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邀请
红月主教换上了一副极尽热情的面孔。
“我叫胡元，是总管这一片区域几十个村寨的主教，有缘见证了兄弟你从启元突破到无距，咱们也算是朋友。”
伸手不打笑脸人。
陆扬只好耐着性子应付他：“胡主教，我叫陆扬，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直说好了。”
说归说，愿不愿意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胡元看出陆扬的不耐烦：
“陆兄弟，那我长话短说。你这刚晋入无距境，可能还不知道，升到无距境以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需要找到一件好用的法器。仅凭体外凝聚元力之刃来攻击的话，一来消耗极大，二来威能有限，可一旦拥有了一件合适的法器，就大不一样了……”
见陆扬兴趣不大，胡元摊开手掌，一只幽绿色的玉佩缓缓漂浮。
“一件好的法器，就相当于你的身外化身，它也能贮存一部分元力，在你本人因为某些特殊情况运转不了元力的时候，法器能够帮助你消灭对手。”
陆扬大概清楚了，胡元的这只小玉佩和老金的小圆鼎相似，都是法器。
幸好之前陆扬和胡元动手的时候点到为止，只是困住了他，如果当时想要趁着狂风绝息的时间击杀胡元，恐怕就会被这法器阴了。
胡元继续说道：“我这里呢，目前有个地方。你能得到法器，而我有机会晋入无界领悟领域。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我就带你一起去闯一闯。”
陆扬摇头：“这么好的机会，胡主教还是留给自己信得过的朋友吧，拉我一个外人去不太合适。”
胡元仍不死心：“那地方凶险莫测，只我一个人去的话，很难达到目的。老弟你就不一样了，我见识过你瞬间换位和定人的本事，有这两样本事，我们成功的几率就大得多。”
陆扬说：“你说的那地方八成是一处凶窟吧，我刚刚从疯窟中逃生，现在看到山洞就犯恶心，属实没兴趣陪你冒险。”
开玩笑，法器这种东西，黑市上买一个轻松又愉快，何必冒那么大风险打生打死的。
陆扬又不缺钱。
胡元连连挽留陆扬：“这样，只要兄弟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探一探那凶窟，除了法器以外，我可以预付给你100万的酬金，不论最终我们有没得手，这么大一笔钱都是你的。”
陆扬神情古怪，100万，是很大一笔钱吗？
不过也对，以各个村寨的发展水平，这货能压榨出100万来，估计也已经花费不少心血了。
胡元看陆扬不说话，以为他心动了：“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一个无距境为什么愿意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当主教，是为了红月教的编制吗？错，为的是突破的机缘！
我在这儿扎根七八年才得到凶窟的消息，现在直接带你去捡现成的，这多好的事情啊。你知道扎根基层有多辛苦吗？”
陆扬耸耸肩表示遗憾：“很抱歉，胡主教，这件事情我确实没什么兴趣。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稍微体会了一下用体外元力将自己缓缓抬升的感觉，陆扬大概知道了无距境低空飞行的办法。
胡元还想再挣扎两句。
陆扬一挥手，绝尘而去。
胡元甚至追不上当时仍在启元境的陆扬，更不用说现在了。
随着御空之术的熟练，陆扬越飞越高，越飞越自信，速度也越来越快。
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大多数无距境的夜游者不这么飞了，这种方式消耗元力太快了！
夜游者飞行的本质是用元力在身体和地面之间托着，类似于踩高跷，因此低空飞行是元力利用效率最高的。
相应地，飞得越高，对元力的浪费就越大。
即使元力雄浑如陆扬，渐渐也支撑不起这样的消耗了。
一直这么奔放的浪费元力，万一在江阳城附近遇到C级夜狂生物都有可能直接翻车。
陆扬收敛元力，身体凌空直坠。
触发时停，随后选定最远处的目标物。
【斗转星移】
这比“踩高跷”帅多了，速度也快多了。
当然，平时没事最好还是得捏着斗转星移，毕竟一天只能使用一次。
陆扬手机早就没电了，近一周没和罗骁联络，他的心里有些紧张。
希望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看到城外密密麻麻的夜巡卫驻兵，陆扬感到心头袭过一阵强烈的不安。
陆扬拿出狼行留下的天枢级通行证，夜巡卫驻兵没有放行的意思。
“目前江阳城全城最高级别戒严，只认城内通行证，不认中枢。”
陆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认城内不认中枢，江阳夜巡卫分部造反了？”
夜巡卫士兵神情冷峻：“阁下是中枢哪个部门的？目前四位星主都已经赶往西方大陆支援，你又是哪里得到的这天枢级通行证？伪造天枢通行证，可是重罪。你现在离开江阳，我就当没看过这份通行证。”
陆扬：“江阳城是我的家，我要回去，谁也拦不住。我再问你一遍，江阳夜巡卫分部反了吗？”
“陆院长这是哪里的话？”老熟人齐正泽副司官从队伍后方赶了过来，“目前啊，咱们京都中枢的四位星主正在西方与魔主缠斗，又陷入了传奇级的夜狂生物的围攻，情况比较危急。江阳夜巡卫戒严，是为了防止某些人趁机捣乱。”
齐正泽挥了挥手，示意士兵退下去：“陆院长你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谢天需要你参与主持大局，我们怎么会不让你进城呢。”
陆扬眉头紧皱：“目前局势严峻到这种程度？需要最高级别戒严？”
齐正泽连连点头：“你离开江阳有十来天了吧？目前的局势可以说是瞬息万变。咱们大越已经有好几座城偷摸挂上了红月党的旗帜。黄司官下了死命令，在四位星主回归之前，除了城内的命令，其余各种形式的命令和文件都不认可。”
齐正泽拍了拍陆扬的肩：“你回来得正好，黄司官目前正要见你呢，他需要统筹协调城内各大企业的资源，保证戒严状态下的物资供应，许多事需要和你们谢天敲定。”
陆扬点点头，不疑有他，跟着齐正泽进城。
第六十一章 谈判
通往江阳夜巡卫总部的路并不经过谢天。
陆扬透过车窗观察了一下沿街的状况。
城内居民生活似乎没有受太大影响，商铺正常经营，少数对物流依赖比较重的企业似乎是彻底关停了。
但是行人们的情绪似乎都有些紧张，就连孩子们都排着队规规矩矩地回家，不见追逐嬉闹。
江阳夜巡卫总部在城市的东北角。
与谢天刚好各执一角。
十几座办公大厦连缀在一起，拱卫着最中央的一栋，再后面就是夜巡卫的戍卫营，号称驻守着三万夜游的地方。
此时大部分的夜巡卫都在城外驻防，以及城内巡逻，戍卫营看起来空空荡荡的。
一般来讲，白天的治安应该由城防卫负责，晚上的治安才由夜巡卫接手。
目前看来城防卫已经完全被架空了。
由于夜巡卫武备力量的强大，以前他们就是在暗地里几乎掌控全部局面。
现在是从明到暗都控制住了局面，城中的各个部门都直接对夜巡卫汇报情况。
这是陆扬第一次见到这位江阳夜巡卫的头号人物。
传说差一步就可以入京都中枢的无距境黄如海司官，正司官。
此人衣着老派，穿着一身唐装，不怒自威。观其体内元力波动浑厚平稳，显然晋入无距境已经很久了。
黄如海做手势示意陆扬坐下，亲自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陆院长，你这些天不在城内，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可能对你冲击比较大，请保持冷静克制的情绪。”
陆扬心中警兆大起，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第一，令妹小宛，目前在我们夜巡卫特护病房接受治疗和监护。”
陆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小宛她，怎么了？”
“红月之心一直在她体内，这件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你一直在用牵引的方式限制红月之心的成长。
但是很遗憾，在你离开的这几天里，红月之心已经几乎完成了对你妹妹小宛的意识侵入。幸运的是，她是在虐杀动物的时候被我手下的夜巡卫发现的，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我知道，你和狼行长官可能达成了某种默契，他当时撤销了对红月之心的追查行动。但目前局势敏感，江阳城不能接受一位准魔主的出现，所以小宛必须由我们夜巡卫接手。”
陆扬在心里默默计算以目前谢天的能量，与江阳夜巡卫掀桌子，能有几分胜算。
黄如海深深吸了一口气。
“第二件事，小宛被我们夜巡卫接手的次日，你的姑父唐驰虎先生伙同十几名工友，持械暴力冲击夜巡卫，已经被当场击毙。”
这对陆扬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陆扬愤怒拍桌，已经顾不上用敬称：“你再说一遍！”
黄如海似乎早就料到了陆扬的反应，神色平静：“唐驰虎已被击毙。”
“他，一个普通人就算持械，以夜巡卫的能力完全可以控制住他，为什么要杀死他？！”
陆扬怒吼。
黄如海：“基层夜巡卫并不是你我这样的夜游者，他们面对枪械，唯一的自保手段也只有枪械。开枪的人是一位新兵，紧张之下扣下了扳机。
开枪者已经按照相关规定接受了处罚。这件事确实很遗憾，哪怕现场有一名能力稍强的夜游者，也能够在不伤人的情况下控制住唐驰虎，但现实是，没有。”
陆扬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的肉里，唐驰虎性子要强冲动了一些，但绝不该因此丧命！
“第三件事，你们谢天的安保队长罗骁，因为此事丧失理智，公然向夜巡卫宣战，目前已造成我夜巡卫一名无距境特级探员重伤，上百名初级、中级探员死亡。直到此刻，夜巡卫仍有一个大队在与你们谢天对峙。”
陆扬不信：“罗骁和扬风小组没有这样的能力，他们要是造成这种战绩，必定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说明他们自己也死了。”
黄如海摇摇头：“我也没想到贵集团还藏了一位无距境的夜游者，名叫金牙。这人相当难缠，我和他交手，没占到便宜。”
陆扬明白了，临走之前他把给老金送饭的任务交给了罗骁。
罗骁一定是被逼急了，放出了老金对抗夜巡卫的围剿。
这一次罗骁做得对，小宛被抓，唐驰虎被杀，这已经彻底逾越了陆扬的底线。
事已至此，谢天和夜巡卫，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陆扬长身站起，伸展了一下筋骨。
“黄老头，既然我们双方已经打到了这副局面，你和我还有什么可谈的？想借着和我谈的机会，杀了我？”
陆扬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疯狂，无相剑悬浮在他身后：“那我只能说，你想得太容易了。”
黄如海充满讶异地看了陆扬一眼，显然陆扬晋入无距境也是他此前完全没有预料的事情。
根据情报，陆扬在启元境的时候就已经单独制服了那个叫金牙的可怕男人。
如今到了无距，实力更加深不可测。
黄如海叹息着摇摇头：“你是几乎能成为星主的人，我还没自大到以为我夜巡卫的一间办公室就能留得住你。坐下吧，我既然把这些都告诉你，自然是想和你们谢天和谈。”
对一名夜游者最高的评价，不过是一句星主之姿。
具有星主之姿往往意味着越境杀敌，更何况这个年轻人曾经几乎成为货真价实的星主。
实力不容小觑。
陆扬把面前的茶杯摔得粉碎。
“和谈，那我们就来好好谈谈条件！第一，立刻放了我妹妹，第二，让我姑父唐驰虎复活！做不到，那就一起死！”
黄如海皱眉：“他们都说你陆院长，行事看似散漫不经，内心却很成熟，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有什么意义？人死不能复生，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对双方更好，这才是有意义的事情。”
陆扬的眼睛里是深深的恨意：“那我现在杀了你，然后再去和其他夜巡卫聊聊怎么和谈？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冲动非得给你报仇吧。”
不知道这帮人是欺负人欺负惯了，还是他们的逻辑本来就这么荒诞可笑。
黄如海心平气和地喝了一口茶：“不要忘了，你妹妹唐小宛还在我手里。顺便告诉你，夏家的夏语冰小姐，目前也在我家做客，由我夫人亲自接待。”
好在，他们并不知道陆扬和梁小雨的关系，并没有动这条线。
“你现在杀了我，你妹妹和夏语冰小姐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不是吗？你不会这么做的。”
感受到陆扬身上的杀气渐渐收敛。
黄如海微笑着拍了拍手：“你这一路风餐露宿肯定没吃好，上菜！”
第六十二章 与虎同食
办公室的大门无风而自开。
一道又一道珍馐美馔像是自己长了脚似地飘到桌上。
最后飘到中央的是一只老式铜火锅。
门又自动地合上了。
全程没出现过一个人影，一桌子菜却上得整整齐齐。
摆盘摆得精美如画。
陆扬沉默不语。
他看出来了，看似是款待，其实是在示威。
每一道菜都是不同的无距境夜游者在远处用元力端过来的。
十六道菜，意味着这办公室的附近就有十六名无距境的夜游者。
夜巡卫到底是树大根深啊。
陆扬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片牛肉，狠狠吃了一口。
“吃了好多天罐头，真受不了这香气。嚯，这牛肉可真棒，入口即化，还有这汤汁更是一绝。”
黄如海给陆扬倒酒。
“我就知道，陆院长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这世上的事情有什么是不能谈的？无非是价格问题。我这也是班门弄斧，你这种成功商人，肯定比我懂这些。”
陆扬骤然发难，用力摔下筷子，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老铜炉火锅里狠狠啐了一口。
“唐驰虎的命，没得谈！”
黄如海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嗜吃如命，最痛恨的就是不尊重食材和食物的人。
气急败坏辱骂道：“你特么就是个不识抬举的蠢狗！要我再年轻几岁，要不是顾念康宁集团的面子，老子早带人把你那一亩三分地踏平八百回了！”
陆扬露出笑容：“终于见到你黄老头的真性情了，整天当谜语人累不累啊！有什么就说什么多好。”
黄如海也是纳闷：“你真不怕我宰了你妹妹和夏语冰？”
陆扬冷笑：“你懂得拿捏我的软肋，知道我放不下亲人。但我也懂你啊，一个未来的准魔主，你供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杀掉？
你现在封闭整个江阳城，不就是想骑墙吗？星主们回来了献上准魔主表忠心，星主们回不来，直接改换红月党旗号啊，说不定还能捞个什么大主教当当，毕竟其他骑墙派没有准魔主这张牌。”
“虽然幼稚了点，倒也有那么三分火候了。”黄如海微微点头，站在他的视角，远远比陆扬看得要更深远。
“至于夏语冰，夏家和宋家关系莫逆，现在局势不明朗，你不可能敢同时得罪这两大家族。康宁集团是过江龙，江阳夜巡卫在他们面前撑死了也就是只地头蛇。”
黄如海重新恢复涵养：“不错不错，你懂得考虑这些，就说明你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咱们这和谈，仍旧可以谈。”
陆扬清楚，自己在黄如海面前再怎么发狠叫嚣没有任何意义，他孤身一人打不赢这十七位无距境，更何况夜巡卫的底蕴肯定也远不止如此。
对方也不可能把小宛交出来，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救。
谈判纯属浪费口水，也是在浪费此刻仍在谢天战斗的朋友们的命。
陆扬走到窗台边，推开窗户。
纵身跳了出去。
有一名夜巡卫高级探员想要阻拦陆扬，被无相剑利落击杀，血溅当场。
“不要找死！”
陆扬头也不回，赶赴谢天。
两名身穿特级调查员制服的夜巡卫第一时间赶了进来，看了一眼血迹，微微胆寒。
“黄司，追吗？”
黄如海，喝了一口酒：“不追了，让围剿谢天的兄弟们撤回来吧，不然这陆扬杀红眼了怕是一个都跑不了，大乱将至，有生力量是很珍贵的，不能浪费在这种内耗上。”
喝了一半他猛地把杯子砸得粉碎：“到底是哪个傻缺开枪打死了唐驰虎？”
……
庄成脱下夜巡卫的制服，依依不舍地抚摸着帽檐的卫徽。
成为夜巡卫，是他这一生最壮阔的梦想。
他做到了，也失去了。
他就是那个傻缺。
当时唐驰虎带着人冲到他所在的岗亭。
新认识的小伙伴被唐驰虎手里的自制土枪指着额头，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庄成没有多想，拔枪便射。
那是多么千锤百炼的一枪啊。
那是靶场里一万颗子弹喂出来的一枪，无数日夜的勤奋练习熬成的一枪。
只一枪，就精准洞穿了暴乱分子唐驰虎的额头。
他本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将平步青云，一飞冲天，却没想到迎来了职业生涯潦草的落幕。
后勤部的女巡员有些心疼这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没事的庄成，你没有做错。”
庄成睁开亮闪闪的眼：“没有做错，为什么我会被开除呢？”
女巡员叹息：“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对错的。”
庄成轻轻道了一声谢，年轻稚嫩的脸上写满真诚。
穿着单薄的衬衫，行走在红月之下，无人的长街。
他去便利店买了一瓶酒，喝得烂醉。
走了没多远，几个蒙着面的人从黑暗中冲了出来，痛殴了他一顿。
庄成吐出一口鲜血，丝毫不认怂，想要继续反抗。
脑袋被皮靴踩在地上。
“你们这帮流氓，暴徒！”
庄成身体瘦弱，嘴壮得厉害。
罗骁扯起他的头发：“说，是不是你杀了唐驰虎？”
庄成深吸了一口气：“就是老子杀了唐驰虎，怎么了！他是罪犯，我代表正义处决他！”
罗骁一拳又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罪犯？正义？老子去尼玛的正义！你们夜巡卫抓个小女孩正义？不问青红皂白杀个想要找回孩子的父亲正义？他的枪里连子弹都没有！”
庄成满脸鲜血，骄傲地看着罗骁：“我没有做错。”
“停手吧罗骁，带他去姑父的坟头。”陆扬轻轻说道。
庄成被扔在一块坚硬的花岗岩上。
“念你年少无知，跪下给他磕三个头，我放你走。”陆扬说道。
庄成站直身体：“老子跪天跪地，不跪罪犯！”
罗骁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膝盖上。
“去尼玛，去尼玛的罪犯！”
庄成咬紧牙关，腿只弯了一瞬间，又立刻站直。
一声骨裂的声音，庄成满脸泪水，双腿仍然不弯。
陆扬拦住罗骁，把庄成推到一边。
自己跪在唐驰虎墓前。
“对不起姑父，没能保护好你和小宛。我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没能守在你们身边。”
陆扬连续磕了三个响头，没有运转一丝元力，额头鲜血长流。
“本来，我想杀了这个开枪打死你的人，以慰你的在天之灵。他毕竟还年轻，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
庄成歇斯底里地咆哮：“你们这帮罪犯！老子没错！”
陆扬拿起一根烂木头狠狠扇在他脸上。
庄成和血吐出两颗牙，傲然看着陆扬，腰杆挺得笔直。
第六十三章 庄成
陆扬冷冷问他：“我用木棍打你，我错了没有？”
庄成：“你错了！无故打人就是错！”
“好，那这根木棍有错吗？”陆扬指了指那根烂木头的残骸。
“没有，它只是一根烂木头，没有自己的思想，是被你控制的。”
陆扬认真看着他：“那你呢，庄成，你是一根没有思想的烂木头吗？”
陆扬扔下最后一句话，带着罗骁离开。
如果庄成是一名夜游者，陆扬会毫不犹豫地击杀他。
但他只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此时的陆扬，没有这份狠心。
庄成软趴趴地躺在地上，反复思索着陆扬的最后一句话。
我是一根没有思想的烂木头吗？
唐驰虎是在下跪求苦苦哀求同事放女儿之后得不到回应，才回去带人来拿出枪威胁的。
他唯一的诉求是见女儿。
一个父亲想见女儿，有错吗？
我不会判断吗？
我急着开出那一枪，真得是因为正义吗？
还是因为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自己的训练成果，想要立功升职？
庄成变得没有那么自信了。
自己加入夜巡卫到底是为了梦想，还是为了一份虚荣？
我真有自己认为的那么高尚吗？
庄成思考了很久，终于决定去唐驰虎的坟前磕三个头。
可是他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只能爬过去，用头磕碰地面，表达出这份忏悔。
庄成挪了一下位置，努力朝着夜巡卫总部的方向爬去。
他想为唐驰虎做一件事情，求司官大人，放出那个叫唐小宛的女孩。
从这里到夜巡卫总部大约有80公里，庄成爬行的速度为两分钟一米。
他很快算出了结果，但没有放弃。
他爬行了一阵。
几个衣着鲜艳的混混吹着响亮的口哨围了上来。
“哟，这不庄卫官吗？那一身狗皮不穿了，现在喜欢狗爬？”
“哈哈哈哈。”
庄成不理睬他们，继续向着目标爬行。
“前几天教训我们几个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现在来装高冷？揍他！”
庄成咬着牙挨了一会儿打，继续向前爬行。
混混们来了真火，一个空酒瓶爆在他的后脑勺。
庄成呜咽了一声，昏死过去。
一口甘甜的水顺着口腔缓缓滑入食道。
庄成睁开了眼睛。
一个向日葵一样美好的姑娘，冲着他微笑。
清晨的阳光在她身后，黯然失色。
“谢……谢你。”
庄成翻过身，继续爬行。
“庄成，你不记得我啦？”
庄成充满迷惘地回看了一眼。
女孩做了一个扔飞镖的姿势，然后做了一个抱着什么的姿势。
庄成惨兮兮地笑了笑：“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在公园的女孩儿，你叫……夏……”
庄成虚弱地点点头：“谢，谢你。夏……下辈子，我会记得你。”
他逐渐爬远。
……
谢天大厦顶层，院长办公室。
陆扬的桌子上摊着一张城内地图。
罗骁低头：“对不起陆扬，我没能做到你离开之前交代的事情，等救出小宛，我就去陪唐叔叔。”
陆扬拍了拍罗骁的肩：“生死无常，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这次你做得已经够好了，甚至即使我本人在，也未必有你那样壮士断腕的决心，别再说这种傻话。
我这次出去，也没能保护好孟不凡，同样欠你们扬风组一个交代……凌澄呢？”
罗骁：“凌澄在与夜巡卫特级调查员的作战中重伤昏迷，目前还没醒。”
陆扬的目光缓缓飘向老金：“你重获自由没有马上逃跑，这是我没想到的。”
老金忙着剔牙：“你们谢天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一出事我就跑路，未免太跌份了。罗骁这孩子性格很对我胃口，他求我，我也愿意帮他。
而且，我也想看看，你究竟能不能以怒入道，晋入上三境。那毕竟只是我的一个猜想。”
“我是从一处疯窟中得到了晋入上三境的机会。”
陆扬无心过多解释自己的突破过程，转过身敲了敲桌面上的地图。
“小宛被关在哪里？目前有具体线索吗？”
龙笑文上前一步：“压制红月之心需要一定的特殊的医护条件。目前有三个地方，可能性较高。一是康宁集团的危险夜狂患者特护病房，二是夜巡卫总部的特护病房，三是黄如海家中的私护病房。
有一点可以确定，不论小宛被关在哪里，看押他的一定是夜巡卫的特级调查员，那些人很难缠。”
陆扬点了点头：“黄如海自己跟我说小宛在夜巡卫总部的特护病房，这里的概率最高，但也不能完全相信他。做个排除法吧，我一会儿去一趟宋家，探探宋夫人的口风。”
老谢神情犹豫，欲言又止。
陆扬：“有什么就说吧，老谢，这里没有外人。”
老谢：“目前全城戒严，我们谢天又刚跟夜巡卫爆发过冲突，病人们不太敢来。谢天的医师们……”
陆扬：“谢天的门诊部暂时全部带薪休假，等局面稳定了再回来。至于研发部……”
薛如贵神情诚恳：“陆院长，新药目前已经上市，在外围几个城市刚刚打开市场。只要物流畅通，研发生产部门都可以正常运转。目前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门诊部已经停了，研发部一定得给公司反哺资金，没钱可没法打仗。”
陆扬点点头：“你说得对，目前是僵持阶段，就比谁能熬，谢天的账面经济要是垮了，就没有任何胜算了。物流的问题，也是得找宋夫人，看能不能和康宁的货一起出去。据说黄如海是给康宁单独开辟了绿色通道的。”
陆扬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深深鞠了一躬。
“这几天，辛苦各位了。”
薛如贵笑道：“我现在可是热血沸腾，有什么辛苦的，夜巡卫敢欺负到我们谢天头上，不管他打得什么算盘，都得让他付出代价。”
龙笑文：“陆院长你放心，谢天扬风组多了金老哥，实力只强不弱。安保队里启力境以上的队员也有五十多号人，我们谢天不是纸糊的。黄如海也不见得敢真得撕破脸。”
谢天不缺斗志，只缺陆扬的决心。
第六十四章 空宅
谢天大道通往主城区的路已经设置了重重关卡。
几十名身穿制服的安保队员在原地搭了临时的工棚，吃住都在这里。
后勤部的推车送来盒饭。
梁大为伸了个懒腰，从工棚里出来吃饭。
“梁组长，你说咱们谢天还撑得住不？跟夜巡卫对着干可没有好下场啊。”
梁大为掏出一根烟：“有啥顶不住的，夜巡卫前天不都退了吗？特级调查员都出动了，还不是拿不下我们谢天？现在陆院长也回来了，跟着陆院长干，没啥可怕的。”
一名精瘦的队员说道：“夜巡卫可是有三万夜游的，人家要真想动咱们，不就一句话的事？一人一口唾沫也把我们给淹死了。”
梁大为：“肤浅。真要这么容易，咱们怎么还没被淹死？这背后自有他们大人物的博弈。咱们谢天一年给夜巡卫交多少税？他舍得砸了自己的钱袋子？夜巡卫和谢天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无非是为了一个小姑娘。”
精瘦队员啐了一口：“那黄如海真不是东西，一大把年纪了，抓走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真恶心！”
“夜巡卫传统艺能了，我还记得他们之前有个叫顾宁的调查员，整天霍霍姑娘，还把人弄成夜狂症杀掉，尸体都不留。他要不死，老子早晚也弄死他。”
梁大为闷头抽了一口：“还是罗骁队长有先见之明，招咱们的时候，可都仔细调查过的，只收和夜巡卫有过节的夜游者。”
精瘦队员：“那也得感谢罗队长，咱们得罪了夜巡卫，本来在江阳城里也混不下去了，要么得去郊外村寨混，要么就得背井离乡。是罗队长和谢天给了我们容身之地！
现在家人们也都住上了西南城区的大房子，我没什么不满足的了。夜巡卫想动谢天，就是想动我的家！”
梁大为：“说得好，谁敢动谢天，就是动我们的家！”
两辆夜巡卫的巡逻车开到谢天大道的卡口。
几十名安保队员同时拔枪瞄准，利落的金属碰撞声整齐划一。
巡逻车掉头就走，丝毫不停。
就像梁大为说的，夜巡卫并没有想对谢天下死手，西南城区如今也有大几十万人，城内日常的物资供应车辆夜巡卫也不截停。
放弃几十万人会造成主城人口暴乱的，夜巡卫再牛，失去了民心支持，也是无根的浮萍。
梁大为接过另一个餐盒，狐疑道：“今天咱们的餐怎么有两份！”
“是金条！组长，陆院长给咱们每人发了金条！”
……
陆扬站在宋公馆的大闸门之外，表明了身份和来意。
看门人充满歉意地说道：“目前夫人和少爷都不在家中，您可以明天来。夫人之前留过话，要是陆院长过来，我们会通知她的。”
陆扬点了点头，没有为难看门人，转身离开。
巡街的夜巡卫看到陆扬有想上前拦截的，很快被同事拦住了。
黄如海下过命令，陆扬目前在城中是可以自由行动的，不要和此人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陆扬看到了仍在坚持爬行的庄成。
庄成的衣服已经磨损得很严重，脸上满是灰尘。
本来想直接离开，陆扬终究有些不忍看他执拗的样子。
于是蹲下身子问他：“你要爬到哪里去？”
庄成哑着嗓子回道：“我要去请司官大人，放了唐驰虎的女儿。”
陆扬叹气：“我都做不到的事情，黄如海不会理你。”
庄成停下喘了一会儿气：“我就请到他同意为止。既然我已经做错了，就要让事情回到它该有的样子。”
陆扬：“明知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要白白浪费力气？”
庄成恢复了一点体力，继续向前爬行：“没有什么绝对不可能，只要做了，就有可能。”
陆扬微微动容：“我收回我的话，你不是没有思想的烂木头，我原谅你了。救回小宛的事，我会去做，你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
庄成深深看了陆扬一眼：“你，没有资格代替唐驰虎原谅我。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也许可以做到。”
陆扬不再说话，低头发动虚空之引，试图为庄成稍稍恢复些伤势，却在他体内发现了元力运转的痕迹。
陆扬眉头微皱：“看你身体的底子，你到达过启元境？”
庄成沉默不语。
很快，陆扬面露了然的神色：“你的体质特殊，到了启元却无法续存元力，散尽了一身神秘之力，终身都成为不了真正的夜游者。
就像短板明显的木桶，体积再大，也盛不了多少水。可你这种体质，怎么通过的夜巡卫考核？”
庄成苦笑：“曾经有人跟我说，我这种体质，注定进不了夜巡卫。于是我放弃修习神秘之术，苦练枪法，最终以综合考核第一的成绩进入夜巡卫。所以，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绝对做不到的。”
陆扬并不惧怕子弹，天生的满额理性值同时为他带来极高的专注度和反应速度，配合元力基本不可能被飞行缓慢的子弹击中。
但这并不表示所有夜游者都不怕子弹，一颗时机恰好的子弹，足够要上三境夜游者的命。
因此过人的枪法在夜巡卫队伍中，一样是值得珍惜的技能。
“祝你好运。”
陆扬起身离开，他对庄成的执念无话好说，只有祝他好运，也祝自己。
回到空空荡荡的家。
没有了小宛的欢声笑语，更再也不会有唐驰虎在厨房忙碌不息的身影。
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这个家和谢天，可终究抵不过命运无情的嘲弄。
罗骁突然扮鬼脸跳了出来。
陆扬神情迟滞，毫无反应。
罗骁面露困惑：“难道你早就知道我躲在这儿了？这就是无距吗？恐怖如斯！”
陆扬坦白：“我并没有提前发现你，只是刚刚在分神，反射弧比较长，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罗骁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拿出两罐啤酒。
“我怕你一个人回到这里，一下冷冷清清的不适应，过来陪陪你。”
陆扬依旧若有所思，满腹心事，似乎仍然举棋不定。
罗骁眼神坚定：“我们都可以死，我们都会死。”
第六十五章 杀心炽烈
陆扬渐渐被罗骁的豪气所感染。
自己一直沉溺于计算得失，步步为营，不到最后一刻不愿意掀桌子。
不够嚣张。
一只不够狂的老虎，长得再怎么健壮，别人都敢揉捏你两下。
妹妹被抓了还不狂，那可真成了没牙的老虎！
陆扬平时行事如果更张狂一些，那个发现小宛有异常情况的“热心群众”，甚至不敢举报，而是会选择卖人情给谢天。
别人就是吃准了谢天的陆院长，是个极讲道理的人。
讲道理到会去可怜一个杀了唐驰虎的年轻夜巡卫。
以陆扬目前无距境的实力，配合脑洞杀手锏，何必那么委曲求全？
狂风绝息在冷却状态时出门可能需要谨慎三分，其他时候出门不需要带脑子。
陆扬一直都是尽量以前世的原则去对待不公和压迫，其实在这个红月时代，规则早就在无声间发生了变化。
陆扬知道，自己每把性格里的善良与忍让剔除掉一分，脑袋里漏风处藏着的那道声音都会更加得意。
甚至，自己可能距离那个发疯的时刻，也更近了一步。
但是，事情总是推着他往前走，他别无选择。
陆扬拍桌：“好，等咱们喝完这杯酒，就去挑了江阳夜巡卫总部！”
罗骁看着陆扬无比认真的表情，心里有点发虚：“你不是说真的，对吧？”
陆扬：“我刚拿定主意，你又打退堂鼓？反复横跳？”
罗骁握紧拳头：“我的意思是，气势上要猛！战略上还是要稳健一点的，你还是先从宋夫人那儿探口风，确定小宛所在的位置，然后我们再猛的一匹地去炸大门！”
铃声响起。
罗骁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旋即去门口拿外套：“陆扬快跟我走，有人要动梁小雨。”
可一回头哪里还有陆扬的影子。
陆扬早在电话里传出“梁小雨”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瞬间从窗口跳出，乘风而去。
滨湖新村117号。
“松开，我哪儿也不去！”
带着夜游面具的梁小雨甩开两名夜巡卫调查员的手。
她和平时一样在湖边小坐了一会儿。
不知怎么回事，这两个夜巡卫一直纠缠不休。
“梁小姐，现在怀疑你与一宗精神污染事件有关，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梁小雨从包里拿出手机录音：“我就在这儿协助，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直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们。其他地方，我哪儿也不会去的。”
两个夜巡卫毕竟穿着一身制服，当着一个女孩儿的面，不好撕破脸。
其中一个夜巡卫转到墙角：“人已经找到，但她很机警，不愿意跟我们走，还开了手机录音。走B计划吧。”
说完这名夜巡卫招呼同伴离开。
几乎同时，一辆面包车急急刹在了护栏外。
八名蒙面人从车上冲下来，直奔梁小雨而去。
梁小雨担心给妈妈惹麻烦，没有往家的方向跑。
可她毕竟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刚走了几步路就被其中一名蒙面男拽住了衣袖。
梁小雨奋力挣扎，衣袖整个被拽断，露出藕段一样白生生的胳膊。
“老大，这小妞成色不错，不如先把她办了再送过去！反正她戴着面具也看不到脸，面具一戴，桥本环菜！”
“好想法，有前途！”老大赞不绝口。
一个身穿谢天安保队制服的矮个子男人从阴影处闪身出来，拿出防暴棍，
利落地翻滚近身，随后一棍砸在那老大的头上。
他挥舞着手中的长棍逼退其他人，将梁小雨护在身后：“我是谢天罗骁队长的手下，叫魏福生，队长让我保护你，你不用怕。”
“老大”摸了摸后脑勺的血：“倒了邪霉了，没想到先见红的居然是老子，给我弄死他！”
魏福生将手里的防暴棍舞得密不透风，他这一手棍术可是得到过罗骁极力赞扬的，所以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他手里。
“老大”啐了一口：“马的，整得还挺专业。”
他猛然掏出手枪，一枪打中魏福生的胸口，鲜血迸溅。
“十步开外，枪快，十步以内，枪又准又快！”
梁小雨吓得抱头下蹲，贴在墙角浑身颤抖。
“老大”正准备上前去和梁小雨亲近亲近。
发现双腿被奄奄一息的魏福生牢牢抱住，竟然丝毫走不动道。
“你不许碰梁小雨小姐。”
“老大”怒骂不止，一脚又一脚狠狠踩在魏福生的头上。
魏福生死不松手。
“老大”动了真火，运转元力，体内气息如大河奔流，一脚将魏福生的头踩得爆裂开来。
仿佛踩碎一颗西瓜。
“马的，晦气。”
“我去那边水池冲一下，你们几个先上吧。”
“老大”洗完脸和手，转过身，却发现七个手下不见踪影。
类似血雾的东西飘在他脸上，湿湿凉凉的。
陆扬把梁小雨抱在胸口，不让她看这血腥的一幕。
“老大”色厉内荏：“我警告你，我可是……”
“去死。”
无相剑毫不容情地斩落。
没听到，就是没说过。
两名夜巡卫特级探员同时出手，凌空直坠，想要救下这位“老大”。
陆扬轻轻扫了他们一眼，两人瞬间动弹不得。
一秒之后，引爆他们周身的元力，三蓬血雾爆裂开来。
满腔怒意在陆扬心底炸开，无相剑就像被解开了封印的猛兽，渴望鲜血。
陆扬带着梁小雨离开，魏福生无头的遗体就悬在上空跟随，昭告着夜巡卫的恶行。
陆扬要带他们回家。
一路上，但凡有夜巡卫敢有拔枪或是进攻的动作，瞬间化为一蓬血雾爆裂开来。
“拦我者死。”
陆扬就这么抱着梁小雨，蒙着她的眼睛，从滨湖新村一直走回了西南城区。
他是在告诉所有人，敢动他陆扬的亲人朋友，就是这个下场。
从此江阳城多了一位血雾魔头的传说。
少了一位极讲道理的陆院长。
尤其两名无距境特级探员的诡异暴死，给黄如海等夜巡卫高层造成了很大的震撼。
安顿好魏福生的遗体，陆扬把小雨带回家中。
用毛巾仔细擦拭她头发和脸上的血珠。
“最近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家，在这里会很安全。”
小雨惊魂未定地点点头，有些胆怯地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惹了很大的麻烦？”
陆扬的眼神充满歉意：“是我给你惹下了麻烦，那帮人是冲我来的。”
该想到的，黄如海不敢动小宛也不敢动夏语冰，必然会试图寻找另一个可控的人质。
可是，小雨的存在没有几个人知道。
大家都只知道陆扬的女朋友是夏家的夏语冰，谁有条件把梁小雨的存在透露给黄如海呢？
陆扬敲着桌子陷入深思。
第六十六章 无人于我身前立！
夜巡卫总部，司官办公室。
江阳夜巡卫内参已经将陆扬的危险等级上调为S级。
黄如海把内参甩在齐正泽脸上。
“你不是说陆扬和唐驰虎一样，是个理智忍让的老实人吗？忍让到杀了居堂的儿子？忍让到当街杀了我夜巡卫两名特级探员？！
老实到夜巡卫低级探员现在一听到陆扬的名字就两腿发软？你知道培养一名无距境的特级探员要花费多少资源吗？”
齐正泽满脸苦相：“我和他接触不算多，但他上次宁可把低等A级赤眸虎的元核让给我，说明他还算是识大体的。这次的情况，我确实也没想到啊。”
黄如海急得来回踱步：“我派人去绑梁小雨，本质上也只是想牵制陆扬，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影响我的布局。
居堂的儿子也是废物，直接把人抓走什么事没有，他起色心耽误时间！可他偏偏，是居堂的儿子。”
居堂是江阳夜巡卫队伍中唯一一位上三境第二境无界境的夜游者，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拥有三大基础领域之一的固守领域，防御力无双无对。
黄如海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居堂目前在哪里？”
齐正泽：“他正带队在江阳城外对付那只高等A级夜狂生物烈焰棕熊，目前也是在苦战当中。”
黄如海眼神一冷：“把他儿子被陆扬杀了的消息传过去……那家伙脑袋蠢，拐不过弯来，让他不要自己去谢天寻仇，找机会把那烈焰棕熊引到西南城区就行。”
齐正泽竖起大拇指：“黄司这招妙啊，骂名交给烈焰棕熊来背，我们夜巡卫可没动过西南城区。就算要说护城不力，那也是居堂渎职。到时候您再顺手保一下居堂，还能捞个大人情。”
黄如海笑容满面：“就是这个道理，小人斗狠，君子斗智。”
“烈焰棕熊的火焰领域可是货真价实位列中三段的领域，陆扬的本事再奇诡，最多也就能对付下三段的领域。这招祸水东引，陆扬必死无疑了。”
黄如海心中微微感到可惜，本来他也是挺欣赏这名江阳城的后辈的，谢天对江阳城的贡献有目共睹。
但既然已经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再可惜也只能狠下心毁掉。
齐正泽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
凌澄吊着胳膊来陆扬家里报到，身后还跟着主治医师许婉清。
陆扬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犒劳两位美女。
陆扬给凌澄夹了一筷子排骨：“吃啥补啥，祝你早日康复。”
凌澄努努嘴：“血雾魔头陆院长亲自给我夹菜，我还真是消受不起。”
陆扬指了指仍在卧室睡觉的梁小雨：“我不在的时候，保护梁小雨的重任只能交给你们了。”
凌澄似笑非笑：“看来你选好了？”
陆扬打太极：“你什么时候跟罗骁在一起，我什么时候选好。”
许婉清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就比较喜欢小雨，夏小姐心气太高，陆院长未必在他眼中。”
陆扬装作无意地说道：“知道小雨的存在的人，就那天在我家吃饭的几位吧？”
凌澄心思机敏：“你是怀疑我们当中有人向夜巡卫高层透露了你和小雨的关系，导致小雨遇到危险？”
陆扬点点头，一本正经分析道：“孟不凡人都不在了，肯定不可能。老谢，罗骁，不可能。许婉清从夜巡卫来我这儿的时候和领导闹翻了，最后一个月工资都没结，不可能。”
“就你凌澄，两面都吃得开，现在还和夜巡卫关系不错哦。”
陆扬半开玩笑似地说道。
凌澄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李组长，陆扬怀疑我吃里扒外，和夜巡卫断得不干净，正在审我呢，您给解释解释呗。”
陆扬接过电话。
“啊，李老师啊……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按照李梦雷的说法，凌澄与他来往基本只是刺探夜巡卫的情报，从来没卖过情报给他，实打实的亏本买卖。
李梦雷目前虽然已经担任追风组的组长，但他明里暗里没少帮谢天。
对他，陆扬也是百分百信任的。
有李梦雷作保，看来问题并不是出凌澄这里。
凌澄敲了敲桌子：“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一个就算再荒谬，也只能是事实。请你接受事实吧陆院长，梁小雨的存在，可能是夏语冰说出去的。
我可听说这位夏小姐目前已经恢复自由身了，这里面能没有交易？而且她恢复自由后一直没来找过你，不可疑吗?”
陆扬掏出口袋里的跳蛙，放在桌上，沉默不语。
他们之间从没有过海誓山盟，只有心照不宣。
而见证他们的心照不宣的，就是那两只跳蛙。
陆扬看了一下时间，微笑：“小雨的安全暂时就交给两位了，我该去见宋夫人了。”
陆扬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凌澄：“罗骁真得是个很不错的男生，凌澄你务必给他一个机会。”
凌澄感受到陆扬的认真，眼睛里竟有泪光闪烁，赌气似地说道：“……你死了我就考虑一下。”
一时分不清凌澄对陆扬到底是爱还是恨。
不管怎样，陆扬对她，早已毫无感觉。
……
陆扬按照约定时间准时到达宋公馆。
或许是知道了昨晚陆扬的“暴行”，看门人异常小心地将他迎了进去。
言语之间充满了恭敬。
尽管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陆扬还是被惊到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精心修剪的草坪，其间有序点缀了几棵形态各异的松树，松树后面则是一条清澈蜿蜒的水渠，水渠那边是一片色泽鲜艳的花圃。
这片私家花园在前世或许不算什么，但这是在红月时代，维护出一株正常植物的成本都是极高昂的，需要使用海量的珍贵喷洒合剂来抵消夜狂的侵蚀。
行至半途，陆扬被看门人交给管家。
跟着管家继续向前。
更深处的中央，是两栋相连的4层花园楼住宅，东西两侧还各有一栋精致的小洋房。
陆扬被安排在宋公馆的会客室，接过管家手中不知名的珍稀好茶。
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阔派人的活法。
好在，他也并不追求这些。
一片寂静之中，鼻腔里满溢着茶香，陆扬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翻腾着近段时间的遭遇。
自从重生江阳，他立志治愈这病态的红月时代。
鲸落肆虐，红雾摧城，他仅以启元境界出城犯险，击退魔主千瑭，救回狼行。
最终却落得个交出神器，几乎失去亲人的下场，靠两极反转扳回一城。
披肝沥胆建立谢天，尽心竭力让底层人过得更好，却遭到顾宁的胁迫。
一番游历回来，在“热心群众”的举报之下。
唐驰虎身死，唐小宛被囚禁。
他也隐约猜到，供出梁小雨存在的是夏语冰。
江阳城似乎没有人感念他的付出，多的是想对他赶尽杀绝的小人。
他已经厌倦了反思与自省。
今晚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
哪怕身前空无一人，他也要用手中剑，向这个病态的江阳城，讨要一个说法！
“吱呀”一声，厚重的古董木门被推开。
打断了陆扬的沉思。
进来的却不是宋夫人，而是宋朗。
离开了校园的宋朗不再穿那身平平无奇的校服，换上了一身定制西服，发型也精致了许多。
最直观的感觉，举手投足之间，气场变得很不一样了。
宋朗很随意地站在陆扬身旁：“好久不见了。自从你上次帮我治好了夜狂症，我妈对我的要求的确是放松了很多，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呢。”
陆扬心情放松地笑了笑：“的确是很久不见了，’多谢’就太夸张了，我可不会退你诊疗费哦。”
第六十七章 敢叫三万夜游齐胆寒！（上）
陆扬往宋朗身后看了一眼：“宋夫人还是不在？”
宋朗语气异常轻松：“我妈去津蓝城和小三争家产去了，康宁集团江阳分部这边暂时由我盯着。我过阵子也会去津蓝城，到时候可能有阵子见不到你了。”
陆扬把需要借助康宁集团运输线运出药品的事情和宋朗说了一遍。
宋朗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很爽快地答应了，另外也提出了一些互惠互利的合作方案。
“唐小宛不在我们康宁，根据我手里的线索，她应该确实是监管在江阳夜巡卫的特护病房。这一点黄如海没有骗你。但据我了解，黄如海这个人心思奇诡，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你要多小心。”
“现在局势错综复杂，他或许不愿意在明面上为难你们谢天，但你一再给他施压的话，他可能会出阴招。想要你命的那种阴招。”
以宋朗的立场本来不应该和陆扬说这些，但他还是作为朋友给陆扬郑重提了醒。
宋朗微笑：“最近你经历的都是一些不开心的事，我给你个好消息吧。有个人一直很想见你哦。”
宋朗起身离开会客室。
陆扬注意到会客室里有一只奇特的球形电视，左上角标注着津蓝造梦等字样，虽然有些好奇，但眼下显然不是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不一会儿，穿着一身湖蓝色连衣裙的夏语冰推门走了进来。
她还是一样美丽，眉目如画，明艳动人。
陆扬却失去了拥她入怀的冲动。
两人很多天不见，彼此之间竟然有些莫名的生分。
隔着三米远的距离，目光复杂地彼此对视着，谁都不愿意迈出第一步。
最终，夏语冰咬了咬嘴唇，向前走了两步：“恭喜你，顺利晋入了无距境。”
陆扬淡淡微笑：“所以在你心里，我这些天经历的所有事情里，只有这件事最重要是吗？”
夏语冰拧了拧纤细的眉毛：“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不想跟你吵。”
陆扬受不了夏语冰一脸无辜的样子：“你把梁小雨的事情告诉黄如海，就是为了换自己的自由，对吗？”
夏语冰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夜巡卫几个老兵油子连消带打地恐吓施压，惊慌之下，暴露了梁小雨的存在。
她紧紧咬住嘴唇绷住眼泪：“对！我只是想快点见到你！我觉得这种时候你需要我陪在你身边，这有错吗？”
陆扬想到梁小雨被几个流氓吓到魂飞魄散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太自私了！”
夏语冰微微偏过头：“我自私？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黄如海软禁？到底是谁拖累谁？”
陆扬热血上涌：“好，我不想拖累你了，我们俩到此为止。你最好明天就重新找个男朋友，好让夜巡卫知道你已经跟我划清界限了！”
夏语冰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你现在这副模样，完全是因为太在乎梁小雨，关心则乱。我今天同意跟你分手，不是因为你语气过激，是因为我看明白了，你更在乎的是梁小雨！”
夏语冰擦掉泪水，她生性高傲，不愿意让别人看笑话，努力维持正常的脸色，从房间里离开。
陆扬的内心就像是一只底部有缺口的碗，感情如水般流淌的时候能接住，但存不下。
动心过后是喜欢，喜欢过后就是一地狼藉的责任，中间没有爱。
他一时无法确定，自己对夏语冰爱意的烟消云散，是否与脑袋中的漏风处有关。
陆扬默然目送着夏语冰离开。
他的心里并没有太多悲伤，只是觉得这样做更合理。
在他决定和夜巡卫撕破脸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必须要和夏语冰划清界限。
夏家不如宋家财雄势大，也不可能和谢天绑在一起，与其让夏语冰夹在其中两面为难，不如送她自由。
如今接到了梁小雨，又和夏语冰划清了界限，陆扬心中再无顾虑。
是时候该让这江阳城的天，变一变了！
离开了宋公馆。
陆扬慢悠悠地向夜巡卫总部走去，身上的杀机却越来越浓。
他没打算告诉罗骁，或是谢天的任何一个人。
红月当空，大街上行人寥寥。
走到夜巡卫总部前的马路上。
陆扬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无奈又佩服。
“不是吧，你还真得爬到了这里。”
庄成的脸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轮廓：“我说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那就各看本事吧。”
到了此时，陆扬对这个年轻人心中只有钦佩，不再怀疑。
脑袋漏风处轻飘飘补了一句：此人星主之姿。
罗骁远远追了过来：“陆扬！西南城区突然出现A级中等的夜狂生物烈焰棕熊，情况危急！夜巡卫坐视不理！扬风组顶不住了！”
一边是目前情况还算稳定的小宛，一边是西南城区的八十万人。
陆扬没有多犹豫，因为到了此时，他心中已经产生一种强烈的直觉，庄成会救出小宛。
江阳负我良多，我不负江阳。
他很信任地看了一眼庄成，郑重嘱托：“救出小宛的事，就交给你了，她确实在夜巡卫总部的特护病房。我要去处理西南城区的夜狂生物了。”
庄成继续向前爬行：“救唐小宛……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很了不起，但请小心。”
罗骁鄙夷地扫了庄成一眼：“你还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指望这家伙。”
陆扬凌空而立：“咱们先回谢天！”
夜巡卫的三万夜游寒了陆扬的心。
那就先斩这只A级夜狂生物，寒一寒江阳三万夜游的胆！
……
尽管事发突然，谢天安保队还是凭借过人的执行力，第一时间疏散了战斗现场的平民。
西南城区无数居民拨打过夜巡卫的热线，无一例外都是忙音。
夜巡卫的巡逻车全部默契地避开西南城区，远远绕行。
西南城区的居民渐渐明白了，自己已经被夜巡卫放弃了，唯一还在为他们战斗的，是谢天安保队。
扬风组的老金，龙笑文，凌澄，许婉清全员重伤。
零之领域勉强可以削弱A级低等夜狂生物的领域，对抗A级中等夜狂生物效用已经微乎其微了。
迅速顶上老金等人位置的，是李梦雷带领的追风组十人，其中一人正是在雨夜被陆扬救过的胡清宇。
凌澄强忍着伤痛问道：“黄如海放你们来的？”
李梦雷摇摇头：“从黄如海决定放弃西南城区的那刻起，追风组就已不再属于夜巡卫，放弃无辜平民，违背江阳夜巡卫的精神。我李梦雷，自愿加入你们谢天！”
显然他与黄如海大吵过一架，耗费了不少心神，但此刻他的神情坚毅无比。
凌澄哂笑：“你这是公然叛逃哦。”
“我只忠于江阳城的平民，放弃平民者，才是背叛夜巡卫的信仰！”
李梦雷顾不上和凌澄多说，迅速带人布好零之领域，进入战场牵制烈焰棕熊。
追风组的加入对谢天来说是一剂有力的强心针。
凌澄没想到李梦雷也已经晋入了无距境。
追风组比扬风组打得稍微好看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
在这只A级中等的夜狂生物面前，没有领域的夜游者就算神秘之术再高妙，终究是差了一个档次。
许婉清抓紧时间为扬风组的成员恢复元力，只要他们稍一退缩，大后方的八十万平民就很危险。
主城区的一栋高楼上，黄如海和齐正泽相对饮茶，密切关注着西南城区的局势。
齐正泽感叹：“这只烈焰棕熊比想象中还要更厉害一点，你确定陆扬他们能制得住它？”
黄如海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我确定陆扬能斩杀这只烈焰棕熊，但他们谢天一定会付出极惨重的代价，如果这点把握都没有，我又怎么会拿西南城区八十万人命来冒险。
你知道的，我是个老派人，一向和为贵。要不是这个陆扬莫名让我感到极度不安，我不会采取这么极端的办法。”
第六十八章 敢叫三万夜游齐胆寒！（中）
烈焰棕熊的烈焰领域，属于中三段的领域。
战团战法对于下三段的基础领域有一定的抗衡能力，但面对中三段的元素领域就很难发挥了。
领域覆盖范围内酷热难当，元力运转不畅，追风组的众人连逼近烈焰棕熊都无法做到，更别说发动有效攻击了。
只有晋入无距的李梦雷能以元力凝结元力锋刃远程骚扰攻击烈焰棕熊，一定程度上延缓它的行动速度。
外围的谢天安保队也在用火力掩护李梦雷的行动。
在领域展开的状态下，普通子弹的威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梦雷回身对追风组的人喊道：“你们先退出领域协助其他人撤退，在这种级别的领域里人海战术没有意义！”
只有辅助型队员可以为李梦雷提供有限的元力支持。
李梦雷继续仗着过人的战斗素养和灵活的身法在领域内闪转腾挪，用元力锋刃拉扯消耗烈焰棕熊，并尽量诱使对方远离住宅区。
A级中等的烈焰棕熊具有了相当的智慧，它并没有轻视李梦雷，很小心地闪过每一道潜藏杀机的元力锋刃。
同时缓缓蓄势，提升烈焰领域的威能，想温水煮青蛙，彻底融化李梦雷。
李梦雷大汗淋漓，行动越来越迟缓。
一道元素火球直扑他的面门。
无相之剑凭空出现，酣畅淋漓地化解了这险险的一击。
同为无距，陆扬的气势却强盛了数倍。
战斗的本能，凝成于无数次的时间循环。
陆扬从天而降，从容呼出时停。
大战在即，第一件事就是消耗掉之前积攒的治愈值，看能不能抽出合适的脑洞能力。
时间凝固。
“叮，恭喜宿主成功触发无限脑洞系统。”
治愈值积攒至今，足足有十万多点。
陆扬起手就来了个一百连抽，长久以来引而不发，为的就是这一战！
爆率低不可怕，重氪改命！
终于，激动人心的橙色光球出现。
“叮，恭喜宿主获得治愈系脑洞能力——双生暗影！
战斗中可在指定位置召唤出双生暗影，作为完美法器使用，复刻宿主的战斗能力，并且只要宿主不死，双生暗影即使遭到致命伤害也会自动从宿主身体里抽取元力恢复伤势。”
陆扬心中一震，复刻宿主能力意味着，双生暗影也可以使用战斗型脑洞能力！
这样脑洞能力的组合产生了更多可能性。
陆扬略作思忖信心倍增，退出时停。
双生暗影与陆扬配合无间，两股强大的元力场形成奇妙的呼应，隐隐抵消了烈焰领域的限制。
陆扬体内元力奔腾不息，丝毫不吝惜元力消耗，一道道元力锋刃毫不留情地斩落。
宛如漫天漫地的雨滴狠狠砸向烈焰棕熊，要灭它的火！
烈焰棕熊在接连不断地闪避中，还要面对手持无相剑的陆扬一次次威势惊人的突袭。
每次的突袭位置都精准异常，恰恰对准烈焰棕熊最难防御的薄弱处。
它竟怒吼着节节败退，硕大的身躯上不断增添伤口。
远处的高楼里，黄如海悚然心惊：“怎么可能，一个无距境夜游者竟把A级夜狂生物逼迫到这种程度？”
齐正泽苦笑：“看来的确是我想多了，我之前还生怕谢天拦不住烈焰棕熊，给主城造成损失。”
黄如海面色一变，看不出是悲是喜：“不对，这只烈焰棕熊没那么简单！”
就在陆扬的双生暗影找到机会近身的一刹，它果断发动了狂风绝息。
可还没等它打出那足以致命的一击，猛然被一股庞大无匹的极寒之力瞬间冰冻。
随后一道汹涌的火球，瞬间将被冰住的双生暗影击碎，并融化为气体。
陆扬神情痛苦，身体里的元力猛然被抽调小半。
双生暗影在空中迅速重新凝结，但光芒比此前黯淡了许多。
李梦雷沉声提醒道：“是极寒领域！这只烈焰棕熊居然是双领域的夜狂生物，评级应当为A级巅峰，距离S级也只有一步之遥！”
老金啐了一口：“夜巡卫这帮老狗真是不当人，把一只A级巅峰的双领域夜狂生物放进城市，那江阳的老百姓交钱养他们夜巡卫还有什么意义？真是作孽！”
远处高楼中的齐正泽急得抓心挠肝，询问道：“黄司，我们是否立刻调派人手支援谢天？这A级巅峰的双领域夜狂生物一旦进入主城，咱们江阳可就完了，江阳夜巡卫也完了。你我都要变成千古罪人的！”
黄如海神情纠结，最终把心一横，咬牙切齿说道：“再等等，等到陆扬打光了底牌，我们再出手，你发消息给居堂，让他随时待命。
还有夜巡卫总部的所有特级调查员，三万夜游全部待命，随时准备去西南城区对付这只烈焰棕熊。”
正司官不松口，齐正泽也只能干着急。
冰火领域的叠加压制之下，仅仅几个照面，一直在边缘策应的李梦雷和老金几乎瞬间失去了战力，重伤后退。
场内只剩下手持无相剑的陆扬孤军作战。
身前无人，身后无人。
他的衣服已经被烈火焚烧殆尽，眉毛上却挂着冰晶。
要为一座并不关心他的冰冷城市死战不退。
极冷与极热也恰是他此刻的心情。
罗骁戴上拳套，仰脖子干了一整瓶临时提升力量的药剂，准备往领域里冲。
却被虚弱的凌澄拦住：“不要犯傻，你过去只是给他添乱，陆扬还得分心保护你。上三境之间的对决，启元境的夜游者去了没有任何意义。”
罗骁双眸好似要滴血：“陆扬明显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既然要死，我陪他一起死！”
凌澄抱住罗骁：“冷静点好吗，罗骁，就当为了我，不要白白送死。你要相信陆扬！我们都曾因为不够相信他做了错误的选择，你忘了吗？！”
凌澄已经分不清，此时心内的焦急，有几分是为了陆扬的叮咛，几分是为了罗骁本人。
罗骁终于冷静下来，喘着粗气停在原地。
就在此时，密密麻麻的夜巡卫已经自发集结在了西南城区的边缘。
他们神情肃然，事态已经严重至此，如果陆扬倒下了，即便没有黄如海的命令，他们也会第一时间冲进去与烈焰棕熊搏杀。
尤其是最前排的一批基层夜巡卫个个蠢蠢欲动，被中级探员们用警棍狠狠抽打压制。
当初陆扬击退魔主千瑭，在夕阳中，抱着昏迷的狼行回来的时候。
这些坚守在江阳城外一线，对抗血雾之潮的基层夜巡卫，曾感动到热泪盈眶。
红雾不断紧逼，狼行下落不明，他们曾以为天塌了，陆扬撑起了那片天。
他们以为陆扬从此会成为江阳的英雄，夜巡卫的英雄，却眼睁睁看着他短暂辉煌后被迅速打落尘埃，交出神器，失去一切。
而那个早早不见踪影的黄如海却在狼行回归后，第一时间跳出来嘘寒问暖，逢迎拍马，重掌大权。
上层会遗忘陆扬做过的事，他们没有。
他们亲眼看着陆扬吃力地经营着一个不起眼的小诊所，跋扈的顾宁带人去挑衅，再没有出来。
他们选择集体串供，配合追风组伪造现场坐实铁案，帮陆扬掩盖了这桩麻烦。
他们欣喜地看着那小诊所像自家院子里的小树一样，越来越茁壮，却在经济困难的时候仍旧秉持初心，维持着对复诊病人的低价诊疗。
他们看到被夜巡卫放弃的西南城区逐渐焕发生机，人气越来越旺，那小树逐渐参天蔽日。
而今天，他们却知道黄如海授意居堂刻意放进了这只A级夜狂生物，想要彻底碾碎那个少年的梦！！
终于，第一名基层夜巡卫脱下制服狠狠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妈的，不保护平民在这儿玩心眼子！老子不当这鸟夜巡卫了，帮谢天杀敌！帮陆院长杀敌！”
宛如洪水决堤，一旦出现第一道裂缝，再也不可阻挡！
一呼百应，无数夜巡卫脱下丑陋的制服，与夜巡卫斩断关系，赤手空拳地冲进了西南城区。
一名试图殴打基层夜巡卫的中级调查员被暴怒的人流踩成肉饼。
再也无人敢阻拦这浩浩民意，数百名基层夜巡卫弃枪入谢天。
他们大部分连夜游者都不是，却保留了作为人的血性！
陆扬的心中涌起一道暖流。
他的付出，有人看见！
他的身后，并非空无一人！
陆扬抹去额头的汗珠与眉梢的冰晶，重新振奋起精神。
决定豪赌一把！
他再度发动本体的狂风绝息，控制住烈焰棕熊。
随后飞身来到烈焰棕熊面前，试图直接挥剑斩杀。
“陆扬你疯了吗！”
李梦雷满面焦急，他刚刚可是亲眼看到陆扬的暗影分身使用这一招被打得烟消云散。
陆扬居然选择用本体来故技重施。
烈焰棕熊尽管动弹不得，对领域的控制依然得心应手。
照着先前的办法，它毫不犹豫地将陆扬冰住，随后倾尽全力凝结出威势更加惊人的火球，想要一举击杀陆扬。
陆扬使用斗转星移与分身换位，随后分身使用斗转星移与烈焰棕熊换位。
一套连续变化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次变换烈焰棕熊还有反应空间去调整领域的击杀对象，连续的两次变化，熊脑完全过载。
多重换位之下，烈焰棕熊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在打谁，谁在打自己。
本就不高的智商彻底欠费停机。
轰得一声巨响过后，烈焰棕熊终于陷入陆扬的算计，被自己的冰火连招震得意识模糊。
陆扬飞身而起，无相剑爆发出万丈光焰，仿佛直直插入天穹以外的万里星河！
这一剑，起于不甘，雄于气魄，更仿佛劈开了天幕。
烈焰棕熊的头颅被无情斩落，携带着巨大的动能远远抛出，摔在了主城区的街道上，滚出了很远很远。
那些沉默着的中层夜巡卫们，看着烈焰棕熊狰狞的巨大头颅，无不胆寒！
那可是A级巅峰夜狂生物的头颅，即使死了也带着恐怖的压迫感，萦绕着致人疯狂的诡异气息。
有些胆小的夜巡卫调查员当场腿软下跪。
他们想都不敢想，当陆扬手持那把光焰万丈的无相剑去救唐小宛的时候，自己该怎么阻挡。
远处的住宅区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无数平民挥舞着双臂高呼陆扬的名字。
数百名基层夜巡卫同样振臂高呼着陆扬的名字。
可以预见，从今天起，整个西南城区，将只认陆扬的谢天，不认江阳夜巡卫！
哪怕是主城区，也一定会对黄如海产生严重的不满。
夜巡卫放弃西南城区的平民，就是放弃自己的根基！
梁小雨的眼睛里噙满泪水，她不在乎陆扬飞得多高多远，只关心他此刻，累不累。
第六十九章 敢叫三万夜游齐胆寒！（下）
陆扬松了一口气，几乎稳不住身形。
全身的元力空空荡荡，像是一方被烈日蒸干的枯水塘。
他指挥还在发呆的罗骁众人赶紧抬伤员。
远处的楼顶，齐正泽咽了一口口水：“黄司，那可是A级巅峰的夜狂生物元核，我们要不要去要回元核……”
黄如海赏了齐正泽一记爆栗：“你想什么呢？要认清形势，陆扬连A级巅峰夜狂生物都击杀了，还会对我们夜巡卫有任何忌惮之心吗？这时候你还想着去捞好处？”
远处传来数十万居民为陆扬发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黄如海神色更苦：“经此一役，西南城区俨然成为了城中之城，那里的居民恐怕从此只认谢天，不再认我们江阳夜巡卫了。
我这一步棋是走错了，现在他陆扬要拳头有拳头，要人望有人望，那唐小宛我恐怕得跪着给人送回去，不对，这种丢脸的事情，还得是你去做。”
齐正泽拍了拍黄如海的肩，惊讶到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黄如海也很懊悔，自己当时怎么挑了这么个废物点心当自己的头号副手。
等他的目光也看到西南城区那边时，同样神情剧变。
烈焰棕熊那无头的尸体忽然熊熊燃烧，一只小了一号的小熊从烈焰中缓缓走了出来，周身元力奔腾不息，连附近的空间都出现了诡异的扭曲。
齐正泽终于捋直了舌头：“那，那是……浴火涅槃，烈焰棕熊晋入S级了，觉醒了极力领域。极力领域，号称凡人之极，领域中战力增幅百倍，这种级别的夜狂生物，怕是无则巅峰的夜游者见了也得掉头跑。”
黄如海浑身颤抖，老泪纵横：“S级夜狂生物，除了星主，还有谁能斩杀？四位星主如今可都在西方大陆，天亡我江阳城。”
黄如海心如死灰地看向齐正泽：“老齐，这次我是死定了，因为一时的妄念，给江阳城招来了灭顶之灾……”
“跑吧，老黄。”齐如海不再叫黄如海官职，烈焰棕熊晋入S级的那一刻，两人对江阳城数百万人口，三万夜巡卫来说，百死难赎其罪。
黄如海其实还有一张牌，但那张牌戾气太重，直到这副局面，他依然不愿意启用。
要是把那东西放出来，可不仅仅是一城一地的损失。
黄如海捏紧拳头，声如洪钟：“我黄如海虽然贪了点，但从没想过抛下江阳城独自苟且偷生，召集所有夜巡卫，召集居堂，与我同去赴死！”
齐正泽犹豫了片刻，郑重领命而去。
一把老骨头了，离开了生活了一辈子的江阳城，天地莽莽，又能去哪儿呢？
如果死了能赎罪，那就死了吧。
浴火重生的烈焰棕熊，轻轻一拳，直直打向陆扬的后背。
双生暗影及时出现护主，挡下了这一击。
一瞬之间，双生暗影化为飞灰，短时间内连重新凝聚的趋势都没有。
烈焰棕熊的这一拳，继续向前递出。
得益于双生暗影硬拖出的这一瞬间，陆扬咬紧牙关反身祭出无相剑，格挡这一拳。
无相剑由精纯元力凝结而成的剑刃寸寸碎裂，就连支撑元力的剑柄都不堪重负分崩离析。
只一刹那，无相剑毁。
陆扬第一次感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所有的脑洞能力都用尽，体内元力也已经荡然无存。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在那威势无双的拳头面前，所有的挣扎都失去了意义。
他第一次琢磨此生此世以外的东西。
我死了以后会回到故事起点吗？打破我头的还会是宋朗吗？
唐驰虎和奶奶会活着吗？
梁小雨又不会记得我了吗？
我会被困在这时间的牢笼里，一遍一遍地重复吗？
下一次，会做得更好吗？
脑袋漏风处的声音再度出现：“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甚至，似乎还轮不到我出手。”
绝望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烈焰棕熊的这一拳，却一直凝而不发，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手腕。
细细看去，是疾风之劲锁住了他的动作。
一位粉眸长发的少女，身穿一袭桃红色的长裙，骑着疾风之狼，踏风而来。
“我洪浅梦，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陆扬！”
烈焰棕熊死死盯着疾风之狼，口吐人言：“身位高贵的S级夜狂生物，你居然甘心当人类的坐骑，真是耻辱。”
疾风之狼轻轻放下洪浅梦，扭过头看向烈焰棕熊：“你回光返照得差不多了，可以死了。”
疾风之狼张开“极行”领域，与烈焰棕熊的“极力”领域碰撞在一起，互相钳制，融为一体。
两者在领域中奔行如风，领域以外的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踪迹。
烈焰棕熊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仿佛撕裂空间的可怕威能，而疾风之狼无处不在，又无处存在。
熊每次挥拳都落在虚空之处的残影上，空有无穷的破坏力，却无法落在实处。
疾风之狼在不断换位的过程中，偶尔也会给熊一记冷拳。
威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熊彻底被激怒了：“只会抱头鼠窜，你可敢正面接我一拳？”
狼的冷静回应声充满整个领域：“只会原地罚站，你可敢正面跑我一圈？只要我跑得够快，你的问号就追不上我！”
熊发出狞笑，一直引而不发的冰火领域同时锁定某个出声的位置。
控住了疾风之狼。
配合着阴险的控制，终于一拳实实在在地打在了狼的身上。
狼倒飞出去，重伤吐血。
熊得意一笑：“我可以失误无数次，你却只能失误一……”
狼吐了吐舌头：“你想什么呢？我当然也可以失误无数次。你这么好骗的话，会很容易死的。”
一狼一熊斗得越来越激烈，即使正面交锋拳拳到肉，拥有“极行”领域的狼，也并不比熊差。
熊有冰火领域作为辅助，狼的疾风领域同样毫不逊色。
熊终于着急了，他只是借助涅槃之火回光返照的幻灵之体，无法存在太长时间。
如果就这样倒在了狼的戏耍之下，涅槃之火的无上荣光就变成了笑话！
他要这江阳城，生灵涂炭！
要给这座城市留下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痛记忆！
熊虚晃一枪，逼退狼，突然从一个不可思议地角度扑向洪浅梦怀中的陆扬。
一把幽蓝色的直刀轻飘飘旋转。
初看极远，却无视空间规律，不断折跃。
“极力”领域瞬间崩溃消散，一股强大无数倍的领域瞬间覆盖整个西南城区。
烈焰棕熊在惊愕与困惑中湮灭无痕。
在它力量最盛的时候，竟被人如此轻飘飘地一刀斩死。
这一刀甚至没有落在它的身上，只是空斩了几下，它就被这世界抹除了。
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忍不住顶礼膜拜的虔诚。
一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青年抱着个小姑娘从天而降，面容消瘦憔悴，眼睛却极清亮。
“那是星主神器——井鬼！”
刚刚赶赴现场的黄如海浑身瘫软，下跪不止，老泪纵横：“能亲眼一堵星主风采，我黄如海，死而无憾了，天佑江阳，天佑江阳。”
“夜巡卫弃卒庄成，今日一窥大道，参悟融星领域——我执，得神器井鬼认可，位列第五星主！”
井鬼径自飞回庄成手中，幽蓝色的光芒摄人心魄。
那柄曾经属于折月之神楚天问的神器井鬼，似乎很喜欢如今的这个新主人，嗡鸣声不绝。
融星领域“我执”被收回庄成体内。
两个同样狼狈的年轻人凌空而立。
庄成轻轻把昏迷中的小宛交到陆扬手中，淡然笑道：“你看，我做到了的。”
第七十章 一棍破我执
齐正泽快疯了。
他本来是到夜巡卫总部摇人的。
结果整个总部大厦竟然空无一人，连关押唐小宛的特护病房都空了。
整齐的地砖上，有几摊凌乱的血迹，却没有一个活人。
齐正泽忧心忡忡，西南城区已经遇到了天大的麻烦，总部这边该不会也遇到可怕的夜狂生物入侵吧。
那位传闻中江阳夜巡卫战力第一的无界境夜游者居堂，此时靠着墙边，口吐白沫，眼神涣散。
齐正泽略微松了一口气，急急地走上前去。
“老居你怎么了啊？你振作一下，西南城区那边出大事了，S级夜狂生物降临，江阳城危在旦夕！”
居堂抓着齐正泽的手，浑身颤抖：“有个断手断脚的乞丐，爬到我面前，对我说，请我放了唐小宛。你说可笑不可笑？我请他马我！”
齐正泽没心思听他废话，疯狂摇晃着他的身体：“别说这种无聊的事情了，振作一点啊老居，我们江阳快完了，老黄他需要你！”
居堂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齐正泽的话，继续说道。
“我一脚把他踢飞，他又爬回来，再踢飞，再爬回来，就像蟑螂那么烦人。非要我放了唐小宛。”
“我让一个启力境的夜巡卫巡逻兵把他叉出去，叉了十几遍，巡逻兵生气了，要杀了那个乞丐。”
“五分钟过去了，死的是那个巡逻兵，他那时就躺在那里，所有的牙齿都被打落，乞丐跛着右腿进来的时候，变成了启力境。”
“另一名启速境的中级探员走过去，想杀了乞丐。乞丐闪身避过了启速境探员的攻击，原地思考了一秒，晋入了启速境。”
“这时候其他夜巡卫都有点慌了，认为他可能是个等级极高的夜狂病人，一名无距境的特级调查员拿出全部实力想要一举击杀那乞丐。你猜怎么着？”
“乞丐抬手晋入启元，以启元杀无距。夜巡卫的基层探员都疯了，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位高高在上的特级探员，尽然被一个浑身是伤的乞丐给杀了！”
居堂眼前又浮现出了当时的画面，情绪激动不已。
“我怒不可遏，决定亲手镇杀他。”
“他向前踏出一步，翻动掌心，河岸无数垂柳倒竖，他晋入无距；
两步，仰头看天，随手抓取一道基础领域，已入无界；
三步，以脚跺地，超绝领域乘风自来，已是无则；
四步，迎风而笑，彻底参悟融星领域——我执，目光中神华内敛；
五步，神器井鬼从京都夜巡卫中枢的神器供奉堂破空而来，认他为主。”
居堂疯狂大笑：“我，我居然亲眼看到，一个毫无元力波动的固执小乞丐，在我面前，从启力一路成为了星主？我一定是疯了，对吗？”
今夜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江阳城有个乞丐五步成就星主。
齐正泽默默垂头：“那个乞……那位星主，往哪里去了？”
“西南城区方向。”
齐正泽大概猜到星主的去意，重重松了一口气：“天佑江阳，天佑江阳。”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发疯一样冲到夜巡卫地牢的深处。
如堕冰窟。
那个“东西”——传奇级夜狂生物，死了。
……
小宛的头上套着一只未知金属打造的头环，似乎正是这头环暂时压制了红月之心的力量。
“哥哥。”小宛渐渐苏醒过来，看到陆扬，消瘦的小脸上出现虚弱的笑容。
陆扬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与此同时，庄成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井鬼，似乎正在与他建立意识连接，无数记忆像流水一样灌入他的脑海。
陆扬察觉到他的变化。
庄成短暂流露出迷惘与思索的表情，迅速恢复了平静：“原来是这样。”
原来星主的记忆都封存在神器当中，没有特定的星主人选，被选中之人会获得神器的记忆。
星主们要么失败湮灭，要么成功前往更高等级的平行时空。
真正困在这一场漫长时间循环里的，似乎只有陆扬。
庄成向陆扬深深鞠了一躬：“你那当头棒喝，叫醒了我，一棍将我打进了我执，成就星主，我欠你。等我从西方大陆回来，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请你喝酒。”
黄如海看到这一幕心惊不已，一位星主居然向陆扬鞠躬！
陆扬试探着问道：“现在那边的局势可不太妙，四位星主还能回得来吗？”
庄成语气肯定：“既然我去了，就一定能带他们回来。”
现在，再没有人会质疑庄成的决心。
参商重新选择了顾廷伟，井鬼找到了了庄成。
五大星主齐聚，或许红月党的如意算盘要再度落空了。
罗骁充满羡慕地看着庄成：“哎，那愣头青被你一棍子打成星主，你以后每天打我一棍好不好。”
就在此时，洪浅梦拨开人群，扑进陆扬怀里：“最近你们公司的车都没去拉货，我老爸怀疑你想悔婚，特意让我骑着疾风之狼来找你。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罗骁默不作声地给陆扬比了个大拇指，无缝衔接气势上丝毫不输。
某种意义上讲，洪浅梦才是这座城市的救世主。
庄成毕竟慢了一步。
陆扬神情无奈，眼睛里却多了几分柔情：“我说了我有女朋友诶。”
洪浅梦轻轻掐住陆扬：“你是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老爸说的话重新说一遍吗？”
“谁说只能娶一个了，夜巡卫的法典，管我们涂当寨什么事？”洪寨主豪迈的话语仿佛仍在耳边。
陆扬笑了笑，看向洪浅梦：“虽然我也很想当花心大萝卜，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哦，那就继续培养感情呗。你们江阳夜巡卫的黄如海司官刚刚邀请我们涂当寨搬到江阳的西南城区呢，这下我们以后接触的机会就多了。”
陆扬侧过身，冷冷看着黄如海。
将寨民迁入城中是好事。
但这个人，很该死！
黄如海连滚带爬地赶过来，自己捧着一把刀跪在陆扬面前，两条胳膊颤动不已。
“陆院长，我黄如海私放S级夜狂生物进城，死不足惜，请你动手杀了我。”
陆扬还没来得及动。
黄如海挥刀齐齐斩下自己的双腿，忍着剧痛挤出笑脸：“我知道你心善，下不了手，我自己来这一刀。黄某不惧一死，但现在，真的还不能死，江阳还需要我，江阳平民无辜。”
齐正泽也连滚带爬地赶过来求情：“陆院长，黄司一死，江阳城必定不复存在。”
陆扬听出了话外音，这黄如海手里应该捏着一道江阳城的保命符。
齐正泽真诚地说道：“后面如果你有机会去其他城市游历一番，你就会明白江阳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甚至称得上世外桃源，黄司已经非常尽力了。”
“比烂可没什么劲。”陆扬此时异常疲惫，牵着洪浅梦的手，抱着小宛离开。
留黄如海一条命，绝不代表原谅，这条老狗还有他的价值。
黄如海松了一口气，擦去额头冷汗：“老齐，以后谢天的人，就是咱夜巡卫的爹，让那些调查员看到爹们放机灵点，千万别再搞事情了。
尤其不能出现上次那种开枪打死唐驰虎的傻缺，我几乎被那小子害死！”
齐正泽面色古怪：“可那位脚踏井鬼离去的星主，正是那个傻缺啊。”
换个角度讲，就像蝴蝶效应里扇动翅膀的那只蝴蝶，是唐驰虎用自己的死，换来了江阳城的平安。
自从真切意识到自己处于时间循环，陆扬的世界观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在下一次循环，他必定会与唐驰虎重逢。
想到这里，他才心宽了一些。
第七十一章 红碗与白碗
出了一位当世星主，江阳城的名声一夜间传彻整个大越。
黄如海的腰杆也就更硬了，他不仅绝口不提红月之心在小宛体内的事情，更是对接下来谢天的发展一路大开绿灯。
通过一系列的操作给了西南城区极大的自主权。
甚至对私下里平民称西南城区为谢天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默认了谢天城就是江阳的城中之城。
他的想法很简单，打不过就加入，疾风之狼坐镇西南城区，主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陆扬一定也不会袖手旁观。
现在天下局势纷乱，拳头硬就有道理。
何况西南城区的产业本来绝大多数也都是谢天的，黄如海并没有实际的损失，还能落个好名声。
夜巡卫很知趣地彻底退出了西南城区，毕竟上次袖手旁观的事件让他们彻底失去了这部分人心。
由此，谢天也不必再交税，资金更加充盈。
谢天的安保队更名为扬风团，不断有基层夜巡卫跳槽过来，经过几轮壮大以后，即使在人数上也不输江阳夜巡卫太多。
骨干层有扬风组和追风组，独立应对A级下等的夜狂生物都绰绰有余。
更何况还有那位疾风之狼的存在。
陆扬亲自将涂当寨的人安置到了几片集中住宅区，让他们尽量居住在一起。
疾风之狼在谢天大厦拥有了自己专属的整整一层的活动区域，洪浅梦经常过来陪他。
起初，洪寨主依然时不时地带着寨民出去围猎低等级的夜狂生物，再转手卖给谢天。
但这项工作很快被实力壮大的扬风团接手。
寨民们慢慢在谢天也都找到了新工作，愿意出去围猎承担风险的人越来越少。
洪寨主也是有些英雄迟暮的感慨，不过看着寨民们过上了城里人平静喜乐的小日子，不必整天刀口讨生活，他也是由衷地为寨民们感到开心。
谢天不仅恢复了对夜狂病人的诊治，新药研发部门也是上升势头强劲。
由于红月时代交通极端不便利，在整个大越市场，谢天的市场占有率还是很低的，对外的物流配送也主要依赖康宁集团的顺风车。
但在江阳城范围内，谢天的夜狂相关药品销量已经全面反超康宁集团，价低质优是谢天制药的优势。
陆扬在西南城区的威望无人质疑，但西南城区发展的越来越好的同时，主城却有缓缓衰落的迹象。
毕竟资源就那么多，黄如海明显偏心，大把资源向西南城区倾斜。
加上齐正泽主导的夜巡卫又过分舔扬风团，导致主城的居民慢慢对西南城区和陆扬，积压了一些不满情绪。
在陆扬的规划中，谢天城仍会向着西南方向进一步扩大，他要让更多的寨民住进城市，让更多的人能拥有正常的生活。
在数十所谢天直属的学校里，陆扬跟学生们讲过同样一段话。
“他们虽然长着粉色的眼睛，有一些或者可爱或者奇怪的癖好，但并不会伤人，他们的本质和你们都是一样的。
就像你们也曾在雨天摔伤膝盖，就像你们的亲人也感染过夜狂，他们只是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受到了红月的伤害。希望你们能够更多的心疼他们，善待他们。”
渐渐地，至少在西南城区，不会再有人在大街上嘲笑另一个人的眼睛为什么是粉色的。
寨民也不再是一个贬义词汇。
……
“今天小宛在学校没有异常吧？”
陆扬从小宛的贴身护卫胡清宇手里接过书包，将他们俩迎进家门。
胡清宇喝了一口水：“自从戴上手环和脚环以后，小宛没有再失控使用神秘之术伤人了，但老师还是反应她行为有些奇怪。”
手环与脚环是黄如海特意送来的，似乎造价不菲。
“他们才奇怪！”小宛噘着嘴发怒，右胳膊止不住地颤抖，却被手环限制了元力的运转。
自从上次小宛发病以来，她意识空间里的小红月彻底不见，与小宛自身的意识完全融合为一体，难分彼此。
更加麻烦的是，从那以后陆扬已经无法通过牵引之桥帮她引渡夜狂之力。
陆扬为了防止她滥用能力伤害到同学，不得不接受黄如海的人情，收下了这特制的手环和脚环，来限制她的能力。
这手环的材料极其特殊，将小宛体内澎湃的元力压制得死死的，显然来历不凡。
小宛的额头有一道红色标记，她倔强地看着陆扬：“哥，你不如直接把我锁在笼子里当宠物养？手环、脚环都不够，还要派人监视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胡清宇解释道：“小宛，你哥他也是为了保护你，红月之心毕竟在你身体里，你一旦不小心作出出格的事情，会让陆院长很为难……”
“呸，你一个叼骨头的当然帮主人说话……”
小宛其实和胡清宇的关系还算不错，她刻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惹陆扬生气。
“闭嘴，小宛。要学会尊重别人。”陆扬神情严肃。
小宛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给我装手环脚环尊重过我一样。”
陆扬有些无奈：“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害。”
小宛笑得很甜，出嘴却无比恶毒：“说得好像你成功保护了我爸似的。”
看着陆扬默不作声，小宛越发开心，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越是亲人，越是知道刀尖往哪里扎更疼。
五分钟后，小宛推开卧室的门出来，眼眶红红地凑到陆扬身边，卷卷的头发披在肩上：“哥，对不起，刚刚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你肯定伤心了。”
刚刚那个小宛的眉心有一道红色的印记，此刻的小宛眉心则有一道白色的印记。
陆扬温和地笑了笑：“小宛永远不用跟哥说不对起，你只是生病了，我会找到治好你的办法的。只是时间可能久一点，需要你多等等。”
小宛的身体里，住着两道共享记忆，性格却迥然不同的意识。
为了便于区分，谢天的人私下里有“红碗”和“白碗”的说法。
红碗暴躁而强大，白碗温顺而弱小。
陆扬也曾以为头顶红月标志且性格暴躁的那个并不是小宛。
但随着接触的深入，他慢慢明白了，那两个其实都是小宛。
只是一个藏起了所有负面情绪，一个藏起了内心的所有柔软。
陆扬说服自己，不要对那个充满负面情绪的红小宛带有偏见，不该武断地否定小宛的任何一部分。
胡清宇神情真挚：“陆院长，小宛由我照顾你可以放心。我也很庆幸我和小宛有这样的缘分，世上那么多人，除了您之外，她偏偏无法对我出手，我照顾她最合适。”
缘分很奇妙，即使在之前没有戴上手环的时候，红小宛也从不对胡清宇出手，仿佛天然对他有好感。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陆扬选定胡清宇作为照顾小宛的人。
陆扬拍了拍胡清宇的肩：“辛苦了。”
胡清宇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你肩负着谢天已经很累了，能帮你分单一些我很开心。而且，我也很喜欢和小宛相处，如果能把准魔主级别的红小宛引导成一个善良的人，我会很骄傲。”
胡清宇的善良和坚韧，让陆扬仿佛看到了刚出发时的自己。
“对了，洪浅梦小姐让我提醒你去小雨那边一趟，她在那里等你。”厨房的锅铲碰撞声中，传来胡清宇的叮咛。
他好像完美代替了唐驰虎的位置，成为这个家的定海神针。
“好的。”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运，我有个我们~”陆扬哼着歌出门。
第七十二章 梦梦的羞耻异癖
这是陆扬为梁小雨在西南城区安排的新家。
他当时亲自参与了设计过程，几乎一比一复刻了滨湖新村的大体风貌。
内侧修建了一条运河，运河两边有垂柳与凉亭，青砖步道，古风悠然。
居住环境显著提升的同时，也保留了一些往日的情怀，取名滨湖故苑。
不同于小雨和夏语冰初见面的剑拔弩张。
洪浅梦和梁小雨初次见面就很投缘，默契地彼此欣赏，从没红过脸。
洪浅梦嫌老爹和弟弟吵闹，自己也喜欢滨湖故苑的氛围，干脆搬来和小雨一起住了。
两人成天腻歪在一起，反倒偶尔来串门的陆扬像个第三者。
陆扬推门进去的时候。
客厅餐桌上已是飘香扑鼻，热汤热菜，人间烟火。
陆扬举筷四望，其他都还好，就是泡椒凤爪这道菜，看着着实有点瘆人。
明明是鸡爪，却处理得很像人的手指。
陆扬笑了笑：“小雨，你这道泡椒凤爪，有点抽象啊。”
梁小雨扎好头发，神情慌乱地说：“煮得时间可能久了点……”
洪浅梦却拦住梁小雨：“小雨不用帮我隐瞒了，今天找陆扬来，我就已经想好了要跟他说清楚。”
陆扬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吧，一道凤爪有什么好清楚的？”
洪浅梦粉色的眼眸里有哀伤轻轻流动，咬着嘴唇，似乎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陆扬放下筷子：“放轻松点，这里就咱们三个人，你就是说你是红月党派来的卧底，现在要取我狗命，我也不会在意的，反正我也没养狗。”
小雨的眼睛笑成月牙：“想什么呢？红月党才舍不得让梦梦这么好看的姑娘来给你施展美人计。”
洪浅梦轻轻叹了一声气，慢悠悠说道：
“陆扬你知道，我们寨民除了眼睛粉色以外，一般都还有一个怪癖。”
陆扬想了想，点点头：“知道啊，比如你弟会莫名其妙吃竹子，你爸会像个孩子一样吮吸的手指。据我所知，你们涂当寨的所有寨民都在谢天登记过怪癖的种类，只有你没有。”
洪浅梦缓缓低头：“因为我的怪癖，是最见不得光的那个。”
提到怪癖，洪浅梦的身体微微躁动，似乎忍耐地很痛苦。
她忽然抓住小雨的手，将小雨的食指塞进了自己嘴里，眼神迷离地吮吸着。
小雨似乎有些害怕却没有挣脱，皓白的手腕微微颤抖，配合着洪浅梦。
陆扬绷不住了：“你的怪癖，该不会，是喜欢女人吧？”
陆扬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小雨的神情越来越害怕，却控制不了身体。
洪浅梦那两排珍珠一样的牙不断尝试咬合小雨的手指，又被她的意志阻止。
情况看起来有些危险。
陆扬来不及多想，立刻发动【斗转星移】，和小雨互换了位置。
嘴唇触碰到陆扬的手指，洪浅梦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对不起陆扬。”
陆扬深吸了一口气：“你的怪癖，是喜欢吃活人的手指？
洪浅梦神情羞耻：“不是喜欢，是忍不住的欲望。我之前之所以加入红月党，就是因为他们会定期给我送来活人的手指，冰鲜的，每一根手指的尺寸都恰到好处。”
洪浅梦说到这里，竟有些痴醉。似乎回忆起了以前顿顿有冰鲜手指大快朵颐的日子。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看起来无限美好的少女，竟然沉迷于吃活人的手指。
陆扬不再嘻嘻哈哈，有些严肃：“这种怪癖有办法戒除吗？”
洪浅梦自嘲一笑：“夜狂有办法自己控制情绪吗？这种情况被称为异癖，是红月五大灾厄的一种。
这五种灾厄分别名为，夜狂，黑梦，异癖，妄怨，双客。夜狂可以通过牵引的方式治愈，其他四种灾厄目前还没有听说过有治愈方式。”
陆扬点了点头：“我们江阳附近地区主要还是以夜狂和异癖为主，黑梦，妄怨和双客这三个，我只听公司常年在外奔走的老司机偶然提起过。”
陆扬看向小雨：“你早就知道梦梦的异癖对不对？”
小雨轻轻“嗯”了一声：“所以我最近在研究把凤爪做得和人的手指更像一些，这样也许梦梦就不会总想着吃人的手指了。”
洪浅梦有些心疼地看着小雨：“小雨这个傻妞，在我快要克制不住怪癖想要出去找手指的时候，她把自己的手指放在我嘴里，一遍一遍劝阻我，之前也总能起作用。
我其实也很害怕，怕自己万一克制不住，真得吃了她的手指。”
陆扬沉吟了一会儿：“谢天目前的确是对异癖的认知还比较浅，我回去问问一些有经验的人，看有没有可能摸索出一套治愈异癖的方式。包括另外三种红月灾厄，总有一天我们谢天都会有办法治好。”
洪浅梦舔了舔嘴唇，粉粉的眼眸无辜看向陆扬：“在此之前，我可不可以申请暂时离开谢天，出去搜集一些，手指？”
陆扬摇了摇头：“你哪儿都不能去，你不要想着异癖的欲望无法治愈，那样会加剧你对自己的放纵，就像抽烟的人总会找借口说烟瘾没法戒，说多了自己会信。”
陆扬很认真地对梦梦说道：“吃人手指，真得是很可怕的异癖，如果我们从没认识过，如果你吃了小雨的手，我可能会亲手杀了你。这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对吗？”
小雨帮忙辩解：“梦梦不会吃无辜的人的手指，她都会很精心地选择合适的目标。”
梦梦陷入沉默，从小所有寨民都教她，异癖是红月灾厄，不是她自己造成的，不应该自责。
可当她不再自责，失去了敬畏心，却吃得频率越来越高，好像吃人手指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所谓的精心挑选，可不是挑选什么无辜的人，而是挑选长度、柔软度更合适的手指。
一种负罪感，爬满她的心头。
陆扬挥了挥手，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双生暗影“陆扬”出现在房间里。
“梦梦，这个是我的暗影分身，在我找到化解的办法之前。如果你控制不住吃手指的欲望，就咬掉他的手指好了。他很快会抽取我的元力重新长出手指，应该够你吃了。”
梦梦抬起“陆扬”的手，细致地抚摸了一会儿，似乎很满意它们的品相，一口气将五根手指全部吃了进去，满足地咀嚼了个痛快。
暗影分身手指被吃掉的那一刻，陆扬的本体也感觉到一阵幻痛。
“陆扬”迅速从本体抽取元力，重新凝聚手指。
这个“陆扬”在没有接到指令的时候，毫无烟火气，永远泛着笑容。
尽管幻体不会流血，小雨还是被洪浅梦吃手指的一幕吓坏了，捂住眼睛。
陆扬搂住小雨瘦削的肩：“你要是害怕和梦梦在一起，可以先跟我回去。”
小雨睁开眼睛，语气很坚定：“不，我会陪着梦梦等她的病好。”
“看你们这不离不弃的劲，显得我好多余。”
陆扬刚准备出门离开，头探进来大喊了一声：“喂你们俩，不要对他做奇怪的事情啊，有脾气冲我来啊。”
“滚！”
第七十三章 五大灾厄（上）
回到谢天，陆扬召集身边人到楼下洗浴中心开了个小会，探讨一下最近的局势。
不是什么堕落的职场文化，主要是那老哥几个都喜欢泡澡。
果然，几个老男人在捏完肩之后说话显得分外冷静。
谈论起时局来毫无杂念，丝毫没有因加班而产生不快乐。
目前五位星主和五位魔主仍旧在西方大陆进行着拉锯战，光是传奇级夜狂生物和西方的传奇级机甲，就已经足足陨落了十五尊，战况仍旧激烈。
据说从庄成加入战局以后，星主这边总体上挽回了一些颓势，不再步步落入魔主的算计。
但总体而言，这场大战持续的时间必定旷日持久。
大越境内目前一共也就只有八座城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红月党那边，总体形势还算稳定，这也是得益于庄成觉醒为星主的这一剂强心针。
五步踏出，勘破融星领域——“我执”，神器井鬼千里认主。
庄成的故事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大幅度提振了基层夜巡卫对大越的信心。
“各位大佬，有人对五种红月灾厄比较了解吗？”陆扬问道。
老金四处看了看，回答道：“五种红月灾厄分别是，夜狂，黑梦，异癖，妄怨，双客。夜狂大家都清楚，是覆盖范围最广的一种灾厄，特点是让人失去理智，无差别攻击周围的人。
普通人最了解的也是夜狂，因此那些变异生物也都被笼统归纳为夜狂生物，这种行为相对来说是比较肤浅的。”
一阵漫长的沉默。
罗骁忍不住开腔：“老金你倒是往下说啊？等人给你鼓掌呢？”
老金挠了挠头：“我就是那种只了解夜狂的，比较肤浅的人。”
老金不合时宜的幽默感，引发群体鄙视。
洪寨主清了清嗓子：“咳咳，作为一个寨民，我对异癖也有一些了解。江阳这区域受异癖影响并不大，即使是我们外围的寨民，异癖的症状一般也都比较轻微。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异癖。”
后半句话他没往下说，也就他女儿洪浅梦的情况比较严重。
毕竟吃人手指这事儿，见不得光。
陆扬顺势问道：“洪寨主，夜狂我们知道可以通过牵引夜狂之力的方式缓解，异癖症状有类似的治疗办法吗？”
洪寨主摇摇头：“要是我有办法，我早就把全寨的人都治了，异癖毕竟丢人不是？”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梦雷缓缓开口：“我倒是知道一个通解——传说中的通解。五种红月灾厄的源头，就在五座红月神庙之中，传言说，毁灭一座神庙，对应的红月灾厄就会消失。所以想要解除异癖，只要毁掉异癖神庙即可。”
“不是李老师，你不是说老婆管得严不来了吗？”罗骁发现了盲点。
李梦雷尴尬地咳了一声：“洗澡事小，开会事大。我老婆毕竟还是一个识大体的好女人。”
“都懂都懂。”其他人纷纷附和。
陆扬的心思还沉浸在李梦雷的上一段话中：“李老师，红月神庙的位置好找吗？毁灭它难度有多高？”
老金不屑：“纯属胡扯，毁掉神庙不比杀死一名魔主容易吧？”
龙笑文：“其实倒没那么夸张，我听说，红月神庙的庙司，一般也就是无则上境级别，连准魔主都算不上，比起杀魔主来说，还是容易不少的。”
老金哂笑：“龙组长最近有点膨胀啊，也就无则上境级别？红月神庙之中危险重重，最危险的远不是庙司的修为境界，你没混过城市以外的远郊，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邪乎的事情。
况且，那红月神庙根本没有活人能进得去，就连庙司进入其中祈福，也需要神官的保驾护航。”
陆扬想到了那诡异的缸中之脑，部分赞同了老金的说法。
哪怕是无则境的夜游者，如果落入缸中之脑的算计，对他产生了过度恐惧，恐怕都没法活着出来。
这个世界并不是战斗值比大小的简单数学题，而是充满了诡异变化的复杂解谜题。
新加入的沈玄都开腔：“其实除了毁灭对应神庙之外，还有一种办法。”
沈玄都可是陆扬从阿强黑市上挖回来的宝。
当时他重伤在身，且严重受夜狂侵袭，思维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自己给自己挂了八千万的身价，把自己当商品拍卖。根本没人举牌。
陆扬果断把他拍了下来，尽心尽力给他治病，清除夜狂。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是上三境第二境无界境的夜游者，拥有霜寒领域，属于无界境中三段。
沈玄都对其他人来说价值很低，因为要让他恢复正常不仅花费巨大，而且希望渺茫。
对陆扬来说可就真是捡到宝了，他“系统仓库”里稀奇古怪的治愈技能一大堆，其中【草木回春】最是好用，只要不是致命伤，对他来说都很容易解决。
那次的拍卖，除了沈玄都之外，陆扬还有一个重大收获。
就是他现在的武器——凉骨，别的什么特点都没有，就是突出一个字——硬！
传说这根骨头是某只传奇夜狂生物的脊梁骨，被几位准魔主级别的夜游者联手击杀，宁死不折腰，死后身体都被化干净了，唯独这根脊梁骨屹立不倒。
一位炼器大师把这根脊梁骨打造成剑，命名为凉骨。
陆扬当时也是不计代价地拍下了。
毕竟无相剑被毁之后，他一直缺一把趁手的武器。
法器就暂时没需要，毕竟他有【双生暗影】。
沈玄都和凉骨，是陆扬最近比较得意的两件事。
经此一役他也是拿到了阿强夜市的钻石VIP，毕竟陆扬这次去拍卖的时候带了几十个扛钱的兄弟，其他人看到他举牌直接捏鼻子弃权。
陆扬看到沈玄都主动开口，也是心情愉悦，说明这闷罐子开始慢慢融入集体了。
“继续说，继续说。”
沈玄都：“是赐福，如果异癖神庙的庙司愿意为你在神庙中请出一道赐福，也是可以解除异癖症状的。”
洪寨主点点头：“的确好像是听说过，不过神庙的庙司普通人太难接触到了。我女儿之前也混过红月党，她长那么好看，都没机会接触庙司。最多也就是接触到了一位红衣大主教。”
沈玄都眼睛一亮：“那你女儿已经相当厉害了，主教之上是大主教，大主教之上才是红衣大主教。至少是无则上境的夜游者才可能成为红衣大主教，那可都是统御一方的人物。”
陆扬心中一动，这沈玄都路子挺野啊，对红月党的事情似乎知道很多。
洪寨主有些止不住话头：“其实那红衣大主教很喜欢我闺女，本来还说只要我闺女要嫁给她，就会亲自帮她去求庙司赐福，那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不到三十就晋入无则上境……
咳咳，但我女儿这不是已经和陆扬有婚约了吗，她就严词拒绝了那个红衣大主教。”
“原来是这样。”陆扬有些心疼梦梦，那傻姑娘光挨训，也不把这一段曲折告诉他。
“我话多了啊女婿，你就当没听见，梦梦知道要怨我的。”洪寨主有些后悔。
罗骁飞速打圆场：“洪寨主怕啥，陆扬带你来大宝剑这么逆天你都没说出去，他哪敢胡说啊。”
既然梦梦是为了自己放弃了得到赐福的机会，那一定得帮她拿回来才行。陆扬心中想道。
第七十四章 五大灾厄（下）
身穿谢天制服的服务人员往桑拿房里洒了点冰水降温，随后退了出去。
陆扬继续问道：“其余三种红月灾厄，黑梦，妄怨，双客，还有大佬了解吗？”
“黑梦大约指的是用造梦之术控制另一个人，让被控制之人分不清现实与幻觉，往往根据幻觉中的事情行动。黑梦降临，会让大批量的普通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酿成大祸。
在大越东部地区的某些地方，黑梦甚至比夜狂更猖獗。
比如我曾游历过的津蓝城，有个丈夫在厨房用菜刀砍死了妻子，一直喊她魔头，就是因为他沉溺于梦境中，以为自己在杀魔头。实际上此人和妻子很相爱，误杀了妻子之后追悔莫及，自己很快就自杀了。”
沈玄都毕竟是无界境夜游者，涉猎广泛，去过的地方更多一些。
场中众人听了都有些唏嘘，亲手杀死挚爱必定很痛苦。
陆扬想到了当时缸中之脑对自己施展的种种手段，似乎就和这黑梦灾厄很接近。
“黑梦除了作为一种超自然现象，有人能后天习得造梦之术吗？”
沈玄都点头：“有的，理论上五种灾厄，都可以作为修习神秘之术的路线，只是夜狂途径最广为人知，也最方便。
如果夜游者是凭借造梦之术晋入上三境，那他对人心的操控往往非常厉害。但造梦系的夜游者，在获得对应领域之前，战斗力往往偏弱。”
“好，下一个灾厄。”
龙笑文举手：“妄怨我知道！有妄怨症状的人，会莫名其妙对某个认识的人产生深仇大恨，如果不杀掉此人就会越来越痛苦。
我在夜巡卫执行任务时，去过大越极西之地，亲眼见过一名同事感染妄怨试图杀掉队长，最后被队长杀死。据说妄怨系的夜游者能够化怒气为力量，星主狼行，好像就很精通这种能力。”
“那么只剩最后一个了，双客。”
赤条条的老金神色复杂地看着陆扬。
陆扬：“老金你刚刚不是说你只了解夜狂吗？”
老金咳嗽了一下：“双客症状，陆院长你应该最了解。”
陆扬略加思索：“你是说，小宛？”
老金：“没错，本来我一开始就想讲这个，考虑到你情绪，就暂时没说。
双客指的是同一个人具有多种性格迥异的行为模式，未必是实指两个。听闻京都中枢夜巡卫曾有一名双客神探林铁营，此人体内有三十二个不同的人格，让他具有极强的共情能力，断案如神。
并且此人以双客大道晋入无界境，一夜间就觉醒了三十二种不同的领域，堪称惊为天人。”
陆扬听明白了，双客病症，就相当于前世通俗意义上的精神分裂。
这么说起来，妄怨就像躁郁型精神病，黑梦有点像妄想症……
陆扬对前世的精神疾病分类了解有限，也没法一一对号入座。
“不论你妹妹小宛是因为红月之心也好，其他任何原因也好，她现在的确是双客病人。我多嘴说句不好听的，在咱们这片土地，双客病人是最危险的。潜藏人格往往具有极高的攻击性，尤其红小宛上限可达准魔主。一旦爆发，会非常可怕。”
陆扬微笑：“谢老金提醒，我会牢牢记住的。目前小宛戴着手环脚环，又有胡清宇看着，总体情况还算稳定。”
罗骁说道：“说起来，胡清宇这个人和小宛还真挺有缘分的，当年在雨夜示警我们离开的就是胡清宇。小宛第一次失控，制住她的也是胡清宇。”
胡清宇本身就是出身李梦雷的追风组，性格、出身，都非常可靠，是照顾小宛的最佳人选。
陆扬起身拧干毛巾：“今晚这个桑拿会开得很有价值，让我对治疗小宛和梦梦，都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方向。就到这里了，接下来大家自由活动，所有消费挂谢天账上就行。”
最好的情况，陆扬只要分别得到异癖神庙的赐福和双客神庙的赐福，就能治好洪浅梦和小宛的病症。
洪寨主第一个兴致勃勃地冲了出去。
离开洗浴中心，陆扬、罗骁和沈玄都一起走在夜色下的谢天大道上。
罗骁情绪高涨：“每次走在谢天大道，看到咱们谢天有了自己的这么大一块地盘，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很激动。”
陆扬也感叹：“谢天是我们的家，现在这个家越来越庞大，我们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罗骁点点头：“我最近也一直在思考怎样才能帮你分担压力。我和老金商量过了，过几天他会带我去郊外寻找破境的机会。”
由启元晋入上三境，其中的凶险陆扬自己可是深有体会的。
陆扬停下脚步：“你想好了？是用感染夜狂的方式吗？”
“是的，有老谢在旁边守着，问题不大的，万一我失败了，他可以把我送回谢天治疗。我最多从此以后变成不能运转元力的普通人，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比起你当时只能走极端，我们已经幸福太多了。”
陆扬还是有些不放心，笑着说道：“现在谢天有沈玄都这样的无界境，有我、老金、李梦雷这样的无距境，更有疾风之狼坐镇，武力值其实已经足够了，你干嘛非得冒这个险啊？”
罗骁攥紧了拳头：“我知道你的目标是治愈红月，那我们终究会惹上更多厉害的角色，甚至有一天你要去闯闯五大神庙我都不会觉得奇怪。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必须也要增强实力，让你能把一些事情放心托付给我。
守护好谢天，就是我现在的信仰。”
陆扬拍了拍他的肩，特意叮嘱道：“你出去破境的时候把凌澄也带上吧，万一有紧急情况，可以让凌澄第一时间通知我。”
罗骁有点惊讶：“这么久了，你居然还不能完全相信老金？”
沈玄都笑了笑：“陆院长不是不相信老金，是觉得你罗骁的安危太重要了，不能容忍万分之一的差池。”
陆扬话锋一转：“话说回来，玄都你似乎对红月党挺了解的。”
沈玄都沉默了一会儿：“我在红月党做到过大主教，冲无则的关口被几个小人算计了，损失了一道领域，因为他们担心我威胁到红衣大主教的位置。”
罗骁眨了眨眼睛：“大主教可比江阳夜巡卫的司官还牛，到了咱们谢天不会觉得委屈吗？”
沈玄都抬头望天：“心累了，谢天对我来说就像世外桃源，这里没有那些尔虞我诈和远郊的诡异气息，每天像个普通人那样活着，很幸福。”
疲惫感，包裹了沈玄都很多年。
身处红月党，不进则退，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盘算。
在他重伤浑噩，几乎放弃自己的时刻，是陆扬给了他人生的另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