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双王
诺亚正以一副东道主的姿态,领着维伦参观王宫。
早在几个月前,他们就正式见过了面。诺亚也承认,“哈恩拉奈特”是他的化名,隐藏真实身份的目的不是欺骗,而是为了防止他的微服私访引起太大的风波。
但令诺亚很头痛的,却是时至今日,维伦依旧会“一不小心”把他的名字叫成“哈恩”。就算他成了摄政王,也是如此。
“嗨,哈恩同学,不对,摄政王殿下,您有没有给我安排房间啊?”
听到这样的话,诺亚觉得,维伦一定是在故意气他。当初在布里埃纳军校,维伦就用这样的态度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这是当然,”诺亚把不满的心情压抑在心底,脸上云淡风轻地说道,“你的房间,刚好在我的楼下毕竟,住得近一些,方便咱们俩相互照应,对吧!”
虽然我不能真正把维伦踩在脚底下,但是住在维伦头顶上,同样能够让我心情畅快。
对于他的提议,维伦很爽快地答应了。看他那副不假思索的模样,诺亚竟然隐隐感觉自己又被坑了。
两人相伴而行,沿着房间一侧的楼梯,来到了城堡的露台上。绛紫色的光芒倾泻而下,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
莱庇提亚的王宫坐落在丘陵之上,是整座城中除了星辰圣殿之外地势最高的地方。站在露台之上,浮空之城的风貌尽收眼底错落排布的尖顶楼房,碎石铺成的道路,以及浮岛尽头,飘在半空中的无数飞艇。
更远的地方,则是苍茫的天际,厚厚的辐射云层倒映着绛紫星光,给偌大的浮岛镶上了一条紫色的边。
诺亚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每一次居高临下地俯瞰这座城市,他的心里总会萌生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错觉。
但维伦却是第一次。
因此,诺亚紧紧盯着身边这人的面孔,很好奇对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诺亚,你有过站在浮空之城边缘,朝下边俯瞰的经历吗?”维伦的眼睛闭上又睁开,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诺亚心里感慨道:这一回,他终于叫对我的名字了。
“当我坐飞艇离开莱庇提亚时,确实做过这样的尝试,”诺亚点了点头,“当时我很惊讶没想到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住在这么高的地方。”
想到这儿,诺亚心里有些苦涩:他从出生到现在,鲜有离开莱庇提亚的机会;而在亚莉珊德拉女王登上王位之后,他更是被锁在王宫里,不得外出。
之前侥幸微服出宫,去了趟布里埃纳军校,也是因为对女王做出了分享诺亚一世传承的许诺。不过好在女王把他提前召回,就没有在传承一事上追究。
他很感谢犹格索托斯,如果没有空间之钥,他永远都不会拥有今天的自由。有些时候,权力与自由是等同的,难道不是吗?
“是啊,”维伦沉默了很久,方才回应道,“有些时候,站的太高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儿,稍不留神,便会从高处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你是在说我吗?
这是诺亚的第一直觉。随后他想:维伦他是不是知道我签署那道政令的用意了?
“只要站稳脚跟,自然会安然无恙。”诺亚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之后的半小时内,诺亚带领着维伦,围着城堡露台绕了一圈,莱庇提亚的景致尽收眼底,既有高大瑰美的星辰圣殿,也有密密麻麻的贫民窟。
当走到一座塔楼的正下方时,维伦突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雪白的信鸽从他们头顶掠过,轻盈地停在了这座塔楼的窗口处。
“这里就是著名的真理之塔吧!”维伦淡淡道。
“没错,”诺亚回答道,“它是‘贤者’詹姆斯二世的伟大发明,它使得欧罗巴王国的君王们就算身居宫内,也可以听到全国各地民众的声音。”
亚莉珊德拉女王当政的时候,这座塔楼一直处在被封锁的状态。
诺亚用“空间之钥”悄悄打开了它,随后,布里埃纳军校学生们的信件铺天盖地而来,化作一柄锋利的宝剑,给了女王致命一击。
从那以后,女王开始变得精神恍惚,诺亚也因此有了给女王偷偷下药的机会。
望着翱翔在天际的白鸽,维伦忽然提议道:
“不如我们上去看看?”
诺亚当即反对道:“真理之塔,按照詹姆斯二世订下的规矩,只有国王才能入内。”
话音落罢,维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听上去不掺杂丝毫情绪:
“没事儿,不急。咱们走吧!”
不急?你还真说得出口。维伦啊维伦,难道你真以为,你在这场王对王的战争中,胜券在握?
诺亚心头咯噔一下。
他正要迈步朝前,却发现维伦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头顶,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
“怎么了?”
不得不承认,维伦的表情让他感到有些惶恐。
“亲爱的摄政王殿下,”维伦以调侃的口吻回答道,“我必须告诉您一个可喜的事实。现在,就连不懂事的飞禽,也已明白,您就是天命所归它们都忍不住以自己的方式,给您加冕了。”
鸟粪!该死的!
诺亚把手伸到自己的头顶,果然摸到了一滩潮湿的东西!
他看到维伦静静站在一旁,丝毫没有想要帮他的意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等等,我去洗洗,马上回来!”
未等维伦回答,诺亚便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实话实说,贵为王储的他,还从未经历过这么羞耻的时刻!
维伦留在原地,在紫色星光的照射下,他的身姿显得修长而挺拔。
刚才,他口中默念咒文,通过念术把恐惧的情绪输送给天上飞翔的鸽子们,造成了令诺亚窘迫不已的“鸟粪事件”,使其不得不在自尊心的作怂之下落荒而逃。
这是一个小小的玩笑,但也是他和诺亚之间的第一次对决。
不过最终,他获胜了。
他很满意。
章九 宫廷风声
维伦在王宫中的房间舒适明亮,有柔软的大床、深红色的帐幔、皮制的沙发和温暖的壁炉。落地窗的背后是一个宽敞的阳台,站在上边,莱庇提亚的夜色尽入眼帘。
对于这个房间,维伦很满意。尽管它在诺亚自己的房间楼下,名义上还是一间客房,但维伦并不在意。
意气之争,往往得不偿失。在这方面,维伦一向很擅长隐忍。
但毕竟住进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在床上躺了很久,却迟迟没有睡意。
他知道,在这个奢侈华丽的地方,有无数的冤魂会在夜晚游荡。洁净如洗的地面上,也曾经流淌过浓稠的鲜血。
几个月前的深夜,亚瑟霍克伍德便为他天真的理想牺牲在了王宫的石阶之下。维伦不知道,当他闭上眼睛之后,是否能梦见逝者的鬼魂?
或许是幻觉
此时此刻,维伦听见,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来女人的低声啜泣,在空旷幽深的屋子里,显得阴森而落寞。
但他转念一想:说不定,这声音来自那高高的塔楼,精神敏感的女王陛下,正在为她曾经的地位与荣耀默默哭泣。
亚莉珊德拉女王的人生好比一场精彩的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妃,到王国的统治者,再到高塔中被废黜的君王;尽管她的在位时间只有短短三年,但欧罗巴的国民们却早已把这位手段惊人却敏感多疑的女王陛下记在了心里。
当疲惫的浪潮侵蚀了维伦的意识,他再一次进入了黑色的噩梦。克苏鲁的呼唤源源不断地从太平洋海底传来,使他的神识中不断产生痉挛般的痛苦。
他看到十二星辰从天空中坠落,地平线上燃烧着熊熊烈火,浮空之城莱庇提亚则化作一片废墟,宛若旧时代的城市遗址。
绝望的心情萌生在他灵魂深处,摧残着他的意志,随时可能把他逼入疯狂的境地。
维伦默默忍耐着,一如儿时的每个夜晚;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把他叫醒。
“殿下,天不早了您是否起床?”
他猛然睁开眼睛,终于从噩梦中挣脱出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一名侍女站在床旁,朝他躬身行礼。在她身后,还站着几名侍女,分别为他捧着衬衣、长裤、马甲和外套。
这让维伦感到有些尴尬。他想,难道诺亚那小子,难道每天过的都是这么奢靡的生活?年纪轻轻,还真懂享受啊!
“把衣服放下吧,我自己来!”他故作淡然地吩咐道。
“可是,殿下”
“我说,把衣服放下。”维伦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直到侍女们乖乖地离开了房间,维伦方才抓起衬衫,往自己身上套。这么多年来,从荒野,到布里埃纳军校,再到军营,他早就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在侍者的引领下,维伦来到宽敞豪华的餐厅,准备和他的便宜弟弟诺亚兰开斯特,一同共进早餐。
长款近二十米的房间内,仅仅只摆放了一张长桌。诺亚早早地就来到了这里,占据长桌末端的主位,把他对面的客座留给维伦。
房间的一侧还站着十多名侍者,时刻准备着为高贵的王室成员们服务。
维伦坐定之后,一名侍者走上前,在他的脖子上系了一条丝绸餐巾。
“真是麻烦!”维伦在心里暗暗评价道。想到自己今后可能得一直遭受这样的折磨,维伦不禁苦笑一声。
不过他们的早餐却很简单,与华丽的排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面包和燕麦饼干,另外还搭配了麦片、红糖和果酱。
半小时后,他们一同离开了餐厅。
诺亚说,他还有政事得处理,让维伦先自个儿休息去。
维伦笑着回答:“亲爱的弟弟,咱们兄弟俩刚刚相认,我这个做哥哥的,肯定不希望你累坏。让我分担一些你的工作吧!”
诺亚皱紧了眉头。他听得出来,维伦正在尝试从他手中夺走权力。
但这并不是令他最气愤的。
该死的维伦,他就只比我大几个月,怎么总是想方设法地占我便宜?
事实上,在欧罗巴当国王是一件很悠闲的事情因为有健全的内阁和议会制度,大部分事务都将由议员和阁员们讨论处理。不过,有三项重要的权力却被牢牢把控在君王的手中:否决权,任命权,罢免权。凭借这三项权力,诺亚便可以操纵着欧罗巴王宫这艘巨大的轮船,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航行。
“放心,”诺亚撇了撇嘴,回答道,“没多少事情要处理。”
“那真的太好了!”维伦微笑着说道,“那么,咱们下午见吧!弟弟啊,我早就想找机会跟你下一盘棋了。”
话音落罢,维伦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诺亚的表情更阴沉了尽管他口中声称事情不多,但是也得处理到吃晚餐的时候。维伦啊,你诚实地告诉我,你真的不是故意在坑我?
走出王宫之后,维伦叫来了王室的专车,让司机把自己送到霍克伍德家族的庄园。因为他答应了安娜,要去做格里芬的监护人,所以今天早上,他得去跟格里芬见上一面,顺便在确认书上签个字。
当汽车停在庄园门前时,他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辛西娅?”
“维伦,你成了欧罗巴的殿下,就不认识我了吗?”辛西娅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开心地打趣道。
她今天真漂亮!维伦在心里感慨道。这条白色的连衣裙,配上她金色的长发,简直把她衬托得跟天使一样。
“当然没有。”维伦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听到这话,辛西娅笑着拉起了他的手,带着他,沿着鹅卵石铺成的道路,穿过层层叠叠的绿荫丛,朝着霍克伍德家族的宅邸前进。
“拜伦侯爵,还有格里芬,他们都等了你很久呢!”
“带我去见他们吧,我亲爱的王妃!”维伦笑了笑,“不得不得承认,虽然认识了亚瑟和格里芬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霍克伍德庄园呢!”
章十 侯爵的嘱托
替他开门的是格里芬。金发碧眼的少年穿着朴素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相比几个月前,眉宇间的稚气早已消退,明显成熟了许多。
见到维伦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霍克伍德公爵阁下,咱们又见面了!”维伦微笑着率先打了个招呼。
“维……殿下,”格里芬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不得不说,我还没有习惯你的新身份。”
“我也一样,”维伦调侃道,“当初在布里埃纳军校见到你的时候,咱们还在为学生会会长的位置争得你死我活以至于在我脑海中,你还是那个把家族箴言当精神粮食的小屁孩儿。”
格里芬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僵硬:“所以,这就是你答应做我监护人的理由?”
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维伦不禁笑出了声:“格里芬,俗话说,长兄如父。你哥哥亚瑟与我情同手足。如今,他早早地离去了,就让我代他来照顾你吧!”
提到亚瑟的时候,维伦注意到,格里芬的神色有些黯然。看得出来,他们兄弟俩的感情确实很好。可惜如今天人相隔,对于年幼的格里芬来说,一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想到这儿,维伦轻轻叹了口气。眼前这少年,原本还处在爱幻想的年纪,却因为家族的噩耗,不得不早早肩负起沉重的担子。这让维伦心里情不自禁地萌生出同病相怜的感慨。
维伦只留给了自己短短一个上午,因此,他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跟格里芬叙旧。在格里芬的带领下,他来到了会客厅,与此同时,辛西娅搀扶着拜伦侯爵,从卧房中缓缓走来。
拜伦侯爵确实病得很重他头发脱落了大半,面色蜡黄,黑色的眸子恍惚无神;乍一眼看上去,他瘦得跟芦柴棒一样,绸制的衣服也因此变得松松垮垮。
维伦立即走上前去,和辛西娅一起,扶着这位时日不多的岳父大人,让他缓缓地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
然而,就算他的生命已经成了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烛火,拜伦侯爵的嗓音依旧嘹亮而铿锵有力。
“殿下,我女儿,还有霍克伍德家族,从今天开始,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对于此刻的拜伦侯爵来说,每说一句话,都会耗费很多体力。因此,刚一见面,他便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维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他的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而,拜伦侯爵的下一句话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恕我直言,直到今天,我依旧对你不太放心。”
听到这话,维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暗暗心想:难道是拜伦侯爵发现了他双重身份的秘密?
但他的脸色依旧保持了平静:“侯爵阁下,如果我以前的某些行为给您造成了这样的误会,我愿意为您解释清楚。”
拜伦侯爵骨瘦嶙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维伦殿下,不是某些行为,而是因为你这个人。你变化得太快,太擅长伪装,以至于我看不清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
“当你刚刚从荒野回到莱庇提亚时,辛西娅告诉我,她本以为她会见到一个充满野性的流浪儿,却没想到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文质彬彬、少年老成的绅士。
“而今天,当你从维伦梅瑞狄斯变成维伦兰开斯特,你竟然没有丝毫的不适应!我是否该说,鲁道夫公爵把你教导得太好了?”
维伦苦笑着摇摇头。他暗暗心想:如果不是因为教父的执念,恐怕他自己也早已在一个又一个扮演的角色中迷失了自己。
只是,他又应当如何解释呢?
“我只是在承担我应有的责任,”他平静地说道,“既然决定要做,就要用最恰当的方式去把他做好。至于这些行为在别人眼中留下了怎样的印象,那就不是我所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我是否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完全是,”维伦没有完全否认,“至少,有些时候,我会像坚持为亚瑟送葬那样,坚持我自认为的道义。”
拜伦侯爵想起来,那天晚上,正是维伦冒着枪林弹雨来到王宫之前,抱着亚瑟的尸体,一路步行,将他送到星辰圣殿背后的公墓。
随后,在圣母星的光芒下,他一直守着亚瑟的尸体,直到翌日黎明。
当拜伦侯爵收到消息赶往公墓的时候,他看到维伦正疲惫不堪地坐在尸体一侧,神色困倦,目光恍惚。如果他真的是在演戏的话,那么他的演技将要比环球剧院里所有演员更加精湛。
或许,我真的看错他了?
不过拜伦侯爵转念一想,把自己的家族托付给心思缜密的维伦,其实比效忠亚瑟这样容易冲动的理想主义者要更现实、也更安全一些。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也只有像维伦这样的人,才能一直顽强地活下去。
“维伦啊,”直到这一刻,拜伦侯爵终于抛下了一切生疏与客套,把即将成为欧罗巴国王的维伦,当成是自己的亲女婿,“我和辛西娅的母亲共有三个孩子。除了辛西娅外,还有她的两个年幼的弟弟。那两个小家伙现在在家族的领地,由家庭教师管教着他们。
“在我死后,辛西娅将以长女的身份继承我的爵位,成为拜伦家族的家主。与此同时,她也会成为你的王后。这样一来,我希望你能把那两个小家伙当成你的亲弟弟,该爱护的时候爱护,该管教的时候管教,别让他们受了歪门邪道的影响,误入歧途。”
“我尽力。”维伦神情肃穆地回答道。
对此,他不禁无奈地心想:当自己还是维伦梅瑞狄斯的时候,只有头顶上的哥哥和姐姐;然而,当他变成维伦兰开斯特后,却意外地收获了一群弟弟。
交代完一番事情后,辛西娅便搀扶着拜伦侯爵,回到卧房休息。维伦则在格里芬的指示下,在监护人确认书上签了字。
此时此刻,他深深感受到,当自己愈行愈远之际,身上的羁绊也越来越多。不过,正因为这些羁绊,他真正体会到了活在世上的幸福。
他无比珍惜这简单的幸福。
为了它,他愿意在克苏鲁的阴影之下,忍耐着痛苦,挣扎着活下去。
章十一 坠落的天平
当霍拉旭艾德泽走进第七大道证券交易所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那张和和气气的脸上。
作为vh公司的负责人,霍拉旭经常出入这里,早已小有名气。在众人看来,他的每一笔投资都很精准,几乎稳赚不赔似乎只要跟在他屁股后头买股票,便可以一夜暴富。
不过,霍拉旭有要事在身,并没有理会众人灼热的目光。他静静地在证券交易所的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朝着身旁的助手们低声吩咐了一句,便悠悠地闭上眼睛,似在假寐。
听到他的吩咐后,助手们一声不响地冲向各个交易台,开始抛售股票。证券交易所中立即一阵骚动,人们的脸上露出好奇而紧张的情绪,盯着指示牌上变动的数字。
很快,价值数十万元的股票被猛然抛向了市场。人们注意到,爱德华兹家族旗下产业的股票价格渐渐开始下滑,并在半个小时之后,完全崩溃。
“爱德华兹家族的产业要完了!”
“vh知道真相!”
“……”
人们的交头接耳逐渐变成了声音的浪潮,很快便淹没了整个证券交易所。恐惧侵蚀了所有人的情绪,他们紧紧跟着霍拉旭的助手们,像触电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向交易台。
他们早已失去了理智。
盲目跟风的从众心理,成了他们的自我强制性行为。
随着指示牌上的股价疯狂下滑,他们手头的爱德华兹家族产业的股票,已经快要变得毫无价值,他们只希望将其尽快抛售出去,以保留一些所剩无几的财富。
经过几个小时的狂抛,爱德华兹家族产业的股票已经成了一堆垃圾,市场价值仅仅只有票面价值的百分之五。
霍拉旭静静坐在原地,神色淡漠如昔。只是不知不觉间,他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助手们看懂了他的暗示。
他们重新回到了各自的交易台,开始买进爱德华兹家族的股票。
但众人依旧沉浸在恐惧的汪洋之中,没有注意到霍拉旭的助手们与方才截然相反的举动。
待到股市收盘的时候,霍拉旭的助手们几乎以前所未有的最低价格,买下了爱德华兹家族产业的所有股票。随后,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他们便飘然而去。
如果说,在此之前,爱德华兹家族之所以能位居三大家族之列,是因为他们暗中掌控着欧罗巴王国的经济命脉,那么此时此刻,他们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
爱德华兹的家族产业,一日之间,便成了vh的私产。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道格拉斯爱德华兹公爵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脸上的沟壑又加深了几分。
他乏力地坐在沙发上,强迫自己挺直脊梁,拿着文件的双手在微微颤抖,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他印象中,vh是一家年轻的投资公司,从建成至今,不过短短几个月其间,它与爱德华兹家族的产业有过合作的经历,也产生过不少摩擦。但是公爵大人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家曾经被他评价为“不足为虑”的公司,几乎买下他的整个家族!
他的心仿佛坠入了冰窟中,连跳动的速率也变得迟缓。华美的屋子里,精致的装潢似乎咧开小嘴,无情地嘲讽着他。
尽管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公爵,尽管他依旧家财万贯,尽管他依旧是上议院议长兼大法官,但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产业根基,现在的他,不过是空有虚名的无根浮萍。仿佛一座纸糊的大厦,只要微风轻轻一吹,便会轰然倒塌。
他知道,就算是向敌人妥协,自己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里卡多,你的调查结果怎么样?”
爱德华兹公爵认为,vh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崛起,肯定有庞然大物在背后暗中支持它,于是,最近几天,他派自己的管家里卡多对vh进行调查。
“公爵阁下,据我所知,vh与莱庇提亚城的地下势力黑王冠关系密切,但是由于他们防范甚严,更多的信息我就不清楚了。”
爱德华兹公爵长叹一声,暗暗心想:这件事情牵扯到黑帮,果然变得更复杂了。
据他所知,统领莱庇提亚城黑暗世界的,原本是一个叫骷髅铁十字的秘密组织,但它近期被所谓的黑王冠取而代之。
而整个事件背后,似乎有梅瑞狄斯家族的影子在蠢蠢欲动。
难道……梅瑞狄斯家族才是这一事件的幕后黑手?
想到这儿,爱德华兹公爵突然感到有些心虚。
大部分时候,他自信与梅瑞狄斯家族无冤无仇当然,十多年前那件事情除外。
毕竟,时至今日,鲁道夫公爵依旧对他的小表妹菲丽丝念念不忘。如果……如果他真的知道那件事情,恐怕……
爱德华兹公爵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继续想下去。
确实,鲁道夫梅瑞狄斯从未在众人面前展现过他的愤怒,但这并不代表他对现实的妥协。梅瑞狄斯家族作为星辰的选民,早已超脱于世俗之外,然而,一旦他们出手,便会给予对手雷霆一击。
瞧,像维伦兰开斯特,作为一枚棋子,被鲁道夫公爵雪藏了多年。可是当他把真实身份公之于众的时候,王国的政局随之天翻地覆。
爱德华兹公爵必须得承认,自己之所以迟迟不肯答应诺亚兰开斯特的合作邀请,便是忌惮梅瑞狄斯家族的报复。
在他的记忆里,世事洞明的鲁道夫公爵从来没有失算过,难道不是吗?
或许,自己应该找个时间,向鲁道夫公爵问清状况。
天平是爱德华兹家族的徽章,代表商人的交易,也意味着法庭的审判。他相信,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一切仇怨都可以灰飞烟灭,一切过节都可以用金钱解决。
王室与三大家族共治,是欧罗巴一直以来的传统他想:就算是梅瑞狄斯,应该也不会有打破传统的勇气吧!
于是他朝身边的管家吩咐道:“帮我写一份请帖,送到鲁道夫梅瑞狄斯那里,告诉他,我想邀他来此一叙。
“对了,再送一份给咱们未来的国王。在这危急关头,我们有必要跟他保持友好的关系。”
章十二 国王万岁
维伦坐在书桌旁边,认真聆听着卡尔陈述来自上议院的最新消息。最近几天,他强行劝走了所有自荐枕席的侍女,仅仅留下了从梅瑞狄斯庄园带来的卡尔和弗兰克。
诺亚那家伙,总是想着在我身边安插卧底!每当想到这儿,维伦都会不由自主地苦笑一声。
关于废黜女王亚莉珊德拉的议案,已经在上下两院得到通过现在,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女王,已经失去了一切尊贵的头衔,成为被关押高塔的一介庶民。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维伦不由得感慨光阴似箭,沧海桑田,曾经高高在上的君王,也会在世事沉浮之间,沦为可悲的阶下囚。
亚莉珊德拉女王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但历史依旧在滚滚向前。
白色大理石王宫中,高高的王座依旧空缺着,等待新的君王赋予它新的光荣。
维伦与诺亚最近都待在王宫里。他们早已完成了一切布置,只待最后宣判命运的时刻。
但这却为难了上下两院的议员们
本来,在女王陛下当政的时候,诺亚早早地就被册立为储君,如果没什么意外,他应该顺理成章地继承王位。
问题就在于,按照这一次的决议,女王陛下成了彻头彻尾的篡位者,她在位时的一切政策、一切功绩,都被完完全全地否认了。这样一来,诺亚王储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尽管诺亚现在是摄政王,统领王国大权,但是这个名号,也是他借用女王的名义自封的。
而且,由于亚莉珊德拉女王连王后头衔都没有保住,诺亚便由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生子,变成了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下议院中,支持诺亚的议员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接连不断地提议道:“要不,我们修改一下之前的决议案?”
支持维伦的议员们则以冷笑回应他们:“之前,不是你们强烈要求严惩女王的罪行吗?怎么到了现在,又想反悔了?”
诺亚党人尽管脸被打得很疼,却依旧厚着脸皮说:“女王陛下的功绩,还是值得肯定的。”
就这样,议会里的局势彻彻底底地颠倒了过来。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诺亚支持者,不知不觉便沦为了莱庇提亚政坛中的笑柄。
诺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在此之前,他机关算尽,只为推翻自己高踞王座的母亲,可事到如今,他好气又好笑地发现,亚莉珊德拉女王,竟然成了自己不可或缺的权力来源。
现实啊,有时真是天大的讽刺!
相比之下,上议院的意见基本达成了统一
只见爱德华兹公爵坐在正中,一敲榔头,淡淡说道:“大家投票吧!用你们的票数告诉我,谁是你们未来的国王?”
在他身边,鲁道夫公爵和格里芬霍克伍德不假思索地在白纸上写下了相同的名字。而上议院的贵族们,大多都是三大家族的传声筒。
投票结果似乎毫无悬念只要上议院的议员们达成共识,下议院将永远没有翻案的机会。
就在这时,议会大厅之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裂缝,诺亚兰开斯特如神祗般出现在了大厅的正中央,以淡漠的眼神打量着周围不知所措的贵族们。
“看来,传闻里说的没错,”诺亚冷冰冰地说道,“莱庇提亚的贵族们,都是一群喜新厌旧的家伙。”
似乎是被诺亚惊人的出场方式震慑到,议员们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殿下言重了吧!”最先开口的是爱德华兹公爵,“我们不过是在按照规矩行事罢了。”
尽管诺亚现在怒火中烧,但面对三大家族的家主,他还是不得不保持尊重的态度。
“公爵阁下,”诺亚强迫自己和颜悦色地解释道,“我认为,欧罗巴的王位继承一事,不应存在任何疑义。
“当年,我曾经在大主教的见证下,于王座下的石阶前,接受了储君的册封。”
他的话有理有据,但是并没有引起三位家主的共鸣。
“摄政王殿下,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年轻的格里芬霍克伍德淡淡道,“册封您为储君的,是被废黜的女王陛下;既然她的所作所为已被议会全盘否定,那么由她主持的册封仪式,也将没有丝毫意义。”
在亚瑟霍克伍德遇害之后,狮鹫家族对当日的政变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查他们发现,政变那天,女王的精神状况早已失常,而隐藏在暗中策划一切的,便是这位看似纯良无害的王储殿下。
格里芬之所以铁定心思站在维伦的阵营里,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想为亚瑟报仇。
此时此刻,鲁道夫梅瑞狄斯依旧保持沉默,但诺亚知道,三位公爵中最不可能支持自己的便是他。
难道……现在真的败局已定?
但诺亚不想认输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他深深写了一口气,从自己的衣襟下边,取出了犹格索托斯的空间之钥。
议会大厅中,回荡着他不甘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选择支持维伦,很大程度是因为他拔出了诺亚一世的石中剑。
“但是,继承了石中剑,并不意味着继承了这个国家。我手中这把可以撕裂空间的钥匙,才是诺亚一世真正的传承。”
没有人回应他。就连三大家族的家主们,脸上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看见他们将信将疑的神色,诺亚又接着解释道:
“诺亚一世的遗言,你们应该都记得
“‘我将我的尸骨葬于大地,使其与我的王国同存于世;
“‘我将我的宝剑插于石中,等待新生的英雄将其抽出;
“‘我将我的秘密藏于城堡,唯有鲜血与缘分方可揭晓;
“‘我将我的忠告留给子民,荣耀背后往往不止是微笑。’
“我手中的空间之钥,便是诺亚一世遗留在布里埃纳军校的秘密传承,它所见证的,是兰开斯特家族最纯粹的血脉,是我与这个国家密不可分的因缘!”
诺亚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在他话音落罢的时候,空间之钥突然闪烁黑色幽光随后,一道黑色的空间裂缝从空气中划过,议会大厅屋顶的枝形吊灯骤然坠落下来。
议员们惊慌失措地坐在原地,脸色煞白,甚至根本来不及躲闪。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吊灯将重重地砸在他们身上,当场造成命案。
然而,就在这时,时间突然停滞不前了吊灯坠落的速度,也随之减缓了不少。
低沉悦耳的嗓音飘进了议员们的耳朵里,让他们又是惊讶又是庆幸:
“你们几个,还不快往后退!”
“是,殿下!”
他们一边答应着,一边溜得比兔子还快,待吊灯重重砸在地上之际,他们早已逃到了安全地带。
望着这可怕的一幕,劫后余生的议员们不禁暗暗心想:
这一回,真是多亏了这位殿下啊!不过,或许今天之后,我们就得称呼他为陛下了。
趁着混乱的场面,一缕黑烟出现在议会大厅中央,凝聚成了维伦的身形。他淡然自若地站在破碎的吊灯旁,与神情落寞的诺亚遥遥相对。
只听见维伦以漫不经心的口吻对诺亚说道:
“亲爱的弟弟,就算你打算玩火自焚,也不要误伤别人啊!”
诺亚僵硬地站在原地,脸色白得跟尸体一样。落寞的心情吞噬了他的灵魂,让他坠入了绝望的深渊。
毕竟,从这一刻开始,他将真正一无所有。
但没有人同情他。
在场所有人都是位高权重的贵族,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完成。
于是,鲁道夫公爵微微一笑,对身旁的爱德华兹公爵说道:
“是时候宣布投票结果了吧!”
爱德华兹公爵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错,是时候了。”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破碎的玻璃在他的靴子底下,发出有规律的清脆响声。
星辰圣殿的钟声于不经意间响起,为这历史性的一刻,奏响嘹亮的乐章。
旧的时代已经结束,新的君王即将来临。
万众瞩目之下,爱德华兹公爵在维伦身前站定,躬身亲吻他伸出的右手。维伦浑身僵硬,静静注视着这位仇人头顶稀疏的发丝,沉默不语。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国王万岁!”
这是大法官向世人的宣告。
紧随其后,则是议员们的齐声呐喊,嘹亮,有力,在古老的穹顶之下绕梁不散。
“国王万岁!”
章十三 维伦的心愿
维伦的书桌上放着一封信。
它来自道格拉斯爱德华兹,以诚恳而礼貌的口吻,邀请他前往庄园一叙。
维伦很快就把它读完了一遍,却沉默不语,久久没有做出任何决定。
看得出来,爱德华兹公爵通过这封信,向他表达了强烈的合作意愿,正如那天在议会大厅中,他率先在维伦面前喊出了“国王万岁。”
这让维伦感到犹豫不决。
一方面,他希望将对方斩草除根,以告慰教父的在天之灵。
另一方面,他觉得,对一个已经举起白旗的敌人出手,似乎有些违背自己的本心。
卡尔克莱斯特站在一把高高的椅子上,替维伦整理书架上的藏书。维伦刚一抬起头,他便从椅子上一跃而下,恭恭敬敬地站在维伦身边。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维伦思忖了片刻,平静地说道:“叫我的秘书帮我起草一封信,告诉爱德华兹公爵,一周之后,我愿意前往他府上一会。”
“遵命。”卡尔接到命令后,转身离开了。
尽管卡尔脸色平静,心中却有波澜涌动: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梅瑞狄斯四少爷,如今却成了欧罗巴王国的君主想当初,我是多么的有眼无珠?
卡尔走后,偌大的书房中便只剩下了维伦一人。这间空旷的屋子曾经属于荒唐的诺亚三世,独断的亚莉珊德拉女王,以及聪明一时的王储殿下。可不知为何,就算他正式入主这座宫殿,他依旧觉得自己是此地的客人。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提起笔,准备开始消灭书桌那摞厚厚的公文这些文件都是上议院送来的,等待他最后的审核。如果他没有异议的话,便将交由内阁执行。
欧罗巴国王的一票否决权,便体现在了这里。也正是这样的权力,让诺亚和他的母亲反目成仇。
不过在维伦看来,这件事情既代表了国王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意味着无穷无尽的苦差事那些该死的议员们,写决议案的时候能不能少写几句废话?字里行间掺杂这么多水分,以为国王的时间不值钱啊?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给议员们下条死命令:从今以后,水字数者,一律法规处置。
轻轻地摇了摇头,维伦拿起了第一份议案,开始仔细阅读。经过上下两院的讨论,他的加冕仪式时间被定在半个月后,于星辰圣殿举行。
那一天,绛紫星落下,绯火星升起,他的王冠,也将被镶上一条血色的边。
而恰恰在一年前的同一天,维伦在乔纳森的带领下走进星辰圣殿,获得了曾经无数次在生死关头救了他一命的时间之轮。
想到这儿,维伦不禁默默感慨:这真是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诺亚的摄政王头衔已被剥夺,不过在下议院的坚持下,他依旧保留了亲王的称号,留在王宫中,享受王室成员的待遇。
尽管维伦与诺亚现在住在同一座城堡中,但他并不打算去见对方。每当诺亚那阴鸷而幽怨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头皮发麻。
他知道诺亚现在心情很不好。这位从高处坠落的亲王殿下,曾经饱受折磨,形同软禁直到机关算尽,获得诺亚一世的传承,方得以一步一步地爬到王国的权力巅峰。维伦想象得到,因为自己的出现,诺亚的一切努力全部化为乌有,他的心情会有多么悲凉。
但维伦明白,事已至此,他没有任何退路当他决定加入这场权力战争的时候,他便明白了成王败寇的结局。
实话实说,维伦之所以坐上欧罗巴的王座,很大程度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他没有亚莉珊德拉女王渴望名垂青史的野心,没有霍拉旭想要兼济天下的博爱,更没有诺亚希冀证明自己的欲望。
如果真要给出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他希望这个动荡了很久的王国能够在自己的治理下平静一段时间。
亚瑟死了,诺亚三世死了,在遥远的赞恩防线上,更是有无数不知名的士兵为这个国家献出生命欧罗巴王国,实在承担不起更大的损失了。
这一点,久居深宫的诺亚永远都不会懂。
他轻轻叹了口气是时候让这个古老的国家休养生息了。
如果这个愿望可以实现,那么他不介意与濒临破产的爱德华兹公爵和解。
想到这儿,他拿起第二份文件,眉毛一扬,感到有些讶异。
这是格兰特尔送来的国书。信中用礼貌而华美的辞藻,恭贺维伦登上王位。只是不知为何,维伦冥冥中感觉,这封用词很夸张的国书,出自刁蛮的米兰达公主之手。
在信的末尾,格兰特尔方面提到,他们要派一支使团,出席维伦的加冕仪式。维伦注意到,外交大臣在此做了批注,询问国王陛下是否需要征用民居,给格兰特尔使团提供住所。
维伦不假思索地提笔回复道:不要劳民伤财,全部给我塞进新世纪大酒店即可。
总而言之,因为在陨王山谷战役留下的心理阴影,他一刻也不想见到格兰特尔人。但是,谁叫他是国王呢?遇到这样的状况,也就只能知难而上了。
维伦整整花费了一个上午,才把书桌上的文件全部处理完。想到从今以后,他的每个早上都得耗费在这些文件上,他就隐隐感觉太阳穴胀痛。
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身,维伦伸了个懒腰,舒活舒活筋骨,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秘书为他整理的日程安排上。
所以,今天中午,他要和首相内森莫尼共进午餐?
不得不承认,国王这职位真是日理万机。如果没有这张密密麻麻的日程表,恐怕他早就忘了这回事儿了。
当他走出书房的时候,王宫的侍者们已经等候在了外面。他们朝他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便领着他朝餐厅的方向走去。
望着空旷而华丽的房间,维伦心中感慨万分。
几天之前,诺亚兰开斯特还大言不惭地坐在桌首这把装潢华丽的椅子上可王宫易主之后,曾经属于诺亚的一切,如今已经属于他了。
章十四 君王的胸怀
内森莫尼早已等候在了餐厅里。维伦刚一进门,他便起身摘帽,颔首致意。
“坐下吧,首相,”维伦淡淡吩咐道,同时率先坐在了桌首的椅子上,“咱们之间,还客气些什么。”
“是,陛下,”内森莫尼低着头,似乎不愿正视他的眼睛。侍者给两人系上餐巾,盛上鲜嫩可口的果蔬沙拉。
看得出来,内森莫尼最近这段时间情绪不佳,仅仅限于把维伦交给他的事情做好,却不像以前那样,愿意提出自己的谏言。
当维伦从诺亚手中接过欧罗巴的权柄之后,曾经支持诺亚的新党成员们无不提心吊胆,生怕因为自己以往的行为,招来维伦的报复。
但维伦迟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这让他们更加忐忑不安他们心想:这位刚刚继位的国王,是想等着他们主动投诚,还是打算找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内森莫尼便是其中之一。
不得不说,这位首相大人的运气着实不太好年轻时成了亚莉珊德拉女王的秘密情人,女王登基后,却被当枪使;走投无路时投靠诺亚王储,一不小心又站错了队,成了政治浪潮中的失败者。
不过,自从新党领导班子的另外两人布莱恩伊姆斯和米尔伍德死后,身处恐惧之中的内森莫尼早已把节操这种没用的东西彻彻底底地丢朝一边,没有了年轻时冲动的爱情和无知的理想,效忠什么人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如果维伦陛下现在要求他献上自己的膝盖,那么他也会乖乖听从。
活下去或者说,位高权重地活下去,便是他现在唯一的追求。
望着内森莫尼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略显苍白的脸色,维伦的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莫尼先生,”他的声音中不掺杂丝毫情绪,“今年三月的时候,下议院举行大选,你以多数党党首的身份,再次获得了组阁的资格。现在,内阁中担任要职的大臣,都是你的左膀右臂。”
内森莫尼拿叉子的手动作骤然慢了半拍。
他想:难道陛下对我挑选的阁员感到不满?毕竟,在组阁的时候,我还是摄政王诺亚的人。
“陛下,内阁的成员们都是品行端正的有识之士,”内森硬着头皮解释道,“跟他们在一起合作,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这家伙,当了这么多年首相,打官腔的水准非同一般啊!
“我知道。”听到他的回答,维伦淡淡道。
内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番话让他根本猜不透维伦究竟在想什么。看来,这位年轻的君王并不比喜怒无常的亚莉珊德拉女王更容易伺候那深不可测的心思,简直快把我搞出心脏病了好不!
就在这时,侍者再度上前,撤下了他们面前的餐盘。随后,散发着浓香的菲力牛排被端上餐桌,滚烫的铁板之中,不住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维伦熟练地拿起刀叉,开始切割盘中的牛肉。望着他不显迟疑的动作,内森竟感觉那刀子是割在自己、以及每个新党成员的身上,鲜血一滴一滴流淌下来,浸染了莱庇提亚饱经沧桑的地面。
但维伦的下一句话却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之火他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所以,我打算再给你一次机会。”
维伦很满意地看到内森莫尼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于是他接着说:
“按照规定,下一次议会大选将在三年后举行,但是,我打算把它提前到一年之后。
“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彻底放下投机取巧的心态,好好地做些实事,就当作是我对你的考验。
“不然,就算你把所有的议员都变成自己的心腹,我也能用国王的否决权,终结你的政治生涯。”
内森沉默了片刻,游移不定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餐盘中的牛肉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到维伦身上暗藏着一种强烈的威压,仿佛十二星辰的光辉一般,令他不由自主心生敬畏。
这种感觉,他在诺亚和亚莉珊德拉女王身上都没有体会过。
难道……这就是星辰选民的与众不同之处?
不过不管怎样,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短短几分钟内,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
他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从长桌的这一端,走向那一端。
“陛下,请原谅我过去因无知犯下的罪行。”他在维伦面前单膝跪下在那双深蓝色眸子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格外渺小。
维伦静静坐在原位上,心思早已飞到了云天之外。
“起来吧,”他悠悠地说道,“如果我的心里连你都容不下,又如何装得进整个欧罗巴?”
维伦下午的时间被预留给了格里芬霍克伍德。
好吧,维伦承认,这样的乌龙事件,其实是出于他无意中说出的一句玩笑话。
几天前,他为了履行监护人的指责,前往霍克伍德庄园内探望格里芬如果说亚瑟霍克伍德在军队中有成千上万的崇拜者,那么格里芬一定是他的头号粉丝。
维伦刚一提到赞恩防线的战争,格里芬便在各种细节上向他追问个不停。
“听说,陛下,你在那边学了剑?”
“是啊,怎么了?”
“我想问问,剑的用法,是不是和亚瑟说的一样,‘用尖的一端刺人’?”
“可能比这个要复杂些吧!”
“能演示给我看看吗?”
维伦看了眼自己的怀表,知道自己没有充足的时间陪小孩子玩闹。
“抱歉,今天我还有事情。你改天来王宫吧!到时候,我手把手教你。”
本来,维伦只是打算敷衍他一句,以为格里芬不过一时兴起,很快便会忘记它却没想到,格里芬竟然牢牢把它记在了心上,甚至还提醒维伦的秘书,将其写到国王的日程表上。
所以,此时此刻,手持木剑站在王宫的后花园里,维伦不得不苦笑着摇摇头。
格里芬啊,“剑术大成”的你,还真看得起我!
章十五 君王的顾忌
“格里芬,当时教我剑术的,是一个叫做欧德的老兵;他告诉我,剑是有生命的,用得好则伤人,用不好则伤己。”
一番简单的练习之后,维伦和格里芬在花园中的长椅上并肩坐下,尽管汗流浃背,但他们心里却感觉异常畅快。
尽管格里芬口中声称“请陛下指教”,但其实两人的剑术半斤八两,与其说请教,不如说切磋。
据格里芬自己说,他的父亲弗莱明公爵对他的要求很严格,因此,他和亚瑟小时候都会花很多时间在射箭、击剑之类的事情上。
看得出来,格里芬的剑术上带着很明显的科班出身的痕迹,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贵族的优雅与规范。相比之下,维伦学来的便是战场上的野路子,要更加直截了当、不择手段,似乎全无章法。
听了他的话,格里芬疑惑地摇摇头,说道:
“陛下,亚瑟在陪我练剑时说过,剑是无生命的死物,它强也罢,弱也罢,取决于用剑的那个人这好像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维伦笑了笑。他知道,格里芬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不过他并不在意。
不懂也好,这样对谁都好。
“他说的也对,”维伦用高深莫测的口吻说道,“你的剑,如果一不小心落入敌人手里,他说不定用得比你还溜。”
说到这儿,维伦果断转移了话题,跟格里芬聊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小事。
因此,直到离开的时候,格里芬也没有想明白维伦这番话的含义。
目送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花园的尽头,维伦的神色有些恍惚原来,跟三大家族的人打交道,总是得说哑谜啊!
不过很快,他便振作起精神,挥了挥手,把自己的秘书叫了过来:
“嗨,帮我看看我的日程表,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陛下,十分钟后,您应该在王宫的大厅,接见vh投资公司负责人霍拉旭艾德泽先生。”
“我想临时修改一下见面地点,还来得及吗?”
开什么玩笑,他就算做了国王,跟霍拉旭依旧是好兄弟,摆个高高的王座在背后,不觉得煞风景吗?
“当然来得及,陛下。我会把您的吩咐及时告知迎宾的侍者。”
“那么帮我告诉那个……艾德泽先生,我会在书房跟他见面。”
“是。”
“还有,以后在我跟人谈生意的时候,不要用‘接见’这个词,听上去太见外,实在有损王室的形象。”
“是,陛下。”
尽管觉得维伦这条命令非常奇怪,但秘书还是不得不乖乖地答应下来。他想:不愧是国王陛下,逻辑思维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不过,他既然决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吧!
十分钟后,维伦换了身衣服,出现在了自己的书房。他面朝窗户,双手背在身后,绛紫色的星光照亮了他的面颊,把他的影子拖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直到霍拉旭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书房,他方才转过身,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真是好久不见!”
听到这话,侍者的脚步骤然停滞了一瞬,他认真地看了霍拉旭一眼,把他的面貌牢牢记在心里。
看来这位是陛下的老相识!以后,我可千万不能招惹他。
侍者离开之后,维伦把房门紧紧锁上,随后坐到书桌背后的椅子上,深吸了口气,说道:“现在,这里就只有咱们两人了。”
霍拉旭倒也不见外,双腿一蹬,便像以前他们单独相处时那样,直接坐在维伦的书桌上。
“维伦,当国王的感觉怎么样?”他温和的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
“还不是那样,像只笼中的鸟,”维伦苦笑一声,耸了耸肩,“整天从早到晚,就得围着日程表转哪像以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过,为什么我感觉,你看上去似乎乐在其中?”
“是吗?”维伦眉毛微扬,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觉得,拯救这个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王国,是一件能带给我乐趣的事情。”
霍拉旭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地说道:“真想不到,你这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竟然也会萌生出当救世主的野心。只是,你最近的举动让我有些捉摸不透。
“比如,像内森莫尼这种几度易主之人,你居然还把他收归麾下?还有,那些曾经与你作对的新党分子,你竟然过往不咎?”
维伦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想到,就连知根知底的霍拉旭,竟也没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霍拉旭,你应该明白,”他缓缓开口解释道,“我是在三大家族的鼎力支持之下,才坐上这把椅子的。关于我身世的谎言,是我和我父亲梅瑞狄斯公爵共同享有的秘密。
“现在的我,就像是握在家族手中的一把利剑,尽管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如果没有家族,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如果哪一天,鲁道夫公爵厌倦我了,便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到那时,我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自己呢,也正好可以松一口气。”
”你啊,还真是居安思危,”霍拉旭笑着摇摇头,“鲁道夫公爵可是你亲爹,他真干得出这种事情?”
“他的事情啊,很不好说,”维伦低下头道,“毕竟,他现在可不承认我当他儿子。”
说到这儿,两人不约而同保持了短暂的沉默。不管怎样,家族也好,父子也好,终究是个伤感的话题。
最终,还是霍拉旭这个乐天派率先笑呵呵地打破了沉默:
“维伦,刚才我进宫的时候,看见格里芬霍克伍德走了出去。瞧他那大汗淋漓的样子,应该是今天下午来找你练剑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眉头紧锁,脸色微白,好像在凝神思索什么。
“维伦,实话实说,是不是你教给他什么神奇的剑招,让他突然之间顿悟了?”
听到霍拉旭天马行空的猜想,维伦不禁笑出了声。
“剑招这种东西,如果我真会就好了。”
章十六 君王的手段
“霍拉旭,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我便不跟你拐弯抹角。
“我跟格里芬说,剑是有生命的,用得好则伤人,用不好则伤己;其实,我是想要借格里芬之口,给三大家族一个警告。
“我希望,三大家族能够明白,我不仅仅是他们手头的一件工具,我有自己的意识和决断我与他们,是盟友,而不是他们所以为的主仆。”
维伦的声音柔缓,平和,从中听不出丝毫情绪。但作为与他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霍拉旭却清楚,冷静的维伦才是最不能招惹的当他在用这种语气说话时,一定是下定决心的表现。
“所以,这就是你放新党一条生路的理由?”霍拉旭尝试着揣测他的心思。
“没错,”维伦淡淡答道,“如果我不想做三大家族的牵线木偶,就一定得有自己的底气。新党能够跟三大家族抗衡这么久,绝不仅仅是因为投机取巧,如果他们能够为我所用,三大家族便不敢看轻我。
“当然,我也不能太过于倚重新党,而忽视三大家族可怕的力量和底蕴。在这件事情上,诺亚就是前车之鉴。
“霍拉旭,你要明白,国王啊,是个高危职业,孤零零地走在高高的钢丝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他手下的人,谁的实力都比他强,只要谁多用点力气,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推下去。
“唯有维持双方力量的平衡,让新旧两党把注意力集中在彼此身上,国王方能逃离变成傀儡的命运。”
说到这儿,维伦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望向身旁的霍拉旭:“这样一来,我才能用手头的权力,帮你实现伟大的心愿。”
话音落罢,维伦似乎听到了霍拉旭加速的心跳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头了如果霍拉旭把它当真了,那么……
“维伦,你说真的?”霍拉旭微微眯起眼睛,显然没有想到,维伦竟然一直把他的梦想放在心上。
“这个……”维伦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你恐怕还得再多有几分耐心……毕竟,这个国家是别人塞到我手中的,而不像黑王冠那样,是我们亲手打造的。”
“别急,”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难处,霍拉旭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并不容易。但我们还年轻。只要你有那个心思,我等得起。”
当维伦把霍拉旭送走时,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他是个优秀的演员,可当他把演技施展在霍拉旭面前时,他总觉过意不去。
他知道,在复仇的道路上,自己早已习惯了只身独行因为太过于孤单,所以他分外珍惜霍拉旭给予他的温暖。
为了把这点点滴滴的温暖绑在自己身边,他不惜用谎言黏合起破裂的伤疤尽管霍拉旭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但在此之前,他们还可以装作志同道合。
强行把低落的情绪从心头驱逐出去,维伦把秘书叫了进来,问道:
“现在离晚餐还有一个小时,我有没有安排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暗暗念叨:十二星辰啊,求你留给我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吧!
“陛下,马库斯达尼奥已经在大厅等您。”
“把他带上来吧!在书房里说话,总比下面方便些。”
“是。”
在听到马库斯这个名字时,维伦的心里隐隐有些喜悦当他回到莱庇提亚之后,跟自己这位学生时代的室友,就没有见过几次面。
不过当他见到马库斯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就算自己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马库斯的模样依旧一点儿都没有变。
“陛下。”在见到维伦的时候,马库斯的脸上露出了感慨万分的神色,抬头挺胸,朝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马库斯,都是同学,客套些什么?听我的,叫我维伦就好。”
“维……维伦。”尽管维伦的语气听上去大大咧咧,但是马库斯依旧感到有些尴尬。
当马库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对方还是家族不受待见的四少爷,两人好比难兄难弟,共住一间屋,一起烹饪晚餐。
但是从那以后,每过一段时间,对方都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当他因为斯普雷特伯爵的事情,对维伦产生深深的误解之时,维伦摇身一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石中剑继承人。
当两人跟随欧罗巴远征军,共赴赞恩防线之时,维伦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游骑兵的战友们。
如今,维伦在莱庇提亚复杂的政治格局中劈波斩浪,不知不觉间,成了欧罗巴的国王此时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间尚未过去一年。
因为维伦的身份变化得太快,像冉冉升起的星辰,一天比一天更加耀眼,马库斯只觉得两人间的距离正变得越来越远。不知从何时起,他深深感受到,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在布里埃纳军校中,那种单纯而不羁的日子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当年,我曾经和国王一起在厨房里炸煎蛋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的话,足够让我吹嘘一辈子了。
就在这时,维伦的说话声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马库斯,你最近是在莱庇提亚城防军任职吧?”
“是的,陛下不,维伦,一周之前,城防军总司令刚刚给我颁发了中尉军衔。”
在远征军荣归故里之后,马库斯并没有按照维伦所希望那样,返回布里埃纳军校继续读书,反倒选择留在莱庇提亚,从中下级军官做起。
马库斯这人,一旦执拗起来,十辆格兰特尔装甲车都拉不回来。因此,维伦只能嘱托城防军总司令,平时多多关照一下他这位倔强的小侍从。
“看来你混得挺好啊!”维伦拍了拍他的肩膀。
“哪有你混得好。”马库斯暗暗嘀咕了一句。
但维伦的下一句话,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马库斯,我想,我得找个机会,把你册封为骑士了。”
马库斯一脸惊愕地望着他,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维伦笑着看着他,沉默不语。
此时此刻,维伦的脑子里还装着半句没有说完的话:
我将从你开始,为欧罗巴王国打造除新旧两党之外的第三股新兴势力它将唯才是举,不看出身,不看门第。
对王国的贡献与功绩,是它衡量尊卑贵贱的唯一准则。
它将得到我的大力扶持,并且在未来,能够与新旧两党并驾齐驱。
霍拉旭,你的梦想实在太过于远大,我不知道,我能否看到它实现的那一天。
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章十七 格兰特尔使团
透过王宫大厅的玻璃穹顶,绛紫色星光倾泻在地面上,为墙上精美的壁画点缀了漂亮的光晕。
但在维伦的眼中,整个大厅却仿佛沉浸在一片血红之中,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记载着过往权力斗争留下的血与泪。
维伦高高坐在曾经属于诺亚一世的王座上,俯瞰着石阶下的众人。尽管这把高背椅上铺了软垫,坐着很舒服,但维伦却一点也不享受。
相反,他比任何时候更加谨慎,更加谦卑。
这把椅子的前几任主人都不得善终,维伦可不想重蹈覆辙。
尽管权力的味道好似令人上瘾的毒药,但维伦依旧迫使自己对它心存敬畏。
“叫他们进来吧!”他平静地朝身旁的侍从吩咐道。
格兰特尔使团一共来了二十多个人他们衣冠整洁,气质出众,乍一眼望去,看不出丝毫风尘仆仆的痕迹。
但维伦却不由自主地眉头微皱。
他万万没有想到,带领格兰特尔使团来到莱庇提亚的,竟然是那位难缠的公主米兰达!
尽管维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小军官,但米兰达公主留给他的心理阴影,却是一直以来都无法磨灭的。
他永远不会忘记对方把枪口毫不留情地对准他时的模样。
他想,那应该是自己有生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吧!
“陛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维伦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米兰达公主便在石阶之下微笑着说道。
维伦心中波澜万千,脸上却不作声色,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公主,几个月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他知道,自己此时代表的是整个欧罗巴王国的形象,不管怎样,他可不能在米兰达公主面前失了颜面。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一切过节,开始用华丽的辞藻打官腔。不过,虽然他们的表情看上去和和气气,但是言语之间却暗藏锋芒。
短暂的接见仪式之后,维伦亲自把米兰达公主一行人送到了王宫的大门前;他嘱咐自己的司机,务必把格兰特尔的友人好好地送到新世纪大酒店。
然而此时此刻,米兰达公主的脸上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幽怨表情:
“陛下,难道您就真舍得让您的未婚妻住酒店?”
维伦愣在原地,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未婚妻,该死的,我的未婚妻不是辛西娅吗?她怎么会……
随后,他想到了欧罗巴与格兰特尔和平协议的内容:
欧罗巴王国王位继承人,与格兰特尔伊苏尔家族长女,将于二十岁后,于十二星辰见证下结为夫妻。
维伦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当初,他本着祸水东引的心理,想要借此机会坑诺亚一回,结果,无常的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最后抱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毕竟,自从他决定和诺亚竞争欧罗巴王位开始,继承王位的人选便又多了一个。
此时此刻,他只想把出使格兰特尔的使团的揪过来痛扁一顿格兰特尔人跟你们玩文字游戏,你们居然没有发现?
随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些格兰特尔人,他们为什么要和自己玩文字游戏,而不指名道姓地把诺亚的名字写在和约上?难道……他们早就猜到了继承王位的会是自己?
可是……在此之前,这一直都是梅瑞狄斯家族内部的秘密维伦可不相信鲁道夫公爵会把这件事情泄露给格兰特尔人。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米兰达公主好好谈谈。
“公主,能否耽误你几分钟?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想和你私下聊聊。”
听到他的话,米兰达公主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调侃道:
“能和陛下私下聊聊,这可是我的荣幸呢!”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三步并作两步,消失在了王宫的大门之前。临走之时,米兰达公主还不忘回过头来对侍从们喊一句:
“你们可别跟过来啊!”
维伦苦笑一声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将再也无法摆脱流言蜚语的困扰。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后,维伦的表情很快变得严肃起来,望着站在墙角的米兰达公主,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米兰达公主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看到她佯装无辜的模样,维伦叹了口气,换了一种询问的方式:
“两国议和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要试图在我面前撒谎我知道,你们早早地就预料到了今日的情形。”
听到维伦如此直截了当的问题,米兰达公主也随之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以尖锐的语气回应道:“陛下,这个问题,您得询问您派遣的使团他们为了从你取回您落下的匕首,不惜告诉我们一个珍贵的秘密。”
“什么秘密?”维伦的心中隐隐浮现出不详的预感。
“事到如今,您还要继续隐瞒自己的野心吗?当然是您将颠覆兰开斯特王室、入主白色王宫的秘密了。”
直到米兰达公主离开他身边,维伦依旧脸色阴沉,思绪万千。
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幽灵那张平凡而神秘的面孔。
那一天,当他和亚瑟决定与格兰特尔人议和的时候,他正在犹豫,是否要亲自去格兰特尔一趟,把教父的匕首夺回来。
这个时候,幽灵来到了他面前,说他在欧罗巴的军队之中,身份今昔非比,去了那边实在掉身价,说不定直接被米兰达公主给绑了。
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他犹豫了,尝试寻找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维伦一向不在乎身外之物,但教父的匕首却万万不能丢失。
幽灵看到他恍惚的神色,笑着对他说:“你想个办法,让我跟着使团去趟格兰特尔,我帮你把匕首取回来。”
荒野上长大的维伦决不相信无缘无故的馈赠。于是他问幽灵:“这样做,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主席先生希望在我们的联盟中发展一些格兰特尔的成员,”幽灵回答道,“毕竟,不论在什么地方,像我们这样的术士都是被迫害者。唯有团结起来,才能拥有与世俗势力抗衡的力量。”
章十八 敌友之间
幽灵当时的表情看上去一本正经,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维伦并没有怀疑。
但她显然说了谎。
这让维伦不禁想到,幽灵和林顿加西亚整天神神叨叨挂在嘴边的预言时至今日,他依旧不知道这预言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只要他提起预言,幽灵和林顿就会摇摇头,对他说:“你太弱了,我们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那时候,维伦对此不以为意。他想,相比林顿和幽灵能够给予他的强大助力,这该死的预言并不重要。
然而他错了。
预言啊,命运啊,之所以对他来说不重要,是因为他并不相信这些玄乎的东西。
但他不相信,不代表别人也不相信。
有些人,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
幽灵他们,与对他唯命是从的黑王冠,终究是不同的。
巫术,对于维伦来说只是手段,而在幽灵他们看来,则是毕生的信仰。
道格拉斯爱德华兹在庄园的客厅中踱来踱去。他双手背在身后,心思仿佛早已飘到了云天之外。
两天之前,他收到了年轻国王的回信,对方没有犹豫,欣然同意来他的住邸赴会。
看得出来,这位国王刚刚即位,根基未稳,一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下议院要求给诺亚兰开斯特封亲王衔,他同意了;内森莫尼等人暗中给他下绊子,他宽恕了。
因此,爱德华兹公爵很庆幸,他遇到的不是亚莉珊德拉女王那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君主。
只要维伦用对待新党的态度跟他谈判,那么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毕竟,维伦是被鲁道夫梅瑞狄斯一手推上王位的,现在正是关键时期,鲁道夫公爵总不能跟他名义上的君王唱反调吧!
但不知为何,尽管爱德华兹公爵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他心中依旧会萌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发现自己还是不太了解维伦。
他感觉,这位国王就像是鲁道夫公爵用金箔包装起来的木偶娃娃,宽厚,仁慈,以一副完美的形象,试图征服欧罗巴公民们的心。
但维伦这人暗藏的心思,真的和他友好亲善的外表一样吗?还有,这么优秀的一个年轻人,真的甘心做鲁道夫公爵手头的传声筒吗?
爱德华兹公爵不清楚。
当他对此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公爵大人,您的麻烦,或许我可以帮您解决。”一个淡漠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
爱德华兹公爵猛然转身,脸色铁青,却掩饰不住瞳孔中的讶异什么人,竟然未经他同意,悄悄闯进了庄园?难道他的安保人员全部睡着了?
一个年轻人从壁炉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肤色白皙,面容漂亮得分不清男女,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声音拥有明显的男性特征,恐怕爱德华兹真会称之为“小姐”。
然而尚未等爱德华兹公爵做出反应,林顿加西亚便率先开口道:
“我猜得透您的心思,公爵大人。您烦恼的源泉,不就是刚刚登基的国王陛下吗?”
该死的骗子,又使出“读心术”这种见鬼的花招!
他是瞎猜的,爱德华兹告诉自己。保持冷静,别被他哄骗了。
“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爱德华兹公爵冷冷说道。但如果说他对这不速之客一点儿也不恐惧,那肯定是假的。
“不要欺骗自己,公爵大人,”林顿加西亚神色肃穆地说道,“旧日支配者早就听到了你的呼唤。现在,面对如狼似虎的四芒星家族,也就只有我能帮你了。”
旧日支配者!
林顿刚一说出这个词,爱德华兹公爵顿时心头一紧,再也无法维持镇定自若的表情。
他后退了一步,声音于不经意间微微颤抖:
“旧日支配者?难道……难道你是个术士?”
在莱庇提亚大部分公民的眼里,与十二星辰不共戴天的术士是魔鬼的代言人,如果不把他们送上火刑架,他们就会持续不断地祸害人间。
当然,爱德华兹公爵心里还是残存着几分理智的拜托,他住在莱庇提亚,这里是星辰圣殿的大本营,阿诺德大主教与他之间的直线距离,绝对不超过一公里。如果这个术士还想活命的话,肯定不敢拿他怎么样。
毕竟,像术士这样的稀有生物,怎么能不珍爱自己的生命呢?
林顿加西亚坦然地点了点头,骄傲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公爵大人,据我所知,咱们年轻的维伦一世陛下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他恨不得将您千刀万剐。”
时至今日,林顿依旧清晰地记得,当初在布里埃纳军校的时候,刚刚成为学生会会长的维伦和他一起没日没夜地商量,如何报复眼前这位贪赃枉法的大法官。
但爱德华兹公爵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难道……难道维伦知道了他母亲真正的死因?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错,骷髅铁十字是覆灭在梅瑞狄斯家族手中的,维伦当然有可能知道堕胎药的真相。
那时候,身为王妃的亚莉珊德拉兰开斯特迟迟没有身孕,菲丽丝梅瑞狄斯则不顾家族的阻拦,执意要生下腹中的孩子。
不得不说,母亲就是一种傻得可爱的生物菲丽丝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腹中的胎儿会给莱庇提亚的政局造成多么可怕的震动。
万一这孩子真的登上了王位,那么从今以后,欧罗巴王国到底姓兰开斯特还是梅瑞狄斯?
四芒星家族已经拥有了王国的信仰,如果政权也被他们掌控在手中,那么浮空之城里,还会剩下爱德华兹家族的位置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于是,爱德华兹公爵找上了骷髅铁十字,以金钱为报酬,只为夺取那个婴儿的性命。
然而今天,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
他曾经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维伦兰开斯特还活着。
他坐在王座之上,梅瑞狄斯家族是他坚实的后盾。
爱德华兹家族失去了所有产业,成了空有虚名的鸡肋般的存在。
妥协,投降,以退为进,是他之前的选择。
天平是爱德华兹家族的徽章,代表等价交易如果梅瑞狄斯家族愿意放他一条生路,他不介意暂时高举白旗。
但林顿加西亚的出现却给了他新的希望。
曾经为了权力,他与兰德尔这样的恶魔做过交易。
如今,为了爱德华兹家族的卷土重来,跟旧日支配者做交易又有何妨?
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地看了林顿一眼,说道:
“这位先生,你打算如何帮助我?”
“尊敬的公爵大人,请允许我念诵一条咒语,让犹格索托斯的光芒降临到您壁炉的火焰里。
“这样一来,在与您谈判时,您的敌人便会在极致的恐惧之中心神失守,任您为所欲为。”
章十九 术士国王
“幽灵,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预言的内容了吗?”维伦嘴角微扬,开口问道。
此时他和幽灵并肩站在王宫的后花园里,尽管绛紫星光洋洋洒洒落在他们身上,却没有在他们背后留下影子。深沉的黑暗笼罩了他们的面目,让他们说话的内容成为无人所知的秘密。
“你发现什么了?”幽灵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你与米兰达公主之间的交易,”维伦淡淡道,“别以为你能一直瞒下去。”
听到这话,幽灵神色微变。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开口道:
“预言的内容,大概就是欧罗巴王国会出现一个将十二星辰与巫术的力量集于一身的人,他将成为王国的统治者,改变选民与术士不共戴天的局面。”
就这么简单?
不过想到幽灵和林顿为了术士的崛起不惜一切的样子,他似乎也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你就用这个秘密向米兰达公主交换了我的匕首?幽灵,我应该指责你呢,还是应该感谢你?”
“那取决于你自己。”
“唉,实话实说,”维伦无奈地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米兰达公主对我这么看重之前想着把我抓回去,现在为了跟我联姻,连文字游戏这样的花招都用出来了。”
“维伦,你以为梅瑞狄斯家族的血脉不值钱?”幽灵以戏谑的口吻说道。
“什么?”
“在欧罗巴大陆,也就只有梅瑞狄斯一家,人人都是星辰的选民。
“而在格兰特尔,实行的是贵族共治的选王制度,米兰达伊苏尔的父亲虽然是现任国王,但下一任国王却可能出自其他家族。
“这时,如果伊苏尔家族和梅瑞狄斯家族联姻,让他们的后代变成清一色的星辰选民,那么其他家族还争得过他们吗?”
“说得也是,”维伦回答道,“不论是欧罗巴还是格兰特尔,只要存在权力纷争,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
“不过,现在我已经和辛西娅订婚,就必须得给米兰达一个交代。唉,简简单单一件事情,竟然被搞得如此棘手。”
“维伦,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把送上门的女人拒之门外的男人。”
“多谢夸奖。”
绛紫色的星光灿烂如昔,维伦的心绪也渐渐随着时间流逝平静下来。
幽灵离开之后,维伦坐上王宫的专车,前往爱德华兹公爵的庄园。
这几天,维伦一直在思索,在他和爱德华兹公爵之间,应该以怎样的方式谋求和解。如何在维护王国稳定的同时,洗清教父蒙受的冤屈,对于他来说,是当前所面临的最大难题。
挂着王冠徽章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庄园的门前,爱德华兹公爵亲自到门口迎接。
在一群侍者的前呼后拥之下,两人进入了装璜华丽的会客厅内。
维伦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尽管神色如常,心中却有波澜兴起。
在请柬上,爱德华兹公爵注明,这是一次私人会晤,但他大张旗鼓的作风,却让维伦心生疑惑。
难道……他对这次谈判有必胜的信心?
“陛下能莅临此地,真是我的荣幸。”爱德华兹公爵一边亲自替维伦斟上茶水,一边这样说道。
此后的一段时间,两人一直在打官腔,以华丽的言辞,互问家长里短,却迟迟不谈及正题。
爱德华兹公爵的行为令维伦琢磨不透尽管他一直在试图旁敲侧击,但爱德华兹公爵却巧妙地将其避开了。
在维伦背后,壁炉里的火苗忽明忽暗,在微风的吹拂下,散发着融融暖意。
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在橘红色的火焰中,竟然隐藏着黑色幽光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链接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在火光的映照下,维伦的脸上也浮现出斑驳的光影,随着时间的推移,令他的神识渐渐变得有些恍惚。
与此同时,爱德华兹公爵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暗暗心想:看来,那个术士并没有骗我。
幽灵和林顿加西亚潜藏在黑暗结界之中,埋伏于爱德华兹庄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在这颇为关键的时候,他们的心情格外紧张。
“林顿,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幽默感让犹格索托斯的光芒降临到壁炉的火焰中,这种异想天开的谎言,亏你想得出来啊!”
林顿苦笑一声,说道:“我总不能实话实说吧!对付爱德华兹公爵这样的人,除了以利益相诱,没有其他的办法。”
幽灵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评价道:
“真没想到,你竟然真把主席先生用来测试术士修行潜力的石头,悄悄扔进爱德华兹庄园万一主席先生知道,会不会把你大卸八块?”
“你不用担心,主席先生早就批准我这么做了。”林顿自信地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幽灵忽然沉默了,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当她再度望向林顿时,她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维伦从荒野上的弃儿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如今,他正值人生最巅峰的时刻,而我们却让他坠入谷底……林顿,在做这些时,你犹豫过吗?”
听到她的话,林顿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只见他叹了口气,回答道:
“那是当然,斯嘉丽,怜悯心可是人之常情。但是,为了术士的大业,总有人得付出牺牲。”
“但林顿,这件事情,我们并没有问过他自己的意见。”
“我们确实对不住他,”林顿低下头,默默回答道,“但也只有像他这样当过国王的人,才能把术士们紧紧团结在一起。”
望着林顿微皱的眉头,幽灵不再提出异议。
“准备好,林顿,”她淡淡道,“别真让他被星辰圣殿的人给烧死了。”
直到这一刻,眩晕的感觉完全占据了维伦的头脑。他再也控制不住体内巫术力量的涌动,力竭之下,竟然在跟爱德华兹公爵谈判的过程中,直接晕了过去。
爱德华兹公爵看着倒在沙发上的维伦,瞳孔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
丝丝缕缕的黑烟从维伦身上涌了出来,浓郁,纯粹,象征莫测的幻象与极致的黑暗。
咚,咚,咚。
星辰圣殿的钟声敲响了。
章二十 堕入地狱
黑暗中闪烁着点点火光,占据了维伦的全部意识。在他耳边,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了枪响声,喧嚷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令他鼓膜生疼。
偶尔有几个词儿,比如“术士”、“火刑”、“旧日支配者”等等,让他精神微微震动,但很快,一种无形的力量又把他的拽回到黑暗之中,禁锢在死寂与绝望之中。
“……
“揭开第四印的时候,我听见第四个活物说,你来。
“我就观看,见有一匹惨绿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作死。阴府也随着他。
“有权柄赐给他们,可以用刀剑,饥荒,瘟疫,野兽,杀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
意识中的低吟再度被外界的的动静打断,维伦感觉到自己被重重地按在一把冰凉的椅子上,手腕被用冰凉的铁环紧紧铐住,令他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他感觉巫术的力量随着外界的动作被迫涌回他的血脉之中,仿佛被上了枷锁般,难以催动。
“把他叫醒吧!”这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吩咐道。
“哗啦啦”,一盆水被泼到了维伦的脸上,冰寒刺骨,让他瞬间睁开了眼睛。
冷水沿着他的脖颈流淌而下,流入了他的衣襟,流到了他的胸膛。尽管他依旧穿着国王的华丽衣裳,却因为撕扯变得破烂不堪,让他看上去沦为了落魄的囚徒。
耀眼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了周围的场景。
他此时身处一间低矮的密室之中,被牢牢绑在一把特制的椅子上,十余个穿着袍子的修士站在他的面前,面色如死尸一般僵硬,用冰冷无情的眼神望着他。
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之中回过神来。
在他陷入昏迷之前,他还是万人之上的国王,锦衣玉食,全民景仰,就算是他的敌人,在他面前都得恭恭敬敬。
醒来之后,他却沦为了星辰圣殿的阶下囚,如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以最粗暴的态度对待。
这让他感觉,自己肯定又在做噩梦了。或许一觉醒来,他将再度回到白色大理石王宫之中,做他未完成的事情,享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美妙生活。
但站在他面前这个人,却让他的幻象消失殆尽。
那是阿诺德大主教的助理伯格曼,负责替阿诺德大主教处理琐碎的杂务。
刚才,正是他吩咐旁边的修士,用一盆凉水泼醒了维伦。
“维伦,不管你是不是叫这个名字,你老实交代,身为术士的你,混进莱庇提亚,究竟有何用意?”
维伦静静看着他,沉默不语。他知道,既然他们已经认定了自己是术士,那么不管说什么,他们都不可能放过自己。
目前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审讯之中,尽可能避免让他们知道他和黑王冠的关系。
“不说?”伯格曼眉毛一扬,冷冷说道。
话音落罢,维伦坐着的这把椅子突然大放光芒,绛紫色的星光化作锋锐的利刺,狠狠扎入他的体内。
这是星辰圣殿专门用来审讯术士的手段。如果维伦只是普通的术士的话,恐怕早就会在强烈的痛苦中心神失守,吐露实情。
但是他不仅仅有绛紫之星的“时间之轮”符文,还有神秘莫测的本源力量。
当星芒刺入他体内时,本源化作涌动的暗潮,把这些不速之客吞噬得干干净净。
但因为不希望星辰圣殿的人看出异样,所以他发挥了精湛的演技,脸上流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
修士们对他的意志力深感惊讶。毕竟,过往被星辰之光处置过后的术士,基本精神崩溃,不打自招。
维伦知道,本源尽管目前还不太听话,但却是他最后的底牌,如果他想从这见鬼的地方逃脱,就必须谋求一个最好的机会,一击必杀。
但接下来的事情进展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只见一个修士拿着教父的戒指来到伯格曼身边,低声说道:“这是我在他身上搜到的东西。它是由陨铁打造而成。说不定,和他身上的巫术有关系。”
伯格曼接过戒指。在他触碰到陨铁的一瞬间,他的手缩了一下,仿佛戒指会把他的手弄脏似的。
维伦的瞳孔眯成了一条缝,仿佛火焰随时可能从中喷薄而出。
伯格曼把玩着教父的戒指,东看看,西看看,甚至还戴到自己手上,用星辰之火去烧它,但却没有什么反应。
“要不,戴到他手上看看?”一个修士在一旁提议到。
如果维伦现在可以动的话,肯定早把他一巴掌拍死了。
众所周知,维伦是个货真价实的孤家寡人,就算和梅瑞狄斯家族渊源匪浅,就此被推上王位,也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但维托布亚诺却不一样他的黑王冠,已经倒闭的墨菲咨询,以及风头正劲的vh,都是他亲自打下的基业。如果维伦的双重身份被发现,恐怕黑王冠在整个欧罗巴都将难以立足。
只可惜,现在他被十二星辰的力量束缚,根本无法念诵咒语,就算他想要用“混沌穿梭”逃脱,也无能为力。
与此同时,他再三呼唤,体内的本源却全无动静,只能任由伯格曼把指环戴到他的手指上。
随后,维伦在最不应该的时刻,变成了维托布亚诺。
尽管在场的修士们早已在星光的洗礼下放下了一切世俗的喜怒哀乐,但是当他们看到这惊人的一幕时,依旧倒吸了一口凉气。
光辉耀眼的欧罗巴国王,与地下世界的黑帮头子,竟然是同一个人!
如果……这一事实被透露出去,将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但星辰圣殿毕竟是星辰圣殿,面对这一爆炸性的新闻,他们不过失神了片刻,很快便恢复了冷静,把维托布亚诺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
“不愧是被旧日支配者庇护的人,”伯格曼盯着维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瞒天过海这么久,甚至窃取了王国的政权,如果不是今天及时发现了你的真面目,恐怕欧罗巴王国迟早会会再你的手中!”
章二十一 星辰无情
星辰圣殿的走廊华丽幽长,拱顶门廊上精美的浮雕与壁画亘古不变。
阿诺德大主教静静站在绛紫星的光芒之下,目光仿佛早已飘到了彩色玻璃窗外。
一个身着素袍的修女来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致意。
“大主教阁下,异端维伦和黑王冠头领维托布亚诺是同一个人,但他意志力顽强,我们无法从他口中问出任何东西。”
“嗯。”阿诺德大主教点了点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在他就任大主教的这段时间里,被送上火刑架的术士绝不只维伦一个他想,总而言之,是术士就得死,挣扎也好,放弃也罢,就算他不说,难道还会有逃出去的机会?
自从阿诺德梅瑞狄斯成为星辰圣殿大主教那一刻起,他瞳孔的颜色便开始随星光的色彩变化而变化。他抛弃了一切属于凡人的情感,成为十二星辰在人间的代言人。
亲情,爱情,友情,包括对仇人的憎恶,都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要在星辰圣殿,他就是十二星辰。
正因如此,当维伦的术士身份暴露、星辰圣殿的警钟敲响之际,他便亲自出手将其逮捕,不留情面。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侄儿,哪怕他曾亲自给对方洗礼。
只是阿诺德大主教不明白,维伦体内的梅瑞狄斯家族血脉是货真价实的,他的时间之轮符文也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他的身体还可以容纳与之对立的巫术?
不过,大主教很快就把这疑惑抛到脑后。
术士的花招层出不穷,不过在星辰的火焰灼烧下,他们还不是得灰飞烟灭。
此时此刻,他唯一担心的,便是乔纳森梅瑞狄斯,他选定的继承人。
刚才,乔纳森淡漠的脸上一反往常地出现了极致的愤怒他怒气冲冲地找上了大主教,问他,星辰圣殿是不是搞错了,他的弟弟,怎么可能是术士?
阿诺德大主教把维伦身上蒸腾而出的黑色烟雾指给他看,告诉他,这就是巫术的力量,他的弟弟,早已被旧日支配者玷污。
如果他想拯救弟弟的灵魂,唯有用炽热的星辰之火将其净化。
乔纳森当即抛下了自己身为天父星选民的骄傲,在阿诺德大主教面前跪下。
他以最谦卑最诚恳的语言恳求,维伦啊,是他唯一的弟弟,是他刚出生就见不到的弟弟,是他在荒野上受苦受难多年的弟弟,如果阿诺德大主教愿意饶他一命,他愿付出包括继承人身份在内的一切代价。
阿诺德大主教告诉他,亲爱的孩子,你被那个该死的术士蛊惑了,自从他拥有旧日支配者力量的那天起,他就已经不再是你的弟弟。
乔纳森再三请求,阿诺德一律回绝,最终,乔纳森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默默地把门锁上,不论是谁敲门,都不让他进去。
乔纳森是欧罗巴王国两百年一遇的天父星选民,是星辰圣殿未来的希望,如果他真的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星辰圣殿可承担不起损失。
“还有,大主教阁下,鲁道夫梅瑞狄斯公爵让我给您传一句话。”
犹豫了片刻,阿诺德大主教面前的修女对他开口说道。
“说吧!”阿诺德大主教很好奇自己的兄长会在这时跟他说些什么。当然,就算是鲁道夫公爵,也无法影响到他打算烧死维伦这个术士的决心。
“鲁道夫公爵说,他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莉莲夫人和她的孩子。如果大主教阁下您能够网开一面,留给维伦一条生路,那么他将让维伦离开王宫,离开政坛,今生今世不踏足莱庇提亚,不给欧罗巴王国造成任何麻烦。”
阿诺德大主教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道:“告诉鲁道夫公爵,我不同意。术士的手段层出不穷,我们永远无法预料他们下一刻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他知道,当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后,兄长一定会非常生气,说不定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来星辰圣殿。但他还能怎么办呢?
阿诺德大主教毕竟先属于星辰圣殿,才属于自己的家族。
术士维伦,他必须死。来救他的那两个术士,也必须死。
在维伦的术士身份暴露后,两个身份不明的术士突然出现在了爱德华兹庄园,试图从爱德华兹家族警卫手中把维伦救出来。
阿诺德大主教相信,如果自己没有亲自赶到现场,恐怕那三个术士早就一溜烟儿跑了。到那时,天高地远,估计再也没法把他们重新抓回来了。
对此,他深感庆幸。如果他真的放过了这三个术士,恐怕这件事情将成为他任期内永远的污点。
根据修士们的汇报,并不是每一个术士都有维伦那样守口如瓶的意志力,但另外两人也不是在面对刑讯吓得把什么都吐露出来的软蛋。
至今,阿诺德大主教掌握的信息,就是他们一个叫做幽灵,一个叫做林顿加西亚,在他们背后,有一个庞大的术士团伙。
不过,知道这些信息对于大主教来说也足够了。在他的脑海中,隐隐勾勒出了这样一个阴谋
一个潜藏在王国中的术士团体为了窃取王国的政权,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伎俩,把原本是星辰选民的维伦变成了术士,并以此为突破口,暗中控制这个王国。
想到全国公民曾经对着一个道貌岸然的术士顶礼膜拜,阿诺德大主教便只想对着十二星辰忏悔,罪过,罪过。
他知道,现在,那个术士团伙肯定还在暗地里等待时机,把这些异端给救出来。时间每过去一分钟,异端们逃脱的可能性便会增大一分。
于是他以淡漠的口吻对修女吩咐,目光好似十二星辰般冰冷无情:
“去准备火刑架吧!
“七月一日,当绯火星升起之时,便是那几个术士的死期。”
“遵命,阁下。”修女朝他行礼告退。
阿诺德大主教依旧静静站在走廊里,沉默不语。
他想,现实就是那么有趣,七月一日那天,差一点就成了术士加冕成王的日子。
还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术士维伦的加冕仪式,终究化为泡影。
章二十二 愤怒的艾琳
坐落在“女皇港湾”附近的戈德堡伯爵府,自从它的前主人入住王宫之后,便归属了霍拉旭艾德泽。于是,继倒闭的墨菲咨询之后,这里成为了黑王冠新的大本营。
在维伦成为欧罗巴的国王之后,拥有少女容貌的艾琳自然不便于随时追随在他的身边,因此,她便留在了这间多次易主的宅邸中。
在得知维伦身份暴露的一瞬间,霍拉旭正在享受意粉与煎蛋做成的午餐。那时,他脸色煞白,手中的叉子“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意粉的黑椒汁滴落在衣服上,他也浑然不觉。面对这一惊人的消息,他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当维伦决定把黑王冠搬到莱庇提亚之后,他曾经无数次与霍拉旭商量,如果维伦的术士身份暴露,黑王冠应当何去何从。
维伦那时对他说:别管我,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带着兄弟们离开莱庇提亚。
霍拉旭当时点头答应。他知道,维伦的底牌很多,独自行动或许有逃脱的可能性,但相比之下,由一群普通人组成的黑王冠,将面临星辰圣殿选民的屠戮。
然而,当他真正要做出抉择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完完全全无法对维伦的处境袖手旁观。抛下兄弟独自逃脱,好像从来不存在于他的字典之中。
“黑王冠需要你,霍拉旭,”最后还是艾琳这样对他说,“万一黑王冠出了事儿,就算维伦他从星辰圣殿逃了出来,以他的性子,肯定会再度铤而走险。”
霍拉旭叹了口气。维伦这性子,他怎么能不知道?于是当机立断,他就命令黑王冠的众人们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以最快速度赶往东码头,乘坐飞艇离开莱庇提亚。
他知道,星辰圣殿存在了这么久,肯定有一套专门用于对付术士的手段。尽管他对维伦的意志力很有信心,但是,鬼知道在星辰圣殿的折磨下,他的兄弟会遭受何种可怕的伤害?
于是他和艾琳约定,他带着黑王冠撤离莱庇提亚,艾琳留在浮空之城,找机会救出被困星辰圣殿的维伦。
于是,艾琳闪电般地赶到了星辰圣殿门外,盯着守在门口的修士们,试图寻找一个最好的混进去的机会。
从赞恩防线归来之后,维伦手头的原始狙击枪就被迫上交给了国家,因此,尽管艾琳有“溯光之翼”这样的杀招,在此情此景之下威力也将会大打折扣。
然而,此时此刻,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星辰圣殿门口的石阶上。
那人,正是上议院议长兼大法官道格拉斯爱德华兹!
愤怒的情绪在艾琳的灵魂中熊熊燃烧,储存在她系统里的记忆告诉她,眼前这人正是坑害维伦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心怀鬼胎,维伦的术士身份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而且,在此之前,他也是维伦复仇名单中的人。
尽管人类的阴谋太复杂,她不明白,但只要知道道格拉斯爱德华兹是维伦的敌人,那就足够了。
“在他的有生之年,全心全意地守护他。”
默默念叨着这句话,艾琳的身姿化作轻盈的风,她的双手化作尖锐的利刃,以雷电一般的速度,朝着爱德华兹公爵奔去。
眼看利刃就要刺入爱德华兹公爵的后背,一个人突如其来地挡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爱德华兹公爵脸色惨白,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几步,侥幸在这突然降临的刺客手下保全了性命。
拦住艾琳的人,是爱德华兹公爵的管家里卡多。
趁着艾琳被耽误的短短几秒钟,爱德华兹公爵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台阶,溜进星辰圣殿的大门内。
艾琳的中央处理器快速运转,很快便在她的数据库中补充了一条信息:里卡多是星辰的选民。
有些难缠。她在心里暗暗评价道。
不过还好,里卡多是海蓝星的选民,但现在是绛紫星升起的六月份,这就意味着,里卡多的能力会被大幅削弱。
里卡多浅灰色的眼睛中出现了一枚海蓝色的符文,在他周身一尺之地,出现了如大海波涛般的波动,闪烁着海蓝色的光芒。每当艾琳触及到这个范围之内,她就感觉自己仿佛打在棉花上一般,力量会被大幅度地削弱。
“深海浪潮”,这是里卡多的能力,以特殊的能量波动,中和对手的攻击。
艾琳不敢想象,等到海蓝星升起的时刻,这个能力将会变得有多强。
三大家族的底蕴,果然非同小可!
与此同时,爱德华兹公爵已经进入星辰圣殿,不见踪影,如果他到了大主教身边或者祭坛旁边,恐怕艾琳连杀他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必须得速战速决!她在心里分析道。
于是,她幽红的眸子中仿佛有火焰燃烧,黑发如风中飘飞的丝绸,不知不觉间,她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凭空而立。
在她身后,一双金色的羽翼徐徐展开,令她看上去仿佛天国降临在人间的天使。
强烈的光芒涌现在了她的手心,冲向蔚蓝色的深海浪潮之中。
这一瞬间,星辰圣殿门口的台阶被染成了金蓝二色,灿烂,耀眼,弥漫在整个世界。
当光辉散去的时候,艾琳与里卡多各自后退了几步。
里卡多的拳头砸在艾琳的肩头,令她的金属外壳微微有些凹陷。
艾琳的利刃刺穿了里卡多的右臂,鲜血映红了他的袖口。
里卡多站稳之后,努力维持着“深海浪潮”的稳定,等待艾琳的下一波进攻。
但他迟迟没有等来艾琳的下一击。
趁着他还没有回过神的片刻,艾琳踏着微风,瞬间奔跑进了星辰圣殿的大门。
爱德华兹公爵就在前边!
我马上就可以为维伦报仇,手刃这个罪魁祸首了!
道格拉斯爱德华兹公爵站在大厅之中,脚下的星图早已点亮,把他的身影镀上一条绛紫色的边。
看上去,他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艾琳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背后,手中的利刃贴近了他的喉咙。
爱德华兹公爵只觉得喉咙冰凉无比,终于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还是……要死了啊……”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利刃一侧,伤口的血液缓缓滴落,在他白色的衣襟上,勾勒出一朵朵鲜红的小花。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走廊的方向传来:
“住手!”
艾琳迟疑了片刻,幽红的眼睛里倒映出阿诺德大主教的身影。
他站在星光之下,尽管身材并不魁梧,甚至还有些清瘦,但他的气质却宛若神祗般威严,好像行走在人间的十二星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