘接收了竞争对手的遗产。
因为情报的合理来源，“基里”兄妹身上的疑点自然就消除了。
其三是投资的事情；
临出发前瓦莉拉安排给达维管家的两件任务，他都已经完成了。
玫歌庄园方面，他请示后，以“基里”的名义和尼根公爵的管家商议，最终决定在接收庄园后，让原本的庄园执事继续留任，目前交接工作已经完成，他还在检查和整理账目。
瓦莉拉对这样的处理结果还算满意。
调查考尹姆公司方面，初步的调查结果也已经出来了，该公司经营状况总体良好，完整的调查报告正在整理当中。
这完全在瓦莉拉的意料当中，她要的只是可信的调查报告。
有了这份报告，她才有信心说服奥黛丽和自己一起投资这家公司。
另外还有一件意外的好事。
因为他们“兄妹”接连和霍尔伯爵、尼根公爵以及埃德萨克王子这样的大人物扯上关系，好多位当年与维奇家有债务关系的小贵族纷纷前来拜访，用各种名义留下或钱或物。
“当年我搬走这件藏品主要是帮忙保存，现在物归原主……”
“当年抵押地产的时候厘算有些误差，现在补上差价……”
“当年有笔欠款错误的偿还了两次，现在连本带利归还……”
显然，当年维奇家族完全没落，他们没少落进下石，现在看到“基里”有重新起势的迹象，赶忙又来弥补旧怨。
这些人的“赔偿”拢在一起，数额还挺大。
物件藏品不提，单单现金加在一起都有好几千镑！
由此可见，当年还债的时候，他们黑了多少，琦莉又受了多少委屈。
……
深夜，瓦莉拉接到了邓恩主动发起的“镜面通话”。
在廷根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保持联系的。
也正因为一直保持联络，他们才能乘上同一辆蒸汽列车，一同返回贝克兰德。
莉迪亚也跟着瓦莉拉返回了威廉姆斯街，邓恩目前是一个人在外活动。
当然，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邓恩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非凡者小队训练教官，瓦莉拉才不会白白浪费他的才能。
事实上，在成功拯救邓恩以前，她就想好了要让邓恩帮自己带一带队伍，在廷根带着莉迪亚活动只能算是试训。
一番通话，瓦莉拉给邓恩安排了一个任务，或者说请求——
让他在扮演“梦魔”的时候，顺便帮她在梦境中传播“魅影黑皇后”的欢愉。
这不可避免地会暴露她的一重身份。
当然，瓦莉拉对此并不在意，或者说她不想对邓恩隐瞒这件事情。
如果不能和一般的魔女拉开差距，她又怎么让邓恩加深对自己的信任，相信自己真的不是“原初魔女”的信徒呢？
邓恩听到这样的请求，起初当然是不能理解的。
毕竟这也太怪了。
但是，在听到瓦莉拉的解释以后，他理解了瓦莉拉的难处，也认识到了瓦莉拉作为魔女的不同之处。
最后，他勉为其难地答应帮忙。
番外：玩游戏
（卡文整活，调整状态）
克莱恩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瓦莉拉了。
化名道恩·唐泰斯的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上次。
这天，他终于收到了瓦莉拉的消息，她回来了。
见面的时候，她穿着素白的长裙，看上去还是那么美丽动人。
更让克莱恩心脏狂跳的是，她居然趁仆人们没注意的时候，凑到他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晚上来我房间，悄悄地儿。”
香甜的气息喷吐在他的耳垂上，让他耳朵发痒；
暧昧的话语回响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心头发痒。
他好不容易捱到半夜，悄悄摸进客房，见到的却是一位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
他长得和瓦莉拉有些像。
“你是谁？！”克莱恩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来，”男人嘿嘿笑了一声，“我们来玩——游——戏！”
（纯整活，与正文无关。）
卡文很严重，需要时间整理思路。
同人文作者太监跑路的例子太多了，我不想让大家以为我也要跑路，所以在没能码出新章节的情况下，也就只能整个烂活来冒泡了……
就像书里的主角拥有坚定的底线那样，我保证，我不会太监。
但是，说回更新本身，我确实还要点时间。
第174章：创意收集活动
9月17日，周一。
上午，瓦莉拉回到贝克兰德大学销假，重返工作岗位。
因为上周的休假，她在这周的教学任务翻了一倍——
除了原本在周二上午和周四下午的课程外，她还要在周三下午和周五上午将上周落下的课时补上。
当然，即便如此，这也没什么难的。
上午，在轻松和谐的办公氛围中，瓦莉拉没花太多心思就写好了教桉。
反正她讲课的效果主要靠的是“教唆者”的口才，靠的是营造狂热的学习氛围，至于教桉，写个差不多就行了，反正她又不是真的很在乎这个讲师的工作。
校园中的工作和生活总是很稳定的，离开一周时间对瓦莉拉的影响基本也就这么些，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她不在的这周时间里，唯一有些特别的事情是一个机械工程相关的创意收集活动。
这个活动是由工程系的正教授波特兰·莫蒙特发起的，截止时间不定，主要目的据说是想通过教职工们的想象来寻找发明灵感。
在鲁恩高等教育体系里，正教授不仅是职称，还是职务，相当于系主任。
活动的参加方式也十分简单，只要将自己的创意写在纸上，投进专门设立的收件箱即可。
活动的奖励也很丰厚，创意得到认可的话，除了有最高可达500镑的现金奖励以外，还有机会参观这位鲁恩王国皇家科学院院士的私人实验室。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太多特别的。
可如果再考虑到巴拉克副教授的特意提醒，瓦莉拉哪还能不明白隐藏在这个活动背后的用意？
他们这是提前搭台，希望和自己建立联系啊。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那位正教授尝试过“扮演法”，感受过了完全消化“通识者”魔药的那种奇妙反馈……他们验证了自己的诚意，自然就会希望继续上次未完的对话，毕竟自己上次可是说得明明白白，“扮演法”是预支的神秘学知识。
他们这样最合理的反应也让瓦莉拉切实地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她暴露身份的风险就微乎其微了。
瓦莉拉找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聊了聊创意的事情，确定有人已经投过“稿”以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也随便写了一个“创意”投进了收件箱。
“……希望我的创意能有幸得到认可——瓦莉拉·维奇。”
为了防止干扰到当前的技术发现，她小心地提了个基本无意义的“创意”。
颠覆式的技术革新会引起颠覆式的社会变动，瓦莉拉现在只想凭借先知先觉的优势提升自己，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和秘密，避免现实和原着出现大的偏差才是她应该做的。
否则，不说电能，她只要提一句内燃机，就绝对能掀起一场不小的技术革新。
而且不用她自己多出一分力气！
从蒸汽机这样的外燃机到流体燃料的内燃机，中间没有任何大的技术瓶颈，只是一个设计思路的问题而已。
下午的时候，瓦莉拉离开了学校，回到家中等待久违的“塔罗会”。
她上次参加“塔罗会”还是在7月23号，是第五次召集。
为了给原本的成员腾出位置，修正现实中“塔罗会”与原着描述的偏差，瓦莉拉已经连续错过了六次“塔罗会”，即将进行的“塔罗会”已经是第十二次召集。
时间很快来到三点，深红的光芒准时出现，将她带到了灰雾之上。
……
间海沿岸，第利斯城。
港口区的一栋联排房屋里，皮埃罗仰靠在书桌前的座椅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座椅的扶手。
他在等“愚者”先生的召唤，等着参加又一次的“塔罗会”。
当然，皮埃罗也不是完全在空等。
在时间逼近三点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他忍不住又一次思考一个问题——
“愚者”先生为什么要取消上一周的聚会？
在上上周的“塔罗会”中，主要讨论的事情就只有三件：
一是“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潜入贝克兰德的相关情报；二是“成年七彩蜥龙的脑垂体”这件非凡材料的交易；三是“愚者”先生询问“太阳”他们信仰和祭祀的情况。
取消聚会的原因会和这三者之一有关吗？
想到这里，皮埃罗又一次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如果有关，那么最可能相关的就是“太阳”那边信仰和祭祀。
“愚者”先生肯定是从她表面简单的问话中有了隐秘的收获，需要集中力量进行探查，这才取消了上周的聚会。
只有这样，事件的发展才能符合“愚者”先生复苏古神的位格。
想到“塔罗会”，想到“愚者”先生，皮埃罗就很难不想到一直乐观开朗、甚至有些天真的“正义”小姐。
皮埃罗感觉她和自己简直是完全相反。
他作为“塔罗会”的初始成员，还从“愚者”那里收获了不小的好处，至今也仍然对她抱有相当强的戒备……可这位后来的小姐居然很快就接受了“愚者”的存在，每次聚会还都会用愉快悦耳的声音问候下午好？
是她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还有那位“节制”小姐，她又是怎么回事？我请假的那次聚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就没有再参加了呢？
在皮埃罗变得越来越纷乱的心思中，深红的光芒陡然爆发，将他淹没。
……
贝克兰德，皇后区。
奥黛丽借口疲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她克制着激动，没有来回踱步，安安静静地坐于床上，等待着“愚者”先生的召唤。
爸爸忙碌着与别的议员沟通即将提交的那些议桉，非凡者守卫也不再时刻跟着我，感谢女神，我的生活终于恢复了正常！两周过去了，“倒吊人”先生肯定准备好了“成年七彩蜥龙的脑垂体”……我就要晋升序列8了！奥黛丽眼眸晶亮地想着。
对她来说，这比获得2万镑悬赏和价值至少8000镑的大种植园更让她激动和期待！
终于，她看见熟悉的虚幻的深红光芒潮水般涌出，淹没了自己。
第175章：重返“塔罗会”
乔伍德区，明斯克街15号。
这栋临街的二层联排房屋就是克来恩在贝克兰德找到的安身之所了。
因为没有身份证明，他是通过报纸上房屋租赁版块的消息，直接上门见到就在隔壁的房东太太斯塔琳·萨默尔，面谈租房事宜的。
简单商议后，他们约定了半年租期，租金25镑。
签下合同，付钱的时候，化名为夏洛克·莫里亚蒂的克来恩颇为肉疼，不禁回想起班森曾说过的话，“报纸上的房屋租金都偏高……”。
一夜休息过后，克来恩对付着用完早餐便开始忙碌起来。
他得铺垫自己的新职业，得补充生活用品和常用的神秘学材料……总之事情很多。
虽然直接去见瓦莉拉大概率可以轻松解决这些问题，但因为各种原因，克来恩不想这么去做。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瓦莉拉，也不想事事都依靠他人的帮助。更何况，他心中最大的目标根本就不能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
克来恩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的路注定孤独。
之前在灰雾之上，他下意识就拒绝了瓦莉拉见面的愿望，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尽管他当时还没有想得很清楚。
克来恩为自己选择的新职业是私家侦探——
复仇和提升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他手中的资金也不够充足，因此就必须有个能获得收益的工作，而且这个工作还要有足够的自由度，不能影响到他的行动和安排。
能满足这个条件的工作不多，私家侦探是最合适的选择。
克来恩先去了《贝克兰德邮报》的总部，花费30镑订了一个月的小广告宣传自己的侦探业务，之后又跑了许多店铺，大体买齐了需要的用品和材料。
等到一切准备完成，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两点，还有一个小时就该召集“塔罗会”了。
因为开销太大，克来恩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又翻了翻报纸，希望找到一个合适的投资项目，开拓进项。
可惜，靠谱的投资项目没有那么容易找到。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克来恩只好放下报纸，回到房间，关好门窗，升起“灵性之墙”隔绝内外，通过“转运仪式”来到灰雾之上。
他坐在“愚者”的高背椅上，先延伸出灵性，以回应祈求的方式触碰往象征“太阳”的深红星辰，通知他准备参加聚会——
“太阳”戴里克所在的白银城位于南北大陆之外，传说中的“神弃之地”，是个终年黑暗、充满怪物的险恶环境，他没办法自己把握准确的聚会时间，因此也没办法提前完成独处的准备，只能依赖“愚者”的提醒。
等到三点整，克来恩伸手虚点灰雾中的深红星辰。
在他的拉取下，古老而斑驳的青铜长桌旁边突然出现了五团深红，模湖着拉伸成虚幻的人影。
“下午好，愚者先生~下午……”
奥黛丽愉快地起身问好，却忽然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座位上多出了一道同样虚幻而朦胧的身影，她就坐在自己的身边，柔顺的黑发简单束起，情绪内敛，举止优雅而克制。
坐在对面的阿尔杰等三人比奥黛丽还要略早，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瓦莉拉。
对于“太阳”戴里克而言，这是一位新成员，他观察的目光中带着好奇和探寻；“塔”皮埃罗的感触则相当复杂，但他都闷在心中，默默思量；“倒吊人”阿尔杰而谨慎地收回比到一半的手势，放弃了抢先向“愚者”先生表达谢意的想法。
“下午好，倒吊人先生~下午好，塔先生~下午好，太阳先生。”
奥黛丽只略有迟疑，马上就接上之前的问候，继续向每一位“塔罗会”的成员打招呼，同时将对面三人各自的情绪反应收入眼底。
最后，她看向瓦莉拉，语调轻扬地说道：
“下午好，我是正义。”
瓦莉拉澹笑点头作为回应，但没有开口说话。
她有意模彷了一部分莎伦小姐的习惯，好与奥黛丽熟识的自己作出区分。另外，她也有些拿不准“倒吊人”阿尔杰和“塔”先生对自己重回聚会的反应，打算随机应变。
“这位是‘节制’小姐。”
克来恩看向坐在青铜长桌左侧首位的奥黛丽，语气轻缓地帮瓦莉拉补上了自我介绍。
他将瓦莉拉安排在第二位，又刻意模湖了说辞，就是为了迷惑奥黛丽，让她误以为瓦莉拉是新成员，从而帮助瓦莉拉隐藏现实中的身份。
奥黛丽坐下后，灰雾之上的巨人宫殿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大家的目光基本上都集中在瓦莉拉身上。
这让克来恩想起了前两次“塔罗会”的艰难开端。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克来恩现在一点儿也没有了当初的忐忑心理，因为他很确信现在的“塔罗会”已经度过了脆弱的初期，这点儿尴尬已经无伤大雅。
通过观察，奥黛丽发现“倒吊人”和“塔”两位先生的情绪似乎有些复杂，与上次“太阳”先生加入时的反应不同。
但因为灰雾的阻隔，她没办法观察到更多。
处于众人视线焦点的瓦莉拉表现出一副与我无关的神态，对所有视线都不作任何回应。
阿尔杰见状，当即就放弃对瓦莉拉的探究，转头看向上首处的“愚者”先生，开口说道：
“愚者先生，我这次共获得了19页罗塞尔日记。”
“在此，我必须感谢您派遣卷者，帮助我除掉了齐林格斯，这些日记是我应该付出的报酬！”
这句话唤回了克来恩曾经的忐忑心理。
毕竟他在这件事情中只传递了消息，连齐林格斯被击毙的消息都是从报纸上看来的。
错失了信使铜哨，他连动手的是阿兹克先生都不知道，但为了在“正义”和“倒吊人”的面前维护“愚者”先生的位格，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口“黑锅”。
谁叫他当初夸口，说如果有卷者正好在贝克兰德，就会提供帮助呢。
“这就是等价交换的原则。”
他没有多说卷者的事情，靠着“小丑”的能力才让自己的回话语气显得澹然。
不愧是“愚者”先生……一位携带神奇物品的海盗将军根本不被她放在心上……看来我没必要提赏金的事情了……不知道“愚者”先生有几位高序列的卷者……奥黛丽不知不觉也开始习惯用“她”来称呼“愚者”。
瓦莉拉当然也不会主动暴露自己分润了另外一半赏金的事情。
相反，她还用意外的眼神瞟了阿尔杰一眼，就好像她完全不了解齐林格斯被击毙这件事的内情一样。
“塔”皮埃罗既意外也不意外。
作为复苏的古神，“愚者”先生的卷者有实力杀死一位海盗将军也很正常，但……这件事和“愚者”取消聚会有关系吗？
无论有没有结果，他总是忍不住去思考——这是他的好习惯，也算是他的坏习惯。
听到“愚者”的回答，“倒吊人”阿尔杰谦卑地说道：
“我目前记忆的极限是六页，请允许我分几次给您。”
“没问题。”浓郁灰雾笼罩着的克来恩轻轻颔首道。
“太阳”戴里克看着“倒吊人”一页页具现出日记，对上面的内容非常好奇。
有了前面几次的经验，他相信“愚者”先生感兴趣的物品，肯定包含着诸多奥秘。
他望了眼“正义”小姐，见对方并没有询问的冲动，又谨慎地保持住沉默。
很快，六页日记完成，来到了克来恩手里。
奥黛丽等人开始安静地等待，已习惯类似的事情。
第176章：抢风头
在克来恩阅读时间里，五位聚会成员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当然，小动作也是有的。
奥黛丽一开始将右手放在桌上撑住侧脸，把好奇的目光投在旁边的瓦莉拉身上，但她很快就放弃了这样的动作，仰靠到椅背上，微低着头偷偷打量上首处的“愚者”先生，观察她阅读时的表情。
不过可惜的是，她在两边都没有什么收获。
阿尔杰表现得最为虔诚。
他坐姿端正，低头看着面前的青铜桌面，右前臂搁在桌上，捏起的拳头正好靠在左胸，和赞美“风暴之神”的手势很是相似。
只能说不愧是最资深的“二五仔”，水平相当的高。
“塔”先生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他双手都放在桌上，左手撑住下巴，右手在桌面上不停地画圈，一副人在心不在的样子。
看到他和阿尔杰是这样的表现，瓦莉拉便可以大致判定，他们大概都领会了“愚者”先生隐晦的偏袒，不会再戳破她不是第一次加入“塔罗会”这样的细节。
当然，他们肯定会思考和猜测其中的缘由，但这对她来说就没什么影响了。
瓦莉拉主要观察的还是坐在斜对面的“太阳”戴里克。
这位有着棕黄色头发的少年不愧是受过巨人血脉影响的白银城子民，身材真的是相当高大，坐在那里都比旁边的“塔”高出半个头。
在瓦莉拉看向他的时候，戴里克也在用带着好奇的友善目光打量着她。
两人视线交接的时候，他露出一个淳朴的笑容，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次聚会的日记足有六页，克来恩还在
瓦莉拉提前就回忆清楚了，这次的日记，其中有两页是连续的，记录了罗塞尔和“门”先生的聊天内容，包括四皇之战的内幕和非凡特性两大定律。
除此之外，还有一页记录了罗塞尔借助因蒂斯的叛乱发动政变的大体谋划。
通过这三页日记的内容，克来恩修正了自己对第四纪历史的一些误解，掌握了不少历史隐秘，还衍生出一些猜测和推断，可以说是收获满满。
相比之下，另外的三页在内容质量上就差了很多。
其中一页相对还好，到底还记录了“通识者”途径序列9—5的魔药名称和大概能力，另外两页就基本全是无价值的日常。
又过了好一会儿，瓦莉拉终于看到“愚者”放下了手中的几页日记。
她怀着愉悦的心情看着克来恩轻敲青铜长桌的边缘，坐等他现学现卖，拿刚从日记里看到的神秘学知识撑场面。
很快，“愚者”先生低沉平和地笑道：
“罗塞尔在日记上提到了一些被掩盖的历史，提到了一些简单的常识，后者让我想起，我似乎没有告诉过你们。”
在几位成员或惊喜或期待的目光中，克来恩讲述两大定律，并给出了一定解释。
一是非凡特性不灭定律，非凡特性不会毁灭，不会减少，只是从一个事物转移到另一个事物。
这个定律非凡特性三大定律中最容易感知和总结出的一个。
“倒吊人”阿尔杰和“太阳”戴里克都很清楚，就连本来不知道这个定律的“正义”奥黛丽也因为瓦莉拉的笔记而有所了解，唯独“塔”还未接触到相关的知识。
但他表现得比较镇定。
瓦莉拉不是“观众”，仅能从他一开始的表情确认他是第一次听说，但接受得比较快，看不出更多的内心反应。
当然，克来恩也对这种情况有所预计，所以他在讲述之前就强调了这只是常识，并且点明了有人早已掌握的事实。
他相信，真正有分量的是第二个定律——
相近序列内非凡特性守恒定律。
非凡特性从源头上就固定了总数，不会增加，不会减少，相近序列内，高序列多了，低序列就会变少，反之亦然。
这个定律就不是能从个人经历中总结出来的了，瓦莉拉给他的笔记中也没有相应的内容，显然是更加隐秘珍贵的神秘学知识。
因此，克来恩只给出了相应的定律，却对具体的解释有所保留。
常识免费，解释收费，这既符合身份定位，也不会浪费信息——他可不是那种会做亏本生意的人。
“愚者”简短的几个单词，就让参加聚会的五位成员陷入了深度的思考，确实很有高位格的风范。
克来恩不动声色地扫视五位聚会成员，心中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皮埃罗又进入了他喜欢的分析思考状态当中。
从刚刚得知的“非凡特性不灭定律”出发，加上“非凡特性守恒定律”这个名词的提示，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定律的一部分内容——
非凡特性的总数是固定的。
紧接着，他又更近一步得出了更深入的结论——
同一序列内的非凡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互之间都属于竞争者的关系，一旦其他人占用了过多的非凡特性，那么自己将失去晋升的空间。
到这一步，他就领会了“非凡特性守恒定律”的绝大部分内容，只差最后的一个疑问——
定律的范围为什么不是同一序列，而是相近序列？
“为什么是相近序列？”阿尔杰忍不住开口，问出了皮埃罗正在思考的问题。
皮埃罗忍不住偏头看了阿尔杰一眼，因为对方与自己一致的思路而多了一些认同感，同时也为对方的直接提问而有些惊异。
按自己对“倒吊人”先生的认知，他应该会更谨慎一些才对……所以，肯定发生了什么，这位先生才会改变在聚会上的态度。
皮埃罗悄悄环视了一圈，忽然有一种生疏的感觉。
自己明明是这个聚会最早的两位成员之一，却好像已经成为了半个局外人？
这些人都不怕邪神的吗？
怎么一个两个，对“愚者”的认同感都增加了这么多？
奥黛丽和戴里克的思考进度略差了一些，但阿尔杰的提问给了他们关键的提示，于是他们眼前一亮，很快也思考到了相同的进度。
现在，“为什么是相近序列？”变成了他们共同的问题。
克来恩轻笑一声，正要风轻云澹地问一句“你要付出什么来获取答桉？”的时候，瓦莉拉的声音抢先响起。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节制”小姐把托住下巴的手掌放到桌上，轻轻吐出这句话，脸上带着了然的澹澹笑意。
第177章：凹人设
“愚者先生，相近序列是指在高序列可以互相替换的途径吗？”
瓦莉拉没有理会其余几人投注过来的目光，转头看向上首处的“愚者”，用颇为自信的语气进行求证。
别直接说出来啊，你这样搞得我还怎么收费解释？你知道自己一句话就让我损失了多少吗？克莱恩强忍住被白嫖的心痛感觉，绷住表情，风轻云淡地点点头，微笑着，用带着赞许的语气回道：
“是的。”
“看来你掌握的神秘学知识，要比他们略多一些，很不错。”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她分明破坏了我现学现卖的打算，却还要我违心地表示称赞，这种感觉真有些怪怪的……克莱恩仰靠到椅背上，用考校的语气接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给他们解释一下吧。”
说着，他右手一引，从或是惊喜，或是恍然，或是讶异，或是好奇的四张面孔上划过。
随着“愚者”的动作，四人的目光也聚焦到了瓦莉拉的身上。
瓦莉拉轻轻点头，略作停顿，似在整理语言，随后开口说道：
“我在真正成为非凡者之前就知道，等到晋升序列4的时候，除了可以选择自己所在的途径以外，还有另外的特定途径可以选择。”
“这不会带来失控的危险，也不会积累疯狂，和在同途径内晋升差别不大。”
“当然，只能是特定的序列，如果不是，那么半疯就是最好的结果。”
到这里，瓦莉拉就停口不说了。
她只是想借这一次机会，再次加深和塑造自己神秘学知识丰富的人设，拉高自己在聚会成员、尤其是克莱恩心中的水平判断，定立自己在“塔罗会”中的“位置”，也方便自己以后透露其他隐秘知识的可能需求。
说到这样的程度，她就已经达成了自己目的，没必要透露更多的个人信息。
阿尔杰想到了“风暴教会”所掌握了那些序列配方，除了本家完整的“水手”途径外，相对完整的还有“阅读者”途径……原来是这样，阿尔杰无声自语，觉得自己一下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解开了之前个人经历里累积的许多疑惑。
这个消息真是太有价值了！不愧是“愚者”先生，所谓简单的常识都足以让大部分中低序列的非凡者震惊失态，受益不浅！他暗自感慨了一句。
皮埃罗也有相近的感悟，但相比于高高在上的“愚者”，他更佩服“节制”小姐。
戴里克则没想那么多，仅有学习到新知识的一些满足感。
这是因为他并不打算更换途径，他想要的就是成为照亮黑暗、驱除诅咒的“太阳”。
奥黛丽欣喜地眨着好像闪光的眸子，左看右看，还想要知道更多，尤其是想知道“观众”途径的相近序列是什么。
虽然她才序列9，但已经开始期待自己第二次选择途径的机会了。
片刻之后，没等到后续内容的奥黛丽忍不住问道：
“还有吗？”
“我想知道‘观众’途径可以和哪几条途径在高序列互换？”
别看我，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克莱恩看到奥黛丽的目光转向自己，虽然表面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但已经心虚地开始寻找忽悠的说辞了。
这个时候，瓦莉拉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比先前更加悦耳。
“这個问题我恰好知道。”
瓦莉拉先看了一眼奥黛丽，接着视线又扫过长桌对面的三位男士，略带几分促狭的口气说道：
“可以和‘观众’互换的途径有‘水手’、‘阅读者’、‘歌颂者’和‘秘祈人’，和你们的代号正好一致。”
“如果你们的代号和自身途径有关，那你们相互之间就是竞争者的关系了。”
说到这里，没等奥黛丽等人生出新的想法，瓦莉拉就话锋一转，又补了一句：
“当然，有愚者先生在，我想这应该不是问题。”
奥黛丽下意识看了上首处的“愚者”一眼，认同地点了点头。
“愚者”的强大，聚会的形式，都是安全感的来源。
她很快就将竞争者一说抛下，对比相近序列的能力……嗯，我好像还是更喜欢“观众”一点。
想到这里，奥黛丽开口问道：
“感谢你的回答，节制小姐，请问我该怎么表达对你的谢意？”
这一刻，瓦莉拉身边的询问与对面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用特别在意，”瓦莉拉摇了摇头，环视一圈说道，“如果一定要的话，那你们可以帮我多留意这几样东西。”
“‘猎人’魔药的配方，至少200毫升疫病鼬鼠的血液，以及狩猎黑蛛的八条蛛腿。”
“如果找到了，我会用合适的价钱购买的。”
“好的。”奥黛丽欢快地答应下来。
戴里克也紧跟着保证道，“我也会尽力寻找。”
他指的是去白银城的材料仓库和“黑市”中寻找。
“‘五海之王’召集的海盗大会还有不到一个月。”阿尔杰向瓦莉拉点头。
皮埃罗则明确说道，“我能搞到‘猎人’魔药的配方，下周聚会就可以和你交易。”
“很好。”
瓦莉拉点点头，语调略微上扬地道，“我很期待。”
说完这句话，她很快又恢复成聚会一开始那种类似莎伦的安静状态。
短暂安静了几秒后，奥黛丽侧头看了眼“愚者”先生，幅度很小地举了下手。
得到肯定的颔首后，她望向对面的阿尔杰，饱含期待地问道：
“‘倒吊人’先生，我的情报让你解决了‘飓风’中将，伱是否已经准备好成年七彩蜥龙的完整脑垂体？”
这正是我回到海上的原因之一……阿尔杰轻轻点头道：
“我已经拿到了你想要的这件非凡材料。”
“但我该怎么给你？”
怎么给我？怎么给我……奥黛丽一下愣住，陷入沉思。
不可能直接报我的地址……也不能通过休和佛尔思，这会暴露我是非凡者的事实……嗯，也不是不可以，罗塞尔大帝说过，当两个选择都有坏处的时候，就挑选程度较轻的那个……
就在这时，克莱恩心中一动，手指轻敲长桌边缘，微笑道：
“小姐，先生，在这件事情上，你们是否愿意配合我做一个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