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涂当村寨（上）
陆扬飞速消化着少年的话。
涂当寨，寨民，这部分人常年生活在夜狂焦土里的村寨中，双眸粉红色，有自己的意识。
茫茫郊外，那比城市广袤数万倍的夜狂焦土里，也许藏着无数这样的村寨。
或者说，这样的村寨，可能才是当前文明的大多数。
幸存的城市，才是红月时代下的偶然。
少年忽然抱着手里粗壮的树枝啃了起来，牙齿就像锋利的刀刃，很快就把一整根树枝都吃完了。
可口腔内部毕竟柔软，不一会儿，他的嘴角流下鲜血。
陆扬就这么看着他：“你真的认为，这样吃树枝正常吗？”
少年冷冷地看着陆扬：“那我问你，喜欢吃树枝，是一种罪吗？是一种病吗？我们不该存在吗？”
这个少年似乎对自己的怪癖非常敏感。
陆扬笑着摇摇头：“我没有那么傲慢，不至于看到自己不理解的行为就认为它不该存在。我只是觉得你那样吃树枝，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如果这就是你们的不同的话，我尊重你们的不同，你们当然有生存的权利。”
陆扬带着歉意向少年鞠了一躬：“你们涂当村寨的守护神兽的确是我带人猎杀的，我向你们道歉，并且愿意承担你们的损失。以后我也会告诉我的朋友，脖子上挂着铃铛的夜狂生物，我们不会猎杀，因为它可能是某个村寨的守护兽。”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算是个还不错的上城人，东东和西西也是你埋的，你保全了他们的尸体，承担损失什么的漂亮话就免了吧，生命无可挽回。”
陆扬眼神愧疚：“失去了这两只守护神兽，你们涂当寨的安全会受影响吗？”
少年略有些黯然：“那倒不至于，村子里还有一只疾风之狼，它比东东和西西更厉害一些。我爹……族长大人很快也会驯化出新的守护神兽的。只是，我一直拿他们当很好的朋友，有些难过罢了。”
他嗫嚅着说：“你可以帮我把这两只独角虎的尸体扛回村寨吗？就说我和两只守护神兽遭到了上城夜巡卫的袭击，你路过救下了我的命。”
陆扬心念飞转，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今晚由你负责带两只守护神兽出去觅食，你却出于贪玩来到了离江阳城太近的地方，自己可能还偷偷溜进了城里一趟。你怕回去照实说会受到责罚，所以想让我帮你圆这个谎，对吗？”
少年明显有些吃惊：“你，你好聪明，如果我一开始就在附近的话，至少带两只独角虎撤走，不至于让它们和你们死磕。所，所以，你会帮我吗？”
陆扬做了个拉钩的手势。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也递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我叫洪成亮，你叫我阿亮就可以。”
“我叫陆扬。”
陆扬扛起两只独角虎的尸体，跟着阿亮向涂当村寨走去。
阿亮的脚力不俗，至少相当于启力境的夜游者。
两人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很快就到了一片浓雾的外围。
“你们涂当寨就在这迷雾中吗？”
阿亮点点头：“外人即便误入了这片迷雾，也找不到进村寨的路。”
陆扬站在迷雾之外却有些犹豫，他并不清楚涂当寨人的行事风格，万一对方发难，他很难脱身。
原本他的计划里，时间刚好过了午夜，他可以再次使用斗转星移，大不了跳到高处触发时停，配合斗转星移选定远处的物体为目标，从容脱身。
可涂当寨在这一片迷雾的包裹中，这就意味着视线会严重受阻，使用斗转星移也逃不了太远，很容易落入危险的局面之中。
阿亮见陆扬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你是害怕进了我们涂当寨有危险吗？这个你放心，我和你拉过钩，就算是朋友，我不会让我爹伤害你的。我们涂当寨，不是什么原始部落，也是要读书讲道理的。”
陆扬心中升腾起一股豪情，洒然一笑：“天地宽阔，来去随心，有什么地方不敢去的，走吧。”
陆扬跟着阿亮走进了迷雾，一路七拐八扭之下，终于拨开迷雾见村寨。
这村寨的规模远比陆扬想象得更大，视线范围内一排排的房屋可能就有上千个。
一亩亩整齐的田地里种植着某种不知名的变异作物，看起来果实还是挺饱满的，倒不至于像陆扬之前见过的变异毒蘑菇那么可怕。
这村寨应该不是完全自给自足的类型，挂在院外的衣服有些甚至还是现下流行的款式，可能村寨里有专门的采买人员。
但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获取城市里的货币，仅凭这些作物，恐怕是很难卖上价钱的。
城市里的作物果蔬都是特殊大棚下种植的，这种变异作物没有市场。
陆扬想到了某种可能，心中一喜，也许这趟涂当寨之行会有一些意外收获。
阿亮推开洪家大院的门。
族长洪传武似乎正在练习某种拳法，衣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拳路很诡异，看似往左，实则攻右，虚虚实实难以判断。
洪传武的眼睛和阿亮一样，是粉红色的。
阿亮按照和陆扬商量好的说辞，说了一下两只独角虎遇害的经过，是陆扬路过顺手救下了他的性命。
洪传武面沉如水，冷冷逼视着陆扬：“阿亮说那一小队夜巡卫战力很高，连东东和西西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一个启元境，凭什么能从他们手里救下阿亮？”
“阿亮一个小孩子，本来就不在夜巡卫的捕杀范围内，我在江阳城中有自己的医药公司，也算有些名望，他们更不至于对我下手。”
洪传武面色一变，似乎起了一些兴趣：“你在江阳城中有自己的医药公司，难道你就是那宋康宁？”
“你妈的，老子早就想宰了你了，上次你们坑了老子一车的元核！你还敢送上门来找死！”
一言不合，洪传武自说自话地一拳直直冲着陆扬面门打去。
陆扬不闪不避。
“你不害怕？”
“洪族长外表粗放，实际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不至于不知道宋康宁的年龄。”
洪传武哈哈一笑，忽然开始吮吸自己的手指。
他吮吸地异常专注，连指甲缝里的泥垢都不放过，在红月之下，显得异常荒诞，
陆扬不敢有任何表情，一旦自己对他们怪异的行为流露出嘲笑的意思，很有可能会激怒对方。
洪传武吮吸过瘾了，才心满意足地开口：“你这上城的小子倒还不错，那你告诉我你是谁？”
“他叫陆扬，就是那位谢天集团的陆院长。”
一道柔柔的女声从屋内传出来。
第四十六章 涂当村寨（下）
一位女子袅袅婷婷地走出来。
人间有绝景，世间有绝色。
陆扬自问两世为人见过不少美女，但都没有眼前这位更当得起风华绝艳四个字。
“我叫洪浅梦。”
粉色的眼眸，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梦幻迷离的情致。
阿亮似乎很怕她，小心地叫了一声姐姐。
陆扬的目光没有在她脸上过多停留，而是落在了她胸前的红月标志上。
洪浅梦微笑：“陆院长的目光不太绅士哦。”
陆扬提高了警惕：“你是红月党的人。”
洪传武目光一寒：“怎么？没有人告诉过你这高高在上的上城人，十个村寨有九个村寨信奉红月吗？”
似乎，城市是夜巡卫的天下，而红月党就藏匿于夜狂焦土的无数村寨中。
红月党至今，似乎也只拿下了一座极为偏远的漠北城。
陆扬叹息：“作为一个你口中的上城人，在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遭到过红月党的刺杀，实在很难认同你们的信仰。”
阿亮小声说：“陆扬哥哥和那些夜巡卫不一样的，他是个善良的人，他只是不了解村寨的事情。”
洪浅梦也补充道：“陆院长的确是个大好人，城中的夜狂症患者，没有一个不感念他的恩情。”
洪传武强忍着怒气：“那么我来告诉你，我们这些村寨的人，是被夜巡卫放弃的流民，是不配居住在城市的蟑螂！你满意了吗？”
陆扬思索了一番：“那我大概知道了，城市的容量有限，在最初诞生红月的时刻，一定有很多农村人想往城市涌，接受夜巡卫的庇佑。而你们，就是那些被拒绝者的后代。”
“没错，我们长期生活在夜狂环境里，眼睛变成粉红色，还产生了怪癖，那些上城人就越发不接纳我们，暴力驱赶我们。是红月党的人，传授给我们修习神秘之术的办法，让我们在恶劣的夜狂环境中，也有了自保之力。”
陆扬点点头：“换位思考，如果我出生的汉东镇是个村寨，也许我也会变成红月党的忠实信徒，位置决定立场，无可厚非。”
洪传武的脸色有了一些变化：“你是出生在汉东镇的？”
“嗯，从小在汉东长大，后来去了江阳城念书。”
“你姓陆，认不认识一个叫陆斌章的人，想好了再回答，那人可是我的仇人！”
陆扬无所畏惧地看着洪传武：“陆斌章是我的爷爷，他很早就过世了。如果他曾和你有仇，这段仇，我接下了！我奶奶说，我们陆家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爷爷的事就是我的事！”
洪浅梦的表情奇怪。
洪传武怒视着陆扬，脸上的肌肉忽然绷不住了，崩溃大哭，跪在了陆扬面前。
“好一个陆家人不惹事也不怕事，和恩公当年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你是我大恩人的孙子，就是我的孙子！不对，就是我的恩人！”
陆扬微感诧异：“你不是说和我爷爷有仇吗？不管怎样，还是请族长站起来说话吧，你是长辈，我受不起。”
洪传武缓缓起身，擦了擦眼泪：“我那样说，是怕你冒认我恩公的后人。我当年只有七八岁，饿得吃不上饭，忍不住去汉东镇偷村民挂在外面的年货吃，那风干的腊肉太香了，我吃得根本停不下来，很快就被抓住了。
村民们看我眼睛颜色不对，又是偷东西，又是吮手指的，认为我是发了疯的夜狂病人，是你爷爷护住了我，给了我吃的。”
“我永远忘不了当时的场景，你爷爷一个人拿着一副扁担，在夕阳下对抗全村人的追打，把我护在他身后。他说，我是和他们一样活生生的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他还说，你们陆家人不惹事也不怕事，谁想打这孩子就先打死他。”
洪传武陷入回忆之中。
“后来，我经过几次奇遇，当上了涂当寨的族长，也是这附近实十几个村寨公认的头领，有了一些能力，去过汉东镇。见到你奶奶，我想给她钱，她坚决不肯收，也不愿意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去年那鲸落作怪，汉东镇的人都死了，你奶奶也是那时候没的吧？”
陆扬摇摇头：“我奶奶提前到了江阳，在我那儿住了一阵，最近刚走的。”
洪传武面露惋惜：“我要是能早点见到你就好了，那样我可以和你奶奶商定着把婚事给定了。”
陆扬一脸懵：“什么婚事？”
洪传武眼神坚决：“我的女儿洪浅梦，肯定要嫁给你陆扬！我这女儿长得是丑了点，不像我们洪家人个个方脸阔唇，英武不凡。但你不要嫌弃，我们洪家陪嫁一定是很丰厚的！”
这……老族长的审美明显有点跑偏啊。
洪浅梦扶额，她就知道老爹会提这一茬。
陆扬连连摇头：“不行的洪族长，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洪传武语气不容置疑：“那就当妾！”
洪浅梦瞪大了眼睛：“老爸你脑子坏掉了，我可是你亲生骨肉！”
陆扬解释道：“现在重婚不合法的，族长，时代不一样了。”
洪传武霸气外露：“它夜巡卫的法典，关我涂当寨什么事？我说可以就可以！”
洪浅梦了解老爹的性格，知道这时候不能硬顶，上前给洪传武锤了捶背：“爸，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现在人谈恋爱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能那么快，要慢慢来，先培养感情，你说对吧陆扬？”
洪浅梦对着陆扬疯狂眨眼，粉粉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不定。
陆扬瞬间秒懂：“是啊，洪族长，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和……”
洪浅梦做了一个么么的唇语，疯狂暗示陆扬。
陆扬连忙揣摩着洪浅梦的意思接着说道：“我和梦梦的事不着急，我俩年纪都还小，等到感情深了，水到渠成，自然就好了。”
一声梦梦听得老爷子心花怒放：“好，这就是个很好的开始嘛，女婿啊，那咱们先说另一件事，你在江阳城开了那个谢天集团对吧？”
一声女婿雷得陆扬外焦里嫩：“是，您说。”
洪浅梦也是一脸无奈，她从小就被老爹念叨着说长大以后要嫁给什么恩公的孙子，一直以为这是老爹癫症的一种，就像吮手指一样，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真得遇见这个人。
此时最懵的人是阿亮，他只是想找个背锅侠，回来不用挨打。
短短半个钟头，这背锅侠成了自己的姐夫？这核理吗？
第四十七章 自家人办事
洪传武指了指远方：“你也看见了，我们涂当寨没什么别的产业，除了这些变异农田里种植了一些农作物以外，所有收入来源就是卖元核给你们江阳城，我别的本事没有，对付A级以下的夜狂生物还是有些门路的。这个等你正式过门以后啊……”
“什么正式过门？”陆扬满脑袋问号。
“就是等我们家浅梦嫁给你以后啊，我可以考虑传授给你，其实就是一门可以和夜狂生物沟通的法门。
说回正题，就是我们自从上次被假冒的康宁集团采购专员骗了一批元核走，寨里的长老就不太敢跟城里的人做生意，怕再被骗。”
陆扬听明白了：“我们谢天集团也确实是需要元核的，您卖给我可以绝对放心，现款现结，收不到钱，您不必给货。报价嘛，您直接按您的需求报，就像您说的，都是自家人。”
这批稳定的元核来源对于谢天来说也是一大利好，可以说是双赢。
涂当寨作为最底层的供货商，报价一定也不会高。
洪传武连连点头：“自家人就是好办事，有女婿你这个态度，咱们涂当寨的经济就不成问题了。好啊，很好。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我们寨里派人去江阳城采购物资的时候会有些麻烦，因为我们眼睛的颜色和你们不一样嘛，难免会有一些不方便……”
陆扬很快给出了方案：“这个您也可以放心，我派车来装元核的时候，你把需要的物资清单给我这边的人，由他们负责帮你们采买物资，等你们收到货再和他结账。”
洪传武心怀大畅：“好！女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一来就解决了困扰我们寨里最大的两个难题。阿亮，传下去，明天寨里摆宴二十桌，给我好女婿接风！”
陆扬起身：“族长，摆宴就不必了，我待会儿就先回去了。”
洪传武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是什么话，你今晚必须和浅梦睡一起！”
洪浅梦一双粉色的眼睛像刀子一样看着陆扬。
陆扬连忙摆手三连，诚恳说道：“族长，我和梦梦目前还比较生疏，感情肯定得慢慢培养，这么急，对女孩子来说不公平。还有，我在谢天也是俗务缠身，集团每天很多事情要处理的，我一天不在，他们会乱的。”
洪传武有些好奇地问道：“你那个谢天集团大概有多少人？”
陆扬计算了一番：“门诊部，研发部，行政部，安保部，地产部，后勤部，加上一些集团下属的子公司员工，加起来大约七八千人吧。”
洪传武明显吃了一惊：“女婿，你这比我牛啊，管得人比我多多了。那你事情肯定是多，忙，我管村子里这一千多户人都管不过来。好，能跟你们谢天这样的大集团合作，我就更放心了。”
得知谢天的规模以后，洪传武明显拘谨了一些：“那，女婿，我就不留你了。你们那边什么时候方便派车来拿元核呢？”
陆扬拿出手机连续发了几条短信：“大概明天晚上八点左右，我会从安保队调一队人带着现金来取货，稍后您让梦梦把你们这边的元核列一份包含报价的清单发给我，我好提前准备钱款。
另外就是寨子里需要的物资清单，也可以列一份给我，这样我可以让他们空车来的时候就备好物资，到时候卸完货直接上货。”
洪传武连连点头：“大公司的人办事就是不一样，有条理。那个，梦梦，你去送送陆扬吧，趁这个机会两人散散步，多亲近亲近。”
洪浅梦微笑：“好的，送他是应该的。”
两个年轻人并肩走在涂当寨的乡间小径上。
陆扬停下脚步，充满好奇地看着村头雕像一样伫立的狼型夜狂生物：“它，就是你们涂当寨的守护神兽疾风狼吧，看着真威风。它是A级夜狂生物吗？”
洪浅梦摸了摸疾风狼的头，后者露出极为温顺的表情：“他是一只S级夜狂生物。尽管是S级夜狂生物，他却从来不会主动攻击别人，只有当我们涂当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才会挺身而出。”
陆扬心中一惊，除了鲸落以外，他还从来没见过S级夜狂生物。
那可是堪比无则境夜游者的存在，也就比星主、魔主这样的人类巅峰略输一筹。
疾风狼看向陆扬的表情微微有些吃醋。
陆扬回应了它一个善意的眼神：“疾风狼，他很喜欢你吧，像他这样的高级夜狂生物，应该也具有了自己的思维，也会有喜怒哀乐。”
洪浅梦回身深深看了陆扬一眼：“你跟他们很不一样诶，他们会说疾风狼很聪明很厉害，但不会有人说他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有我才会这么觉得。”
“小时候我有次在外面迷路了，是疾风狼送我回家，而且他从那以后就没有离开过涂当寨，一直忠诚地守护着这里。你看，他脖子上的这只小铃铛是我那时候给他系上的，当时他可开心了。”
陆扬若有所思：“我还以为这疾风狼也是族长收服的。”
“才不是呢，我老爸他和夜狂生物沟通的能力，也是疾风狼给的呀。”
“原来如此。疾风狼就像一个很厉害的武士，守护着你和涂当寨。外围的迷雾，就是疾风狼展开的领域吧。”
洪浅梦轻轻抚摸着疾风狼的后背：“疾风狼，疾风狼，这是我老爸给我选的未婚夫，你满意吗？”
说完洪浅梦凑到疾风狼身边，仿佛在和它沟通。
洪浅梦听得咯咯直笑。
陆扬很好奇：“他和你说什么呢？”
洪浅梦柔声说：“他说你应该是个不错的人，但可能有点花心呢。”
“他还说，要是有一天，我被你伤害了。纵然远隔天涯，纵然刀斧加身，纵然与千万世人为敌，他也会一次又一次，从那无间地狱的烈烈罡风里抽身而出，化身为手握疾风真义的最强战士，亲自取你的性命。”
瞎掰的吧，这狼一会儿功夫能说这么一长串？
陆扬还是很认真地看着疾风狼：“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很荣幸死在你这样的武士手里。”
洪浅梦的眼睛里倒映着粉色的星河：“只要你别惹我伤心，就不会有那么一天啦。”
第四十八章 一线机会
得到了涂当寨稳定的元核供应，新科室顺风顺水地上线，谢天这一波的财务危机总算是安稳度过。
看到陆扬身先士卒地解决问题，集团里上下干劲都很足，就指着研发部的新药上市了。
对于涂当寨的安全陆扬并不担心，有那么一位深不可测的疾风之狼坐镇，哪怕某位星主盯上那里都得脱层皮。
陆扬乘坐办公室的私人电梯来到地下三层的囚禁室。
照例给老金带了一份他最爱的鸡腿盖饭。
老金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精光，抹了一把嘴上的油。
陆扬有些无奈：“你的囚室里又不是没有盥洗室，干嘛整天把自己搞得蓬头垢面的，像我虐待你似的。”
老金舒舒服服地躺下剔牙：“说实话，你这儿条件不错，有吃有喝，有书看，我都不想走了。”
“人这一辈子啊，奔波劳碌，不就求个吃饱穿暖吗，你这儿空调开得是四季如春，伙食也不错，我还求什么呢？躺平算了。”
陆扬不为所动：“别人跟我说这话装躺平党我信，你老金，我不信。你是一个为了成就上三境不惜在夜狂焦土风餐露宿游历十几年的人，连星主顾廷伟的武器都敢抢，你有野心，有抱负，至少是有执念放不下，做不到这么洒脱的。
哪怕你掉在井底，给你一根风筝线，你都想办法顺着风筝线爬上去，”
“你这小子，年纪轻轻，好毒的眼睛。一把老骨头都被你看穿咯。”
老金起身洗了一把脸：“说个好消息吧，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有一些眉目了，我也是在查找了无数典籍，结合自己的经验才得到了这一丝丝的线索。”
陆扬微笑：“说呗，我给你吃喝的时候没像你这么磨磨唧唧的吧？”
“常人想让自己的理性值降低，除了夜狂之风外，还有什么手段？”老金发问。
陆扬想了想：“喝酒，吃药，洗脑？洗脑可能不算，这属于认知出现问题。”
老金微笑：“喝酒、吃药、夜狂，这些外部作用造成降低理性值的方式，对你统统没用。”
“但你忽略了一点，人类有一项很特别的能力，在不需要任何外力的作用的情况下，就可以增强力量但是降低理性……”
陆扬眼睛一亮：“是愤怒！”
老金点头：“你果然是一点就通。当你放任自己的愤怒，达到几乎癫狂的状态时，和感染了夜狂的状态时很相似的，也只有那种状态下，你才有机会突破启元，晋入上三境。”
有点像赛亚人变身？
陆扬皱眉：“可我不是一个很容易生气的人。”
老金嘿嘿一笑：“那你生气起来，肯定不是人。只要你再下次极度愤怒的时候，抓住那一纵及逝的失控感，参照已有的突破启元的方式去运行元力就可以。简单吧？”
“简单？如果这方法这么简单，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宁愿感染夜狂去突破，也不愿使用这种办法了。”陆扬很清醒，不接受他的迷魂汤。
老金竖了个大拇指：“通透！这办法成功率极低不说，它比直接感染夜狂更容易误入歧途，你很可能从此变成一个杀人魔。越是对你重要的东西，你越是会毫不眨眼地毁掉它。”
陆扬思忖了一会儿：“极度愤怒的情况，代表着要么是我自己身处绝境，要么是我亲人性命垂危，我宁愿不晋入上三境，也不想经历那样的时刻。”
老金摆摆手：“你搞错了因果关系，该发生的事情不会因为你的态度而发生变化，我给你提供了思路，你在下次愤怒的时候可以试试，又没让你故意制造让自己愤怒的情况。”
老金满脸期待：“怎么样，我可以出去了吧？”
陆扬无情地向电梯走去。
“我说过，我顺利晋入上三境的那天会放你出来，你最好祈祷我不要真的疯掉。”
电梯门缓缓关闭。
老金托着腮，陷入沉思，以怒入道九死一生，看来得想别的办法脱身才行。
……
陆扬回到办公室，看着那只古朴的圆鼎。
今天就满一个月了，按照老金所说，可以重新搭建牵引之桥，让这圆鼎重新认主。
陆扬选择使用虚空之引远距离搭建牵引之桥，一切顺利。
顺着牵引之桥进入圆鼎深灰色的意识空间。
一团白色的光影漂浮其中，应该就是它的意识体。
那团光影里除了元力之外，还有一些陆扬无法理解的诡秘气息。
它传达着自己的意愿：“你只需要将我的本体挂在需要守护之人的脖子上，关键时刻我就会起作用。现在我的本体已经变成了铃铛大小。”
随后它就进入了静默状态。
陆扬退出了意识空间，圆鼎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只挂件大小的小玩意儿，躺在了地毯上。
陆扬拿起圆鼎，挑了一根好看的丝带串好。
这是他准备送给夏语冰的礼物。
自从上次之后，陆扬和夏语冰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但也是名义上的情侣。
这个过程很快，陆扬几乎都是被推着走的那方，
灯光温暖的餐厅里。
夏语冰接过了陆扬递给她的小圆鼎。
眼神充满嫌弃：“你挑礼物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品味诶，这东西也太土了。”
陆扬伸手：“不要就还给我，我送别人。”
夏语冰牢牢把它捏在手心：“做梦，你送我就是我的了。”
她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圆鼎，却发现上面斑驳的锈迹怎么都擦不掉。
只好硬着头皮把它挂在了脖子上，塞进衣服里。
挂在胸前的那一刻，夏语冰感受到一股很神奇的元力注入，心里变得异常平静。
感受到好处，夏语冰这才面露笑容：“这个圆鼎，是法器吧？似乎品级还挺高的，有什么作用吗？”
陆扬接过服务生手里的餐盘，轻声道谢，随后对夏语冰说道：“它能在你受到生命危险的时候保护你，一般来讲，无距境以下的敌人，很难破开它的防御。前提是你自己也得有元力注入哦，你最近神秘之术修习得怎么样了？”
夏语冰叉腰：“我现在是半步启元，很快就能形成元力了，厉害吧？”
“启速就启速，什么半步启元，我愿称你为夜游者境界发明家。”陆扬嘲笑她。
夏语冰哼了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从启力到启元像喝水似的完全没有瓶颈。”
夏语冰斜瞟了陆扬一眼，神情严肃：“不过我爸可说了，要等你晋入上三境才能娶我，这样他才能放心把我和夏家的产业都交给你。毕竟红月时代充满了危险和动荡。”
类似这样的小手段夏语冰有很多，陆扬从没动过求婚的念头，她一波反向抬价，反而把陆扬架了起来。
陆扬喝了一口红酒，翻了个白眼：“谁说我要娶你？我对你家的产业更没有任何兴趣。我最近养了个鱼塘，你只不过是其中一只而已。”
夏语冰揪他的耳朵：“你还真想娶那个寨民公主啊？看上他们家彩礼了？”
陆扬装作无意地问道：“万一我勉强同意娶你，又到不了上三境怎么办？”
“不可能，你天赋很高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呢。”
夏语冰感受到了陆扬的认真，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她当然知道男人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第四十九章 末日流言
夏语冰轻轻握住陆扬的手，柔声说道：“那我就悄悄嫁给你，谁也不告诉。”
两世为人，这番话几分真心几分虚迎，陆扬一望而知。
陆扬：“吃饭吧，想太远不快乐。”
陆扬本来对夏语冰也是有好感的，但有些受不了她纯用脑子谈恋爱的方式，一步步都像计算过似的。
好在，两人实际上没发生过什么，也许该重新考虑一下和夏语冰的关系了。
夏语冰嗯了一声，开始认真吃饭。
“对了，你听说了吗？网上最近很火的末日传言？”
陆扬低头吃饭：“还能比咱头顶这一轮红月更末日？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儿去。”
“有的！西方那边已经爆发了好几轮夜狂之潮了！几座古老的西方城市已经被高等级的夜狂生物占据了。”
陆扬：“西方没有夜巡卫吗？”
“见识短浅了吧，西方没有夜巡卫的，但他们有黑夜战士，而且他们和我们对抗夜狂生物的思路完全不一样。”
陆扬：“你的意思是，他们并不修习神秘之术？”
“是的，他们只相信科技的力量，而且他们认为让活人去修习神秘之术这种疯狂的力量，是一种意识上的沉沦，背离了人类的本性。他们主要利用夜狂变异所带来的能量发展科技，走得完全是另一条路线。
比如，他们利用元核作为能源创造出了黑夜机甲，而那些驾驶黑夜机甲的人，就被称为黑夜战士。一个驾驶机甲的B级黑夜战士大致与一只B级夜狂生物实力相当，以此类推。”
陆扬点点头：“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我之前刷新闻，也看到过西方的无则境夜游者，好像是叫里昂？因为颜值高好像在我们这儿圈了不少女粉。”
“嘻嘻，里昂可是我们大越的铁粉哦，西方人称我们大越的神秘之术为大越功夫，有些人很痴迷于来我们这儿求学。里昂是个大越通，多次去夜巡卫京都中枢访问，和某位星主的关系还很不错。”
陆扬还是不太理解：“既然西方有与夜巡卫类似的黑夜战士机构，为什么没能挡住夜狂之潮？”
“所以才说是末日的征兆啊，西方的这一波夜狂之潮太猛烈了，光S级夜狂生物就已经出现了18个，甚至还出现了几位传奇级别的夜狂生物。”
这种阵容光是听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
陆扬微怔，他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词：“传奇级别，比S级更高一级？”
“对，传奇级别的夜狂生物智力已经与人类没有区别了，外表也和人类很接近。实力大约相当于一位准星主。”
陆扬陷入回忆：“传奇级别夜狂生物才相当于准星主？那星主，真有这么强吗？”
夏语冰面露不屑，准备打击一下陆扬的嚣张气焰：“你是想说你逼退千瑭魔主那次吧？首先，千瑭魔主的领域和规则之力都是辅助型，并且她当时几乎全部的力量都注入在鲸落身上，全力与狼行星主对战。
正面战场看似是鲸落对狼行，其实是千瑭对狼行。
另外，参商剑，本来就被誉为神器中的神器，在你当时那个距离，只要一剑刺中千瑭的要害，纵然她贵为魔主，还是会死的。所以她不惜自爆领域也要逃遁。”
夏语冰看着陆扬：“你后悔过交出参商剑吗？你几乎成为一位星主诶？这是再大的民间集团都无法相提并论的荣耀。”
夏语冰明显非常非常崇拜星主。
“不后悔，以我当时的实力，不交出参商剑麻烦无穷无尽。而且，我对被安排好的生活完全没有兴趣，我想走我自己的路。”
夏语冰微微有些失望：“我以为成为星主，是所有男孩子的梦想呢？那可是真正的盖世英雄！”
陆扬微笑：“如果世人只有一种梦想，那只说明一件事情，这世界已不再有梦想。”
夏语冰嗯了一声，似乎有些不高兴，觉得陆扬与自己的想象，似乎有些出入。
陆扬话到嘴边，最终没有开口。
……
陆扬去蛋糕店买了一份小宛最爱的冰淇淋蛋糕，随后独自去商店挑了一份礼物。
今天是小宛的生日，本来他想邀请夏语冰一起去，但因为最后两人想法的小分歧，他最终没能说出口。
也好，小宛过生日，只有家里人的话，她应该更自在些。
其实，回想自己与夏语冰的感情，更多的是发自一场怦然心动，没有足够的支撑，有点像空中楼阁，谈婚论嫁，还太早太早。
结束了下午的工作，陆扬刚进家门。
小宛就欢呼雀跃地扑了过来：“哥你又给我买礼物啦！”
唐大厨的声音远远从厨房传来：“难得你还记得小宛的生日，最近你回来的越来越晚，我还怕你又赶不上今晚的饭呢。”
陆扬笑了笑：“小宛的生日我怎么会忘呢。”
陆扬检查了一遍小宛的身体，那小红月依然处于沉睡状态，似乎已经放弃了占据小宛身体的想法。
陆扬心头一阵松快，自从摆脱了星主的身份，他最大的担忧就是小宛体内的红月之心，现在总算是可以暂时放下了。
一家人一起吃完了晚饭，小宛也吹了生日蜡烛许愿完毕。
唐驰虎和陆扬在阳台聊了一会儿。
“陆扬，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家做饭有点空虚，我毕竟才不到四十，想出去做点事。”唐驰虎说道。
陆扬：“姑父，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可以去谢天上班啊，家里这边除了医师之外，我会再雇一个保姆，小宛的生活起居你不用担心。”
唐驰虎摇摇头：“我去谢天还不是沾你的光？我想靠自己的本事做点事情，毕竟我也有一把力气。”
陆扬有些担心：“姑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现在外面情况并不稳定，而且我们谢天的对头也不少，你去城区上班的话，可能会有人找你麻烦。”
唐驰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有麻烦就解决麻烦好了，你陆扬这一路走来摆平了多少麻烦，我作为你的长辈，难道还怕麻烦？”
这些天陆扬也感觉到唐驰虎长期在家有些闷闷不乐，难得状态这么振奋，实在不好再多说什么。
毕竟唐驰虎曾经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一直让他憋在家里，对他来说的确是一种折磨。
陆扬点头应允，心里盘算着私下里调拨几个安保队的人护着唐驰虎就行，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
回到自己房间，陆扬打开华果电脑，查看了一下最近西方被夜狂之潮入侵的新闻。
虽然能搜到的消息不多，但偶然流出的惨烈照片还是对陆扬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冲击。
网上的信息似乎被墙掉不少，江阳城的那位司官，似乎带有比较强的倾向性。
看战报还以为是西方黑夜战士势如破竹，夜狂之潮大势已去呢。实际上根本不是这回事。
上头越是极力封锁消息，陆扬越是担忧。
如果有一天，江阳真得遭遇了同等规模的夜狂入侵，自己有没有能力保护那些在意的人呢？
扬风小组配合陆扬亲自下场，极限也就是击杀A级夜狂生物，那S级夜狂生物怎么办？甚至还有可能出现那传奇级别的可怕存在。
陆扬终于打定了主意，该去远郊游历一圈了，离开自己的舒适圈，经历几场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之战，体会过绝望和愤怒，才有可能一窥上三境的风景。
临走之前，还得做些准备。
“哥哥，你要出远门是吗？”小宛的嘴上沾着蛋糕，依依不舍地看着陆扬。
陆扬怜爱地说：“哥哥回来以后，会变得更强，可以更好地保护小宛。”
小宛转过身，背向陆扬，嘴角抽搐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五十章 话别
临行前，陆扬在谢天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对接下来的工作做了一些细化的安排。
目前谢天普通夜狂病人的收治数量已经显著减少，营业的重心已经向高净值上三境客户倾斜。
在合理排班的情况下，基层医师们可以至少14天不需要清理夜狂。
另外许婉清在有充足元核支持的情况下，也能够定期为医师们清理夜狂。
这个因素也考虑进去的话，陆扬这次离开的期限可以放宽到两个月左右。
新药研发部门有薛如贵盯着，一切工作也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这个不需要陆扬担心。
扬风组五人沉默听完了陆扬的游历突破计划。
龙笑文有些担心：“陆院长，用极端愤怒来刺激自己晋入上三境的办法，我也听说过，但这风险很大，从夜狂状态晋升失败至少还能救回来成为普通人，以怒入道，一旦失败就没有机会了。我认为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份，不必冒这种险。
哪怕放眼整个江阳夜巡卫，上三境的夜游者也是很稀少的，有几个还是咱们谢天的朋友。即便真得撕破了脸，我们扬风组死战不退，至少也能击杀一位无距境。下三境的敌人更不用说，不说我们扬风组，谢天的安保部就可以帮你治得死死的。”
陆扬：“我倒也不是怕江阳夜巡卫，毕竟一口锅里吃饭。我是怕我们这里也会出现类似西方的夜狂之潮，最近关于末日的传言引起了很大的恐慌，我不算是一个乐观的人，得早做打算。多一分实力，带兄弟们逃生的时候就多一分机会。”
罗骁往前走了一步：“陆扬，如果你确实想好了，就带我一起去吧。作为安保部的队长，本来保护好你应该是我的职责才对，我也想晋入上三境！”
陆扬摇摇头：“你必须帮我看着谢天才行，涂当寨那边进货事宜，包括我家人的安全，这些都要靠你盯。这些甚至是比我这趟游历更重要的事情，只能交给你。还有，我之前交代的地堡计划也得靠你推进，那是最坏情况发生时我们最后的退路。”
陆扬打算在西南城区地下修建一座地堡，当最坏的情况发生时，让谢天的人能够躲在里面保命。
罗骁想了一会儿，郑重点头：“我会帮你看好家的。”
孟不凡站了出来：“龙笑文和罗骁是安保部的主心骨，许婉清要负责给医师们清理夜狂，整个扬风组里，最适合陪院长你出行的，就是小太爷我了，这趟我跟您走。”
凌澄明显不服：“当我空气是吗？我才是整个扬风组最锋利的一把刀。”
陆扬笑了笑：“小太爷跟我走，凌澄你留下来帮罗骁，当出现无法解决的问题一时间又联系不上我的时候，你这把最锋利的刀可以自行出手。造成天大的麻烦，我回来扛。”
随着陆扬的一锤定音，其他人也不再有异议。
孟不凡打包好行李，来找陆扬报到。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陆扬神色纠结：“我想向一个人道个别再走，这趟出去，未必能回来了。”
孟不凡坏笑：“是去找梁小雨吧？”
“啊？”陆扬明显有些吃惊，“这你不猜夏语冰，不太合理吧？”
孟不凡混不吝性格，有话直说：“上次在你家我就看出来了，你心里更在意的是小雨。夏小姐知道你要去找突破的机会，肯定是开心大过担心。
她喜欢的就是那种脚踏五彩祥云，身披金色战甲迎娶她的盖世英雄。人家心比天高。”
……
梁小雨从小货车跳下来，试图独自搬起那崭新的红色沙发。
努力了好一阵子，沙发只挪动了几厘米，汗水倒是布满了额头。
她喘着粗气擦去汗水，对着驾驶座里的司机说道：“师傅，您可以帮我把这个搬上楼吗？我付您工钱。”
司机摇开车窗挥了挥夹着烟的手：“我是靠技术吃饭的，不干这种苦力活的，你这小姑娘找邻居什么的帮帮忙吧。”
说完司机扔掉烟头，转动车钥匙，发动小货车离开了。
梁小雨看着十几米开外的楼梯，心里有些沮丧。
陆扬忍不住想去帮她，被孟不凡拦住。
孟不凡伸出手指了指前方。
一名俊朗的年轻男子从楼梯口的阴影里走出来。
“不用担心，小雨，我过来帮你了。”
梁小雨露出惊喜的表情：“你怎么来啦？”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看起来很阳光：“你妈说你们今天置办了新家具，我就过来帮忙咯，哪有让女孩子独自搬家具的？”
“区区沙发，看我无敌旋风小超人的。”
年轻男子做了个秀肌肉的姿势，然后沉下腰，一声轻喝，将沙发整个扛在了肩上。
梁小雨充满崇拜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英雄。
小雨真是傻，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中二的奇葩？
陆扬心里一黯，本来那束目光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中二的奇葩呢。
孟不凡低声说道：“你不是要去道别吗？现在去呗，刚刚不让你去，是怕人男朋友误会。现在该去了，你杵这儿不动下蛋呢？”
陆扬终于鼓足勇气，刚迈出去两步，又停下了。
梁小雨“哎呀”了一声，崴了一下脚，屈腿摔在地上。
可能是刚刚用力过猛，伤到了小腿的肌肉。
年轻男子连忙放下沙发，很小心地扶小雨起来。
他的动作很绅士，丝毫没有逾矩，而且眼神里的关切也很真实。
应该是个很靠谱的男人。
陆扬转过身，戴好兜帽。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去打扰呢？
他此前心里最大的疑虑，就是分不清自己对小雨的好感是来自前世的记忆，还是此刻的感觉，如果是前者，他觉得这对小雨来说很不公平。
陆扬背身刚走了几步。
“陆扬？”
陆扬离去的脚步不停，双肩微颤：“不是，谁会取这么土的名字。”
梁小雨甩开鞋子，光着脚一路小跑，仿佛忘了小腿的疼痛，迅速绕到陆扬身前。
她就这样看着陆扬，咬着嘴唇，不开口。
陆扬眼神飘忽：“你，午饭吃了没有，我并不是来请你吃饭的，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可能得出去一趟……”
梁小雨努力控制着眼泪，绽开笑颜：“你既然这么说了，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陆扬郑重点头：“会的。”
梁小雨突然飙高音大喊了一声：“表哥，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陆扬。”
两人相视一笑，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仲夏的万千繁景，心头的万千辗转，也便消融在这无声的对望里。
陆扬的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选择。
第五十一章 引火烧身
离开江阳城后。
陆扬和孟不凡开车一路吃着零食哼着歌，向东南方向进发。
一直开到车没油了，才收拾好补给品弃车步行。
红月时代出行成本很高，备用油箱耗尽后，车常常只能扔在半途。
两人一路厮混得很熟，孟不凡已经懒得管陆扬叫什么院长了。
叫一声小陆子，陆扬也得缩着脖子应着。
这里已经到了夜狂之地的深处，植物也没几株正常的了，每一步都潜藏风险。
还好孟不凡的纸上经验比较丰富，一路指点陆扬，哪些植物碰不得，要绕开走。
陆扬一路叫嚣：“为什么不出来几只夜狂生物让我练练手，你把危险的地方都避开了，咱们搁这儿踏青呢？”
当一只C级变异巨蟒破土而出的时候。
陆扬却吓得掉头就跑，眼睛都不愿意睁。
独自持长枪应敌的孟不凡大无语：“小陆子你不是狂得厉害吗？怎么刚遇到一只C级夜狂生物就吓成这样？”
陆扬双手捂住眼睛：“少特么废话，老子最怕蛇了，你赶快把它干掉，然后带我离开这里，我一秒都不想多呆！”
孟不凡一套利落地梨花枪法，找准空挡，斜撩直刺巨蟒七寸，干掉了这只C级夜狂生物。
孟不凡干脆原地支起篝火，来了一顿大蛇羹。
陆扬打得时候抱头鼠窜，吃起来那是奋勇向前，每一筷子都直戳大蛇要害，似有星主之姿。
在这之后小陆子越发抬不起头来。
不断四处观察的孟不凡忽然神情凝重：“前面好像有人正在和A级夜狂生物激斗，我们要趟这浑水吗？那伙人多半是寨民，对我们上城人可是有敌意的。”
陆扬果断向前：“我这趟出来就是干架的，怕什么，上！”
“你出来干架破境，你总让我上什么玩意儿？”
大约十几个寨民将一只A级夜狂生物铁甲熊围住。
这十几个寨民身上大多挂彩带伤，气势上却丝毫不输，杀气凛然。
陆扬和孟不凡站在高坡处秘密观察。
“这铁甲熊也是重力领域？”
孟不凡点头：“上三境第二境无界，共分九段，一般来讲，下三段的无界境生物，只掌握三种基础领域之一，这三种基础领域分别是，力场领域，治疗领域和固守领域。重力领域是力场领域中最常见的表现形式，大多数普通的A级夜狂生物都是这领域。”
“所以这铁甲熊在A级夜狂生物中也是吊车尾的存在？”
孟不凡提醒道：“你不要小看它，别忘了那只差点让我们扬风小组团灭的赤眸虎也是你所说的吊车尾的存在。”
“你觉得这帮寨民和这铁甲熊哪方取胜的概率高一些？”
“两方身上都带伤，铁甲熊的伤势更重一些，这波寨民基本都是启元境的好手，应该是他们寨子里的勇士，对抗夜狂生物的经验很丰富，不好判断。”
说话间。
一位寨民勇士率先出手，挥舞着流星大锤连续击打铁甲雄的头部。
恼怒的铁甲熊刚想还手，被一名举盾的寨民勇士稳稳挡住。
那勇士一身奇力，竟然顶着铁甲熊的攻势让它动弹不得。
陆扬看出那举盾勇士本身元力波动不算强横，只是那过硬的身体素质完全不讲道理。
孟不凡低声解说：“你看他们的战法思路和我们扬风小组基本是相同，有先攻者，有重伤害，有护卫者，有辅助，有蓄势待发的刺客。”
十几名寨民勇士打得相当有条理，阵型不断变化，却始终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在。
陆扬看得很心动：“你说咱们把这十几个寨民勇士雇了得花多少钱？”
孟不凡鄙夷：“寨民最看重集体和亲人，不会愿意背井离乡去上城的，而且你看他们粉色的眼睛，去了上城会受到很多歧视。”
铁甲熊收缩领域，发动极限重力，瞬间将那举盾的寨民勇士踩入地下。
恰在此时，刺客寨民勇士拔身而起，一柄短刀直刺铁甲熊的头颅。
铁甲熊偏过头躲过大部分攻势，只有额头留下一道醒目的刀痕，鲜血喷溅。
陆扬点评道：“这位刺客寨民比起凌澄差了些火候，如果是凌澄抓住这个机会，一定可以击杀这只铁甲熊。”
被彻底激怒的铁甲熊抱起刺客寨民勇士，重重把他摔在地上。
其他寨民想要支援，却被极限重力领域压得直不起身。
刺客吐出一大口鲜血，瞬间失去了意识。
铁甲熊原地起跳，借着极限重力，想要将这刺客踏成肉泥。
陆扬刚准备出手。
一道红色的身影蓦然出现，挡在刺客身前，轻轻抬起右手，凌空一指。
那铁甲熊蓄足力量的一脚竟怎么踏不下来。
红衣人单手结印，身后瞬间凝结出五把红色幻剑。
陆扬喃喃自语：‘这就是无距吗，好特么帅啊。’
随着红衣之人左手的挥击，五把红色幻剑洞穿铁甲熊的身体，当场断绝生机。
十几名寨民勇士倒头就拜：“浊夜将至，红月永恒！拜见主教。”
陆扬反应奇快，立马提起孟不凡发足狂奔。
“你还看你妹啊，再不跑留下来过年吗？”
孟不凡醒悟过来，立马学着陆扬的样子，运足元力，贴地滑行。
“传令附近七十二城寨，疑似有夜巡卫探子混入，看到眼睛不是粉红色的陌生人，格杀勿论！”
“是！”
主教留下一道命令，迅速追赶上去。
主教的传令声响彻整片天地，陆扬和孟不凡都暗道不妙。
但眼下最急迫的，还是来自这位主教本尊的追杀。
陆扬低头碎碎念。
孟不凡：“你特么念什么咒呢？”
陆扬神神叨叨地说：“我在计算我们两方的速度差，按他刚刚进场救人的速度算，此人大约还有40秒就可以追上我们。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回头，拼命往前跑，我会有办法追上你的。”
陆扬飞起一脚揣在孟不凡后背。
随后目光锁定两块变异巨石，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塞了进去。
主教追赶上来，却没有第一时间凝聚幻剑攻击陆扬，而是有些好奇地看着陆扬令人费解的行为。
他勾了勾唇角：“这就是你们夜巡卫投降的方式吗？”
卡在两块巨石之间的陆扬充满了安全感：“主教大人营养不错，比我胖一些，要受苦了。”
第五十二章 山中夜话
负手而立的主教心头猛然袭过一阵不安。
下一刻，被卡在巨石裂缝中脚不沾地的就成了他自己，并且他连呼吸都无法做到，脸上写满了惊恐。
想要凝聚元力却完全做不到。
突然间窒息的感觉对一个人造成的恐惧是非常大的，因为他会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呼吸了。
陆扬扔下一句话：“别太慌，一分钟就好了，感念我的不杀之恩，你也不要追杀我了啊，乖。”
随后他彻底爆发体内元力，速度竟比刚刚快了五倍不止，显然他的极限速度比这主教更快。
主教心下骇然，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启元境，竟然有这么多手段。
陆扬之所以没有趁机杀这名主教，纯粹是因为此人先前救寨民的行为。
他想到洪浅梦也是红月党的人，如果仅仅因为身份不同，就对这个人下死手，不太公平。
说起来，他和主教以及A级夜狂生物之间，存在着一种循环克制的关系。
陆扬对付有领域的夜狂生物很难，因为近身会被领域克制，远程无相剑的威力又大打折扣。
主教杀A级夜狂生物从容潇洒，但是被斗转星移和狂风绝息克制得死死的。
在脑洞能力就绪的情况下，陆扬并不怕无距境的夜游境强者，毕竟老金那么离谱的他也打过了。但他对无界境的夜游者，一定是毫无胜算的，因为领域离开元力依旧可以短时间运转，狂风绝息封不住具有领域的无界境夜游者。
一分钟终于过去，主教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被巨石卡得难受，缓了两口气瞬间运转元力崩开巨石。
几名寨民勇士追了上来：“主教没事吧。”
主教深深看了一眼远处的小黑点，挥了挥手：“那两人应该不是夜巡卫的人，更改刚刚的命令，抓活的。”
见识过陆扬那骇人的神通，主教心里也清楚，凭那些寨民勇士想活捉那两个人只怕没那么容易，最多给他们的行程造成一些困扰。
他此时还有别的事要忙，也不想再深追了，化身残影，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陆扬很快就追上了孟不凡。
随后跟着他来到一处看起来非常隐蔽的山洞。
四周安静地出奇，似乎连夜狂生物们都默契地齐齐避开了这里。
孟不凡拿出两只罐头，递给陆扬一只：“你跑的比我快很多，要不是为了照顾我，早就跑了对不对？”
陆扬敲了一下他的头：“伙伴之间相互照顾不是应该的吗？我不敢看大蛇，你不也帮我打死了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
孟不凡很认真地说道：“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不要管我，一定要逃走。不然我对你来说就是个累赘，没有任何用处。”
“瞎说八道，没有你，我下次遇到大蛇拿头打？放心啦，接下来不会有人追杀我们的。”
孟不凡不信：“我刚刚可是听到那主教对我们俩下了格杀令的，我俩的眼睛颜色那么明显，根本藏不住好吗？”
陆扬神秘一笑，拿出两副大宝贝。
孟不凡：“这东西好神奇，你的眼睛真得变成粉色了！”
陆扬无情嘲讽：“直男真可怕，美瞳都不认识。还没谈过女朋友吧？”
孟不凡害羞一笑：“只有过一个暗恋对象。”
陆扬：“那就抓紧表白啊，你撺掇我跟梁小雨道别的时候不是很勇吗？”
孟不凡挠头：“我暗恋的那位，人家小孩都三岁了。”
陆扬竖起大拇指：“你浓眉大眼的居然是个曹贼，这我是没想到的。”
孟不凡：“呸呸，我暗恋她的时候她还没嫁人呢。”
两人嘻嘻哈哈闲聊了一会儿，孟不凡的心态恢复了正常，不再认为自己是个累赘，甚至又开始叫陆扬小陆子。
陆扬出去找了些柔软的茅草回来，铺了两个床铺。
两人一人躺一边，却没什么睡意。
孟不凡：“小陆子，我听集团里的女员工流传，你拒绝了成为星主的机会？”
陆扬矢口否认：“别听她们瞎掰，她们还说我拒绝过高媛媛和李知恩呢？你觉得可能吗？”
“就是说嘛，我想没有一个夜游者能拒绝成为星主，拯救世界诶，超帅的！”
陆扬岔开话题：“你为什么离开夜巡卫？”
孟不凡犹豫了一会儿：“我可能，有点怕死，觉得自己做不到夜巡卫要求的，死不旋踵。我很喜欢你在安保大队守则里写的一段话，你说如果一场战斗没有取胜的可能，请带着良心活下去。所以我是因为怕死才来谢天的，是不是很丢人？”
陆扬：“怕死有什么可丢人的，怕死说明你活明白了，感受到了做人的乐趣，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孟不凡：“小太爷我，可能比一般人更怕死一点。五岁的时候，一个邻居老婆婆给我糖吃，是我没见过的巧克力糖，我就把她手里的糖都拿了过来，藏在了衣服兜里。她当时想要回去一颗尝尝，我舍不得给她，她就对我笑。
可是一周以后啊，我就参加了那个老婆婆的葬礼，她躺在透明的水晶棺材里，一动都不动。我把糖从兜里掏出来，想给她吃，想看她笑。巧克力糖都融化了，而她，也没有再对我笑。
当时我就懂了，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个爱笑的人，不能再笑，一个爱吃糖的人，不能再吃糖。你说世上哪里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呢？”
陆扬在黑暗中无声微笑：“对啊，所以当我们遇到下一个要吃糖的婆婆的时候，一定要把没融化的巧克力糖给她，一定要和她一起笑。是死亡，教会了活着的人要珍惜，对吗？”
孟不凡：“对，珍惜。”
两人的对话声渐渐小了下去，各自沉入梦乡。
半夜，孟不凡摇醒陆扬：“你有没听到奇怪的声音？”
陆扬摸了摸脸：“这里居然好像有风？”
孟不凡起身向着黑暗的山洞石壁走去：“有风说明有气口流通，不止外面这一个入口。”
他摸到石壁上的一个小洞，用力拽了一下，石壁轰然倒塌。
石壁的另一侧竟有一堆白骨。
陆扬掏出打火机四处照了照，白骨旁边的石头上还写着一段话——缘到自有破壁时。
洞内更深处，则是不可窥视的浑浊黑暗。
第五十三章 洞中奇诡（上）
显然这具白骨没能等到让它破壁的缘分。
陆扬口称得罪，顺手拿了一根白骨，作为棍子使用。
两人往内洞深处走了一阵，空气越来越湿凉，诡异的氛围越来越浓厚。
孟不凡停下了脚步：“我们要继续进去看看吗？这可能是某个夜狂生物的迷窟，里面也许藏着它搜罗来的变异法器也说不定。”
法器这东西并不是人为制造的，大多是一些古老的东西，长期暴露在红月中，产生了离奇的变化。
有些凶性难驯，就被视为夜狂生物斩杀；另一些能为人所用，就有了法器这样的雅号。
陆扬看了看那不可捉摸的山洞深处，摇了摇头：“万一这迷窟的主人是A级以上的夜狂生物，我们俩的小命可能都得丢在这里，再珍贵的东西也得有命花才有意义，还是退回去吧。”
孟不凡点了点头，与陆扬一起沿着进来的路往外走。
足足走了十分钟，却没有看到刚刚破开石壁的那个入口。
“我们好像迷路了。”孟不凡无奈。
陆扬拿着刚才捡的白骨指了指地面的记号：“我一路过来刻画了标记的，我很确定我们进来的入口就是这里。”
孟不凡四处看了看，表示认同：“你的标记应该是对的，但是入口和剩余的骨头都不见了。”
“这个山洞有古怪。”陆扬的眉头紧紧皱起。
“你看！”陆扬举高手里的打火机。
火苗不断朝着不同的方向摇摆。
陆扬说道：“这山洞里的风向在不停变化，几乎每一秒的风向都和上一秒不同。”
一种强烈的直觉袭向陆扬的心头，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里的打火机。
打火机竟没有向下坠落，而是就那么漂浮着。
陆扬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正对着打火机的位置。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双脚也慢慢离开了地面，这小块区域是失重状态。
随着他的双手划动，借助空气阻力，陆扬的身体慢慢上升。
“小太爷傻看着干什么？和我的步调保持一致，我们上去看看。”
随着陆扬慢慢向上滑行，腾出了位置。
孟不凡也学着陆扬的动作向上滑行。
上面似乎有一个岩石铸成的平台。
陆扬紧紧抓着平台下悬垂的石头，往并未失重的区域慢慢攀登。
最终顺利来到了岩石平台的正面。
孟不凡咽了一口口水，这这个岩石平台上表面居然是一个极为规整的圆面。
陆扬大声说话壮壮胆气：“老子用圆规画都画不到这么圆。”
当然，比起随时改变的风向和扭曲的重力，这个圆反而显得比较平平无奇。
孟不凡拿出应急手电，四处照了照。
“上面还有一个相似的圆形岩石平台，也许，一直向上，就是出路！”
两人知道，一直向上也可能是死路，但人在困境里忽然有了通向未知的方向，总是愿意试一试的。
陆扬定了定心神：“这样我们先把这整个圆台搜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孟不凡问道：“分开搜还是？”
陆扬拿出一根绳子：“我们俩还是栓一起吧，这鬼地方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陆扬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把那一截白骨扔掉，最终还是把它放进了包里。
至少这根骨头能让陆扬相信，曾经入口确实是存在的，否则在这鬼地方待久了疯了都有可能。
事实证明，陆扬是对的，这圆台有些地方竟然空心的，一脚踏空会极速下坠。
不是失重的那种下坠，而是超重的下坠。
但是因为两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又有绳子拴着，一人下坠，另一人可以运转元力将伙伴提上来。
即便同时下坠，绳索也会暂时挂在平台上，两人可以借力迅速爬上来。
就这么第三次化险为夷后，孟不凡惊魂不定地喘息：“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了。这不是迷窟，而是更可怕的疯窟！”
疯这个字来形容一个洞窟，总有些奇怪，可在当下，陆扬竟觉得疯窟这个词竟然无比贴切。
这根本就是一座发了疯的洞窟，它的里面藏着发疯的物体，发疯的物理规则。
孟不凡补充道：“传说中，没有一个正常人能从疯窟里活着走出去，想要出去，必须先让自己疯掉。”
陆扬突然唱歌：“传说中你为爱甘心被搁浅……”
孟不凡扶额：“这么紧张的环境，你也能犯突然唱歌的老毛病？”
陆扬笑了笑：“传说还有美人鱼呢，所以说传说也没必要全信，就是个捕风捉影的事，集中精力把这圆台搜寻完吧。”
两人总计搜到一只打不开的小木箱，一团快要腐烂的绳索，一只沉重的圆铁块，一串生锈的钥匙。
陆扬拿到钥匙的第一反应就是试试能不能打开那小木箱，结果连锁眼都插不进去，显然是不匹配的。
但他还是把钥匙收进了包里，这有可能是个关键性的道具。
孟不凡摆弄了一会儿小木箱：“我们要不要暴力砸开这只箱子。”
陆扬不太肯定：“万一，这货是潘多拉魔盒怎么破？”
“那就扔了？”
陆扬依然不太肯定：“万一里面藏着逃生的关键物品怎么办？”
孟不凡摊手：“我看你已经快要被逼疯了。”
陆扬深吸了一口气：“好了，圆台搜索完毕，可能有用的东西也就是小木箱和钥匙，咱俩把它们先收好，下一步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到上一层圆台。”
忽然，一阵尖锐可怕的嘶吼声响彻整个山洞，又迅速消失。
孟不凡身体微微颤抖，脸上抽动出不受控制的微笑。
陆扬也觉得心脏有些难受。
陆扬试图动用虚空之引帮孟不凡清楚夜狂毒素，却发现他的元力很纯净，并没有受夜狂污染。
可为什么孟不凡看起来会有些不正常呢？表现得很像夜狂病人。
陆扬握住孟不凡的手：“你还好吗？”
孟不凡连续进行深呼吸，情绪终于稳定了。
“没事，只是那叫声，让我本能地有些害怕。”
害怕？
陆扬突然大笑起来。
孟不凡吓得后退两步：“小陆子，你还清醒吗？”
陆扬做了个比心的姿势：“没事，我只是发现了一个盲点。”
孟不凡松了一口气：“什么盲点？”
陆扬微笑：“除了愤怒之外，另一个能自发性降低理性值的办法，无限接近夜狂病人的办法。”
“不必像迷失那么耗时而辛苦，也不必像愤怒那么极端和危险。”
陆扬抬头，看着上方神秘莫测的圆台。
“是恐惧。”
孟不凡有些茫然。
陆扬几乎忘了，前世也是有克苏鲁这个概念的，它意味着无限的恐惧与混沌。
前辈夜游者们仅仅用迷失和愤怒来刻画红月克苏鲁，本身就是一种误读，迷失和愤怒，只是恐惧的表象。
恐惧让人不知所措，恐惧让人无能狂怒。
无限的恐惧才是最接近克苏鲁力量的状态。
陆扬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晋入上三境的机缘，就在此间。
第五十四章 洞中奇诡（下）
孟不凡取出两块小巧的类似徽章的电子元件，将其中一块固定在陆扬的胸前。
“这是什么？”
“这是显示实时理性程度的参数计。我之前在夜巡卫的时候，去一些特殊地区执行任务时会被要求佩戴这个，它能反应佩戴者当前的意识情况。”
陆扬看到自己胸前的参数计目前是绿色的。
“这参数计倒是挺方便。”
孟不凡解释道：“参数计反应的主要是意识清醒程度的相对值，只有绿色，黄色，红色三个区间。
绿色代表清醒，黄色代表基本清醒但会有无意识的动作，红色代表着几乎失去理性。看到队友的参数计呈红色时，需立即远离。”
“也好，挺直观的，就是说，当胸前这块参数计变成红色的时候，就有了晋入上三境的机会。”
孟不凡苦笑：“也可能是疯掉的机会。”
陆扬看了一眼头顶的下一块圆台。
“担心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现在的重点是如何去到上面那块圆台。”
孟不凡跃跃欲试：“这个高度，我感觉我勉强能跳上去。”
“那试试。”
孟不凡选定一块比较坚实的地块，运足元力，拔身而起。
地块瞬间塌陷，孟不凡借到的力大打折扣。
距离悬垂在最下面的石块只差一点点。
陆扬也尝试了一下，几乎是同样的结果，这和他们自身的元力无关，只取决于脚下岩石所能提供的支撑力。
孟不凡接连跳塌十几处小岩块。
陆扬拦住了他：“你再这么跳下去，这一层的圆台都快被你跳得塌完了，想想别的办法吧。”
“我们冷静想一想，第一层圆台，我们是靠着重力上来的。这片圆台虽然没有重力向上的区域，但一定也有一些特殊的技巧，而不是靠蛮力上去。”
“或许破关的技巧就藏在这个小木箱里！”
陆扬取出小木箱，一只脚踩住。
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横看竖看。
这都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木箱。
他猛然挥动无相剑，从侧面劈砍。
小木箱毫发无损，连一道痕迹都没留下来。
但受到撞击后，里面似乎有活物在挣扎。
吓得陆扬连退了好几步。
但陆扬“惊喜”得发现，自己被吓到的一瞬间，胸前参数计的绿光黯淡了一些。
果然，我的绝对理性值是相对于夜狂等外部环境来讲的，自己主观上的情绪波动依然会产生理性值下降。
也对，如果理性值绝对无限大不变的话，人就不会有喜怒哀乐等情绪流转了。
孟不凡拿出自己的菊花枪一顿狂捅，同样无法打开这小木箱。
陆扬来回踱步，仔细思考着这些道具之间可能的关联。
用打火机点着刚刚捡到的那一大团烂麻绳，生起火。
然后把小木箱放在了火上。
孟不凡恍然大悟。
它虽然够硬，但是它燃点低啊。
木箱损毁的刹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蹿了出来。
明明只是C级夜狂生物，陆扬却被吓得当场痛哭。
这特么，是一只蛇！
它现在正缠在陆扬的脖子上。
“救命啊小太爷，蛇！蛇！”
陆扬眼角余光发现孟不凡似乎也正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
孟不凡对着空气胡乱挥手：“妈呀，救命啊，好大的蟑螂！”
看来箱子里，装着每个人各自最害怕的夜狂生物。
只能自救。
陆扬根本动弹不了。
那滑溜溜恶心的蠕动感，吐信的嘶嘶声，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血脉压制。
“妈的，为什么不是我去打蟑螂啊！”
陆扬内心呐喊。
大蛇一口正要咬上陆扬的脖子。
被陆扬用两根手指紧紧夹住蛇头。
他看一眼蛇头恐怖的样子，都会疯狂掉理性值。
陆扬胸前的参数计已经显示黄色了。
蛇的嘶嘶声竟仿佛在说话：“我是假的，你看孟不凡那边，哪有什么蟑螂？他明明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让我咬，不要怕。”
去特么假的，这只大蛇真得不能再真了，它的身体越盘越紧，几乎快要让陆扬窒息。
陆扬想斩这大蛇，可恐惧让他浑身瘫软无力，两条腿都立不住。
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陆扬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是啊，你看孟不凡那边，这应该只是一团幻影，放弃抵抗就好了，干嘛要让自己那么累呢。
好累啊。
陆扬的夹住蛇头的两根手指几乎快要松开。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念头，也许破解这幻象的办法就是让这大蛇咬上一口。
率先挣扎出来的孟不凡远远喊道：“斩了它，我这边的蟑螂是幻觉，你的那条蛇是真的！小宛和小雨还在等你呢！”
陆扬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运转元力挥动无相剑，将大蛇斩成蛇段。
蛇段依旧在蠕动。
陆扬剧烈呕吐。
孟不凡迅速将蛇段清理到了圆台之下，避免对陆扬造成二次伤害。
陆扬大口喘息：“设计这个山洞的人是魔鬼吗？太恶心人了。”
孟不凡也咀嚼了一番刚刚的事情：“打开箱子，跳出来两只夜狂生物，一只是真的，一只是幻觉，分别是我俩最害怕的东西。
我看到你的蛇是真的，以为自己的蟑螂也是真的。你看到我的蟑螂是空气，以为缠在脖子上的蛇也是假的。”
好毒的玩笑。
陆扬呕吐完以后精神竟有些亢奋：“有意思，不就是玩游戏么，那就玩儿好了。”
孟不凡给陆扬拿了一瓶水。
陆扬又以为是蛇，吓得差点栽倒。
孟不凡惨惨一笑：“胆都吓破了，还在这儿玩游戏呢。”
陆扬强撑着站起来，喝了一口水，参数计逐渐从浅红色变成了明黄色。
“我想我已经明白这个迷窟的路数了，第一层是C级的恐惧木盒，那么上面每一层，应该都有一只更高等级的恐惧木盒。只要我们都闯过去，应该就能脱身。”陆扬逐渐恢复思考能力。
孟不凡没有陆扬那么乐观，甚至有点想打退堂鼓：“也许上面一层比这一层更凶险呢，这一层目前好歹没有生命危险，要不我们就呆在这一层吧。”
陆扬喝了一口水：“你没觉得在这里呆的越久，心情越低落，意志越消沉吗？我怕我们在这一层多停一会儿，连找出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笼罩在孟不凡心头，他仰头看着上面一层的圆台，总觉得心里有道声音在催促自己逃离。
第五十五章 第二层圆台
“你之前是怎么找到的这个山洞的？是有人给你指了路，还是随机找的？”
陆扬一边思索着剩余道具的关联，一边问道。
孟不凡挠了挠头，陷入了迷茫：“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山洞的位置挺隐蔽的，我怎么刚好找到这疯窟呢？就是逃命的时候本能得觉得这里很安静，很安全。”
远郊荒蛮之地的山洞极多，有人说那坑坑洼洼的地势是红月给大地造成的伤口，里面那些诡异的产物，就是大地的脓血。
除了普通山洞之外，比较少见的是迷窟，疯窟，凶窟三种稀有洞窟，其中疯窟出现的概率又是最低的。
陆扬想了想：“那应该算是这山洞找到了我们，而不是我们找到了山洞。你可能是无意识间被牵引过来的。”
几番思索，陆扬最终目光锁定在那只过分沉重的圆铁块上。
他向孟不凡招招手：“小太爷，你来试试搬这圆铁块。”
孟不凡气沉丹田，一声怒喝，又崩掉了脚下的一小块岩石，赶紧把圆铁块放下。
陆扬在附近空跳了几下：“这边重力系数是正常的，这一块铁不应该这么沉啊？看来不是受到重力作用，而是受到了其他什么力的作用。”
陆扬拿过孟不凡的枪头试了试。
“你这枪头不是铁的？”
“不是，它是由特殊合金打造而成的……”
陆扬打断他：“你身上有其他铁制的东西吗？”
孟不凡从包里翻出一枚硬币，刚摊开手心，硬币咻地一声向上飞去。
最终一声清脆地撞击声，似乎吸附在了上一层圆台的下面。
陆扬抢过他的包，又拿出一枚硬币靠近圆铁块，这一枚硬币被吸附在了圆铁块上。
圆铁块的上表面和大圆台的下表面可能是同极相斥，所以才会那么难搬动。
陆扬心中有了七八分的笃定。
他走到圆铁块旁边，用无相剑的元力剑刃插在圆铁块和地面之间狭小的缝隙里。
“待会儿我把这圆铁块翻过来的一瞬间，咱们俩一起跳上去。转换磁极，排斥力应该会变成吸引力，我们就借助这圆铁块，攀到上面一层平台去。”
孟不凡心领神会，收拾了一下东西，作出了一个准备好了的手势。
陆扬猛然撬动圆铁块，用力将它翻转过来。
圆铁块果然像之前那枚硬币一样飞速向上而去。
陆扬和孟不凡同时原地起跳，稳稳站在了圆铁块的表面，借着强大的磁力一路向上。
瞅准时机攀上侧面悬垂的石块，顺利到达了第二层平台。
成功破关的喜悦暂时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惧，两人互相击掌，各自加油鼓劲。
比起刚到达第一层的摸不着头脑，此时两人已经淡定了许多，也不再需要绑绳索。
各自老练地一步一步试探脚下的地块是不是结实，同时飞速搜索有用的道具。
然而，这次除了正中央的那一口大缸，什么都没有。
两人远远地绕着那大缸绕了一圈，毫无收获。
那瘆人的尖叫声再度出现。
孟不凡咽了一口口水：“其实，我们对付不对付那口缸里的怪物应该没什么影响对吧？要不咱们直接想办法去上一层？”
陆扬摇了摇头：“这一层什么线索都没有，不去调查那口缸，我们怎么去上一层？”
尖锐的惨叫声出现的频率慢慢变高。
在一步一步接近那口大缸的过程中，孟不凡感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此时两人基本可以确定，那瘆人的惨叫声，就是从这缸里发出来的。
阵阵飘忽不定的阴风里，还夹杂着某种难以描述的恐怖味道。
“小太爷，你一向比较勇，上缸口看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别啊陆院长，你想想，万一那里面藏着满满一缸的蟑螂……光是想想我心脏都撑不住。”
陆扬瞪大眼睛：“一缸蟑螂算什么，你想想这么大一口缸，里面万一要是只盘了一条蛇，那是多么恐怖的画面。”
“石头剪刀布！”
经过三局激烈地猜拳博弈，陆扬取得胜利。
去缸口率先观看第一眼的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孟不凡身上。
孟不凡拍了拍自己瑟瑟发抖的双腿，试图把腿上的肌肉拍醒。
几次失败后，终于僵硬地弹跳成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蛤！”
陆扬吓得闭起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观察着孟不凡的状况，担心他暴毙。
孟不凡一脸懵地落回地面。
陆扬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什么情况啊，你倒是说话啊？”
孟不凡摸了摸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那个，那个大缸上面，竟然有个看起来严丝合缝的盖子！”
陆扬无语：“缸上有盖子，你就揭开看啊，你怂什么呢？”
孟不凡异常冷静且智慧：“我已经看过一次了，轮到你了。”
陆扬试图转移话题：“咱们俩这情况，就像两个胆小鬼看恐怖片，本来没啥的，互相吓个半死。要换罗骁那种心大的来啊，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在缸里游泳了。”
孟不凡依旧冷静且智慧：“那你倒是去游啊，看我干嘛？”
陆扬暗戳戳逼近大缸的位置，拿出无相剑，试图使用伸长的剑刃把大缸上面的盖子给顶开。
孟不凡从包里拿了件衣服加上，然而体温升高并不能减轻内心的恶寒。
无相剑缓缓伸长，终于成功触及盖子。
“是谁掀起了老子的头盖骨！”
头，头盖骨？
陆扬瞬间石化，无相剑都吓缩了。
稍远处的孟不凡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瞳孔一缩，直接当场晕倒，口水洒了一地。
陆扬看着胸前深红色的参数计，感觉自己的五感已经窜味了，鼻子闻到了恐怖的声音，眼睛看到了恐怖的味道，嘴里全是恐怖的画面……
他脑海里残存的那一点点灵光，促使他开始默默运转大周天，试图借着这股恐惧打破启元瓶颈。
可是随着他有意识地运转元力，参数计的颜色逐渐从深红变浅，甚至变为黄色。
这是个悖论，由于他自身体质的原因。他越是专注去思考破境的事，大脑就越清醒，就越难进入破境所需要的状态。
毕竟他的实际理性值是无限大的，除非自己有意识摆烂，否则不可能掉san的。
破到最后陆扬的参数计直接变成了绿色，陆扬懊恼地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大缸上。
“干！”
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一阵可怕的尖锐嘶吼声后。
大缸睁开一双深红色的眼睛，看着陆扬。
“打人可不兴打脸哦，我的朋友，嚯嚯嚯。”
第五十六章 缸中之脑（上）
陆扬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在心中冷静过了一遍江阳城的事情，迅速稳住了理性值。
只要他有意识保持清醒，理性值回归的速度就会很快。
“你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在这里？”
大缸露出僵硬的笑容：“你这小子，一开口就是终极三问，让我怎么回答呢？”
“我是一口缸，缸里装着我的大脑，也可能是你的。”
陆扬吐出一口浊气：“缸中之脑？”
大缸发出刺耳的笑声，通体颤抖，缸顶的木盖几乎快要被抖开。
陆扬有一种强烈的被窥探的感觉。
“这次你叫什么，还是陆扬？”
陆扬：“我们见过？”
“我们见过很多次，可你总是不认得我。这不怪你，哪有人能认得自己的大脑。”
陆扬指了指自己的头：“我的大脑在这里，你不要臆想了。你是你，我是我。”
“你是你，我是我？嚯嚯嚯嚯，你又怎么证明，你自己不是这缸中之脑呢？你又怎么证明，你眼前的一切，不是你幻想出来的虚妄呢？如果我是你幻想出来的，你又怎么能说，你不是我呢？”
陆扬冷静地看着大缸：“我不需要证明，当缸和脑能分别被定义的时候，这就是个毫无意义的悖论。我选择我需要的方式活着，不为真理而活。幻想与现实，正义与邪恶，究竟如何去定义，都与我无关，我有我自己的选择。”
“嚯嚯嚯嚯，如果连你的自由意志都是虚假的呢？你以为自己在做自由选择，其实不过是一遍又一遍重走命运安排好的老路……”
缸中之脑的话语声中，掺杂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陆扬捏紧了拳头：“我只需要你告诉我，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是打破你这口烂缸吗？”
陆扬怕蛇，但并不怕脑花，涮火锅时猪脑花可是一绝，想想就流口水。
大缸面露敷衍的恐惧：“不不不，当然不是，只有我才能指点你逃出去，过去也总是这样的。”
“来来来，你先看看我的眼睛，它们像红宝石一样好看。”
陆扬下意识地被大缸的红色眼睛所吸引。
只一刹那，意识沉入一片湍急的漩涡。
黑暗。
摄人心魄的黑暗。
引人沉沦的黑暗。
陆扬猛然睁开了眼睛。
白色的天花板，淡淡的消毒水味，暖黄色的月亮，清新怡人的风。
他的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上面绣着江阳医院的全称。
梁小雨惊喜地说道：“陆扬，你终于醒啦？”
她的眼眶黑黑的，似乎刚熬了一个通宵。
陆扬舔了舔嘴唇，声音干哑：“小雨，我好渴。”
梁小雨赶紧倒好开水，仔细地吹了吹，喂陆扬喝下去。
“我怎么会在江阳医院呢？是扬风组救了我吗？我为什么没在谢天的特护病房？”
梁小雨有些发懵，旋即温柔一笑：“陆扬，你前天晚上在我婚礼上犯傻，跳进了湖里。
还好婚礼宾客中有个游泳教练，是他把你救起来的。
你睡了很久，可能做了很多的噩梦，过会儿应该就好了。”
一阵剧烈的晕眩，是了，这里的月亮是暖黄色的，不是红色的，这边才是现实？
难道从在江阳中学苏醒开始，一切都只是一场大梦？
陆扬还有很多话想跟小雨说。
小雨却向着门口甜甜一笑：“老公，你来接我了？”
陆扬的心脏像被针扎似得疼了一下。
“陆扬，你醒啦？你这小子，太不够意思了，我，你，小雨，咱们仨高中就在一起玩了，你居然在我俩婚礼上玩跳湖？
你是不知道，从你落水到现在，小雨都还没跟我洞房呢？一直在这守着你，你说我这婚结得冤不冤？”
小雨又羞又气得锤了他两下。
陆扬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他的名字，王腾。
王腾笑了笑：“现在你醒了我们也就放心了，今晚小雨就可以回家陪我了。对了，我给你在土澳留学的妹妹小宛打过电话了，她坐最快的航班回来看你。你那几个前女友我都没帮你联系哦，我知道你最烦她们。”
陆扬挣扎着起身，甩掉吊针，抓住小雨的手，虚弱地说：“你别走，别和王腾结婚，我们在一起，我们重新开始。”
王腾深吸了一口气：“陆扬，你现在松手，我就当你是开玩笑。”
陆扬的眼睛里完全没有王腾，低声不断说着话：“那天我没有坐反火车，你的那张票也不是我买的，其实都……”
王腾一拳又一拳打在陆扬脸上：“真是欠打的癞皮狗，要不是看在我们公司袁总和你有大项目没完结，前天晚上我就不会让我朋友救你！你活该！你给我把身体养好，把袁总的项目做完，然后你再去死，死远一点，明白了吗？”
“王腾你干什么！”小雨扶起陆扬。
陆扬挑衅地看了王腾一眼，把嘴里的血丝吐在他的皮鞋上。
“上学那会儿你就喜欢舔宋朗，舔完宋朗舔我，舔完我舔小雨，舔完小雨舔袁飞，你这一辈子除了会舔会狗叫，还会干什么？汪汪汪！”
“我特么今天就弄死你！你那项目我不要了！”王腾拿起床头的水果刀抵着陆扬的脖子。
陆扬惨笑：“来，用枕头捂死我，别用刀，现场适当伪造一下，钱给到关键人，很容易蒙混过关的。你要真能杀了我，我还敬你是个男人。可你不会的，就算杀了我没人抓你你也不敢，因为你怕袁飞啊，你怕这项目黄了袁飞让你滚蛋。”
“可偏偏是你这样的人，和小雨结婚了。”陆扬哭得像个孩子。
王腾摔下水果刀：“你怎么就长不大呢？脑子里就那点破事儿？你好好干事业，咱们两家公司继续合作，要什么没有啊？我们还是朋友，最真最好的朋友。你要小雨，我让给你，去，现在就去，隔壁病房空着呢，我给你们望风！”
王腾双手扯住陆扬的衣领：“你刚刚不是狂吗？去啊？去啊！怂包！”
陆扬不愿再说话了。
因为梁小雨哭了。
梁小雨跑出了病房，王腾追了出去。
陆扬知道，梁小雨和王腾已经不可能了，梁小雨和自己，也不可能了。
有些事一旦用力过猛，就会变成永远的死结。
本来自己效仿李白，来个跳水抱月而亡，帅得一匹，也算给这槽淡的人生来个完美谢幕。
怎么偏偏就，没死成呢。
陆扬穿着病号服，离开住院部，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和一瓶酒。
“想突然地高歌，任何地方也像开四面台……”
陆扬停住脚步，他感到一丝不对劲，这医院里里外外，怎么一个穿白大褂的都没有？
现在时间是晚了点，但值班护士总应该是有的啊。
第五十七章 缸中之脑（中）
一旦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经不起推敲的地方就越来越多。
陆扬张开虎口瞄了一下月亮的角度，刚刚在病房窗口月亮和地平线的夹角就是这么大，这么长时间没动过？
回到便利店，收银台处身穿绿色马甲的老人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陆扬问道：“刚刚给我结账的那位大叔呢，我有点事找他。”
姑娘露出一个怪异而标准的笑容，没有说话。
陆扬看向手里的烟盒，十分钟前他记得很清楚是黄壳的黄鹤楼，怎么变成了蓝色的煊赫门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在昏迷之前，真得是在小雨的婚礼上吗？
整个住院部的灯一下子全都熄灭了。
陆扬站在休息处的鹅卵石散步盲道，大脑胀痛不已。
我是谁，我在哪儿，从哪儿来，往哪儿去？
两侧的灌木丛里，突然游出来十几条菜花蛇。
陆扬撒腿就跑。
可是怎么都跑不快，大脑明明命令双脚全速前进了，双腿却只是僵硬地蠕动。
他不去看蛇，他有一种直觉，只要自己不去看蛇。
蛇就永远追不上来。
他跑到地下停车场。
进了电梯，按下住院部顶楼。
来到楼顶，他松了一口气。
这一定只是个噩梦，在噩梦中，只要从高处跳下，就一定会醒。
陆扬喘着粗气来到楼顶的围栏边。
“哥！”那是21岁的小宛。
陆扬面露惊喜：“小宛，你怎么回来了。”
小宛的脸上挂着泪痕：“哥，你不要犯傻，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了，你死了让我怎么办？”
陆扬感到这个世界忽然又变得真实起来。
住院部的灯渐次点亮，楼下有白大褂的护士来回走动。
但陆扬很确定，这仍然是在梦里，他必须想办法走出去。
陆扬微笑：“小宛，哥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一个人保重自己。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以后一定会很幸福。”
陆扬坚决地越过栏杆，在小宛的尖叫声中，纵身一跃。
信仰之跃！
在他极速下坠的过程中，世界迅速变模糊。
没有摔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脑壳开花。
而是落在了泳池里。
陆扬呛了好几口水，被人救到泳池边。
梁小雨一脸嗔怪：“你不会游泳，干嘛带人家来游泳池啊？我以为你会游呢，就推了你一把。还好是在浅水区，不然出事了吓死人。”
陆扬觉得这一幕好熟悉，他几乎是凭着记忆说出了下面的话：“因为想看你穿泳衣啊。”
梁小雨笑出两排洁白的牙，把毛巾扔他脸上：“讨厌！”
陆扬转动脖子，他感到游泳池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飘向他。
还是在梦里！
陆扬起身迅速奔跑，想找到一个比较高的位置，只有从高处跳下来才能逃出去。
跳下去的那一刻一定要反复提醒自己，会摔得四分五裂，否则会出现泳池这样的干扰项。
可是泳池周围的人已将他团团围住。
陆扬开口质问：“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先生，你的精神出了一点问题，总是想自我伤害，我们必须保护你！”
陆扬恶狠狠地说：“我不需要你们保护，给我一栋楼，我要跳下去！”
陆扬被几个保安模样的人按在地上。
他出现在一片忙碌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没有楼梯，只有电梯，电梯是坏的。
几个专家似乎正在讨论，如何对他进行治疗。
陆扬温顺地说：“我想去洗手间。”
其中一个专家指了个方向。
陆扬看到一个小隔间，飞速钻了进去。
保安们疯狂拍打着小隔间的门。
困在噩梦里的自救方法，第二步，当梦里的守卫有意识控制你跳楼倾向的时候，用头撞墙。
几乎在小隔间门被撞开的同时，陆扬奋力将头撞在墙上。
脑壳开花。
“要你不要爬砖墙，你非不听话，被砖头砸了吧。”奶奶的眉头轻皱，露出几分疼爱与无奈。
陆扬四面看了看，这是在奶奶家小院中的天井里。
花坛里的牵牛花真好看，香气直往鼻子里扑。
奶奶往灶台里加了两把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是大铁锅里的鸡汤。
陆扬抬头，天空开始飘雪。
一片一片，绵延无尽，可雪花落在他的皮肤上，烧灼滚烫。
这是热雪。
陆扬趴在天井的水泥地上，从他的视线看去，自己好像攀岩在一堵高墙上。
他想象着自己从高墙往下坠落。
雪花越来越大，大如枕席。
陆扬真得坠落下去。
他大喊了一声“奶奶”，仿佛被拽入了时空通道。
陆扬猛然坐起，大口喘息。
元力灌满他的身体。
天上挂着那轮熟悉的红月。
陆扬出现在了那疯窟的洞口处。
“陆院长？孟不凡呢？我们接到了他发出的紧急求救信号。”
龙笑文焦急地问道。
他的身后站着，凌澄，罗骁，许婉清。
陆扬捂着头：“我不太清楚，我在这疯窟的第二层被一只大缸怪物给催眠了，好不容易才醒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洞口处。
可能，孟不凡还在这个疯窟之中，可能，他也被那大缸怪给催眠了。”
罗骁镇定说道：“没事的陆扬，你先平复一下情绪，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龙笑文有办法破开这疯窟。”
陆扬想到了什么，有点着急：“罗骁你和凌澄怎么可以来这里，我让你们盯着江阳城的，我妹妹，姑父还有小雨，他们怎么样了？”
罗骁微笑着宽慰他：“他们都很好，我在他们身边都安排了靠得住的人。”
陆扬微微摇头：“不对，不对，你不是罗骁，罗骁答应了我保护好他们，就一定不会离开一步，你不是罗骁。”
陆扬伸手指向凌澄：“你也不是凌澄，凌澄永远不可能这样充满恭敬地看着我。”
陆扬愤然起身：“这里，依然是梦境！”
龙笑文有些无奈：“陆院长在疯窟之中，心智受损严重，你们还是先把他带回谢天治疗吧。营救孟不凡的事情，就交给我和许婉清好了。”
陆扬毫不犹豫地拔出无相剑，将眼前四人统统击杀！
幻觉罢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他们流出的血液，竟然如此温热而真实！
第五十八章 缸中之脑（下）
陆扬再度陷入自我怀疑。
难道，这四人都是真的？
绝不可能，如果是真人，怎么可能组织不起像样的反抗？
他们四个可都是启元境的好手。
也许他们完全没想到我会出手？
刚刚那一剑的确是太快了，快到陆扬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动杀念。
陆扬的心头产生了一丝忐忑，只要回到江阳城，一切都会有答案。
他心里大概知道，之前那一连串梦境的缔造者就是那缸中之脑。
它造梦的能力很有限，小场景里破绽少。
但到了江阳城，以江阳城的体量，缸中之脑编织的梦境必定破绽百出。
就像之前在医院里，它会漏掉构建护士一样。
陆扬一个纵身跳到极限高度，想要触发时停，然后寻找距离江阳城最近的目标物交换位置，使用【斗转星移】。
时停没有被响应。
陆扬无声地笑了笑，是了，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缸中之脑并不知道有无限脑洞系统的存在。
哪怕它侵入自己的大脑，也获取不到关于无限脑洞系统的任何信息。
陆扬看着面前的石壁，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预感。
他用手指轻轻拂去石壁上的灰尘。
两只血红的眼睛浮现在他面前，邪恶又勾人心魄。
陆扬毫不犹豫地用无相剑扎入其中一只眼。
痛苦地嘶吼声中。
梦境画面瞬间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陆扬回到了疯窟中的第二层圆台。
面前伫立着那只瞎了一只眼的缸中之脑。
大缸愤怒嘶吼：“你怎么敢，伤害我！”
陆扬很认真地看着它：“我真得很讨厌，一个恶心的大缸，在我脑袋里游泳。很讨厌！”
大缸浑身颤抖：“你能走出梦境完全是因为我的造梦能力还不成熟，你根本没有办法区分现实与幻想！也许，你现在仍处在一个庞大的梦境里，只是那位造梦者的造梦能力比我强了千万倍！你想过吗？”
陆扬拔出无相剑：“我不在乎，无论这个世界是真是假，只要其对我来说为真，并且我没有办法逃离，那么它就是真的！”
“不要试图再蛊惑我了，放我出去，或者，死。”
陆扬感受到大缸的气势不断衰弱，似乎自己越是恐惧它，它的能力越强横。
自己越是蔑视它，它的气息越孱弱。
大缸的一只眼睛彻底熄灭，无奈叹息：“带着你的朋友去第三层圆台吧，出口在那里。
“怎么上去？
大缸：“只要你认为自己可以，就能够跳上去。”
陆扬明白了，之前自己和孟不凡都因为恐惧而预先认为自己不可能那么容易跳上去。
越是这样想，大缸的这个领域规则就越是强悍，会产生一定的逻辑变换来支撑他俩的恐惧。
陆扬抱起孟不凡，一跃而起，来到了第三层圆台。
第三层圆台的边缘有一座桥，径直通往洞外。
只是洞门处似乎有一层浅红色的光幕封锁着这里。
陆扬唤醒孟不凡，大致和他说了一下目前的处境。
缸中之脑的声音清晰地传递过来。
“圆台的中央有一个石桌，石桌上有一只瓷碗，碗里有两颗药丸，一颗蓝色，一颗红色。”
“然后呢？”
“服下其中一颗，可以顺利从那洞口的封锁中走出去；服下另一颗，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这是疯窟的规则，我没有能力改变，即便你杀了我也是一样的结果。
记住哦，你们俩必须同时服用药丸，破解进禁制的能力才会生效。嚯嚯嚯嚯。”
陆扬和孟不凡四目相对。
“顺嘴一提，成功从这疯窟里出去的人，会突破无距境，嚯嚯嚯，这是通关者应该获得的奖励。你们先想好谁出去，谁留下。我再告诉你们，哪颗药丸能够出去。”
陆扬一声冷笑：“被你耍了这么久，我要还是那么容易相信你，怕不是跟你一样，脑袋里全是猪大肠！”
陆扬顺着石桥走到山洞门口，运转元力，用无相剑狠狠劈向那浅红色的光幕。
和当年他试图用参商破开千瑭的领域一样，剑劈砍像劈在空气上，人却始终走不过去。
所以，这个用来封锁的光幕，其实就是领域的边界。
“这回该相信了吧。你们俩商量一下吧，谁出去，谁留下。”
孟不凡面露挣扎的神色，让他和这只大缸怪呆在一起，不出一天，他肯定会疯掉死掉。
他下跪哀求陆扬：“陆扬，我不能和这大缸怪呆在一起，你了解它，不怕它，你暂时留在这里好不好，我出去以后马上让扬风组来救你。”
陆扬叹息：“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陆院长，这让我很为难啊。”
下面传来大缸怪阴恻恻的笑声：“好啊，我最喜欢这种戏码了，每次都那么让人兴奋，嚯嚯嚯嚯，快选快选！”
陆扬看着孟不凡：“给我一个让你出去的理由，记住，是给我的理由，不是你自己的理由。”
孟不凡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我出去以后到了无距境，一定拼死守护谢天，拼死保护梁小雨，夏语冰，然后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去。无距不够，我就练到无界，无界不够，我就练到无则。无则不够，我就拼命成为准星主，星主……总有一天我会救你出去。”
陆扬气笑了：“意思你出去会照顾好我的家产，照顾好我的女人……听起来，还真是感人肺腑啊。而且你这画饼的本事比我这当老板的还溜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小太爷你有星主之姿啊？”
孟不凡流出眼泪：“陆扬，我知道这些听起来很没有道理，因为你自己出去能做得更好。但我真得不能死，我老娘还躺在病床等着我照顾，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做。”
陆扬无奈地看着他，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感伤：“那我呢？你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吗？”
“孟不凡，你只说你怕死，我也理解你怕死。但是一个怕死的人，只懂得自己的生命珍贵是不够的，也必须懂得，别人的生命同样珍贵。我对你很失……”
孟不凡忽然一记冷枪挑穿了陆扬的肚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鲜血顺着枪杆滴落。
“别找借口了陆院长，你无非是想从我说的话里找到一个借口，找到一个让你可以心安理得杀掉我的借口，你，装，什，么，高，尚！想要活命，谁都没错，那就比谁更狠！”
第五十九章 尘埃落定
陆扬是真没想到孟不凡会悍然出手，他的这一步行动太跳跃了。
跳跃到陆扬来不及告诉他，一定会有两个人都能出去的办法。
“恐惧，使人勇敢！多么刺激！嚯嚯嚯嚯。”大缸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下面圆台飘来。
孟不凡拔出枪头抵着陆扬的脖子：“少装死了，这一枪最多让你失去行动能力，你还得和我一起服用药丸呢！你乖乖吃药，我会给你留全尸的。”
陆扬沉默地看着孟不凡的表演。
他知道，孟不凡只是用过度的张狂来掩饰内心的慌乱和恐惧。
孟不凡大着嗓门问道：“大缸……前辈，我俩已经决定了，由我出去，能出去的药丸是什么颜色？”
“嚯嚯嚯，当然是蓝色，你让陆扬那小子服下红色就可以。一定要同时吃哦。”
孟不凡刚想把红色药丸强行塞陆扬嘴里。
陆扬冷冷看着他，自己主动张开了嘴。
孟不凡急不可耐地把蓝色药丸吞了下去，生怕违背了大缸怪说的“同时”两个字。
刚吃下去孟不凡就感到神清气爽，体内的元力像大江大河一样奔腾不息。
那是一种他此生从未体会过的澎湃感，仿佛瞬间走上了人生巅峰。
孟不凡双手握拳，轻轻向前推出，元力离体，操控着圆台上的一块小石头。
“好美妙的感觉，这就是传说中的无距吗？”
他心中豪情无限，正想发表一番这一路走来的艰辛感言，向陆扬讲解一下世界的真实与残酷。
脑袋轰然炸开！
肢体茫然地抽动了两下，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随后，重重扑倒在地，死得透透的。
陆扬吐掉嘴里的红色药丸，他一直用元力包裹着药丸，没有接触到口腔。
旋即发动治愈脑洞能力【草木回春】，胸口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一个小小的贯穿伤对走治愈系路线的陆扬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嚯嚯嚯，蓝色的是假的，红色的当然就是真的，陆扬你傻了吗？吞下红色药丸，你就能到无距！你就能出去！”
陆扬一脚将红色药丸踩碎：“如果我是你，两颗药丸一定都能让人爆头。局面都在掌控中，凭什么放出去一个呢？”
下一刻，一个纵跃过后，陆扬连人带剑就直接出现在了大缸怪的面前。
大缸怪有些慌乱：“你干什么？吃了那红色药丸你就能出去了。我好心帮你骗死了那小子，你怎么不领情呢？你现在舔干净地上的药末，还来得及。不仅能出去，还能晋入无距境哦，你不心动吗？”
陆扬用无相剑的剑身轻轻拍打大缸的身体：“两颗都是假的，不论最后两人怎么尔虞我诈，斗得惊心动魄，都不可能有人活着出去。”
“两颗药丸的故事，就是你放在第三层的恐惧魔盒，通过对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让我们互相猜疑憎恨，最终落入你的圈套。”
大缸怪恢复了镇定：“嚯嚯嚯嚯，你可真是厉害！第一层的真与幻，第二层的虚与实，第三层的假与假，你都闯过来了。我决定赐予你最珍贵的奖励！”
“第三层圆台的石桌下面，还有一只小碗，里面装着一颗……”
陆扬催动无相剑，声势浩大的一剑利落斩开了那口大缸。
脑组织一裸露出来迅速气化，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大缸怪的脸附着在一块破碎的陶片上。
“嚯嚯嚯嚯，你现在救我还来得及，否则你就永远出不去了。”
陆扬蹲下身子，学着它的样子说道：“嚯嚯嚯嚯，整片山洞本质上都是你领域的组成部分，那领域，名为恐惧。只要你死了，外面的领域之墙自然会破开。这么简单的因果关系我不去利用，干嘛要听你在这儿鼓唇弄舌？”
“救救我，救救我……”
缸中之脑模拟出无数种不同的声音试图打动陆扬。
有些是亲人，有些是朋友，有些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但，陆扬不为所动。
沉默等待着缸中之脑彻底气化干净，一切杂音与杂念烟消云散。
陆扬跳回第三层平台。
他想起大缸怪最后说的话——第三层圆台的石桌下面，还有一只小碗，里面装着一颗……
那一颗什么，会不会对突破到无距有帮助呢？
陆扬自嘲一笑，自己要是真去看了，恐怕就又着了那缸中之脑的道了。
无论是出于贪婪或是恐惧，只要相信它，就一定会犯错。
洞口的浅红色光幕因风四散。
陆扬独自走出了这令人印象深刻的缸中之脑疯窟。
他没有注意到，红色光幕在空中凝为一道细线，缓缓进入他的后脑。
此时正是白天，阳光灿烂。
阳光滤镜之下，就连那些变异植物都变得新鲜可爱起来。
回首这几天在洞窟里发生的一切，真像经历了一场波诡云谲的梦境。
可现实是，孟不凡真的死了。
那是一个曾经陪他谈天说地的朋友。
陆扬发现自己出乎意料的冷漠，好像很多情绪从他的脑海中如流水般漏去。
几个手持武器的寨民勇士围住了他。
互相窃窃私语。
“这人真是从那疯窟里走出来的？”
“不可能吧，族长说过，疯窟里从来没出来过活人，即使出来也是魔鬼，看他挺正常的啊。”
陆扬眨了眨戴着美瞳的眼睛：“各位兄弟，我也是寨民啊。”
一个瘦瘦小小的寨民问道：“你是哪个寨的？”
“涂当寨。”
“涂当寨我们听过，他们的守护神兽疾风之狼很有名，连主教大人都称赞过。”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
正是前些天追杀过陆扬的主教，他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
主教微微一笑：“几天不见，你变成寨民了？”
陆扬并不慌张，右手握紧无相剑：“主教大人上次被卡得不过瘾？”
主教慢慢悠悠地轻挥食指，一道血红色的剑芒凭空凝结。
悠悠荡荡地飘向陆扬，主要意图似乎在于试探。
陆扬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模仿着主教的样子轻挥食指，运转元力。
陆扬感到体内元力消失了一部分，一把乳白色的剑芒凭空凝结。
两道剑芒相碰，消弭无形。
隔空凝聚元力锋刃的感觉，和操纵无相剑很像，只是形式上更加自由。
主教挥退了那几个寨民，回身对陆扬说道：“看来朋友你已经得到了这疯窟的传承，晋入无距境了。”
陆扬自己都有些意外：“我也没想到，那大缸怪物竟然说了一句实话，只要活着从疯窟里出去，就能晋入无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