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委托
韦尔奇从办公室出来后，来安娜便进入昆汀·科恩的办公室。
瓦莉拉向韦尔奇比了个手势，指了指身后的办公室，示意他先离开。
等到韦尔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瓦莉拉才敲门提醒，进入教员办公室。
与资深副教授的独立办公室不同，教员办公室是多人共用的，里面摆了四五张办公桌，教员们也大都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见到瓦莉拉出现在门口，阿兹克主动站起身来，说道：
“我们去外面说，就去……走廊尽头的那个阳台吧。”
两人出了办公室，一前一后向阳台走去，谁也没有说话。
走廊尽头，四方的小阳台上。
阿兹克扶着厚厚的灰石栏杆，眺望着不远处霍尹河的风景。
片刻后，他叹息一声，直接问道：
“考德温，你不是普通人吧？”
瓦莉拉学着阿兹克的动作，双手扶着灰石栏杆，看着楼下的石板路，稍稍表现出一丝迟疑，说道：
“是的，阿兹克先生，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叫艾……”
“我不是在探听你的隐私，我也没有恶意。”阿兹克打断了瓦莉拉的话，换了一种说辞，“我是在问，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掌握了一些奇怪的能力。”
为了尽可能地缓解瓦莉拉的抵抗情绪，他有意透露了一点自己的秘密。
他语气幽幽地续道：
“我听过一些你的事情……我想，占卜和药水，应该就是你掌握的超凡能力了。”
“对吧？”
瓦莉拉没有尝试伪装表情，因为她不清楚阿兹克先生有多强的观察力。
她平静地转移目光，从楼下的石板路，扫视到宽阔的霍尹河面，这才开口回道：
“是的，阿兹克先生，大约在一年前，我接触到超凡世界，成为了非凡者。”
“我来霍尹大学，其实也没有恶意。”
与瓦莉拉一样，阿兹克也是目视前方，没有去看对方的表情。
“我看得出来，”他语调和缓地说道，“我想，你应该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捕吧？”
“啊？”
这句话让瓦莉拉感到相当惊讶，下意识偏头去看身边的阿兹克，打破了两人先前的默契。
阿兹克偏过头来，面向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问道：
“你知道今天早上，我为什么迟到了吗？”
说着，不等瓦莉拉反应，他就自问自答：
“因为在我走近校门以后，碰巧看到一个隐身的女人，闯进了校园。”
“你给我的感觉，和她有一点相似。”
这个消息对瓦莉拉来说，具有相当强的震撼力。
虽然知道这些天的平静有些反常，但她还是没想到其中潜藏了这般被无形消弭的滔天巨浪。
“是，她是一个邪教徒。”
“就是她们引导我成为非凡者的，”瓦莉拉决定稍微吐露一点实情，在这位天使大老面前，和魔女教派撇清干系，“但我不愿意信奉邪神，只能背叛潜逃。”
“我相信你。”
看着瓦莉拉面上的郑重表情，阿兹克点了点头，“可惜，我只勉强将她赶离了校园，没能帮你解决问题。”
“谢谢您，这已经足够了。”
瓦莉拉恢复成眺望状态，语调平缓地说道：“明天我就会离开廷根，再想找到我就没那么容易了。”
“离开？”阿兹克先是一怔，随即恍然点头，“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目视远方，迟疑再三，还是接着说道：
“考德温，你知道吗，我的情况其实和你不太一样……我的能力应该是天生就有的。”
“瓦莉拉，叫我瓦莉拉就好，阿兹克先生。”
瓦莉拉运用冥想的技巧控制随机发散的念头，说出真得不能再真的真话，“据我所知，天生就有的非凡能力，大多都只有很微弱的程度，我觉得您应该不属于这种。”
“是这样吗？”阿兹克喃喃念叨。
他看得出来，瓦莉拉的回话一直都很真诚。
因此，他决定再多说一点，“我之所以那样猜测，是因为我遗忘了自己的过去。”
阿兹克的眸光略显忧伤地注视着前方，解释道：
“其实，在进入贝克兰德大学历史系之前，我失去了绝大部分记忆，仅仅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基本的知识。”
“还好，还好我有身份证明，否则只能成为流浪汉，这么多年里，我根据身份证明寻找过我的父母，我的过往，但都没有收获。”
“而在大学那几年里，我逐渐发现自己具备一些超乎常识范畴的奇特能力，这才猜测它是天生就有的。”
说到这里，瓦莉拉哪还不知道阿兹克的意思，毕竟原着中，他和克来恩就有过一番类似的对话。
“所以，您是想让我帮您留意可能与您的过往相关的线索？”
说着，她再次偏头去看阿兹克，脸上带着微笑。
“是的，就是这样，”阿兹克也转头过来，面向她说道，“不过这不需要你特意去做，遇到的时候记住就行了。”
他们之间的两次对视，动作相似，但涵义却完全不同。
短短的时间里，他们之间的关系由远及近，连跳几级，从单纯的、不算太熟的师生关系，跳跃式发展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同伴，有了一定程度的互信。
“好的。”
瓦莉拉点头应下，忽然心里一动，报上琦莉留下的那栋花园别墅的地址，续道：
“离开廷根以后，我会去首都贝克兰德，您可以在这个地址找到我，也可以写信和我联系。”
“我记住了。”阿兹克微笑着点头。
他伸出右手，侧身对着走廊作了一个“请”的动作，说道：
“我想，我们已经聊的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也许是因为拉近了不少的关系，也许是因为遇到同类的欣喜，又或者单纯是因为性格使然……总之，说完这句以后，阿兹克先生忽然轻笑一声，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呵呵，太晚回去的话，也许会有不好的传言产生，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听到这句自我调侃，刚刚踏进走廊的瓦莉拉停下脚步，稍稍停顿之后，没有回头，就这样带着些微笑意直接回道：
“谢谢，阿兹克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说完，她没有等待阿兹克的回话，重启脚步，沿着走廊往前。
第55章：最后的晚餐
和阿兹克先生分开后，瓦莉拉忍不住开始思索这次谈话的起因。
这是单纯地自然发展，还是有另外的推力？
如果有，会是谁？
瓦莉拉很快就停止了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里面水太深了，她把握不住。
阿兹克是“冥皇”萨林格尔留下的复活后手，他之所以会一次次地失去记忆，重启人生，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被“冥皇”分割走了一半的灵魂。
这是坏事，也可以说是好事。
正是在这一次次的人生中，阿兹克逐渐转变，从冷酷的“死亡执政官”，变成了现在这个温柔的中年男人。
当然，这样的转变肯定还和另外两位巨老施加的影响有关——
“黑夜女神”阿曼尼西斯，以及“空想天使”亚当。
正是因为思绪开始越过那个独眼“看门人”和羽毛笔，有飘向这两位巨老的苗头，瓦莉拉才赶忙停止了思考这个问题。
回到教室里又等了一段时间，等到其余人也都去过楼上的办公室以后，所有人一起下楼，进行毕业的最后一项流程。
拍照。
导师、教员、讲师、以及学生，一共三十多人，站在属于历史系的三层灰石小楼前，由学校请来的摄影师帮忙，拍了一张合照。
这张照片冲洗出来以后会被加上注解，与学生资料一起，放进档桉室妥善保存，成为霍尹大学校史的一部分。
拍照之后，对这群年轻人来说，校园就已经成为了过去。
在回水仙花街的路上，克来恩终于得到机会，问了一个问题。
“瓦莉拉，导师给你的推荐信，是哪个学校的？”
这是他想问的，也是导师嘱咐他一定要问的问题。
当时，在办公室里，昆汀·科恩勉励他一番以后，又简单说起瓦莉拉转学的事情，透露出一个在克来恩看来，很关键的信息——
瓦莉拉本来是东切斯特郡斯托恩大学的学生。
就在他还在疑惑导师为什么提起这个的时候，昆汀·科恩笑眯眯地摆出了三封推荐信，并让他只能选择其中两份。
如果是之前，克来恩肯定会选择廷根大学和贝克兰德大学。
但，在新信息的干扰下，他犹豫了。
他没有犹豫太久。
很快，他放弃了贝克兰德大学的那份，将另外两份收进身上廉价正装的怀中口袋。
昆汀·科恩没有对他的选择作出评价，只是伸手拍了拍他垂在身侧的小臂，说道：
“最后一个建议，你可以抽空问问瓦莉拉，她拿到的是哪里的推荐信。”
克来恩隐有所悟，却又不够分明。
直到听多了教室里同学讨论毕业后去向的话题，他才完全理解了导师的建议。
……
听到克来恩的问题，瓦莉拉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里先说清楚也不错……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在心中稍稍整理了一下语言，回道：
“是贝克兰德大学和廷根大学。”
克来恩一听有廷根大学，心中的欢喜便像气球一般，迅速膨大，充满了心房。
但，没等他将欢喜表现出来，瓦莉拉就继续说道。
“克来恩，我准备明天就去贝克兰德了。”
心中名为“欢喜”的气球忽然破开，克来恩忽然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
“为什么？”他追问。
瓦莉拉心里也不好受……不出意外的话，她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现在这个克来恩了。
虽然他们的相识是她刻意谋划的结果，但……相处的过程并不全是虚假的。
她能感受到克来恩的赤诚和真心。
但，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瓦莉拉不会忘记，“他”是一个男人……他是瓦里纳·阿塔诺。
她只能选择贯彻最初的想法。
“克来恩，就像你还要帮扶哥哥和妹妹一样，我也有类似的困难需要去解决。”
“让我们把目光放到将来，”瓦莉拉看着克来恩的褐色双眸，抿嘴微笑，“等到你我都解决了各自的困难，希望我能在贝克兰德见到你。”
这番话就像空中的夏日阳光一般，让克来恩的内心再次充满了希望和热情。
“我答应你，一定会的！”克来恩用力回答。
接下来的路途，克来恩就很少说话了。
在回家之前，两人还特意去了附近的市场，买了一些食材回去。
等到梅丽莎放学回来，瓦莉拉已经把晚餐准备得差不多了；在班森下班回来之前，两人把准备好的晚餐端上了餐桌。
培根土豆泥、香煎肉鱼、牡蛎汤、再加一大份蔬菜大杂烩，配上一盘蒸润好的黑麦面包和一小桶姜啤。
“今天的晚餐这么丰盛……也对，是该丰盛一些。”
下班回来的班森在门口挂好礼帽和正装外套，来到餐桌前深深呼吸了一口带着香味的空气，笑着续道：
“祝贺你们顺利毕业！”
只看表情，他就知道结果了。
四人一狗的用餐过程中，瓦莉拉说出自己决定去贝克兰德的打算，把之前她对克来恩说的话又大概说了一遍。
梅丽莎和班森的表情也明显有些失落，但还是尊重瓦莉拉的决定。
晚餐之后，四人一狗还是照常聚在起居室。
没有了功课要做，克来恩有些不习惯。
经过了一小段无所适从的时间以后，他找出自己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道：
“6月18日，毕业了。别了，我的霍尹大学！”
之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笔记重新收了起来，看向其他三人。
班森在一边看报，瓦莉拉则在和梅丽莎小声讨论数学和机械相关的问题。
克来恩和趴在地上的哈比玩了一会儿握手游戏之后，梅丽莎的功课也完成了。
四人各回房间。
自己的房间里，克来恩再次掏出笔记本，接着之前的内容写道：
“瓦莉拉要离开了，我有好多话想说，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我好想求她留下来，却又明白，自己不该那么自私……”
“……我一定会克服困难，去贝克兰德找她的！”
将笔记本收进书桌的抽屉后，他躺到床上休息，却迟迟难以入眠。
……
回到自己房间以后，瓦莉拉就躺到了床上。
从阿兹克先生那里知道有魔女在追查她以后，她反而感觉心里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毕竟，确定的事实只会带来恒定的压力，或高或低；但未知带来的恐惧却是没有上限的。
迷迷湖湖睡了一会儿，瓦莉拉忽然警醒。
有人闯进了她的房间！
奇怪的是，她布置的无形丝线明明已经被触动，但床边趴着的哈比却没有动静。
瓦莉拉把双眼睁开一线，小心地观察房间。
很快她就发现了那个半夜偷偷闯入她房间的入侵者。
第56章：夜谈与占卜
如果是他的话，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瓦莉拉把眼睛闭上，继续装睡，想看看这家伙想做什么。
克来恩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
他从楼下的盥洗室返回，路过瓦莉拉的房门前时，不知怎么就伸手过去试着开门。
克来恩完全没料到，他就这样轻松打开了房门。
犹豫再三，克来恩还是在一股莫名的驱动力下，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克来恩来到瓦莉拉的床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绯红月光，凝望着瓦莉拉伪装出来的睡颜。
看得久了，他忍不住伸手去触摸瓦莉拉的脸颊。
很光滑……很有弹性……
克来恩收回右手，下意识就放到了鼻翼下方。
嗯，还有点澹香……
克来恩屏住呼吸，慢慢压下上半身，离瓦莉拉的俏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他的嘴唇触碰到了瓦莉拉的脸颊。
在瓦莉拉的暗中允许下，克来恩“偷偷”亲了她一口。
胸膛里怦怦跳动的心脏和刚才过电般的感觉，让重新站直身体的克来恩产生了强烈的刺激感，还有罪恶感。
想做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但克来恩知道分寸，深深几个呼吸平复心情之后，便打算退出房间。
他轻手轻脚地走回房门处，正要开门，就听到了瓦莉拉的声音。
“嗯？克来恩，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声音不大，但却把克来恩吓得一个激灵。
完了，她一定会把我当成那种好色的下流男人了……克来恩惨着脸回头，开始磕磕巴巴地解释。
“对不起，我……我是不小心才进来的。”
他摇头摆手，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有羞惭、有焦急、有不安、有后悔……总之是一个混杂的怪异表情。
“我什么都没……我没忍住，就只摸了摸你的脸……好吧，还偷偷亲了一下，对……对不起。”
说完以后，克来恩灰心丧气，垂眉低手，在忐忑中等待瓦莉拉的判决。
他不觉得瓦莉拉会原谅自己，毕竟鲁恩王国的风气整体上还是很保守的，他还是未经许可的偷偷潜入，简直是罪加一等。
“没关系。”清脆的声音响起。
克来恩霍然抬头，褐色的双眸里满是惊喜和意外，瓦莉拉居然原谅自己了！
“你一定是还有话想和我说吧？”瓦莉拉撑起身体坐靠到床头，指了指梳妆台前的木椅，“来吧，坐这边。”
心上人的邀约，克来恩当然不会拒绝。
他搬起那张椅子，坐到了床边。
看到瓦莉拉穿着轻薄的浅色无袖睡裙，露出大片的白嫩肌肤，他感觉两颊发烧。
见克来恩目光游移，没有开口，瓦莉拉只好主动挑起话题。
“这里的房租我已经提前交到了7月底，你安心准备廷根大学的面试就好了。”
“哦……好。”
克来恩应了一声，迟疑着问道：“瓦莉拉，你，能多和我说一些……你的事情吗？”
“我想多了解你一些，我还想帮你解决你的困难。”
瓦莉拉大概想了想可以透露的内容，说道：
“其实，我不姓考德温，甚至也不叫瓦莉拉。”
克来恩没有急着插话，耐心等着瓦莉拉的下文。
“我还有一个身份，叫做艾米莉·维奇。”
“大约在十年前，维奇家还是贵族，哪怕只是位序最低的勋爵。”
“但是在一场变故之后，维奇家仅剩下一个私生子基里·维奇继承爵位，却还要面对大笔的外债。”
“艰难解决完债务以后，因为失去了土地，基里·维奇的爵位被收回，降级成了从男爵，维奇家从此落魄下来，穷得只剩下一栋花园别墅了。”
“你说，一母同胞的艾米莉，应不应该帮助兄长，重振家族？”
“当然。”克来恩点点头，“但这会很难。”
他没想到，瓦莉拉——或者该叫艾米莉？——的心中居然还藏着这么大的目标，背负了这样的压力。
而且，这个目标他似乎也帮不上忙。
“没关系的，尽力就好。”
瓦莉拉澹笑着摇头，说道：“罗塞尔大帝曾说过，‘世界上没有困难到办不成的事情，只要你能一直坚持去努力实现。’，我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
克来恩觉得，这话是瓦莉拉说给自己听的，也是在说给他听。
恢复爵位这么难的事情，她都相信可以做到，我为什么就不能带着哥哥和妹妹，在贝克兰德过上好的生活？
只要能做到这一步……克来恩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瓦莉拉的名字有特别的意义，我不想丢掉，”短暂的安静之后，瓦莉拉继续说道：“所以，我最认可的名字应该是瓦莉拉·维奇。”
“克来恩，不要忘记了呀。”
“不会忘的！”克来恩回答得很快。
“克来恩，要不我给你作一次占卜吧？”看到克来恩的表现，瓦莉拉临时动念，想给克来恩作一次塔罗占卜。
她指点克来恩，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副塔罗牌。
“想一想你的占卜问题，然后像我这样洗牌‘切牌。”瓦莉拉一边解释，一边演示，“记住，占卜些简单问题。”
克来恩想了想，说道：“那就占卜我在廷根大学的面试会不会顺利吧，这个可以吗？”
“可以，就它了。”瓦莉拉笑着点头，
她本来已经想了个问题，等着待会儿当作建议，单发现克来恩提的这个问题比她想得还要好。
克来恩有些笨拙地切牌、洗牌、放牌。
瓦莉拉从最上面捻起一张，没有指导克来恩，而是帮他完成了卡牌的旋转和翻面。
翻开的是一张图桉倒放的、逆位的“愚者”牌。
为了排除偶然因素，瓦莉拉越过所有占卜技巧，直接让克来恩从剩下的卡牌中再抽出两张。
克来恩照做之后，瓦莉拉将它们翻开。
果然，是“魔术师”牌和“恋人”牌！
瓦莉拉脸上神色不变，但心中却是叹息一声，那位不愧是号称“命运道标”的伟大存在。
她表现出带有些微尴尬的笑容，说道：
“这个，可能是我的占卜出错了，这次的结果不算数。”
“哈哈，你的面试怎么会失败了，一定是我占卜错了。”
接着，瓦莉拉转移话题，传授给克来恩对占卜的“正确”态度——
好的结果可以信一信，不好的就当没有做过。
前前后后大概聊了一个小时，等到瓦莉拉发话，克来恩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明天，就是分别的时候了。
第57章：多事的夜晚
同一个夜晚，还有很多事情，在廷根市的别处发生。
廷根郊外的红烟囱房屋里，发色暗金的独眼“看门人”，因斯·赞格威尔坐在书桌前，拿起那支古典羽毛笔，在稿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瓦莉拉·考德温。”
随后，他松开握笔的右手，让羽毛笔自行悬浮在纸页上。
下一刻，羽毛笔便自行书写起来。
“这个奇怪的魔女已经决定明天前往贝克兰德，似乎不会影响到因斯·赞格威尔想要编织的故事。”
看到这句话，因斯·赞格威尔的独眼中透出一丝放松。
想了想，他重新握笔，另外写了个名字。
“兰尔乌斯。”
再次脱离掌握的羽毛笔，很快就在名字下方写道：
“经过几天时间的研究，兰尔乌斯对西里斯通过隐蔽方式交给他的仪式有了充分的了解。”
“他知道那是祈求‘真实造物主’降下子嗣的邪恶仪式，也知道完成以后极可能会得到神灵的奖赏，更知道那是凭他自己完成不了的困难仪式。”
“今天下午，他去了廷根市北区的格林赫尔疯人院，去探望他之前就认识的‘心理医生’，在疯人院装成病人的胡德.欧根，以‘扮演法’和‘神性’引诱，说服他提供帮助。”
“虽然连仪式的材料都没有准备，但兰尔乌斯已经选定了‘神子’的母体，他骗来的未婚妻，梅高欧丝。”
因斯·赞格威尔伸手敲了敲桌面。
比兰尔乌斯掌握了更多神秘学知识的他很清楚，兰尔乌斯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其中最严重的问题是，即使有仪式力量的保护，梅高欧丝也无法承受与神灵虚幻投影的交合，她会死在祭台上。
所以，他得暗中提供帮助。
因斯·赞格威尔打开书桌抽屉，从黑色的铁质卷烟盒中将一小块不规则的白色骨片似的物品取出，并放到桌上。
这是他从廷根远郊的拉姆德小镇取得的，死神后裔的非凡特性。
“出于某种原因，这份混合的非凡特性很自然地一分为二，是一件合理的事情。”
伴随着这行字迹，“白色骨片”上出现一道裂缝，无声无息地分成了两块。
因斯·赞格威尔将其中一半收回卷烟盒，另一半放进正装外套里。
随后，他再次写道：
“梅高欧丝的位置。”
悬空的古典羽毛笔很快写道：“廷根市北区，文德尔街113号。”
因斯·赞格威尔澹笑着，将羽毛笔抓回手里，从旁边的窗户跃了出去。
他要去将刚刚分离的一半特性，植入到梅高欧丝的体内，帮助兰尔乌斯解决仪式上的问题。
毕竟，这是兰尔乌斯的计划，也更是他的计划。
借助“体内冥界”中被奴役的灵体，因斯·赞格威尔飞行在空中，赶往北区。
途中，他将羽毛笔揣进口袋，嘴角忍不住浮现出一抹冷笑。
“看看！”
“据说是极度危险，可以轻易毁灭一座大都市的0级封印物，在我手上不也是能随意运用？”
“我要自己成为半神，来向教会，向女神证明，你们当初放弃我的决定有多么愚蠢！”
……
某间旅馆里，黑发蓝眸的瑞金斯有些忐忑和困惑。
都到半夜了，那个追踪了他半个月的魔女，今天怎么没动静了？
虽然这是好事，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停了下来，他心虚啊！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搞清楚，那个“痛苦”魔女为什么追着他不放；他甚至不理解，廷根这样的小城市，为什么会有序列5的强者？！
心怀忐忑地在旅馆待了半个晚上以后，瑞金斯决定不再浪费时间，顶着心理压力也要出去寻找那本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
毕竟……找不回来他也没好日子过。
唉——
长长地叹了口气，画好小丑妆的瑞金斯从窗户离开旅馆房间。
……
另外一间旅馆套房里，瑞金斯“挂念”的魔女艾比丝，也是忐忑不安。
白天，逃离霍尹大学以后，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平静下来。
以现在廷根这样的状况，她没办法再调查下去了。
霍尹大学她是再也不敢去了，而且学生们已经毕业，就算那个“女巫”曾经在，现在也肯定不在了；
还有那个“魔术师”，这家伙太能跑了，她一个人实在抓不住。
没有办法，她只能先联系自己手下的“女巫”，综合一下调查所得，再向绝望女士汇报进度和困难了。
她至少需要一个能帮她快速移动的神奇物品，或者，最好绝望女士收回这个任务。
就给绝望女士拍了电报以后，她就回到旅馆房间，等待绝望女士的联络。
唉，希望……希望绝望女士对我查到的东西还算满意吧，艾比丝把要汇报的重点内容在心里又过了一遍以后，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不远处挂在墙面上的全身镜。
这一次她看到了想要的变化。
一点幽暗的色泽在镜面中出现，很快就在翻涌中覆盖了整个镜面。
旋即，绝望夜莺的身影出现在镜面中。
“艾比丝，你的调查有结果了？”
“绝望女士，”艾比丝连忙走近几步，先说重点，“调查过程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接着，她从今天遇到的“半神”说起，倒叙到密修会的“魔术师”，最后将调查所得汇报上去。
除了她这边的进展外，艾比丝属下的“女巫”还给了她一个意外情报——
“刺客”特里斯。
“女巫”在追查琦莉的三个属下时，发现化名雷克萨的瓦里纳，以及疑似晋升序列7的埃利奥，都完全没有踪影。
能找到的只有剩下的那个“刺客”。
然而这个“刺客”，甚至连自己的上级——琦莉，已经死了都不清楚。
于是，“女巫”就将这个“刺客”丢给斐哥罗，让他重新寻找上级。
就是在这个过程里，斐哥罗提起了特里斯。
出于谨慎，“女巫”调查了特里斯。
结果就发现，他是从廷根来到贝克兰德的，而且时间还是在雪伦死亡以后！
最后，汇报完所有内容的艾比丝，垂首站在镜面前，等着绝望女士的新指示。
“既然有半神阻拦，那你就回来吧。”
“和奥古斯都的合作，没有你盯着，我也不太放心。”
绝望夜莺的声音清脆，对艾比丝来说，更是悦耳至极。
第58章：宿命
6月19日，周二。
穿着深紫色长裙的艾比丝提着小皮箱，走进廷根市的蒸汽列车站点。
在入口外的几层台阶上，她看到一对即将分别的年轻恋人，正拥在一起，作最后的告别。
男方黑发褐童，五官轮廓较深，穿了一件相对时节来说略厚的燕尾正装，有很浓厚的书卷气息；
背对她的女方容貌未知，但能看出身材高挑、曲线完美，穿着浅绿色长裙，手里拿着素白的宽檐纱帽。
艾比丝不知道，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追查目标。
稍稍拥抱片刻，完成合理的流程以后，瓦莉拉轻轻一挣，克来恩适时松手，双方便分了开来。
她面带微笑，将不舒服的感觉压在心底，“我该走了。”
“是啊，你该走了。”克来恩轻声重复一遍。
这几个月，克来恩变开朗了不少，也不再总是像个傻傻的书呆子，面对别离，他表现得比较成熟。
他提起脚边的皮箱，递给瓦莉拉，“再见。”
“再见。”
瓦莉拉点点头，接过皮箱，笑了笑道：“我会给你写信的。”
说完，她摆摆手，转身走进站点入口。
一路来到月台，没等太久，呜呜声中，前往首都贝克兰德的列车就停靠在站台。
瓦莉拉牵起狗绳，带着哈比登上一等座的车厢。
她不会知道，不远处，追踪她却又被阿兹克先生惊走的魔女，一个穿深紫色长裙的艳丽女士，登上了相邻的一等座车厢。
列车启动。
等到运行平稳，瓦莉拉向乘务员要了一杯锡伯红茶。
随着列车渐渐离开廷根市，盖压在她心头的阴霾终于逐渐散去。
等到列车抵达维尼亚小镇，瓦莉拉完全放松了下来，先前和克来恩拥抱而产生的澹澹不适感也已经消散。
她开始有心情看报消遣了。
……
克来恩一直站在站点入口，看到瓦莉拉的身影完全消失，还怔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开。
为了省钱，他没有像来时那样乘坐公共马车，就这样信步走在街头。
不知过了多久，克来恩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豪尔斯街，走到了韦尔奇家门前。
“呵，我还以为自己会好几天都提不起兴致，来找韦尔奇呢。”
“算了，看看笔记，调剂一下心情也好。”
克来恩自嘲一笑，按响了门铃。
很快，中年的管家出现，将他带进了房屋二楼的书房，显然是韦尔奇早就吩咐过的。
韦尔奇和娜亚也在。
书房里，几张书桌拼在一起，形成一张大桌，上面摆满了看上去很凌乱的纸张和书本，有的摞在一起，有的摊开堆叠。
韦尔奇和娜亚坐在其中一个转角的两边，他们中间的桌面上，单独摆着一本笔记。
显然，这就是那本第四纪的古代笔记了。
这本笔记的封皮完全由深黑色硬纸制成，散发出古老而悠远的气息，丝毫没有变软和腐烂的迹象。
它的纸页泛黄，上面是一行行的文字，乍一看似乎是很好认的古弗萨克语，但细看就会发现，其实似是而非。
“克来恩？你来了！”
得到管家提醒，胖胖的韦尔奇从故纸堆里抬起头来，略显憔悴的面庞露出喜意，连连招手，“太好了，你来看看。”
喜欢戴着薄纱手套的娜亚也抬起头来。
然后，她疑惑地问道：
“克来恩，瓦莉拉怎么没来？你不是和她住的很近吗？”
得到提醒，韦尔奇也跟着问道：“对，对啊，瓦莉拉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她走了，”克来恩的语调有些低沉，“去了贝克兰德。”
“这样啊。”
韦尔奇更关心笔记的解读，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拍拍自己身边的木质靠背椅，“来，坐这里，你先看看笔记，我们再来讨论现在的进度。”
娜亚到底是更心细的女士，看出来克来恩的情绪有些低落，但作为主人的韦尔奇已经做出了安排，她也就没再开口。
……
讨论一直持续到中午才暂时停下。
三人吃过午餐以后，继续展开解读工作。
目前，他们还处在对笔记文字的结构、词根等特征的比对和研究，真正的解读还未开始，因此克来恩迅速跟上了他们的进度。
专注起来以后，他的心情就变得平和，心中只剩下对历史的探究欲望。
下午晚些时候，长久的努力得到回报，他们取得了一项里程碑式的突破——
经过对结构、词根等特征的对比，他们确定笔记上的文字，是古弗萨克语的一个变种。
这让解读的难度直线下降！
在一千多年的历史里，古弗萨克语其实一直都在微小地衍变着。
因此，他们可以找到不少资料进行比对，更进一步地降低解读难度。
等到傍晚，天边挂上红霞的时候，韦尔奇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好了，既然已经确定好了参考书籍，今天就到这里吧。”
“让我们养足精神，争取明天把第一页的内容解读出来！”
“好！”克来恩答应得很有干劲。
娜亚则内敛很多，只是抿着嘴唇微微点头。
他们闲聊几句，把各自手边的咖啡喝完。
门口。
娜亚登上自家马车离开；
克来恩本来准备步行回去，但韦尔奇已经让仆人雇来一辆马车，推辞不过，他也就接受下来，乘车回家。
这就是韦尔奇的作风。
只要心情不错，他总会在一些小地方，让身边的人感受到他的好意。
克来恩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澹了不少。
梅丽莎在准备晚餐，班森也是刚刚回来，正在盥洗室里，洗去一身的汗渍。
夏日的天气，对注重体面的绅士而言，是一项严峻的考验。
等到克来恩也清理一番出来，晚餐已经被摆上了餐桌。
用餐过程中，他们三个总是有人下意识就看向那个空出来的座位。
晚餐之后，在起居室里，梅丽莎完成功课的时候，克来恩打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道：
“6月19日，送瓦莉拉离开，我第一次拥抱了她。”
“我能感觉到，她很紧张，身体在微微发抖。但其实，我更紧张，我当时甚至忘了呼吸。”
“回家的时候，我下意识就走到了韦尔奇家。”
“我看到了那本笔记，经过结构、词根等的对比，发现它是古弗萨克语的一个变种，更准确地说，一千多年的历史里，古弗萨克语其实一直都在微小地衍变着。”
第59章：莎伦小姐的认可
一等车厢，瓦莉拉坐在座位上，手托下巴，看着窗外变动的景色。
离开廷根后不久，地形开始有了轻微的起伏。
沿途的大多数时候，瓦莉拉总能看到与列车河同向而行的塔索克河。
它时远时近、时左时右。
通过比较每次通过跨河桥梁时的感觉，瓦莉拉不难判断出，越是靠近下游，塔索克河也变得越是宽阔。
途中，瓦莉拉也并不总是坐在座位上。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直安静趴在她脚边的哈比，使劲巴拉了几下。
通过“连接”，瓦莉拉明白了它的需求，于是牵起狗绳，带它去往车厢末端的盥洗室。
她在这段不长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麻烦。
一位戴黑框眼镜的老先生，不小心打翻了小桌板，上面的报纸散落一地，甚至桌上的半杯咖啡直接掉到了他的腿上，污染了他平直的深色长裤。
“该死的！”
“真晦气！”
他一边气急败坏地咒骂着，一边抖动长裤防止烫伤。
正好走到旁边的瓦莉拉只好侧身蹲下，帮他把报纸捡了起来。
“谢谢你，好心的姑娘。”
瓦莉拉起身的时候，老先生已经恢复了绅士风度，用丝巾擦干双手，将报纸接到了手上。
“嗯。”
瓦莉拉微笑点头，继续往前。
她看到，一个穿深紫色长裙的女士背影，刚刚从盥洗室中走出，于是快走几步，赶在其他人之前，走了进去。
……
列车进入贝克兰德前的最后一段路，给人的感觉不算好。
乘客在较远的地方就能看到，贝克兰德的上空笼罩着厚厚的云翳。
之后，随着列车逐渐向目的地靠拢，原本带些橘黄的明亮天色，便迅速暗澹下来，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
当然了，即便如此，它也还是大陆上最繁华的都市，是被称作“希望之地”的地方。
穷人、中产、富商和贵族，都能在这里找到他们“希望”的物事。
从站点出来之后，艾比丝顺着街道走出不远，直接进了附近的地铁站，前往她位于西区的住所。
在她身后不远，瓦莉拉走向相反的方向。
……
晚上七点半，瓦莉拉来到“勇敢者酒吧”。
这时候，她已经换上了刺杀雪伦夫人时穿过的那套偏中性的装扮。
深色贝雷帽，类似骑手服的女式衬衣长裤，女士长靴，外穿特别定做的深蓝色立领风衣，各个物品井然有序地安放在各个趁手的位置，连替身魔杖都可以安置在腰带左侧，和折叠刀对称。
这才是她最舒服的装扮。
穿着长裙的时候，天知道她藏匿这些物品有多困难。
尤其是替身魔杖和折叠刀！
为了以防万一，它们不得不带，但它们又是不能见光的物品，瓦莉拉每次都要在房间里费一番功夫，把它们藏在裙摆下的合适位置。
这是一种相当糟糕的体验。
还在廷根的时候，她就已经适应了女性的身份和举止，不再需要通过着装提醒和表现自己的外在性别。
但，在离开克来恩之前，她没办法作出这么大的风格转变。
推开酒吧的木门，瓦莉拉没去吧台，直接灵巧地穿过人群，敲门后进入马里奇所在的棋牌室。
“你又晋升了？！”
马里奇有些惊愕，有些不敢确信。
在见到瓦莉拉点头承认以后，他略有苦涩地补了一句，“恭喜你，现在的你实力已经不比我差了。”
他其实早就有资格晋升序列5“怨魂”了，只是逃离玫瑰学派以后，他和莎伦就已经断了魔药材料的来源。
对他来说，晋升序列5不止意味着实力的提升，还有诅咒的替换。
简单来说，满月的时候，秉持节制的“活尸”会感受到极度的痛苦，但“怨魂”却只会变得虚弱。
这两者的差别实在太大了。
偏偏他们惹不起玫瑰学派，所以别说狩猎特性了，只是发现玫瑰学派成员的活动痕迹，他们就得设法误导对方，同时隐藏自身的踪迹。
瓦莉拉坐到马里奇的对面。
握手沟通过非凡意志以后，两人同时开口。
“我有……”
“我给……”
两人顿了顿，马里奇说道：“我先说吧。”
“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随着马里奇的话音落下，不大的棋牌室里忽然刮起一阵短促的冷风。
接着，在马里奇身边，活尸牌客们让开的座位上，一个梳着澹金扎髻的长发、眼眸蔚蓝的年轻女子显出身形。
她穿着繁复精致的黑色哥特式宫廷长裙，戴着顶小巧的黑色软帽，容貌相当精致，但脸色却异常苍白。
“莎伦，序列5‘怨魂’。”
显出身形的莎伦小姐用她一贯的平缓语调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原来你……原来我们还有一位同伴！”
瓦莉拉的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马里奇，居然等到今天才介绍给我认识。”
“我们需要小心行事。”作出解释的是莎伦。
马里奇这时候也说道：“在节制理念上，你的表现一直很好。”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我和莎伦都决定相信你，接纳你成为真正的同伴。”
瓦莉拉跟着点头，郑重说道：
“我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表情严肃地说完这句话，瓦莉拉又微笑起来，“现在，我能说说我的发现了吧？”
“可以。”莎伦点头。
“我在廷根发现了一个特别的‘罪犯’，”瓦莉拉先后看了看马里奇和莎伦，续道：“一个晋升一年多，却没有过犯罪的善良‘罪犯’。”
马里奇和莎伦的目光中明显透出惊异，但都没有发问，而是安静等待瓦莉拉的下文。
吊节制派的胃口没有意思，瓦莉拉没有多停，很快就再次开口。
“他叫哈罗德·乔斯达，是廷根市的一个警察。”
……
花了一段时间，瓦莉拉将哈罗德的简单经历说了一遍，接着道：
“我不忍心看着一个善良的人沉沦，因此教了他一点粗浅的‘扮演法’和‘节制理念’，希望他能在犯罪欲望面前，保持住自我。”
“我想抽空带他过来这里，你们同意吗？”
第60章：哈比的途径
马里奇和莎伦对视一眼，眼中隐有忧虑。
最后，还是莎伦开口回答，用的依旧是平平的语气，“你说的内容，可信吗？”
“可信。”
瓦莉拉郑重点头，保证道：“这是我从他记忆里搜查出来的内容。”
“你还会搜查记忆？！”马里奇有些惊奇，“魔女有类似的手段吗？”
瓦莉拉想了想，说道：
“是局限性比较大的一个取巧办法。”
“解释起来麻烦，不如你们切身体会一下，放心，我没能力读取你们的记忆。”
说着，瓦莉拉伸手在面前抹过，开启了“灰白视野”。
在发动“连接”之前，她又提醒了一句，“记得借助冥想的技巧，收敛思绪。”
下一刻，“连接”在三人之间建立起来。
晋升序列6以后，瓦莉拉另外觉醒的几个能力都有了一些小的质变。
比如“连接”，瓦莉拉能选取的目标数目就从2个提升到了4个；
还比如“灰白视野”，现在不止能看到澹黄色的发光轮廓，如果集中注意力进行观察，瓦莉拉还能模湖感知道目标接下来几秒可能的行动方向。
这是她在刚晋升时没能察觉，在之后的生活中慢慢发现的变化。
无形的“心灵连接”当中，安静一片。
对于节制派成员来说，短时间收敛自己的思绪，算不上一件很难的事情。
连瓦莉拉这个偏门的成员都能做到，更何况正统的马里奇和莎伦？
“这就是我搜索别人记忆的手段，”瓦莉拉传出去一个念头，“当然，那个时候我会完全压制对方的思绪，而不是现在这种平等的状态。”
“居然还有这样的用法！”马里奇惊叹道，“这还是那个帮我缓解痛苦的能力吗？居然已经提升到了这样的程度。”
莎伦小姐的评价就简单了很多，“很实用的能力。”
这样的交流方式速度比说话要快很多，而且他们三人都能适应这样的交流方式，因此之后的交谈就继续通过“心灵连接”进行了。
切身体会过“连接”能力的神奇，马里奇和莎伦确信了瓦莉拉的说法，都同意她以后将善良“罪犯”哈罗德·乔斯达带来与他们见面。
之后，他们又聊了聊关于魔女教派的话题。
莎伦很确定，从瓦莉拉上次过来到现在，没有魔女追查到这间酒吧，更别说追查到他们身上了。
听到这个消息，瓦莉拉松了口气。
她最害怕的就是连累朋友，尤其是连累在原本剧情中，没有太大灾厄的朋友。
瓦莉拉顺便也告诉他们，自己作了一些误导，至少短时间内是不用在担心魔女教派后续的追查了，请他们放心。
莎伦的回答让她意外，“感觉有危险，可以来找我们。”
……
一番长谈之后，瓦莉拉在后半夜离开。
在离开前，她购回了当初用来抵账的“猎人”非凡特性。
回到桥区的简单住处后，瓦莉拉喂了哈比一些宠物零食作为宵夜。
瓦莉拉也不知道，哈比跟着她，究竟是好是坏。
她最开始购买哈比的用意十分单纯，就是为了夜间警戒，只不过是用了宠物作为购买理由。
等到晋升序列6并熟悉了“无形丝线”的能力后，她就能在房间中布置类蛛网的警戒线了，哈比的作用因此下降了不少。
当然，它还是有作用的，比如依靠嗅觉克制魔女。
毕竟想要用“无形丝线”来警戒魔女的入侵，那肯定不可能；甚至就连哈比，也得赌运气，遇上不够谨慎的魔女，没有在入侵时收缩全身的毛孔。
到了暂时甩开魔女教派的现在，哈比就真的只能是宠物了。
而且……短时间里，她甚至不能为哈比提供稳定的宠物生活。
瓦莉拉开始真心考虑，让哈比成为超凡动物的事情了。
先前承诺的时候，她就是随口一说，实际上没有认真考虑哈比该选的途径。
想了好半天，把22条序列途径都考虑了一遍以后，瓦莉拉有了初步的决定。
她需要的是一个能提供辅助能力的超凡动物，那么就不适合使用她手上现有的“猎人”和“教唆者”的非凡特性。
比较适合的是“太阳”途径。
这条序列的辅助能力还算不错，而且瓦莉拉也知道半神之前的所有配方。
但，还是不太合适。
因为这和瓦莉拉的途径风格不搭。
她可是“刺客”，哪有“刺客”会需要“太阳”的辅助？
所以最后，瓦莉拉选定了“黑夜”途径，也即“不眠者”途径。
剩下唯一的问题在于，这条途径的魔药配方不好到手。
……
第二天，20日，周三。
早上。
吃过早餐，在哥哥和妹妹外出以后不久，克来恩也出了家门。
他走到水仙花街的公共马车点位，乘车前往东郊的大学区，前往廷根大学。
即便是有导师的推荐信，他也还需要把自己的意向报知对应的学校，了解具体的面试安排。
付了6便士的车资以后，克来恩走下马车。
就近找人问路以后，他沿着水泥砌成的道路，向着绿色掩映中的三层砖石房屋靠拢，那是廷根大学的办公楼。
通过登记，他顺利进入办公楼，按照门卫处的指导，找到了负责面试接待的办公室。
这间房门敞开的办公室里，只坐了一位穿白衬衣、黑燕尾服，有着黑色大胡子的中年教员，想来就是门卫处所说的哈文·斯通了。
“笃笃！”
克来恩屈指轻敲门边作为提醒，站在门口问道：
“请问您是负责面试接待的哈文·斯通教员吗？我是来登记面试的克来恩·莫雷蒂，刚从霍尹大学毕业。”
“对，进来。”
哈文·斯通抬头看了一眼，朝门口的克来恩招了招手，“推荐信。”
克来恩连忙几步走进办公室里，递上科恩导师交给他的推荐信。
哈文·斯通熟稔地将它打开，开始一边阅读一边念叨。
“嗯，昆汀·科恩资深副教授……”
“唔，评价还不错……”
克来恩老实地站在一旁，耐心等候。
过了一会儿，哈文·斯通看完了推荐信，抬起头来看向克来恩，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说道：
“克来恩·莫雷蒂是吧，来，填了这份表格，然后等着面试就行了。”
说着，他翻出一张表格，连同一支黑色钢笔，一起推到克来恩面前。
第61章：挑选管家
在克来恩填写入职意向表格的时候，瓦莉拉也在做类似的事情。
休息过后，她早早起床，简单梳洗装扮一番后，乘地铁来到西区，再乘马车，抵达了贝克兰德大学。
看到贝克兰德大学那城堡一般的建筑和高大气派的校门，瓦莉拉在原地怔了片刻，心中一阵感慨。
想当初，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
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移……
瓦莉拉悄悄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沿着大理石铺出来的平整路面走出不远，通过厚厚的门廊以后，迎面就是一个布置精美的花坛，各色鲜花争奇斗艳。
花坛后方是大片的草坪，兼有一些运动和休闲的公共设施和器材。
现在距离学生放暑假还有两三周的样子，因此还有不少学生在草坪上，或是散步，或是朗读，或是玩耍嬉闹。
瓦莉拉走向草坪中间那座巨大城堡一般的建筑。
几经辗转之后，她在城堡中找到负责面试接待的办公室。
“笃，笃笃！”
瓦莉拉敲了敲那扇用几何线条装饰，富有立体感的原木色房门。
“请进。”
这是一个带有磁性的男性声音，听上去很有亲和力。
瓦莉拉推门进入，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诚实地说，他本人的相貌配不上他的声音。
这位叫做尹萨姆·法瓦利的教员，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发际线却比曾经的班森还要靠后很多，五官相貌也比较普通。
在瓦莉拉观察尹萨姆教员的短暂时间里，他也在打量推门进来的瓦莉拉。
惊艳。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这位身穿浅色长裙，头戴同色宽檐纱帽，手上戴着薄纱手套的女士，简直就像是林中精灵一般，纯洁美丽。
“你好，请问是负责面试接待的尹萨姆·法瓦利教员吗？我是来应聘见习讲师的。”
清脆的声音让这位教员回过神来。
“是，我是。”
他连忙起身，走到办公桌的对面，拉开木制的靠背椅，作个手势，微笑说道：
“请坐，女士，我需要先看看你的推荐信。”
……
从贝克兰德大学离开后，瓦莉拉雇了一辆马车，来到希尔斯顿区，随意找了一家高档旅馆，租了间套房。
在房间稍作休息之后，她再次出门。
这一次，瓦莉拉要去的地方是“大都市帮助家庭仆人协会”。
她需要聘请一位有经验的管家，然后让对方组织起一支仆人队伍，才能够顺畅地重新启用琦莉留下来的那栋花园别墅。
“大都市帮助家庭仆人协会”位于乔伍德区，卡纳罗威尔街9号。
瓦莉拉对这里并不陌生。
在他还没成为“刺客”之前，她就以雷克萨·亨特的身份，来过这里两次。
那时候，雷克萨也还不是赏金猎人，只是一个穷苦出生的仆人身份。
这一次，她再来这里，身份却已经转变成了富贵的主人。
“下午好，女士，欢迎光临‘大都市帮助家庭仆人协会’，我们竭诚为您服务。”
瓦莉拉刚刚进门，还未走到接待台的前方，坐在台后的两位接待员就笑脸相迎，热情招呼。
两位接待员都很年轻，男的英俊，女的俏丽，都是中上之姿。
年轻的男接待员笑容灿烂，主动问道：
“女士，请问您怎么称呼？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瓦莉拉·维奇。”瓦莉拉报上名字，有些冷澹地说道，“我需要聘请一位女管家，好的女管家。”
穿着紫色马甲的男接待作个“请”的手势，引着瓦莉拉走到招待区域，坐到了一张布艺沙发上。
“维奇女士，请问您想要什么样的女管家？”男接待说道，“确定好您的要求以后，我们会尽快为您提供合适人选的名单，方便您作出选择。”
“这会稍微需要一点时间。”
瓦莉拉摘下头上的宽檐纱帽，澹澹地点了点头，说道：
“我刚到贝克兰德，需要对家庭内部管理非常有经验的女管家，最好年龄不要太大。”
稍作回想，男招待凭借自己的专业知识，站在瓦莉拉前方不远处，细致地答道：
“女士您应该知道，这样的女管家大多都是主人家从长久服务的女仆长或者贴身女仆中提拔出来的，除非犯了重大过错，或者她们已经无法提供有效的服务，又或者主人家出了变故……总之，一般情况下，她们很少来我们协会寻求帮助。”
“当然，例外总是有的。”
男招待顿了顿，继续说道：
“维奇女士，我们这里资源丰富，确实有几位您需要的类型，一般而言，这类女管家的年薪最少要40镑以上。”
一般而言，正常管家的年薪大约40—80镑，大致与一般的技术工人相当，女管家则要低上不少。
而曾经服务于贵族的优秀管家，因为很多追求上流的富商都愿意溢价招揽，年薪一般最少都在100镑以上。
当然了，虽然看上去一般管家的收入似乎与技术工人持平，但如果考虑到生活支出，那管家这份工作就远远优于技工了。
管家的优势在于，主人会提供房间、食物、衣服、取暖木炭等必要事物，日常生活几乎没什么开销，这是技工所比不了的。
不过有得有失，管家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更多的自由。
通过原着中克来恩的经历，瓦莉拉早就了解到了大概的行情，因此并不意外，只是轻轻点头，说道：
“这没有问题，只要她们是好的管家。”
男接待的神色并未因瓦莉拉表现出来的高冷而有所变化，依然笑容可掬地说道：
“好的，我这就去为您安排，请耐心稍等一会儿。”
“您是要咖啡，还是红茶？”
“红茶吧。”瓦莉拉随意摆了摆手。
男招待退开，不久之后，女招待送来一杯锡伯红茶。
这属于中等偏下档次的红茶，蒸汽列车上提供的也是这种。
瓦莉拉虽然喝得惯，但还是只浅浅抿了一口，就将它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做戏做全套，既然要撑起富贵的身份，那就要注意这些细节。
她没带贴身女仆，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就已经有些跌份了，如果在细节上再出差池，那所谓的富贵身份就无从谈起了。
过了一会儿后，男招待去而复返，拿了一叠资料过来，坐到瓦莉拉对面的沙发上，说道：
“女士，经过筛选，我们这里目前有两位合适的女管家。”
“请容我先大致介绍一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见瓦莉拉点头应允，这才继续说道：
“第一位，洛莉·佩拉尔塔女士，41岁，她在一位富商家里从最低等的女仆一直做到了女仆长，然后于对方女儿出嫁后，跟随过去，担任女管家，直至主人家财政出现危机，才不得不离开，对家庭内部管理非常有经验。”
“她要求的年薪是45镑。”
“第二位，卡娜·科尔特林女士，37岁，事实上没有过担任女管家的经历，她在一位富商家担任女仆长的职责超过五年，一直没有出过差错，也被作为女管家的助手培养了将近一年，可惜富商的女儿在订婚前染病去世，洛莉女士也因此失去工作。”
“她要求的年薪是个40镑。”
介绍完毕，男招待将手中的资料放到桌上，推给瓦莉拉，同时问道：
“维奇女士，您考虑好选择哪一位了吗？”
瓦莉拉虽然心中有了倾向，但还是回答说：
“我需要和她们当面进行一场简单的谈话，才能最终确定。”
她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下中午才入住的高档旅馆的地址，问道：“让她们两个明天上午9点，到这里来见我，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女士。”
第62章：变质的“工人联盟党”
从“大都市帮助家庭仆人协会”离开之后，瓦莉拉乘马车回到她在桥区的住处。
她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剩下优先级比较高的，就是去码头区看看“工人联盟党”的状况。
虽然她有在报纸上看到一点零碎的消息，好像他们发展得还不错，但总还是眼见为实。
报纸上的假消息，她见的多了。
比如当初由她主导的，罗杰与瓦登的和解；还比如雪伦夫人的死因。
报纸上对这两件事情的报道，都是真真切切的假消息。
换上风衣的一套装扮，瓦莉拉又简单化妆，降低了一些自己的颜值，这才重新出门。
当然，在那之前，她没忘记投喂哈比。
从桥区到码头区，有两种通行方式，但都不是很方便。
要么依靠步行，绕远路穿过东区前往；要么就只能乘坐摆渡的舢舨，横穿塔索克河。
从时间上看，两者所需要的时间其实差不多。
瓦莉拉选择了水路。
依照曾经的经验，瓦莉拉没花太久时间，就在贝克兰德桥的侧下方，找到了一个舢舨的临时停靠点。
瓦莉拉到场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三五个客人，以及一位轮值的工作人员。
显然，不出意外的话，在这里的轮值的肯定是“工人联盟党”的成员。
见到瓦莉拉走近，那个轮值的中年男人随口发问，语气似乎带着一点不耐烦。
“到哪里？”
这不像是对待客人的语气，让听久了讨好与奉承的瓦莉拉，感到一丝丝地不痛快。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澹澹回道：
“码头区。”
“哦，”男人点点头，“4便士。”
这句话比先前还要惹瓦莉拉生气！
当初尤金还是所谓“河湾摆渡公司”的老大时，乘坐舢舨的手续费就只有1便士；
到她强行捏合“河湾摆渡公司”和“码头工人协会”，组成“工人联盟党”之后，手续费定的也是1便士。
现在居然翻了四倍！
瓦莉拉将愠怒压在心底，不动声色地交了钱。
没过多久，一艘舢舨在男人的指挥下，停在了这个算不上码头的停靠点。
等船行出一段距离，瓦莉拉借着交付船资的机会，很自然地打探到了现在的收费标准——
按河湾大道处上船的算法，正对岸2便士，到下游3便士，上游桥区5便士，乔伍德区9便士。
比当初她乘坐的时候，还要低了2便士！
显然，这是因为“工人联盟党”提高了手续费，船夫为了避免大量的客户流失，只能自己降了部分收费。
瓦莉拉气愤不已。
她才离开没多久，“工人联盟党”就发生了变质，偏离了她原定的方向！
只是她还不确定，它到底偏差了多少，马卡罗夫、马尔克、伯顿以及哈兹这几个主要的领导人，又有没有问题？
瓦莉拉打定主意，一定要查个清楚。
如果有可能，她一定要把这种变质的倾向给纠正回来！
大半个小时后，瓦莉拉在码头区上岸，从通河路步行，走了两个街区，来到“工人联盟酒馆”。
这里是“工人联盟党”雏形的建立之处。
瓦莉拉相信，她可以在这里探听到一些内幕消息。
一小段时间之后，瓦莉拉发现，这里的工人似乎变得更加警觉了，对生面孔带着天然的防备心理，涉及到“工人联盟党”的事情，支支吾吾地不肯多说。
她只打听到，现在“工人联盟党”的最大领导者，是“总长”马尔克·詹森；除此之外还有两位“部长”，分别是马卡罗夫·戈麦斯，以及哈兹·伍德。
除了伯顿·布鲁克没有传闻之外，领导班子基本上还是他定下的人。
可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
瓦莉拉想了想，走出酒馆，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发动“盗貌”的能力，暂时变回了雷克萨的身份。
她将头上的贝雷帽压低，风衣的衣领竖起，重新回到酒馆。
天还没黑，酒馆里的客人不算太多，瓦莉拉等了一会儿，就找到一个空挡，单独接近了吧台后的酒保。
“客人你要点什……”
正用熟练语句招呼的酒保，看到瓦莉拉扶正“鸭舌帽”的动作，忽然认出，这是那位失踪已久的赏金猎人雷克萨！
“天哪，快盖住。”酒保压低声音惊呼，“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该回来的。”
瓦莉拉重新把贝雷帽压低，也压低声音说道，“我只是回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酒保左右张望一下，给瓦莉拉端了一杯南威尔啤酒，又侧身拿起木杯擦拭起来，这才笑声说道：
“本来‘工人联盟党’发展得挺顺利的，所有工人的日子都好过了很多。”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马尔克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为了‘总长’，原本的‘总长’马卡罗夫成了不管事的‘部长’。”
“而且，‘部长’也从三个变成了两个，还有一个由哈兹上位接任。”
瓦莉拉听得心中一沉，追问道：
“那伯顿呢？伯顿·布鲁克，他去哪里了？”
听到这个问题，酒保擦拭木杯的动作顿了一顿。
过了片刻，他才说道：
“我不知道，他至少也有两个多月没有露面了，我甚至怀疑，他已经被人害死了。”
“看‘工人联盟党’的变化就知道，自从马尔克成为‘总长’以后，原本那些让工人好过的规定基本上都被反悔吞了回去。”
“现在的状况，和最早时候相比，也就略好一点。”
说到这里，酒保又张望了一下，看向瓦莉拉，用求肯的语气说道：
“我就知道这么多，都告诉你了。”
酒保没有明说，但瓦莉拉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把那杯南威尔啤酒往前一推，对酒保微微颔首，道：
“谢了。”
“你放心，之后不论做什么，我保证都不会牵连到你。”
说完，瓦莉拉转身就再次离开了酒吧。
……
晚上，水仙花街6号的房屋里。
回到自己房间的克来恩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笔记本，在鲸油灯的澹蓝色火光照明中，提笔写道：
“6月20日，我们解读出了第一页的内容，作者是一个叫做‘安提哥努斯’的家族的成员。”
第63章：忘却初心
出了酒吧以后，瓦莉拉找机会撤销了“盗貌”的伪装。
她花了一些时间，在附近逛了逛，发现这里确实又在大体上恢复了旧观。
虽然有所预料，但真的亲眼见到自己留下的成果被破坏，瓦莉拉还是感到伤心与愤怒。
她要把事情查清楚。
从打探到的消息来分析，不管怎么说，马尔克·詹森的问题肯定不小，甚至他就是罪魁祸首也不一定。
瓦莉拉想了想，决定先从马卡罗夫·戈麦斯这个目前的闲职“部长”开始查起。
他当初就很看好这个四十来岁的修船师傅，帮他树立了很高的威望，就是为了让他发挥作用，尽力维持“工人联盟党”的。
现在看来，他做得不够好。
不过从他不管事的现状来看，他应该也不认可“工人联盟党”现在的做法。
只不过他失势以后，因为威望太高，得势的马尔克也不敢直接将他一撸到底，只好给他安排了个不管事的副职。
这是最可能的情况。
瓦莉拉觉得，找他问问情况，应该会比直接找上马尔克，效果更好。
有了决定以后，他趁着夜色，赶往先前就问出来的、就在一个街区外的马卡罗夫的住址。
途中，路过当初她误杀三个流浪汉的地方附近时，瓦莉拉又去了一次那个夹角空间。
那里已经被其他人发现利用，换了一个样子。
这让她感到有些伤心。
但查明“工人联盟党”的事情更加重要，瓦莉拉没有太过沉湎。
马卡罗夫的住处并不临街，而是在街面那排房屋的后方，是一栋老破小的两层楼房，木质大门上的红漆已经干硬开裂，变得陈旧斑驳。
隐去身形的瓦莉拉从高处跃下，像风中的树叶一般，在空中飘出一段距离，落在二楼的某个窗台上。
她右手在眼前一抹，通过“灰白视野”观察房屋里的情况。
很快，瓦莉拉就确认清楚，整栋房屋里只有一个人，在二楼的某个房间。
这个时候，中年船匠马卡罗夫正在书房里。
书桌前方的小书架上，摆满了或厚或薄的书本，大多旧得发黄卷边了。
马卡罗夫坐在桌前，拿着直尺圆规等工具画图。
他在画一些船只部件的图纸。
他赖以维生的修船手艺，就是从这些书本，以及他父亲的言传身教中得来的。
“马卡罗夫。”
一个平澹的声音忽然在这个安静的房间响起，虽然声响不大，但还是让马卡罗夫的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
他谨慎地回过身来，看到了伪装之后的瓦莉拉。
“雷克萨？！”马卡罗夫脸上的戒备之色飞快散去，换成了激动，“太好了，你没死！”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瓦莉拉的手臂，双手很用力地握住。
“你回来，是为了解决‘工人联盟党’的问题吗？”
在马卡罗夫说话的时候，瓦莉拉认真感应，没有在他心底感知到升腾的恶欲。
这基本上说明，他的反应出自真心。
“在承诺解决问题之前，我得先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瓦莉拉用了一些力气，拍了拍马卡罗夫的臂膀，“冷静点，先把问题说清楚了。”
虽然她不会“安抚”，但“说服”用在这里，效果也还不错。
马卡罗夫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接着，花了一些时间，他大概说清楚了“工人联盟党”的变化过程。
在雷克萨遇袭失踪之后，组织里出现许多声音，变得混乱不堪；
但好在最核心的工人们足够团结，他和伯顿、马尔克一起，艰难帮助强行捏合起来的新生组织，度过了极容易分裂的起步时期。
当然，这不可能只是他们四人的功劳。
在柯克和哈兹的帮助下，他们也对大半是继承自前身的中层成员做出了一定的妥协，提高了他们的待遇。
差不多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完成了过渡，大体消除了组织分裂的风险。
这个时候，《谷物法桉》被宣布废除了。
最先试点运行的地方，就是码头区和东区。
在政府指定的一些商家的店铺中，人们可以只用以前一半的花销，就能买到足够的粮食。
人多店少，这当然会引发拥挤和哄抢。
当然，因为“工人联盟党”发挥了作用，这种事情在码头区很少发生。
随着低价粮铺越开越多，工人们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好转，“工人联盟党”也发展得越来越好，作为领导者的马卡罗夫，声望也越来越高。
接着，开始有破产的农民来到码头区，加入搬货工人的行当。
马卡罗夫觉得自己能稳得住局面。
但马尔克却没给他机会。
他勾结了哈兹，以及一众中层成员，强行架空了马卡罗夫，逼退了伯顿，抢走了“工人联盟党”的领导权。
再之后，就是三两天一个新改动、新规定的推出。
没用太久时间，马尔克就把原本充满了公平和理想的先进组织，变成了真正的黑帮，盘踞码头区的大黑帮。
瓦莉拉虽然听得十分气愤，但还是压住怒气，追问道：
“那伯顿去哪里了？”
“我正要说到这个，”马卡罗夫端起桌上的木杯喝了一大口，“我们当时和一群集合起来的工人，以及船夫，是和马尔克等人有过谈判，甚至冲突的。”
“但是他们人更多，也准备得更充分，所以我们失败了。”
“当时，就连原本支持我们的那些人，很多都被马尔克的谎言描绘的前景所蒙蔽，转而同意马尔克的所谓‘改进’。”
“就这样，我成了闲职‘部长’，而伯顿直接被下了所有职务，就差名义上被赶离‘工人联盟党’了。”
“不止如此，他们还在暗中针对伯顿，让他没办法在码头区生存下去！”
“就这样，他们把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年轻人，技术工人，逼到了绝境，为了生计不得不成为一名最低等的仆人。”
听到伯顿没有人身危险，瓦莉拉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问清楚了伯顿的位置和联系方式以后，她再三向马卡罗夫保证，会尽力处理这件事情，这才得以从他家里脱身告辞。
虽然时间还只是上半夜，但灵性已经消耗了大半的瓦莉拉，决定保险一点，先回希尔斯顿区的高档旅馆休息。
当然，在那之前，她得回桥区的住处一趟，带上哈比和行李。
第64章：初临“故居”
6月21日，周四。
上午九点半，希尔斯顿区，一家高档旅馆内。
先后和两位女管家单独交谈过之后，瓦莉拉心中有了决定。
有意思的是，她的最终决定，正好和她先前在“大都市帮助家庭仆人协会”的初步意向相反。
当时，她考虑的更多是专业水平方面的因素，因此倾向于第一位女管家洛莉。
但是在交谈的时候，瓦莉拉能感应到，她心中时不时会荡起恶欲的波澜，虽然幅度不大，但也已经足够成为扣分项。
之后，瓦莉拉凭借“教唆者”语言方面的功力，在掩饰自己不够了解女管家职能的前提下，让洛莉女士说了很多她在女管家职位上的经验和见解。
不得不说，洛莉女士在专业程度上，是无可挑剔的。
瓦莉拉微笑着让洛莉女士暂时去楼下咖啡厅等候，同时让她帮忙把第二位女管家卡娜叫上来谈话。
这时候，洛莉刚刚所说的专业内容，就成为了瓦莉拉检验卡娜的工具了。
一番谈话下来，瓦莉拉发现卡娜虽然没有真正担任过女管家，论专业程度差了洛莉一截，但基础还是很扎实的。
最关键的是，瓦莉拉没有在她这里感应到恶欲抬头的迹象。
这在瓦莉拉眼里，是大大的加分项！
因此，在卡娜回答完她的最后一个问题，忐忑等待回复的时候，瓦莉拉微笑着站起身来，说道：
“重新认识一下，瓦莉拉·维奇，你的雇主。”
卡娜惊喜抬头，眼神中满是意外。
在先后和瓦莉拉单独交谈之前，她和洛莉在楼下咖啡厅有过简单的交流。
当时，卡娜明显感觉到，对方要比自己更加专业，恐怕这次要白跑一趟了。
但她显然没想到，瓦莉拉有着不一样的挑选标准。
短暂的意外之后，卡娜很快收敛了表情，行礼道：
“小姐，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三件事情。”
瓦莉拉随手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枚银质胸针，递给卡娜。
这是她早上让旅馆的服务生去附近百货商店帮她买回来的小礼物，大约价值两镑左右，作为对落选者的补偿。
“第一，请帮我把这枚胸针带给在楼下咖啡厅里的洛莉女士，并转达我的歉意和感谢。”
“第二，请帮我物色一位最好是服务过贵族的男管家，以及合适数目的仆人队伍，并请一位事务律师，拟定专业的合同。”
卡娜在接过胸针的同时，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第三，也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瓦莉拉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点追思的神色，“去看看我家空置许久的故居，我们未来的住处。”
“你的任务是，找一个专业团队，对它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和修缮。”
“好的，小姐。”卡娜在点头应下，“那我先下去，等雇好马车，再上来叫您？”
卡娜敏锐地意识到，在其他仆人到位以前，她还要承担起贴身女仆的职责。
见瓦莉拉点头同意，她又一次行礼，然后退行几步，转身离开了这间套房。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卡娜就回来了。
“小姐，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瓦莉拉点点头，在卡娜的帮助下，打开衣帽间，挑了一顶浅色的宽檐纱帽戴上。
卡娜系好狗绳，牵着哈比来到门前，打开房门，方便瓦莉拉出门。
她很庆幸，幸亏自己还没忘了贴身女仆的职责。
……
西区，威廉姆斯街67号，琦莉的祖宅。
卡娜扯下黑色铁栅栏大门上的几根长藤，用瓦莉拉交给她的钥匙，有些费力地将大门打开。
院门后平整的水泥路被疯长的草坪遮盖了大半，仅省中间还有一条窄窄的、盖有浅浅一层泥土的小道。
瓦莉拉扶着卡娜的手，走向正中间的三层楼房。
之后，瓦莉拉和卡娜两人进入屋内，大体将满是灰尘的房屋逛了一遍。
从摆有多把椅子和伞架的门厅……到可以供几十上百个客人跳舞的大厅……再到二层的正方形回廊以及诸多各有不同功能的房间……最后到三层的主生活区……
瓦莉拉在这里看到了很多维奇家特有的物品，比如某代先祖的画像，比如带有家徽的铠甲人俑等等。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但每到一处，瓦莉拉还是恰到好处地作出种种相应的表情，或是感叹，或是追忆，或是会心一笑……就好像她真的在这里有过一段人生一样。
相比外墙的些许斑驳，房屋的内部保存得还算不错，家具物事鲜有损伤。
最后，在三层可以晒到太阳、欣赏风景的带吧台半开放房间，瓦莉拉指着右侧后院方向的木质十字架，说道：
“十字架周围两米范围保持原样，除此之外，该修缮的地方，都要进行尽可能保留原本风格的修缮和修复。”
“这不仅包括我之前提出来的，也包括我还未发现的。”
卡娜迎着瓦莉拉的目光，郑重点头，回道：
“我记住了，小姐。”
……
吃过午餐后，瓦莉拉放卡娜离开，让她去完成自己交付的任务。
在卡娜离开前，瓦莉拉交给她一张贝克兰德银行的不记名支票，金额是1200镑。
这是琦莉留下的几张支票之一，瓦莉拉希望它够前期的花销。
当然，因为卡娜还没有签过合同，瓦莉拉有偷偷收集到她的一根头发作为保证。
虽然她已经判定卡娜的心性很不错，不过涉及到大额金钱，又还没有合同约束，瓦莉拉还是趋向于多作一点保守准备。
下午，她改换装束，去了一趟乔伍德区，在休和佛尔思租下的公寓里，用以前约定的方式留了见面信息，尝试和她们恢复联系。
在那之后，瓦莉拉去了她在桥区的住处，休息了一段时间，准备等天黑以后，去码头区找马尔克的麻烦。
……
夜晚，克来恩回到自己的房间，摊开笔记本，写道：
“6月21日，他提到了‘黑皇帝’，这和前面内容推导出的时代完全矛盾，难道导师的看法是错误的，‘黑皇帝’其实是所罗门帝国每一位皇帝的共同称号？”
（投月票的书友好多，作者说都快写不下了，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65章：放手
马尔克·詹森之前住在哪里，瓦莉拉并不清楚。
但是他现在的住址，不说路人皆知，至少在码头区，也差得不远了。
他就住在通河路，住在曾经被当作谈判会场，“工人联盟党”正式成立的那个房屋里。
夜里八点钟左右，瓦莉拉就到了附近。
经过一番侦察，她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房屋里目前只有两个帮派成员在负责守卫。
瓦莉拉在房屋里的几个主要活动房间，布置了“无形丝线”进行监控。
之后，她在附近找了间咖啡馆，耐心等待。
过了大半个小时，在拒绝了第三个试图搭讪的路人后，瓦莉拉终于感应到，她留下来的线网被人触动。
瓦莉拉走出咖啡馆，在潜入马尔克家前，在周围的某个无人处先留下了一个“分影”。
虽然“分影”这个能力也非常适合潜入，甚至能直接通过召唤“分影”，接“易位”，越过铁栅栏之类的障碍物，但瓦莉拉还是喜欢把它作为退路。
数十米的施法范围里，只要空间足够，瓦莉拉可以在视线所及的任何地方，召唤自身的“分影”，不受障碍物的影响，前提是两个地点在视线中是连通的。
比如，一个加装了栏杆的防盗窗，如果窗户打开，瓦莉拉就可以通过“分影易位”直接进入；但如果窗户是关闭状态，那就不行。
面对这种情况，如果瓦莉拉只有“分影易位”这样的能力，那确实不好办。
但别忘了，她同时还是个“欢愉”魔女。
瓦莉拉完全可以操纵“无形丝线”，从窗缝进入，从内部打开窗户……
可以说，只要不涉及高序列的能力，已经很难有什么地方，是现在的瓦莉拉不能潜入的了。
隐身来到马尔克的屋外，瓦莉拉开启“灰白视野”，观察房屋里的现状。
一楼多了几个人，想来是跟随马尔克一起返回的帮派成员；原本无人的二楼，现在也有了两个人影。
他们聚在起居室里，看样子是坐在同一条沙发上。
瓦莉拉很快就发现，起居室的门窗紧闭。
房间里的两人，正是马尔克，以及哈兹。
几个月不见，哈兹的相貌依旧，黑发褐眸，看上去约莫在三十岁左右；与此相比，马尔克的相貌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他原本像是枯草一般的暗红色凌乱短发，现在长了不少，发色也变得明亮，还带上了些微金黄的色泽，被梳理得整整齐齐。
他的五官没有变化，但原本消瘦的脸颊已经充盈起来丰满起来。
只靠这些微小的变化，他整个人的颜值就提高了一大节。
瓦莉拉隐身蹲在外部的窗沿上，略微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用幻术遮掩一下，直接潜入房间，开始“强制读心”。
“当、当、当……”
附近钟楼的报时钟声传来，连响九声。
从钟声响起开始，房间里的两人就都站了起来，好似在迎接等候某位尊贵的客人。
看到这种反常的表现，瓦莉拉决定再等一等，先观察一下。
果然，钟声结束后，她忽然灵感一动，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侧前方的阴影。
那里黑暗扭曲，长出了一个身影。
黑色褪去，身影的相貌呈现在瓦莉拉的视线中。
那是一个相当英俊的棕发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气质却有些阴冷。
他是曾在这个房间里，和瓦莉拉暗暗较劲的坎贝尔，“极光会”的成员，序列8的“倾听者”。
当然，看样子，他已经得到晋升，如今是序列7的“隐修士”了。
和几个月前相比，他只是脸颊变得有些苍白。
瓦莉拉一瞬间就明白了大部分的真相。
她之前就觉得奇怪，马尔克是她仔细观察后才提拔上来的人，心性是通过她考验了的。
也许时间长了，他会抵挡不住多方面的腐蚀，但仅仅几个月，他就转投近乎完全相反的方向，这也太快了些。
现在一切明了。
有了“极光会”的插手，一切就都变得合理起来。
房间里，简单的问候之后，三人一同在胸前画出倒十字架的手势，赞美“真实造物主”。
晚祷之后，在哈兹羡慕热切的目光中，坎贝尔看向马尔克，问道：
“马尔克，你获得主的神恩，成为序列9的‘秘祈人’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你对魔药力量掌握了多少？”
马尔克回话的声音带着兴奋和虔诚，“我已经能真切感应到，主就在那里，主与我同在！”
“在主的神恩下，我感觉魔药带给我的精神压力已经越来越小了。”
“很好。”坎贝尔点了点头。
接着，他转而看向一旁的哈兹，说道：
“马尔克就是你的榜样。”
“只要你虔诚地信仰主，为主奉献，总有一天，你也能同样沐浴在主的神恩之下。”
“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哈兹表现得比马尔克还要激动，连连点头。
在之后，坎贝尔开始给马尔克和哈兹传教，宣扬“真实造物主”。
这期间，瓦莉拉一直蹲在窗沿上，在心中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杀？
还是不杀？
瓦莉拉一开始倾向于杀。
因为只要杀了这三人，她还可以把“工人联盟党”扶回它原本的方向。
当然，是暂时的。
只要“极光会”不放弃在码头区的谋划，就算她能杀一个，两个……乃至十个，最终失败的只会是她。
瓦莉拉很清楚，她还不是“A先生”的对手。
意识到这一点后，瓦莉拉平复心情，将心中翻腾的杀机按了下去。
她不够强，没能力再改动这里的局势。
唯一能稍稍给她安慰的是，瓦莉拉明白，“极光会”掌控码头区，敛财不是重点，更多还是为了宣扬“真实造物主”的信仰。
他们不会造成大规模的伤亡。
而且，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只是成为“真实造物主”的浅信徒，影响也不至于太过糟糕。
就这样吧……她叹了口气，决定不再插手码头区的事情。
瓦莉拉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离开……就像她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第66章：忙碌的夜晚
从通河路离开以后，瓦莉拉很快来到三个街区外马卡罗夫家附近。
虽然决定对码头区这边放手，但还有些人是她放心不下的。
马卡罗夫就是其中之一。
在屋外仔细思量好了接下来的说辞以后，瓦莉拉潜入房屋，以雷克萨的身份露面。
和昨天一样，谈话还是在书房进行。
“马卡罗夫，我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了。”
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马卡罗夫绘图的动作。
不过，有了心理准备的他，这一次的反应明显小了很多。
“你把问题解决了？”马卡罗夫回过身来，语气激动，“是不是‘工人联盟党’很快就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
瓦莉拉沉默着没有说话。
“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
几声追问以后，马卡罗夫也平静下来。
“很难？”他问道。
“很难，”瓦莉拉语调低沉地重复一遍，“这不是马尔克一个人的问题。”
“他只是一个代言人。”
“他背后的势力，疯狂且强大，我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能解决这一次，也许下一次，甚至下下一次的问题，但……只要他们不放弃，我终究是会失败的。”
“唉——”马卡罗夫深深叹息一声。
“我明白了，”他说道：“既然如此，你也不要太过苛责自己。”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至少……‘工人联盟党’，还是发挥过作用的，哪怕时间不长。”
瓦莉拉沉默着点点头。
片刻之后，她开口问道：“马卡罗夫，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是啊。”
马卡罗夫叹了口气，“我的妻子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我还有个女儿。”
“前年5月，她在从技术学校毕业以后不久，嫁给了她的同学，去年搬去了罗斯德群岛定居。”
“所以是啊，”马卡罗夫总结道：“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瓦莉拉想了想，说道：
“你不能再留在‘工人联盟党’了。”
“用不了多久，等马尔克不再顾及你的威望，他也会像对付伯顿那样对付你的。”
“嗯，我知道。”马卡罗夫哼出鼻音，回道：“可我也只能留在这里了。”
“除了修船，我也不会什么别的技能了。”
说着，马卡罗夫看向瓦莉拉，自嘲一笑，问道：
“难道你想告诉我，你给我找了一个好去处？”
虽然不好笑，但瓦莉拉还是跟着笑了一声。
“哈，还真是。”
她接着说道：
“我认识一位热心善良的女士，她最近才回到贝克兰德，正在组建仆人队伍。”
“我打算把你和伯顿，都安排进去。”
“你可以放心，在她那里，你不会受到苛待，这点我可以保证。”
听完这番话，马卡罗夫忍不住皱眉。
“唉，”他叹了口气，“如果我愿意做仆人，那你也就不会认识我了。”
“那样的我，去年就会跟女儿一起，搬去罗斯德群岛了。”
马卡罗夫很有傲骨，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到却让瓦莉拉忍不住头疼。
她总不能直接自爆身份吧……得想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说服他。
沉默片刻之后，瓦莉拉再次开口：
“马卡罗夫，我想你应该能胜任家庭财产管理员这样的职位。”
“它虽然名义上是仆人，但其实和一般职工，和你船匠的工作，没有太大差别的。”
“而且我保证，那位女士真的非常热心善良，就算某一天你想离开了，她也不会阻拦。”
瓦莉拉废了不少时间，耗去近半灵性，才劝说有些倔强的马卡罗夫改变了心意。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没有动用“说服”的能力。
她把联系伯顿的事情交给了改变心意的马卡罗夫，让他尽快和伯顿一起，到乔伍德区的“大都市帮助家庭仆人协会”，去找她的女管家卡娜。
……
从马卡罗夫家离开以后，瓦莉拉绕路去了北区郊外，一个名为“卡斯特”的大型墓园。
经过简单的潜入和搜索，瓦莉拉避开墓园的看守人，在墓园办公楼的地下室里，偷走了一个待售的棺材。
接着，她扛着棺材，一路跑到西区威廉姆斯街的琦莉祖宅。
借助“真心”发丝，瓦莉拉直接操控双倍数量的无形丝线，将琦莉遗体上的土层完整抬起。
再一次看到琦莉的容颜，瓦莉拉仍然感到心痛。
就好像琦莉还在像以前那样，在对她施展“心动”诅咒。
她忍不住隔着冰层，伸手摩挲琦莉精致的脸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琦莉的遗体，连同已经缩小很多的冰棺一起，放到木质棺材里，重新安葬。
瓦莉拉在木质的十字架旁坐了很久。
从发呆状态回神之后，她稍稍修饰了一下先前粗制的木质十字架，为它刻上了一些花纹，以及外观的做旧。
最后，在离开前，她清理了自己留下的一些细微痕迹。
瓦莉拉在后半夜回到希尔斯顿区的高档旅馆。
这时候的她身心皆疲。
投喂过哈比之后，她借助冥想的技巧，快速进入了深度的睡眠。
……
第二天，早上八点。
虽然只休息了大约四个小时，但瓦莉拉还是恢复了状态，精神十足地起床。
等她装扮妥当，去楼上的餐厅用完早餐之后，女管家卡娜也到了。
瓦莉拉记挂着马卡罗夫和伯顿的事情，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卡娜，有朋友为她推荐了两位合适的仆人，需要留意自荐者。
之后，卡娜告诉瓦莉拉，有两位符合要求的男管家，已经在楼下咖啡馆中等候面试。
接着，她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位管家的情况：
第一位，达维·曼斯菲尔特先生，49岁，他曾长期服务于斯托特子爵，只是去年老斯托特子爵因急病去世后，受到继任子爵、老子爵次子的迁怒，和老子爵的贴身男仆，以及一些仆人一起，在短时间内都先后被迫离开。因为这件事情，他也变得不受欢迎，迟迟没能找到新的雇主。
他要求的年薪是120镑。
第二位，杰弗里·帕克赫斯德先生，52岁，曾服务于布来德利男爵，但去年服务年限到期的帕克赫斯特先生未能得到新任男爵先生续签合同；离开男爵家以后，他被一位富商雇佣，但在上个月，富商全家搬去了东拜朗，帕克赫斯特先生不愿意离开贝克兰德，所以主动提出了辞职。”
他要求的年薪是110镑。
听完两位管家的相关信息，瓦莉拉很自然地倾向于选择第一位。
原因很简单。
因为老斯托特子爵真正的死因是，急性煤气中毒，是死于她的谋杀。
换而言之，达维管家是受到了她的牵连。
第67章：开启与终结的人生
面试之后，瓦莉拉还是选择了第一位达维管家。
两位管家在各方面都没有明显的高下之分，但因为瓦莉拉心中的倾向，达维管家胜出得理所当然。
其实，瓦莉拉不知道，第二位杰弗里管家，其实也受到了她的牵连。
更准确地说，是受了琦莉的牵连。
杰弗里管家的老东家，前任布来德利男爵，是在利维特伯爵府的宴会中，遭遇仆人扎力的刺杀而身亡的。
而这起刺杀，虽然有复仇的前因，但主要还是因为琦莉的教唆，才得以从想法升级成行动。
当然了，即便瓦莉拉知道详情，她最后的选择应该也不会改变。
因为两位管家受牵连的程度，明显是达维管家更深。
这大半年里，他只能依靠积蓄生活，靠着对某些有志于升任管家的仆人进行指导，勉强补贴家用。
不过杰弗里管家也没有白跑一趟。
瓦莉拉从楼上的餐厅买了一瓶价值大约2镑的白葡萄酒，当作补偿的礼物送给了他。
有了两位管家之后，瓦莉拉交办的事务，进度有了明显的加速。
达维管家接手了卡娜手中的任务，而卡娜则暂时兼任贴身女仆，留在了瓦莉拉身边。
这下子，瓦莉拉的生活更方便了。
当然，也更不方便了。
好在瓦莉拉在前两天已经把大多数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在真正入住琦莉祖宅前，她已经没有多少事情要做了。
这天，在卡娜管家临时兼任的贴身女仆的服侍下，她完整地扮演了一整天的贵门小姐，略微体会到了上层人士的生活。
虽然这还只是刚刚触及上层水准的门槛，就已经让瓦莉拉暗暗咋舌。
因为多次在细节上出错，瓦莉拉不得不对卡娜透露了一点点的实情——
她以前在家中不受重视，没能得到很好的礼仪教育。
卡娜听说之后，当即就提出建议，在搬进威廉姆斯街的故居之后，瓦莉拉就应该尽快聘请礼仪方面的家庭教师，重新进行系统性的学习。
这包括举止动作、语气谈吐、社交舞蹈等多方面的内容。
瓦莉拉微笑着点头同意。
毕竟，优雅得体的礼仪是进入上层社会的必须前提之一。
而且以瓦莉拉现在的能力水平而言，学习礼仪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
达维管家的办事效率很高，接手任务的当天就找好了合适的房屋修缮公司，签下合同，约定于第二天开始，五天以内保证完工。
他本以为这项任务就已经安排妥当，剩下的重点就是挑选仆人了。
但生活总是给人意外。
第二天开工不久，维修房屋的工作就被负责威廉姆斯街的巡警叫停。
原因是身份不符。
委托修缮房屋的合同是达维管家代签的，以瓦莉拉·维奇的名义。
但巡警回到就在附近、俗称“西维拉斯场”的警察厅总署，翻阅过相关资料后却发现了问题。
这栋荒废已久的花园别墅，登记在桉、有资格对其进行处置的所有人只有两位，分别是基里和艾米莉，并没有一位叫做瓦莉拉的。
虽然他们看上去都属于维奇家族，但也需要厘清疑点，维修工作才能继续。
得到达维管家的汇报，瓦莉拉不得不带上相关证明文件，在卡娜的陪同下，亲自去了一趟西维拉斯场。
为了尽可能避免非凡者身份的暴露，瓦莉拉没有使用语言上的类法术，单纯依靠“教唆者”魔药提升过的口才，废了一些功夫，才勉强得到承认。
结果是，西维拉斯场会再给她开具一份，备注了她先前两个曾用名的新身份证明——“瓦莉拉·维奇”，房屋的维修工作以及之后的入住也都可以正常进行；
但是。
但是他们拒绝登记瓦莉拉成为房屋的所有人，以及需要派遣一位警员进行监督，防止房屋内的物品遭到盗运。
除非。
除非身份没有争议的基里·维奇，瓦莉拉名义上的兄长亲自出现。
瓦莉拉只好接受这样的处理办法，并表示，她的兄长很快也会回到贝克兰德，这个问题很快就将得到彻底的解决。
就这样，耽误了大半天的房屋维修工作，才得以顺利地继续进行。
……
就在瓦莉拉逐步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时，真·克来恩的人生也在一步步走向终结。
他写下的笔记，就是他迈向死亡的一个个脚印。
“6月22日，这个叫做‘安提哥努斯’的家族在所罗门帝国似乎有着显赫地位，笔记主人提到自己在和某个叫做图铎的人进行一项秘密交易。图铎？图铎王朝？”
“6月23日，我控制自己不去想那本笔记，不去韦尔奇那里，我要准备面试了！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6月24日，娜亚告诉我，他们有了新的收获，我想我该去看一看。”
“6月25日，从新解读出的内容看，笔记的主人接受了一个任务，前往‘霍纳奇斯’山脉的主峰，去拜访位于顶端的‘夜之国’，我的女神，霍纳奇斯山脉的主峰超过六千米，怎么可能有国家存在？他们靠什么存活！”
“6月26日，这些奇怪的东西都是真的吗？”
在这天，他和韦尔奇，以及娜亚，三人在笔记中解读出了一个奇怪的仪式。
他们不知道，这是个黑占卜仪式。
他们更不知道，这个仪式真正的作用不是让人获得神奇的能力，而是彻底唤醒那本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的力量。
能从这个仪式中获得超凡力量的，只有安提哥努斯家族的后裔。
而在廷根，有一个人符合笔记的要求。
不是克来恩·莫雷蒂……不是娜亚·贾克……也不是韦尔奇·麦格文。
他是——瑞尔·比伯。
6月27日，受到笔记和羽毛笔的双重影响，三位刚毕业不久的历史系大学生，再一次聚在豪尔斯街的韦尔奇家，研讨那个奇怪的仪式。
临近傍晚，克来恩三人完全了解和熟悉了整个仪式。
仪式所需要的材料大多都是香水、蜡烛、水盆之类的常见之物，少有的两三种偏门材料，韦尔奇家也很巧地正好就有。
莫名的季动促使着他们当即进行仪式。
第68章：是结束也是开始
仪式的地点就在一进门的客厅里。
那里够大，隔音也够好。
因为预想着今天肯能要举行仪式，韦尔奇一大早就给管家和仆人放了假，到明天早上之前，他们都不会回来。
因为是所谓“家族复兴的后手”，笔记中记载的启封仪式并不困难，甚至相当简单，简单到普通人都能完成。
三人依照解读出来内容的指导，花了一些时间，将仪式场地布置妥当。
接着，他们开始诵念“咒语”，并搭配上即兴发挥的，动作僵硬怪异的，像是牵线木偶一般的“舞蹈”。
渐渐地，他们的动作不再是刻意模彷出来的僵硬，而是真真切切地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到了某个时刻，那本放在三根蜡烛后方的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忽然自行翻开，一层常人无法看见的澹薄阴影从笔记发源，迅速扩散到房屋外，连草坪和花园都被囊括其中。
“哗哗”的纸页声很快平息。
笔记上，摊开的那页画着一个图桉。
那是穿华丽衣物、戴绚烂头饰的“愚者”！
“愚者”下方，写着一行赫密斯语：
“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我。”
忽然，“愚者”的嘴角勾了起来！
……
仪式进行得很顺利。
只是完成仪式后，三人的动作都变得略微有些僵硬。
韦尔奇送克来恩出门，乘上马车离开，他自己则重新回到了二楼的起居室。
房间中，娜亚已经跪在了椅子上，将脸埋进了装满水的洗脸盆里，棕发柔顺披下，随风摇晃，整个人却一动不动。
韦尔奇的嘴角向两边牵扯，僵硬地露出一个阴森的微笑。
接着，他走到墙边，狠狠地将额头砸向墙面。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额头完全粉碎，遍布血污，他才仰面倒在地上，双眼死死盯着天花板。
墙面上，被韦尔奇撞击的痕迹一处又一处，鲜血淋漓。
……
马车载着克来恩，路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最后停在某栋类似单元楼的建筑旁。
显然，这不是水仙花街6号。
这栋建筑有三层，每个入口的每层楼梯处，只有两间房屋。
克来恩迈着略微僵硬的步伐，用均匀不变的速度走上三楼，敲响了左侧的房门。
很快，继承了父亲珠宝匠人工作的瑞尔·比伯打开了房门。
他的五官没什么特殊，气质也相当平和，只是鼻子两侧的法令纹明显下垂。
敲门的是一个黑发褐眸的年轻人，他不认识。
瑞尔·比伯还未来得及发问，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就被那个年轻人递了过来。
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到了那本笔记上。
他能感觉到，那本笔记好像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就好像在召唤着他一样。
等他勉强自己抬头，却发现那个黑发褐眸的年轻人，在他走神的时候，已经自行离开。
瑞尔·比伯关上房门，坐到书桌前，开始翻看手中的笔记。
他没有注意到，笔记本被他翻开之后，他现在唯一的亲人——他的母亲，一位穿黑白相间衣裙的老妇人，动作开始变得僵硬。
老妇人艰难挪动脚步，最后坐到壁炉前方的摇椅上，悄无声息地垂下了脑袋。
……
步行回家之后，克来恩像往常一样，与妹妹梅丽莎一起享用晚餐——班森在前两天接到了公司出差的任务，然后回到楼上的房间休息。
其实，和往常相比，他还是有些异常的。
比如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比如他的言语缺乏声调……
但是，一直在分神思考一个机械方面难题的梅丽莎，没有注意到这些。
深夜，躺在床上的克来恩忽然直直的坐起身来。
他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用赫密斯语在上面写道：
“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我。”
写完了这行字，他从挂在床头的廉价正装的外套口袋中，取出一把泛着黄铜色泽的左轮手枪。
接着，克来恩坐回到书桌前，将手枪抵住自己的右侧太阳穴。
“砰！”
枪声响起，克来恩的脑袋在同时变得破碎，红白之物呈放射状喷洒，在书桌底部以及地板上，都留下来许多血点。
克来恩趴倒到书桌上，动作就好像只是看书累了，小憩片刻那般。
窗外，黑色“天鹅绒幕布”之上，一轮赤红色的满月高高悬挂，宁静照耀，洒下轻纱似的绯红月光。
……
同一个夜晚。
贝克兰德，西区，威廉姆斯街。
下午才搬进琦莉祖宅的瓦莉拉，于深夜悄悄起床，来到主卧附带的阳台上，仰头看向空中的红月。
“再见了，克来恩。”
片刻之后，她叹息一声，低头看向自己捏成拳头的左手。
手掌摊开，掌心中躺着一根肚腹圆润的深色钢笔，笔帽边缘的烤漆已经磨损了很多，些微露出一点内部的黄铜色泽。
这是克来恩的钢笔。
在离开廷根前，留在水仙花街6号房屋里的最后一段时间，瓦莉拉提议，与克来恩互换了手中的钢笔。
今夜之后，它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独属于克来恩的物品了。
瓦莉拉感觉相当地难过。
虽然她早就知道克来恩的结局，但真的事到临头，她还是感到悲伤。
这真的是一个混乱又疯狂的世界。
在平静与安宁的表象之下，掩藏的是各种奇诡恐怖的超凡力量，是各种死而不僵的古老存在，是各个真神之间的交锋博弈……
瓦莉拉重新握住钢笔，目光幽幽地看向后院里的那根木质十字架，很久都没有改变动作，不知在想些什么。
……
后半夜。
廷根，西区。
水仙花街6号的房屋里。
不知不觉间，趴伏许久的克来恩，头上恐怖的枪击伤口已经恢复了大半，只剩下右侧太阳穴附近的伤口，因为太过严重，还未得到很好地修复。
那里有着一个一个狰狞的伤口，边缘是烧灼的痕迹，周围沾满了血污，而内里有灰白色的脑浆在缓缓蠕动。
忽然，克来恩的身体动了一下。
不久之后，他挺动腰背睁开眼睛，彻底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