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暗器
苏童自然是被他们两个人要求留在院子外面,这件事苏童是绝无二话的,虽然说里面这个黑铁塔一样的彪形大汉严格意义上来讲,还算是个人,可是即便他是人,苏童也依旧招架不住,这要是个正常人的话,说不定她还可以假意去接近一下,利用自己的职业优势,去和对方套套话,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力,可是现在谷满仓说的很清楚,黑铁塔是个活人傀儡,虽然是活生生的人,却被夺了灵智,好像牵线木偶一样,试问,这样一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牵线木偶,别说是苏童去对付他了,就算是他想要对付苏童,估计一只手就可以解决得了,连大喘气都不需要,就好像随随便便的折断一根小细木棍儿一样。
所以留在大门外面,这倒是一个相对保险的办法,毕竟按照谷满仓的判断,拿到大铁门的门口,就是关节所在,只有跨入的人,才会被这活人傀儡视为入侵者,进行攻击,只要站在门外,就绝对不会有任何事。
第七十四章 冤家路窄
“小心!”谷满仓连忙想要护住苏童,那针是实体的东西,又是阳世间的器物,他就算再怎么精于结界之术,也没有办法用无形的结界挡住有形的银针。
苏童也被吓坏了,她以为这一次三个人就算是不至于被这些银针刺出什么生命危险来,至少受一些皮肉之苦也是在所难免的,平白无故的扎一身针,那滋味不可能好受得了。她赶忙转过身去,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等着疼痛的到来。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一阵狂风突然刮过,随即便听见了悉悉索索的一阵银针落地的声响,苏童这才壮着胆子睁开眼睛,转过身去,发现刚才的那些密密麻麻的银针都纷纷落在了地上,有的甚至钉在了一侧的砖墙墙缝里面。
“风咒!用得妙啊!”谷满仓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味儿来,知道唐敖是用了强劲的风咒,让那飞来的银针在风力的作用下偏离了方向,这需要很强的灵力去操控,才能让风来的又快又急,并且还十分集中,否则根本无法奏效。
他瞪一眼站在不远处,显然没有想到唐敖会使出如此强大风咒的神医,恶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好歹也是修习道术的人,居然使暗器!你可真是龌龊!”
神医对唐敖的应对办法感到大吃一惊,在三个人都以为他会使出什么别的手段来对付他们的时候,却见他面如土色的转身就跑,一副想要逃命的架势。
“你往哪儿跑!”唐敖见状,拔腿就追,不想让对方有机会逃脱。
谷满仓想要叫住唐敖,可是喊了几声,唐敖根本不理睬,只顾着追着那神医,他有点不太踏实的跺了跺脚,示意了一下苏童,也跟着追了上去。苏童连忙跟上谷满仓,两个人虽然追不上唐敖的速度,但是好歹还能远远的看着他的背影,朝那个方向追过去,一边跑,苏童一边气喘吁吁的问谷满仓:“你到底担心什么?”
谷满仓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苏童,眉眼之间满满的都是忧虑,不过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继续朝前跑。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心里面都有数,还一点都不透露给我们,这样真的是为了唐敖好么?”苏童一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有一点急了,连忙加快了一点脚步,有点气喘吁吁的对谷满仓低声说,又怕被前面的唐敖听见,唐敖对谷满仓的这种忧虑似乎十分排斥,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苏童最不想的就是激怒唐敖。
谷满仓终于松了口,他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我有心隐瞒着不告诉你们,实在是这件事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尤其是当着唐敖的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得相信我,我是真心希望咱们大家全都好好的,所以尽量避免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只可惜看现在这个架势,有些事恐怕注定的是避不过去了!”
“到底是什么不太好的事?你总要给我一个提醒啊!”苏童一听这话,心里更着急了,感觉好像是有一把火在里面燃烧着似的,心脏狂跳着,感觉好像快要从胸口里面冲出来了似的,并且揪得紧紧的,有些呼吸困难。
谷满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答应你,这次的事情了结了以后,就算不当着唐敖的面,私下里我也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你看怎么样?现在你就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唐敖始终都是唐敖,你要对他有信心,他心里有你就是有你,即便是有什么反常的,你也不要在意,给他一点时间去调整,他一定会调整好的。还有,关键时刻,我会尽量顾你周全,但是如果实在是顾不过来,你不要管唐敖,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危为首,他不需要你来担心,你也不要太指望他到时候会一直护着你,你记住了么?”
苏童被他这么一说,哪里会心里踏实,反而更加不安了,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追着神医和唐敖跑到了屋后,顺着屋后院子里的小路直奔院子一角好像仓房一样的那么一间小房子,已经没有时间继续说闲话了,她也只好作罢。
神医径直逃进了那个小房子,从里面关上了门,唐敖试图从外面破门,门被神医从里面顶死了,根本撞不开,唐敖试着用符咒破门,也并不奏效。
“唐敖,你别着急,这小房子里面有古怪,咱们还是别盲目的冲进去吧,免得一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谷满仓拉住还想要继续尝试的唐敖,“你别被那个狗屁神医激怒了之后就杀红了眼,冷静一点好好想一想,他一门心思的往这儿跑,这儿可能是个普通的小屋子么?里面指不定藏着什么陷阱等着咱们呢!”
唐敖犹豫了一下,也知道谷满仓这话说的是有道理的,那神医出手就是甩暗器,摆明了是一个阴损小人,根本不能够掉以轻心,于是他也暂时放下了立刻破门冲进去的念头,冷静下来,站在门外,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房子,心里面也暗暗的想,刚才自己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被那神医激怒的完全失去了理智,要不是谷满仓和苏童及时赶过来阻拦自己,自己可能现在已经想方设法冲进去了。
再看看面前的这个小房子,唐敖立刻意识到,这个房子有些不对劲儿,不单单是这房子周围笼罩着的若有似无的鬼气,就连房子的造型本身,都让人觉得问题很大,别说是住人的房子,就算是个仓库,恐怕都说不过去。
整个房子很小,从外观来看,里面的面积应该不会超过三四平米,房子被砌得密不透风,除了那道外面还包着铁皮的门之外,竟然连一扇窗,甚至说连一个可以用来通气的气窗都没有,房子的举架也并不高,通常来讲,农村的房子举架往往要比市里的楼房跟高一些,可是这个小房子,唐敖进去即便碰不到头顶,估计也会觉得头顶上有些压迫感,再看那建筑的形状,十足十就像一个小小的棺材一样,给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那神医逃跑就直奔这里,而不是他前面那套明摆着更宽敞气派的房子,必然说明了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对于那神医来说,是可以救命的宝贝。
想到那神医,唐敖的眉头就又皱起来了,他觉得有些奇怪,原本他以为那神医就算不是什么上天入地的厉害角色,也至少要有几分本事的,不然也不可能在这小山村里面兴风作浪这么久,可是方才两个人过招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人除了用银针定魂和操控那个活人傀儡黑铁塔之外,竟然并没有多深的道行,这就很奇怪了,一个这么没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让小茹尸身不腐,又怎么可能操控行尸去到闫红寿的家里面攻击他们呢?这是根本没有办法解释通的。
“唐敖,你看!”正在唐敖出神的时候,苏童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唐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天上看了过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小院落周围的那些大树上面居然落满了乌鸦,黑黝黝的落了满满一大片,那些乌鸦并不像平日里见到过的乌鸦那般聒噪,一声也不叫的落在枝头,默默的注视着他们三个人,就好像随时随地等着他们三个丢了性命,就可以飞扑下来啄眼珠,撕扯掉他们身上的皮肉来填饱肚子了。虽然只是一群安安静静的鸟,那种感觉却并不舒服,甚至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苏童朝唐敖身后缩了缩,有些害怕了。
唐敖也没有见过这个架势,他看了看谷满仓,谷满仓也摇摇头,眉头皱得紧紧的,和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大相径庭。
乌鸦向来都不算是什么吉祥的鸟,通常都被和死亡联系在一起,而乌鸦也确实经常会去啄食死去的人或者动物的尸体,用来果腹,久而久之,这种鸟自然而然的就沾染了一种挥散不去的阴气,现在这里忽然来了这么多的乌鸦,绝对不是正常现象,并且更加不是什么好事,不小心戒备恐怕是不行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屋子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那个神医从里面走了出来,两只手托于胸前,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什么东西,一脸得意的样子,仿佛是已经搬来了厉害的救兵,胜券在握了似的。
“你们几个,今天你们的死期就算是到了!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得闯进来,什么叫冤家路窄!今天就让你们死个明白!”神医笑得一脸奸诈,不怀好意的打量着站在对面的三个人,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的目光尤其在唐敖的脸上停留了很久,然后他猛地把手里面捧着那个东西表面罩着的红布猛地揭了下去。
第七十五章 黑气
红布被猛地揭掉之后,下面的东西就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只见神医手上托着的,是一尊金灿灿的小雕像,大概有一巴掌的高度,看起来并不像是佛像,做工也并不细致,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来雕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不像是人,又不像是别的东西,原本还略显防备的几个人,看到他亮出这么一个物件来,都从警惕变成了警惕之中夹杂着一些匪夷所思,默默的看着神医没有做任何反应。
那神医却得意的不得了,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然后他毕恭毕敬的把那金灿灿的雕像放在了地上,自己迅速的退后了几步,躲到了一边,就好像那雕塑并不是一尊普通的雕塑,而是有什么炸弹在里面似的。待他放好了雕塑,自己也躲到一边去之后,忽然这院子里起了一阵风,那风来的也很邪门,并不是从哪个方向来,吹向另外的一个方向,而是打着旋儿的平地而起,就好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与此同时,原本那些蹲在树梢上静悄悄注视着下面的乌鸦,也忽然聒噪起来,大声的鸣叫着,声音刺耳极了。
第七十六章 有渊源
三个人恐怕谁也没有想到会亲眼看到这样的一幕,原本他们都自动自发的认为,神医和那个怪里怪气的金色小雕像是一伙的,就像那神医自己说的一样,那金色雕像里附着着的这只凶猛的恶鬼,已经相当于是他的主子了,而他则是那个凶猛恶鬼的傀儡走狗,那么现在来讲,是神医和唐敖他们杠上了,那个恶鬼从寄身物里面出来,也理所应当的是要替自己的走狗出头,可是怎么还没有较量一下,那个恶鬼倒先扑向了自己的走狗了呢?
如果只是一般的鬼上身,被上身的那个人之后恐怕也会浑身发冷,因为阳气受损而大病一场,更别说这个恶鬼的凶猛程度,已经达到了让唐敖感到十分惊讶,见所未见的地步,现在它附身到神医的身上去,那神医原本也不是什么年轻力壮的棒小伙子,一把年纪了,这么一下,恐怕这命也未必能够保得住。
第七十七章 性情大变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应该是呈现出匍匐状趴在地上的,贴着地面的那半边身子已经有些麻木了,麻木之中又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刺痛,好像地底下的寒气都钻进了她的骨头缝里一样,意识虽然逐渐的清醒回来了,身子却并不听话,僵硬的完全不受控制,只觉得好像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都被人拆开之后又重新草草的组装在了一起,疼得厉害,脑后也是火辣辣的一片,不知道是不是破了。
她努力的想要动一动身子,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周围也安安静静的,风也停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这让苏童的心里面有些不安不知道到底周围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唐敖一个人对付那个被恶鬼附了身的神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周围的这种安静到底意味着什么。自己还躺在这里,就像刚刚被袭击了之后一模一样,她虽然才醒过来,却本能的很清楚,没有人移动过自己。
第一章 前因
一转眼,春节就过完了,这段时间,苏童的日子过的很平淡,也很安逸,春节前她其他请了几天假,回去父母身边,陪着年迈的爷爷奶奶一通过了春节,年后也是赶在要上班的前一天,才依依不舍的坐上了返程的车,大有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想离开,恨不得干脆辞了职留在父母身边的那种架势。
女儿在身边,父母当然高兴,不过苏妈妈却也还是有她的小小疑问的。
“小唐过年去哪里过的啊?你们俩处的怎么样?”苏妈妈在过年期间,一面应付着来拜年的亲朋好友,一面还是逮到了时机,偷偷的向苏童打听,“他不是没有家里人了么?你怎么过年也没说邀请人家到咱们家里一起热闹热闹呢?我觉得小唐那小伙子不错,稳稳当当的,不像现在时下里有的小男孩儿那么浮躁。”
苏童努力的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撒娇似的对苏妈妈说:“他今年春节早就有别的安排了,不然我就邀请他了,再说,咱们可是女方家庭,得矜持一点对吧!”
“什么矜持不矜持的,我倒是觉得,甭管是男方还是女方,遇到了各方面都理想,人品也靠得住的对象,都得好好把握机会,不然的话,你不识货自然有人识货的。”苏妈妈撇撇嘴,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再说了,你那工作,也挺累人的,我和你爸都不在身边,你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岁数,我们俩也希望你能找个顺心如意的人,能帮我们把你给好好照顾着,疼着的那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呐。”
苏童对苏妈妈笑着,撒娇似的绕到了苏妈妈的身后,用手臂环住苏妈妈的腰,把头枕在苏妈妈的背上,如果她不这么做的话,恐怕就要忍不住在苏妈妈的面前流下眼泪来了,这是她最不想做的事情,免得苏妈妈起了疑心。
她和唐敖,早就不是原本苏妈妈以为的那个样子了,打从离开了远房表舅家所在的那个小村子,回到了市里面以后就彻底变了。
两个人依旧毗邻而居,门对着门,可是这中间却好像隔着十万八千里似的,唐敖回到家之后,就变得深入检出,几乎不怎么露面,就连他的工作室也不再去过问,反倒是谷满仓跑前跑后的一直张罗着,一面得买菜做饭,维持他和唐敖的正常生活,另一面还得安抚住工作室里面的两个职员,尤其是冯薇,不能让她起了疑心,擅自跑到唐敖家里面来一看究竟。
毕竟如果让她看到唐敖现在的那副状态,估计是个人就会发现唐敖的不对劲。
从一个永远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暖男,就忽然之间变成了眼神凌厉,气场强大,并且自带制冷功能的兵快男,看人的眼神就好像急冻射线一样。
苏童每天照旧上班下班,王莉也还是会时不常的调侃几句,或者提出再来一次四人约会的这种提议,但是都被苏童找各种借口给推辞掉了,每天下班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在一出电梯的那一瞬间,朝唐敖家的方向看过去,心里面矛盾极了,既希望能够看到唐敖,又很怕见到他。希望看到是因为想念,可是苏童很清楚,她想念的唐敖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的唐敖,是让她害怕的那个。
在从闫红寿家里回来之后,苏童在家里休息了两天,那个时候,她仍旧搞不清楚状况,心里面一团乱麻一样,不明白为什么唐敖会忽然就变了,不仅对自己,就连对谷满仓也是一样,谷满仓在面对唐敖的变化之后,并没有太过惊讶,而是毕恭毕敬又小心翼翼的把唐敖叫做“小师叔”,完全不似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豪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童一片茫然,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一样。
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谷满仓才终于得了空,唐敖原本是不许他再和苏童有往来的,所以谷满仓也是一直在找时机,最后好不容易才借着到外面超市去买点东西的借口,出了家门之后,悄悄的跑来苏童的家里面,找了个机会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向苏童作了解释,让苏童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敖是借尸还魂的,现在的他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他的元神复苏了。”他坐下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等于是给苏童丢过来了一枚重磅炸弹。
“你……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苏童努力的让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心里面自欺欺人的期盼着谷满仓只是在和自己开玩笑罢了。
谷满仓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苏童,这件事我会细细给你解释,不过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事儿已经不对劲了,是不是?我也懂你的心情,你希望唐敖只是暂时的不对劲,过几天可能就又好了,但是……这一次不会了。”
谷满仓的这句话,让苏童心里面的那最后一丝侥幸也好像风中的蜡烛一样,骤然熄灭,只剩下一片漆黑,无边无际的漆黑,让人绝望。
“那唐敖他……原本叫什么?”苏童的嘴唇有点颤抖,她轻声问。
“还是叫唐敖,”谷满仓很有耐心的对苏童解释,表情里满满的都是同情,“他的元神,也就是说魂魄,跟他现在的这具肉身同名同姓,这也算是千百年不遇的难得机缘了,否则也不会融合的这么好。唐敖其实论起来,是我的小师叔,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的师父是修习道法的么,那他自然也是有师父的,一把修炼得宜的人,寿命都比普通人要长一点,我师父算是我师公比较排在前面的徒弟,唐敖他是我师公已经一百多岁的时候捡回来的小孩儿,因为天赋异禀,天生带着天眼,并且身上自带灵力,这是难得的好苗子,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被人给抛弃了。师公把他捡回来之后,抚养大,教导他道法术数,其实后来也不用我师公怎么教了,唐敖几乎属于可以无师自通的那种天赋境界。”
苏童怔怔的听着谷满仓说,感觉就好像是在听一个非常非常陌生的故事。
“所以这么个辈分论起来,我和唐敖明明年纪差不多,可是还得叫他一声小师叔,”谷满仓略微有点哀怨的叹了一口气,“他这个人,是个天才,但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又冷又硬,整个人感觉没有一丝人气儿似的,他对妖魔鬼怪也是特别的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一向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所以我师父传授给我的那些什么驱邪化煞,镇鬼消恶的东西,在他看来都是没有用的。之前唐敖也确实是战无不胜,我师父当年就说过,他这样其实不太好,刚而易折,反而对自己不利,但是他那个人,特别的孤傲,根本不理会别人的意见。后来被他盯上了一直恶鬼。”
“是我们在村子里遇到的那个么?”苏童忍不住插嘴问,因为她就算搞不清楚前因后果,也总是分辨得出来,那个恶鬼分明和唐敖是有渊源的。
谷满仓却摇了摇头:“不是,是一个女鬼,一个几乎已经快要修炼成鬼仙的女鬼,或者都不应该叫女鬼了,确切的说应该是叫做鬼母。你知道什么叫鬼仙么?”
苏童摇摇头,她只听说过人有修仙的,成了精的动植物如果有心求仙,也可以细心修炼,有灵气有机缘的或许也会有得到之日,可是鬼仙,她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闻所未闻,就连自己望文生义的去想象,都很难猜得出来。
“其实鬼仙并不是仙,只不过是修炼到一定程度的凶猛厉鬼罢了,你是知道的,鬼都有阴气,所以白天阳气盛的时候,它们就得隐藏起来,并且鬼也没有形体。可是鬼仙不一样,一旦修炼成了鬼仙,就有了形体,并且可以变换样貌,也不再惧怕阳气的侵害,那可就很厉害了。当然了,鬼想要修炼成鬼仙也是很难的,用的办法也都特别的残忍,不是凶鬼中的凶鬼,恐怕都很难做到。”谷满仓对苏童解释说,“唐敖遇到的那个,就算是一个眼看着就有望成事的女恶鬼,虽然还不是鬼仙,但是已经成了鬼母了。鬼母呢,就是可以生下小鬼的女鬼,这和那种一尸两命的女鬼还不一样,鬼母是以鬼的形态,孕育和生产出小鬼来的。”
“可是鬼母生小鬼是为了什么呢?”苏童不解。
“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啊。”谷满仓回答说,“鬼母一胎差不多能生产十只小鬼,唐敖遇到的那个鬼母,总是生下小鬼,然后放小鬼出去害人,等小鬼害了人,戾气增长了之后,她就把自己生下来的这些小鬼一只一只的吃掉,让自己变强。”
苏童听到这里,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能做到谷满仓说的这些,那这鬼母也可以说真的是足够的心狠手辣了。
“唐敖听说了这只鬼母的踪迹,就一路寻了过去,想要消灭了这个鬼母,并且他也做到了,拼了很大的力气,几乎耗尽了自己当时所有的精力,他总算是成功的铲除掉了这个鬼母,除掉了一个以后可能会为祸人间的祸根,这本来是好事一桩,对不对?结果偏偏事先谁也不知道,这鬼母还有一个鬼丈夫。”谷满仓叹了一口气,“这个鬼丈夫,就是咱们在村子里遇到的那个恶鬼了,现在这里面的关联,你是不是也就能猜到个大概了?”
苏童点点头:“那个恶鬼找唐敖寻仇了?”
“是啊,一场恶战,恶鬼没讨到太大的便宜,受了重创,但是它也让唐敖因为消耗过大,元神出窍,并且借着唐敖元神出窍的功夫,居然拼尽全力,毁了唐敖原本的肉身,然后趁乱逃跑躲藏起来了,好几年都没有露过面。”谷满仓说,“唐敖本来就是命不该绝,如果不给他想办法,他就只能变成孤魂野鬼了,所以,当时我师父就苦苦的帮他寻找合适的肉身,能够让他还魂的。”
第二章 后果
“然后你们就找到了现在的这个……肉身?”苏童开口问谷满仓,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微微的有些发抖,以前她跟着唐敖和谷满仓的身边,也算是听说了不少关于借尸还魂的事情,最近的就是之前在闫红寿他们家那边,小虎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他落水之后,魂魄离体,基本上肉身就相当于一具新死的尸体没有什么两样,那神医在恶鬼的帮助下,拘了个小孩儿的游魂野鬼,还魂到小虎的肉身里面,冒充小虎回到他的家里面,跟他的父母、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所以对于苏童来说,借尸还魂自然是一种邪恶的做法,结果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做法居然在唐敖的身上也有出现,自己这么久以来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不过这么一想,苏童也觉得这一切也算是有迹可循的。首先唐敖说自己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差一点点就命丧黄泉,结果后来又奇迹般的好转了,只不过醒来以后,对于生病之前的许多事,就都要么忘得一干二净,要么就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记忆轮廓。原本苏童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还觉得有些诧异,现在听完了谷满仓的话,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之所以唐敖会不记得或者记不清之前的事情,是因为那些根本就不算是属于他的记忆了,他只不过是活在另一个人的肉身里面,就好像是闯入了一间废弃的屋子,虽然住在里面,但是屋子真正的主人在这个屋子里面都收着些什么东西,闯入者却并不能够逐一的都找出来。
还有之前王莉无意当中拉着老驴来看望自己的时候,自己正在唐敖家里面“避难”,王莉要求看唐敖的相册,却发现唐敖跟过去在相貌上发生了很明显的改变,这件事在当时也给唐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自己还在一旁找各种理由去安慰他,让他宽心,现在想一想,自己也真的是有够天真的,竟然从头到尾,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唐敖的的确确有什么不对劲儿,一直到现在,才傻眼了。
见苏童面色有异,即便她不说出来,谷满仓也大概猜得到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便赶忙对苏童解释说:“这件事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唐敖虽然是借尸还魂,但是绝对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当初我师父为了帮他找到一具合适的肉身,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呢。首先咱们是正派人士,自然不可能去弄什么歪门邪道害人的东西了,所以这个合适的肉身必须是阳寿已尽,也就是说命里就有这一劫,高低横竖也是活不过去这个坎儿的了,只要是阳寿尽了,那接下来就算我们不拿来‘废物利用’一下,也是一滩死肉,没有任何用处的那种。光是这样还不够,还必须得和唐敖的魂魄契合才行,当时的情况是唐敖的元神受了重创,虽然说魂魄还是完整的,但是元神几乎是分崩离析,我师父好不容易从稳住了他的元神,假如肉身跟魂魄不契合的话,就会排斥,平时排斥就排斥吧,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唐敖如果一旦被排斥,他就可能魂飞魄散,那恶鬼可就算是如愿以偿了。”
苏童沉默不语,不过她听得出来,当时的情况应该也是比较紧急的。
“我们真的是到处找,也有勉强可以的,但是性别不对,那就不行,我们倒是可以凑合,唐敖恢复了之后,要是发现我们把他给男变女了,还不得徒手就撕了我们啊,你也见识到了他真正的性格是什么样了,简直就是比冰块还更冰块!或者说,性别对了,但是年龄太老了,就算借尸还魂了也不行,活不了几年,肉身就撑不下去了,要知道,唐敖可是阳寿未尽,出了岔子才会魂魄离体的,还有好几十年要活呢,到时候又出岔子,又重新找肉身,这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谷满仓说到这里,忽然发现苏童的脸色阴沉了一些,立刻意识到是自己一不小心提到了唐敖的变化,触动了苏童心里面的伤心事,于是赶忙清了清嗓子,岔开刚刚的那个关于性格的话题,继续说借尸还魂的事情,“所以我们就真的是一直很努力的到处去找,最后还真是挺注定的,眼看着就要没有时间继续耗下去了,我和我师父都想着不行就随便凑合一个,就在这个时候,遇到了现在的这个肉身。这个肉身简直就好像是专门给唐敖准备的一样,身形和唐敖以前非常接近,名字居然也叫唐敖,更理想的是,这还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除了同学以外,没有什么亲人需要打点,这就非常理想了,假如说对方来自于一个大家庭,唐敖需要面对和应付的局面就会变得复杂很多。”
“那你们事先有了解过唐敖的情况么,我是说,这具肉身……”苏童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问了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关心这件事,只是下意识的想要知道,并且觉得,唐敖的元神觉醒之后,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和排斥,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可是最初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示好,那些种种的行为表现,也同样不像是假装出来的,苏童相信那也是唐敖当时最真实的感情表达,只不过是前后的对比有些过于鲜明,让她觉得只能用肉身在唐敖的元神没有觉醒之前,对他产生了影响这样的一个理由来解释了。
“我们了解过。”谷满仓没有打算隐瞒苏童,“其实包括我来这里之后,看到他跟你之间那种亲密的关系,特别惊讶以后,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当时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是,肉身的这个唐敖,是一个比较书呆子的类型,人平时特别不善交际,内向,不算是少言寡语,但是至少也是那种比较怯懦的类型。因为唐敖的元神是被封印住的,所以原本的记忆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完全的被激发出来,肉身原本的魂魄已经消亡了,肉身的记忆也一大半都随着原来魂魄的消亡而消失,找不回来,这也包括一些技能,所以之前的唐敖是个家装设计师,可是借尸还魂之后他就觉得自己江郎才尽,已经完全没有灵感和哪方面的能力了。只不过,如果有的事情对于肉身的原主人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非常非常深刻的,那唐敖在继承了这具肉身之后,就也会受到影响,产生这方面的记忆或者共鸣,所以他还记得自己有一间工作室,我估计他之所以会对你有好感,会想方设法的接近你,这也跟肉身原本的记忆有些关系,说不定,那个死去的唐敖……他以前跟你住邻居住了这么久,早就偷偷的喜欢你,一直默默留意你也不一定啊。”
苏童虽然自己也是这样类似的猜测,可是听谷满仓说出来,还是有一种错愕感,她记忆当中,对门的邻居的的确确是与他们家毗邻而居很久了,一直也没有搬走过,但是对于那边住着什么人,她也始终没有任何的概念,有没有被人默默关注着,苏童也不知道。她现在只有一种特别哭笑不得的感觉。
如果真的是谷满仓和自己猜测的那样,那么,原本的唐敖,喜欢自己,却懦弱的不敢表达,一直到生命终结都还没有忘记这份情愫,以至于借尸还魂之后,肉身的残余记忆依旧影响到了新的魂魄。而借尸还魂之后的唐敖,受了肉身的影响,在元神没有觉醒之前,继承了原本肉身主人温文尔雅的和气,却因为骨子里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所以变得充满了勇气,于是便找到机会,顺理成章的接近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姑娘。可是也是这样一个有勇气追求的新的唐敖,在元神彻底觉醒之后,竟然一夕之间就变了面孔,过去的关怀和疼惜都没有了,苏童在他的眼里俨然已经成了累赘的代名词。
那么喜欢上自己的,到底是死去的唐敖,还是复活的唐敖?自己喜欢的又到底是那个已经消散掉的旧的影子,还是现在这个虽然战无不胜,却又冷血无情的新的唐敖呢?苏童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些混乱了,头隐隐作痛,心乱如麻。
“跟你说这些呢,就是想让你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当时去村子里找你们,就是因为我师父传来消息,说发现了恶鬼的踪迹,应该就潜伏在咱们这里大概什么方向,我一盘算,感觉就是你们去的那附近,不放心,就找过去了。”谷满仓这才实话实说的把自己当初会出现在村子里的原因对苏童说了清楚,“本来我是担心唐敖在那种情况下遇到恶鬼会吃亏,我也觉得他的元神还是一点一点的觉醒比较好,至少有个过渡,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是怎么都拦不住他。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了,他不是单独针对你一个人的,你没看他对我是什么样么。唐敖他……原本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我也不知道元神觉醒了之后,原本那个不对劲儿的唐敖还会不会回来,这个希望不太大,所以……”
谷满仓停顿了一下,略带同情的看了看苏童,对她说:“你最好还是看开一些,之前的那些事……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第三章 一夕白头
经过了和谷满仓的那一番促膝长谈,苏童迷茫了很久,她始终被自己的问题困扰着,找不到答案,她不知道喜欢了自己的到底是已经死去多时的那个曾经怯懦害羞的旧的唐敖,还是后来这个借尸还魂之后果断勇敢的新的唐敖。如果说是死去的那一个,那人只是默默的和自己做了那么久的邻居,却一直好像是一个隐形人似的,毫无存在感,苏童搜肠刮肚的几番努力试图想起关于那个人的一些零零星星的记忆,最后也发现都是徒劳,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可是如果说是借尸还魂之后新的唐敖喜欢着自己,前面的那些悉心关怀都还说得过去,可是后来元神觉醒之后骤然的变脸又该如何解释呢?那眼神里面的冰冷是装不出来的。
而自己,自己喜欢的又是谁呢?是死去的唐敖?还是后来借尸还魂的那一个呢?自己喜欢的唐敖,是一个温柔细腻的人,温文尔雅,体贴周到,可是不仅如此,同时他又是勇敢的,善良而充满了正义的,还是热心的,为了拯救别人的性命,击退可怖而又邪恶的各路鬼怪邪祟,他总是有着一股子令人着迷的拼劲儿,但是不管斗得有多么激烈,他又无时无刻不牵挂着自己,保护着自己的周全。
第四章 怪病
苏童听着就觉得这事儿好像有点蹊跷似的,连忙答应了老董,保证自己一定会小心谨慎的处理这则新闻,不会因为单纯的想要出风头或者什么别的原因就盲目的找噱头去炒作。老董对苏童的作风一向还是非常有信心的,所以叮嘱过了之后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说让苏童再找个人陪着一起去,毕竟家里面遇到这样的怪事,又是关系到一个前途大好的高三学生,家长说不好情绪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多一个人跟着一起去,真要是有什么过激的局面,也多个帮衬。
苏童倒是没有怎么太担心过这个问题,首先来说,她的采访风格从来都不是死缠烂打的类型,很懂得观察被采访者的情绪,尽量不去戳对方最痛的伤口,所以也很少会激起那么大的反应,大多数时候都进展比较顺利。其次,这一次就像老董说的,这个新闻属于宁可不立功,也绝对不要出错的类型,也就是说,并非一定要采访出个什么结果不可,假如说实在是漏洞百出,或者是被采访的家人情绪比较激动,难以控制,那么苏童大不了就是放弃,不再坚持采访就好了。
第五章 小老头儿
苏童和王莉两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下来,中年妇女走进了一间关着门的卧室,然后有把门给关了起来,在开门关门的一瞬间,苏童朝里面瞥了一眼,没有看清楚屋子里有什么人,不过看到了好几只脚,看样子一家人都在那个房间里呢。
之后,就是一段漫长的等待,那个房门紧闭的房间里面始终有低声交谈的声音传出来,似乎是那个中年妇女自己也做不了主,所以进去之后又在和家里面的其他人一起商量这件事,虽然在客厅里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能够隐约的感觉到屋子里的人七嘴八舌,似乎意见也并不统一,苏童和王莉面面相觑,除了在客厅里面继续枯等着,看看结果如何之外,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看样子,这孩子病的还挺严重?怎么得讨论这么半天啊?”王莉等的稍微有点着急了,忍不住凑到苏童的耳边,悄声的对她嘀咕了几句。
“也未必是病的严重,听老董的意思,估计多半是蹊跷。”苏童也小声的回答了王莉的疑问,“可能就是因为太蹊跷了,所以才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拿出来曝光吧,毕竟是关系到一个孩子的前途,有点顾虑也是正常的。”
王莉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这世界上的事儿啊,还真是人有旦夕祸福!”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那个房间里面说话的声音从渐渐小了下去,似乎是已经有了一个讨论的结果,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门开了一道缝,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头儿,看起来得有八十岁上下了,腰身略微有点佝偻着,脸上布满了皱纹,两只眼睛十分浑浊,原本应该是乌黑的眼珠,也因为苍老而变得有些发灰,头发也是稀稀疏疏的,几乎全白了,老头儿走路颤颤巍巍的,从房门里出来的时候,脚下还趔趄了一下,要不是身后的中年妇女及时的搀扶了他一把,可能他就要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了。
苏童和王莉赶忙站起身来,向前迎了几步,王莉一边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搀扶那位腿脚不大稳当的老人,嘴里一边还说着:“小心,慢着点儿啊,大……”
那个“爷”字还没等说出来,中年妇女已经在一旁开口做起介绍来了,她对苏童和王莉苦兮兮的挤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指了指被自己搀扶着的那位鹤发鸡皮的老人,叹了一口气,说:“这就是我儿子,名叫孙大刚,今年上高三了。”
王莉口中没来得及说出来的“爷”字自然就又被吞了回去,她虽然极力控制着,不过看向那位十八九岁,正应该是精力旺盛十分年少的孙大刚的眼神里面,还是充满了诧异和惊讶,如果不是事先从苏童那里听说了一些情况,恐怕现在她的下巴都要因为过度惊讶而脱臼,根本就没有办法闭上嘴巴了。
苏童比王莉多少能表现的淡定一些,这也要归功于之前她和唐敖还有谷满仓共同经历过的那些离奇而又惊现的事情,那些都让她的眼界得到了空前的开阔,胆子也变大了一些,至少也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现在看到这个名叫孙大刚的“男孩儿”俨然是一副黄土埋到了脖子的模样,她也只是在心里面暗暗的惊讶了一下,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来,拉着王莉让开一点空间,让孙大刚的母亲扶着明显体力不支的孙大刚在客厅的沙发上面落座,自己和王莉坐在了对面。
“能说一下是怎么回事么?”苏童拿出小型录音机,按下了录音键,放在一旁,开始和孙大刚的母亲以及孙大刚本人攀谈起来,她率先询问的是孙大刚的母亲,因为孙大刚看上去虚弱极了,苏童也不确定他有没有足够的力气应付采访。
“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要是知道的话,也就不用着急成这样了!”孙大刚的母亲说起这件事来,眼圈还有些泛红,她伸手怜爱的抚摸着身边坐着的孙大刚的头发,略微有些哽咽的说,“之前白天去上学的时候还好好的,那天他们还正好月考,月考完以后就提前放学回家了,回来以后孩子就说觉得有点儿累,想要早点睡觉,我和他爸爸也觉得应该劳逸结合,就算现在是高三了,关键时刻了,该休息也得休息,要是真的把身体给搞坏了,那就什么都完了。所以孩子早早的就洗洗睡了,睡觉之前还挺好,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就这样了!”
她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身旁的孙大刚也觉得不是滋味,伸出枯瘦的手,哆哆嗦嗦的去替母亲擦拭眼泪,他自己也哭了,眼泪从眼角里面涌出来,顺着脸颊上千沟万壑一般的皱纹弥散开来,竟然流的满脸都是。孙大刚母亲拉着儿子的手,哽咽的更加厉害,肩膀一抖一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这本来应该是一对母子相互安慰的温馨画面,可是应该是儿子的那一个,看起来简直比母亲的父辈还要更加苍老,于是画面便更多了几分诡异,王莉一时也回不过神来,虽然知道有点失礼,可还是忍不住直直的看着孙大刚,就好像正在努力的观察,想要找到蛛丝马迹来证明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导自演的闹剧罢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看,都觉得孙大刚和他母亲两个人的悲伤和神态都太过真实,完全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应该不像是在做戏的样子,可是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也未免太过离谱,完全突破了正常人的认知范围,让人没有办法理解。
“孙大刚对吧?”苏童给了这对母子一点时间,让他们能够稳定一下情绪,然后才开口对那个苍老的高三学生笑了笑,说,“你能不能帮我们回忆一下,发生这件怪事的那天,你都做了一些什么呢?如果能尽量具体一些,那就更好了。”
孙大刚用手抹了抹眼泪,抬起浑浊发灰的两只眼睛看了看苏童,他的脸上实在是有了太多的皱纹,两片嘴唇也皱皱巴巴的,虽然牙齿都还在,但是两片嘴唇却好像是干枯的树叶一样,干瘪失色,等他开口说话,苏童和王莉发现,他不仅看起来很苍老,就连声音也和八十多岁的老人一样,有些沙哑,中气不足。
“我那天,我那天就是正常去上学,上午上课,下午考试……咳咳咳咳咳咳……”他从开口说了一句话,就忽然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呛得猛烈的咳嗽起来,枯瘦的身子颤抖着,腰身愈发的佝偻了,吓得他的母亲在旁边赶忙轻轻的帮他顺着气,连动作都不敢太重,生怕会一不小心又伤到了他似的。
孙大刚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稳定下来,不过这一阵剧烈的咳嗽,又让他花了差不多两三分钟去喘息,才总算是平复下来,又强打起精神,继续对苏童说:“下午考试之后,学校老师说考完试大家都挺累的,晚自习就取消不上了,我……我就和几个同学一起回家……那天,那天天气还挺好的,本来应该做公交车,我有一个同学说反正时间早,走路回家也挺好的,我们就走路回家,路上大伙儿肚子都饿了,我们拐去吃了小馄饨,然后又陪有一个男同学给他女朋友挑了个生日礼物,之后就各自回家了。回家以后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吃了饭以后就是觉得累,我爸妈说是考试太消耗脑力了,我就想早点睡,他们同意了,我就早早的上床睡觉,那一夜睡的特别熟,特别沉,我连梦都没做,第二天早上我没听见闹表响,我爸过来叫我起床,然后……然后……咳咳咳咳咳咳……”
他又一次剧烈的咳嗽起来,孙大刚母亲赶忙起身去帮他倒水,给他顺气,顺便帮忙把他没说完的话给说完:“我老公被他吓了一大跳,当场差一点发心脏病,我听到声音跑过去,也吓了个半死,一开始还以为家里进来了什么人,后来才发现,这真的是我们家大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们是怎么确定他就是孙大刚本人的呢?”苏童又问。
孙大刚母亲看了看孙大刚,孙大刚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我儿子的前胸上面有一片红色的胎记,大概有巴掌那么大,在左胸口上面。”孙大刚的母亲说,一边说,她一边掀起了身边老年孙大刚的上衣衣襟。
在这个年迈的孙大刚皱巴巴的左侧胸口上,还真有一个巴掌大的红色胎记。
“我儿子大腿根那里还有一道疤,是小时候不小心落下的,”孙大刚的母亲说,然后略显歉意的点了点头,“不过那个位置就不给你们看了,不太方便。”
第六章 相信
既然孙大刚的母亲都已经这么说了,苏童和王莉谁也不好意思非得要一个实际年龄据说十八九,但是看起来足有八九十的异性脱掉外裤,让他们看看大腿上面是不是有一道疤这种事,于是只好暂且采信了孙大刚和他母亲的话,毕竟在这种问题上面,说谎似乎对他们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那你们有没有和当天一起放学的其他几个同学联系过,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类似的不良反应?你们都一起吃了小馄饨对不对?”苏童开口发问。
“对,我们都吃了小馄饨,我们班王闯还比我们都多吃了一碗来着,肯定不是小馄饨的事儿,我回家以后连坏肚子的感觉也没有啊。”孙大刚摇摇头,因为衰老的缘故,他摇头的动作十分缓慢,幅度也不大,脸颊松垮垮的褶皱松皮跟着一摇一晃的,“我变成这样以后,我爸妈打电话给那几个同学都问了,他们好像都没怎么样,第二天都还正常去上课来着,只有我一个人请了病假了。”
“对对,是这么回事儿,我们第二天被吓得不轻,一开始也以为是怎么回事儿呢,后来发现真的是我们家大刚,”孙大刚的母亲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起当天的情况,“我和他爸就先打电话跟班主任请了个假,也不敢说孩子变成这样了,你说,就这事儿以前谁能碰到过啊,遇到了说出去都没人信,所以我们也就撒了个谎,说孩子是一不小心吃坏了东西,食物中毒了,需要到医院去治疗。然后当时也没腾出功夫来问别人家的事儿,就赶紧带着孩子直奔医院了,到了医院也没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知道从哪里检查好,后来还是孩子爸爸想了个办法,带孩子做了个全身健康体检,挂号的时候用的是孩子他爷爷的名字,我们当时的想法是看看检查结果,哪里出了问题,这不就大概心里有数了么,然后再该怎么看医生怎么看医生,该怎么治就怎么治。结果等到检查结果一拿出来,我们都傻眼了,大夫说哪儿哪儿都没事儿,还跟我们说,恭喜你们啊,你们家老爷子身体可真好,所有脏器都是正常的老化,不存在什么病变,连血栓之类的都没怎么有,这种身体状况在这个年龄段里简直太难得了。这话说的我当时差一点儿就当场哭出来了,这要真是我们家老爷子的体检结果,我们肯定高兴死了,可是这是我们儿子呀,我儿子还不到二十岁呢,当然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可是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就一下子变成老头儿了呢?”
“是啊,这个问题也是我们比较关注的,”王莉见孙大刚的母亲诉说的有些太过于投入,居然把这个疑问抛给了她和苏童,连忙把话绕回去,提醒她继续说其他还没有提到的重点,“那拿到了这样的一份检查结果之后,你们是怎么做的?”
“我们就换了一家医院,去了咱们市里最好的那家,到那儿咨询了一下,我估计人家导诊的护士也没听明白我们当时着急说的那些话,就光听我们说什么特别快就老了之类的,所以就让我们去内分泌门诊看病,到了那儿,人特别多,好不容易排到我们了,进去跟人家大夫一说明情况,人家大夫以为我们是神经病或者故意来医院里面捣乱的呢,差一点就打电话叫保安把我们给轰出去,后来我当时急得不行,直接就哭着跪下了,那大夫一看我这样,估计是也觉得神经病或者捣乱的不能这么着急,所以就半信半疑的帮我们家大刚检查了一下,结果还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就说一切正常,根本没有什么事儿,大夫也没说不信我们,但是也不是特别相信我们,我们也明白,这种怪事,没摊上之前,谁能相信啊。”
“所以就是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变老了?”王莉听着觉得简直太离奇了,有些难以置信,要不是出于对当事人感情的尊重和情绪的考虑,估计她现在一双眼睛已经瞪得好像牛铃铛那么大了。
孙大刚的母亲毕竟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在社会上也没少历练,尽管王莉还算是很克制的,但是她也感觉的出来,王莉似乎并不是特别相信,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对她们说:“这事儿换成是谁估计都相信不了,你们来,其实我们也没指望你们真的能相信这件事,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那种心思吧,你们要是相信我们,帮我们报道一下,万一有类似的情况,我们也可以交流一下,或者万一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毛病,是食物中毒还是别的什么问题,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只想把孩子治好,这孩子从那么小的年纪,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这个模样,我们看着实在是心里面难过,哪怕是倾家荡产,只要能治好孩子,我们都愿意。要是你们不相信,觉得我们是故意弄假的出来,想要出风头或者骗人骗钱,我们也能理解,平时听说那种编假新闻的事儿也挺多的,更何况我们这次的事情也确实是太奇怪了,换成我是你们,我也不太相信。”
“你别着急,你说的这些,我信。”苏童看着孙大刚母亲泫然欲泣的表情,心里面有点不是滋味,她这么说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安慰,而是实实在在她现在心里的想法,“这个世界上,不能解释或者不能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理解或者以前没有经历过,不代表就一定是假的。你放心,我不能承诺什么,不过这件事,我一定会以最谨慎的态度去面对和处理,该报道的我会报道,争取帮你们把不好的影响降到最小,并且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有类似经历的人,如果有过来人的话,孙大刚的怪病就一定能有医治的办法。”
孙大刚的母亲听了这话,感动的立刻热泪盈眶,孙大刚本人也一个劲儿的道谢,苏童和王莉又安慰了他们几句,双方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便离开了孙大刚的家,准备回去先和老董沟通一下。
回报社的路上,苏童心里面偷偷的琢磨着孙大刚身上发生的这件事,她有一种隐隐的直觉,这件事应该与巫术、鬼神又要扯上关系了。
第七章 寻找线索
回到报社,方圆和王莉直接找到老董,把孙大刚和他母亲与她们之间的对话录音原封不动的放给老董听,老董听了以后,默默的考虑了一会儿,觉得听起来这对母子倒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毕竟作为一个资深的新闻人士,老董的阅历之丰富,在报社里面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他接触过的被采访对象形形色色,虽然因为这个就把老董形容成什么“人肉测谎仪”也未免有些过于夸张了,但是至少以他的经验,除非是非常老道的骗子,否则一般人编造假象的时候,通常与讲述事实的时候还是存在着些许的差异,仔细分辨至少也能有所判断。于是在初步认为孙大刚母子应该并没有说谎之后,老董决定让苏童和王莉继续跟进这件事。
因为孙大刚的家里人态度还算是配合的,所以也就没有了家属不理智、不冷静的那些顾虑,苏童和王莉从老董的办公室出来以后,就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彼此的分工,认为现阶段的调查还是先分头去做,这样比较节省时间,毕竟根据孙大刚和他母亲两个人的说法,孙大刚的父母带着他也算是看了好几家医院,所以对于苏童和王莉来说,这个新闻要怎么写,首先还得先验证他们话的真伪才行。
第八章 夜巷
虽说已经是春天了,但是也仍旧出于乍暖还寒的时候,白天的时候如果天气晴好,那么在阳光的照射下,气候倒也还算温暖和煦,可是一早一晚,太阳落了山之后,没有了暖融融的阳光,气温也就跟着明显的发生了下降,尤其是在起风的时候,还真是能让人感受到些许的寒意,感觉风好像往身体里钻似的。
所以在路上行走着的路人,很多都本能的缩着脖子,把手塞进外套的口袋里面,以此来低于冷飕飕的夜风,苏童也不例外,她把外套的衣领竖了起来,两只手塞进衣服口袋,尽管如此,也还是觉得每吹过来一阵风,她身体的热度好像就被那风毫不留情的带走了许多似的,让她越来越觉得寒冷。
走到小街当中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对小情侣,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不知道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恋人,男孩子长得高高大大,女孩子倒是蛮娇小玲珑的,两个人牵着手,男孩儿把女孩儿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一条长长的围巾,分别绕过他们两个人的脖子,一人一边的垂在他们的胸前,让两个人看起来更加紧密了许多,好像永远也不会分开似的。
苏童偷偷的多看了这一对小情侣几眼,手在口袋里面握了握拳,曾经唐敖也喜欢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面暖着,连个人可以一边暖着手,一边亲昵的依偎在一起走路,那种感觉虽然远谈不上什么浪漫,却也是小小的温馨。只可惜,造化弄人,自己遇到的偏偏是唐敖,而唐敖又偏偏有着那么曲折离奇的遭遇,现在一转眼,别说是大浪漫了,就算是这种小温馨,也只能在记忆中搜寻回味。
苏童甩了甩脑袋,苦笑了一下,试图把脑子里面一不小心就被勾起来的忧伤给甩掉,重新集中注意力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上面。开小馄饨铺子的老板也未必能够记得当天的情况,就算还记得那几个来吃馄饨的高中生,苏童也绝对不可以提半句关于孙大刚的怪病。人都是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的,假如说告诉馄饨铺子的老板,有人在他们这里吃了馄饨之后,莫名其妙的就一夜白头,从一个十八九岁正是好年华的大小伙子,愣是一夜之间就成了八十多岁的小老头儿,先不说馄饨铺子的老板会不会把苏童当成是神经病一样赶出去,就单说为了怕被连累,怕被牵扯出什么责任来,估计馄饨铺子的老板也会想方设法的极力撇清吧。
所以想要弄清楚那天的事情,最好还得找个和饮食卫生这些都扯不上关联的理由,那样才能让馄饨铺子的老板敢于开口,甚至调动出一点积极性来,帮着苏童回忆一下当天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
当然,如果足够豁得出去,苏童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那家店的消费者,在那家馄饨铺子也买上一碗馄饨,一边吃一边打听,这样一来,还可以亲身尝试一下,看看孙大刚身上的怪事到底有没有可能和那家店的馄饨有关联。这个做法有一定的风险,但是风险高低也不好说,毕竟当天和孙大刚一起去吃过东西的其他几个男同学,据孙大刚的母亲反应,事后都很正常,到学校去上课,什么问题都没有,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和孙大刚有一样或者类似的症状。那么这样一来,就有了三种不同的可能性,一种就是孙大刚的怪病和那个铺子的小馄饨没有任何关联。第二种是孙大刚的怪病与那家小馄饨铺子虽然有关联,但是这里面存在着一个几率问题,有的人就好像会中奖一样的,能够遇到那种怪事,有的人则无论如何也遇不到,几率有多大,这个也不好说。第三种可能则是每个人去到那家铺子吃完小馄饨之后,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不过就好像狂犬病会有潜伏期一样,这种怪病也有潜伏期,吃下去以后爆发出来的速度因人而异,取决于个人体质差异,其他人并非绝对安全,只是还没有发作罢了。
这三种可能性,苏童也不知道自己更倾向于哪一种,只不过她觉得如果事实是第三种可能那样的话,这种怪事也应该是在最近一段时间才刚刚出现的,否则不可能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其他出现和孙大刚一样病症的人,再或者,这个怪病不是最近从出现的,那家小馄饨铺子才是最近出现的,以前搞不好根本没有这样的一家店,最近从忽然冒出来,就好像一些传说和故事里面会提到的那种古怪神秘的小店一样,恰好就被孙大刚和他的几个同学给光顾了。
苏童觉得自己的脑子转的飞快,把自己能想得到的所有可能性,不管几率高低,都给想了一个遍,尤其是最后想到那个小馄饨铺子可能不单纯的时候,硬生生的把自己给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条小街虽然不宽阔,但是相对比较狭长,她已经走了差不多一半的样子,路两边的楼房不高,普遍比较陈旧,看起来黑乎乎的,路灯也很昏黄,再加上路边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粗壮大树,斑斑驳驳的树影把路灯的光线给切割的七零八落,那影子就好像是无数条鬼爪一样狰狞,苏童心里面有些发毛,十分不踏实,赶忙又打住了自己的想象力,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眼睛紧紧的盯着路边的招牌,想要尽快找到那家卖馄饨的小铺子。
终于,在走到快要接近街尾的一栋小楼旁边,苏童终于找到了那个十分不醒目的招牌,正是孙大刚对她提到过的那一家,店铺看起来好像是从这栋小楼的侧面横向接出来了一间房子,不知道能不能被算作是违章建筑,招牌是非常简陋的塑料招牌,白底红字,写着“鲜肉小馄饨”,连店名都没有。
不过这家店今天晚上并没有开张,一扇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卷帘门把店门给挡了个严严实实,也看不到里面有没有光线透出来,是空无一人,还是店主他们就住在里面。这对于苏童来说,算是好消息,也算是坏消息,坏消息是她今天晚上这一趟恐怕就算是白跑了,徒劳无功。好消息是她还可以再纠结一下,自己到时候究竟要不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尝试这家的小馄饨,试试到底有没有古怪。
既然碰了壁,人家今天晚上没有开张,那苏童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她扭头就往回走,这条小街到了这个位置,就偏僻了许多,人行路上面并没有什么行人,就连路上的车也少了,她想要坐车回家去,还得走回到自己方才差不多下出租车的那个位置,过了一条横穿的小路口,那边的半条街要比这边的半条街相对繁华一些。也不知道那几个高中生当天是怎么会想到跑来这里吃一碗小馄饨的,苏童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面悄悄的腹诽,感到有些困惑。
在经过一个夹在两栋楼中间的小路口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苏童缩了缩脖子,那风里面似乎夹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已经腐坏掉了之后散发出来的恶臭,那股臭味扑面而来,让苏童下意识的伸手赶忙掩住自己的鼻子,并且扭头朝那黑幽幽的小路里面看了一眼,小路里面黑极了,一点灯光也没有,所有的东西都在黑暗中变得影影绰绰,很不真切,而苏童很确定,她似乎隐隐的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那黑暗当中蠢蠢欲动,只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或许的流浪猫流浪狗之类的吧?那腐臭,也有可能是一个坏掉了盖子的下水井之类,苏童在心里暗暗的想着,怕自己又忍不住朝容易吓着自己的方向去联想,她跟着唐敖见识了那么多不同寻常的遭遇之后,虽然说眼界开阔了,对于很多不合常理的怪事,比如孙大刚的怪病这种都能够很快的接受和相信,但是同时那些遭遇也是一把双刃剑,让她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常理无法解释的怪事之余,也有了超乎于寻常的想象力,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候,一旦脑洞大开,简直可以自己把自己给吓得魂不守舍,这种是也真的是很要命的。
苏童努力的摒除自己脑中的杂念,继续朝前走,不知道是不是一旦起了这种疑心,就会特别的草木皆兵,她一边走一边敏感的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总觉得自己的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让她很想突然回头去看看,可是又怕猛地一回头,如果真的身后跟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拿自己搞不好就要吓得连撒腿就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脚步。苏童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力气,走得飞快,恨不得两脚离地的那样一路疾走,终于回到了灯光也比较明亮,行人车流都比较多的街口,她不敢多耽搁,赶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跳上车报出了自己家的住址。
第九章 闭门羹
坐在出租车上,出租车司机是一位四五十岁的老师傅,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放着广播,同时还不停的在用无线电和自己车队里的其他司机聊着天,嘻嘻哈哈的调侃着什么,苏童这才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好像略略的踏实了一些,换做是别的乘客,或许会觉得这个司机有些过于聒噪,可是对于苏童而言,方才那种被什么东西跟着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很不踏实,心里面没来由的发毛,现在这种吵吵嚷嚷的喧闹反而能够让她产生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安全感。
就这么一路到了自家小区门口,苏童付了车钱下车,一路疾走,片刻也不敢停留,生怕那种被什么东西跟着的感觉会又重新找回来,她几乎是一溜小跑的冲到楼前,直接冲进电梯,按下上楼键的时候手还在哆嗦着,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家所在的楼层,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从电梯里出来,直奔唐敖家门口,甚至都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举起手来,敲响了唐敖家的大门。
第十章 护身符
来到报社,苏童发现王莉已经到了,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手里捧着一杯咖啡,正闷闷的低头嘬饮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啊?平时没有赶不出来稿子的时候,没见你来这么早过呀!”苏童凑过去和王莉打招呼,有些惊讶看到这个以往恨不得每一天都踩着时间冲进来打卡报到的人,今天居然是办公室里第一个到的。
王莉听到苏童和自己说话,慢悠悠的抬起脸来看了看苏童,苏童顿时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平日里和苏童一贯的休闲风格不同,王莉是出了名的爱美爱打扮,永远都是小高跟鞋,非常职业化的小套装,外加一脸精致的妆容。说起化妆品来,她就更是如数家珍,一套一套的,从清洁皮肤的环节开始,一直到最后化完妆之后的定妆步骤,都一丝不苟,从来没有见她马虎或者偷懒过。
可是今天她看起来可是有够狼狈的,裸着一张脸,素面朝天的,别说是什么定妆不定妆了,就连最基本的打底也没有,脸色看起来不算太好,并且两只眼睛下面还挂着两轮浓浓的黑眼圈,一看就让人觉得她精神十分憔悴。
“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觉跑出去做贼了啊?”苏童惊讶过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调侃了王莉一句,正是因为王莉现在没精打采的这副模样,她才想要故意的去逗一逗她,好让她打起精神来。以王莉的性格,如果没有什么事,她一定会被都笑,情绪也会有所好转,如果这样她都仍旧打不起精神来,那样的话,问题恐怕就有点严重,需要好好的过问一下了。
王莉果然在听苏童这么调侃自己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只手端着咖啡杯,另外一只手作势要去打苏童,嘴里说:“你别提了,昨天我不是去医院走访,了解情况么,有一个护士对孙大刚印象特别深刻,那个小护士呢,平时说特别喜欢看各种科学探秘之类的节目或者书刊文章,所以那天在门诊听到孙大刚的家里人说他是如何如何一夜之间就变老的,就特别感兴趣,找借口凑到跟前仔细的观察了孙大刚一番,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她虽然不知道孙大刚为什么会遇到那样的怪事,但是这个妹子的联想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一下子举一反三的想到了很多以前她看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特别热情的拉着我给我讲了半天,本来我这人胆子就不大,听她说的我浑身上下的汗毛一阵一阵的都立起来了,心里面毛毛的,特别不踏实,本来这样也就罢了,回到家好好休息休息也就没事儿了,结果呢!偏巧,老驴他们单位赶一个项目,昨天晚上全员留下来通宵加班,今天明天给补休两天,所以老驴不回家,就我自己住,我原本以为没事儿呢,哪曾想我这个人接受心理暗示的能力也是够强的,竟然一夜都在做各种吓人的怪梦,都是一些妖魔鬼怪纠缠我之类的,把我吓得到了后半夜根本就没敢再睡,把所有灯都打开,瞪着眼睛一直到今天早上天放亮,天一亮我就赶忙爬起来,说什么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赶紧就下楼,打了个车,跑到单位来了。”
苏童听她说完之后,隐隐的觉得王莉应该不是因为接受心理暗示的能力太强,她的这种遭遇,自己听起来简直太熟悉不过了,自己曾经也遇到过。
于是她试探着问:“你的‘亲戚’是什么时候来拜访你?最近么?”
王莉愣了一下,一夜没有怎么好好睡让她的大脑反应多少有一点迟钝,换做以往立刻就会明白过来的事情,她居然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苏童在说什么,这才点了点头,说:“不是最近,就是现在,我现在正被‘亲戚’拜访呢。”
那就对了。苏童点点头,事情果然和她猜测的差不多,之前跟唐敖和谷满仓混在一起,日子久了,有一些事情她也或多或少的被普及了许多的常识,女人本身就是属阴的体质,相比之下,在没有什么恩怨纠葛的前提下,要比男人更容易招惹到一些那方面的东西,而在每个月被‘亲戚’拜访的那几天里,女人原本就稍微有点弱的阳气也会变得更弱一些,医院又是游魂野鬼最多的地方,王莉一定是在那边沾染到了什么,由于肉眼凡胎,又看不见,自然就不知道,还把东西带回了家,偏巧老驴又因为工作的原因在单位里加班,不回家住,没有了可以用自身的阳气帮忙驱赶一下的机会,就难怪得一宿王莉都睡不好觉,要一直被噩梦纠缠着了,那种滋味以前苏童也体会过,实在是不怎么好受,所以她很理解。
思索了一下,苏童伸手从自己的脖子上小心翼翼的摘下那个一直带在身边,从来没有舍得摘下来的护身符,把它递到了王莉的手里:“你把这个戴上。”
“这是什么东西啊?”王莉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来,有些纳闷的看了看那个被叠的非常紧致的黄色小三角,渐渐的猜出了一点端倪,“这是不是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啊?你一直都有戴着这种东西么?我以前都不知道哎!”
“也不算是一直都戴着,也是之前有一段时间,和你昨天晚上差不多,总是做恶梦睡不好觉,所以唐敖帮我……弄来的,”苏童点点头,“有些事虽然不好说,不过也还是宁可信其有吧,你说是不是?我戴着这个觉得不知道是真的有作用,还是有个精神安慰的缘故,反正后来睡眠真的就好起来了,你看你现在这个脸色,还是先戴着我这个护身符压压惊吧,不然总这样也不行啊。”
王莉也是被前一天晚上接二连三的噩梦给吓坏了手里攥着这枚护身符,也舍不得松开,总觉得好像有这么个东西就真的会比较踏实一些似的,不过苏童也说了,这东西是唐敖帮她弄来的,尤其现在唐敖和苏童之间又出了一点问题,关系似乎有点僵着,比较微妙,王莉觉得在这种时候,自己拿走了唐敖当初给苏童弄的护身符,似乎有点不太好。于是她又和苏童推让起来:“可是你把这个给我戴的话,你怎么办?这个可是唐敖给你弄的,你给我戴,他会不会有意见?”
她没好意思说怕苏童心疼舍不得,只好把理由安在了唐敖的身上。
“没关系,你先戴一阵子,等过一段时间不戴着这个也照常能够好好休息了,你再给我不就行了么,我估计你们家老驴平时给你的伙食保障也还不错,你应该不至于饿极了把我这个护身符给吃了吧?”苏童嘴上故作轻松的和王莉开着玩笑,一副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样,把王莉递回来的护身符又推了回去。
王莉见她这么说,便也就没有再客气,毕竟她现在也确实是心里面慌慌的厉害,很想有什么能够帮自己定心安神的东西,最起码也是个精神安慰,于是便嘴上再三承诺着一定会仔细这枚护身符,不会弄坏弄脏,过一段时间就还给苏童,一面把那护身符给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苏童看着王莉把护身符戴在脖子上,塞进衣领里面,心里面也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说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舍不得,那是假的,别的不说,那护身符是唐敖当初为了顾全自己的安危,特意画给自己的,重要的不仅仅是那个东西本身,而应该说是这个护身符所承载着的那份关心和爱护,这几乎可以算是她和唐敖之间,最后的一点点温暖的回忆,都由那枚护身符做了载体。
可是做人也不能只考虑自己,不是么?苏童在心里面这样的劝慰自己。暂时借给王莉,将来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的,自己毕竟家里面还有当初唐敖和谷满仓设下的结界,是个安全的避风港,可是王莉就不一样了,即便有老驴,老驴也和王莉一样是肉眼凡胎,看不到那些鬼魂邪祟,更别说有没有办法帮忙驱赶了,作为朋友,她能够为王莉做的事情并不多,把自己的护身符借给王莉,让她能够平安度过,早点恢复正常的生活,这也算是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一点善举吧。
“咱们今天先去孙大刚的学校,问一问那天和他一起的同学吧,看看那些学生有什么样的说法。”苏童看了看时间,“我之前查过了,那所学校距离咱们报社不算远,咱们俩今天来的都挺早的,如果抓紧时间,应该能赶上学生上早自习的时候到那里,不耽误正经课的话,估计学校里面的老师应该也会比较容易配合。”
“好!”王莉戴上了护身符之后,果然就好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整个人都踏实下来了,她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几大口把咖啡给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抹了抹嘴巴,“走吧!咱们现在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