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收服
月娘权当没看见,自说自话的拿过准备好的孝服捧到冉少棠跟前:“女公子,皇家的人还守在外面,千万别让人看了笑话。”
冉少棠望着那身孝服,苦笑一下,攥在手里。
这身衣服堪比千金重。
她若不穿,恐难把皇家的人应付过去。
毓宁公主此时来吊唁,定是太皇太后授意。
跟着她同来的那个黄门内侍,是太皇太后身边最信任之人,以太皇太后多疑的性子,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凡她表现的有一丝不合常理,也能被黄门拿了把柄去。
从大局出发,这件孝衣她必须穿。
可是,穿上后,她从此就不再是冉少棠。
似乎看出她的犹豫,月娘在旁劝了一句:“衣服穿上还可以脱下,脱下也可以再穿,端看自个心意。”
冉少棠深深看了月娘一眼,抖开衣服披在了身上。
月娘是个睿智之人,第一世时,也是她及时提醒了沈家的异常。
“多谢。”凡是冉少棠决定的事,便一无反顾。
她道过谢,坐到镜前重新打量镜中之人,眉眼柔和,胎记隐去,发髻如云,若不说话,与冉韶裳无有不同。
恰似猜到她的心思,花管捧着托盘上前,里面有一碗汤药。
“女公子,这是夫人亲自熬的药,能让您的嗓音恢复如初。”
冉少棠接过一口干了。
阿母真是滴水不漏。
这一家子比猴都精,那一世是因何被人骗上了断头台?
女子身份又如何?她一样能做想做的事。
“走吧,咱们去灵堂。”
话出口,月娘与花管相视一笑。
这声音不仔细分辨,倒是与小主子没有差别。
冉少棠瞧着二人脸上的笑容,警告道:“冉府长子新丧,你们眼睛不红不肿的可不像话,拿去抹上。”
月娘接过冉少棠递来的瓷瓶,听话的与花管涂抹到脸皮上,哭相立显。
只是,有些疼。
冉少棠拿回药转身郑重其事看着二人:“从此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我的人,我与韶裳脾气可不一样。我最讨厌被人背叛,如若有那么一天,我决不手下留情。”
月娘与花管双双跪下叩头:“您请放心,如果我们二人不值得您信重,女公子也不会留下我们。以后,我们定会像待女公子一样忠心待您。”
这边主仆三人正在交心,灵堂那边却闹了起来。
“祖母,兄长不会穿这件衣服的。我不会让他穿。”
冉少栢挡在棺椁前,拦住两个五大三粗的仆妇。
其中一个仆妇手中拿着一件黑色的,缝了多条符咒的外袍,强行要给躺在棺椁里的人穿上。
受到冉少栢的阻拦,坐在院中太师椅上的冉老夫人,笃笃笃的敲着手中的拐杖,指着冉少栢就骂。
“你这个小畜生,敢忤逆长辈。千山我儿,你还不管管他。老身也是为咱们冉家好。冉少棠小小年纪暴毙横死,一定是受了诅咒,这种不祥之人,一不能进冉家祖坟,二要穿上符咒经袍才能入土,否则冉家子孙不得安宁呀。”
冉问气得够呛,盯着老母亲手中的拐杖想给撅成两半。
这又定是轩辕湘出的主意。
他向老母亲身后看去,那个女人珠光宝气,不像是来参加丧礼,倒是像赴宴来了。
玉若仙瞧着眼前闹剧,心里寒气如潮涌动。
若是让这两个仆妇近了韶裳的身,所有计划就全白费了。
轩辕湘好狠毒。
冉家族长也站了出来:“千山,为了冉家不如就给少棠穿上吧。”
望着那件经袍上的符咒,玉若仙再不想忍:“你们是想让我的孩子永世不得超生吗?”
第280章 出场
玉若仙这声喝问,让在场紧逼的冉家族人略觉不安。
毕竟自玉若仙嫁给冉问后,冉家族人从老到幼,大病小病皆由玉若仙诊治看顾,加之定期服用她研制的康体长寿丹,族人个个身强体壮,各房皆子嗣兴旺。
得她的恩惠,长公主在族长眼中只有表面上的尊崇,内心里还是向着玉若仙的。
但冉少棠这般小小年纪暴病而亡,是世人口中的年少夭折,实在让人忌讳。
长公主又请来京都香火旺盛、人人信服的青阳道长作法,惊呼冉家子嗣被诅咒才让冉少棠英年早逝,如若不想法子消了诅咒,冉家子孙危矣。
为了子孙后代,让一个死人永世不得超生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是,玉若仙这般生气,他们倒要思量思量了。
毕竟日后族人的健康还要仰仗于她。
老族长在脑海中闪电般掂量完利弊,硬着头皮站出来接话:“千山媳妇,你也知道我们并无此意。道长亲制的这件经袍是安魂的,对少棠无害,大家也是为了你们好。”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跟着应和:“族长说的没错,就是安魂袍。”
“既然是安魂的,那就留给族长自用吧。等你百年后裹在身上一同下葬可好?我也不嫌麻烦不怕费钱,给各位也一人定制一件,明日就给各家送去,按人头分,都留着下葬穿。若是亏心事做多了睡不踏实,平日里披在身上也是可以的。”
这番话如雷劈在众人头上。个个脸色煞白,气的身如抖糠。
众人怒不可遏向声音来源处看去,恰好一阵寒风陡然从暗夜的院中旋起,拽的烛火摇曳不停。
一张与冉少棠相似的面容,白衣如雪站在阴影中,目光阴冷的扫向每个人,如地狱冤魂来索命。
吓得众人一个激灵,寒气从脚底涌上头顶。
“冉、冉少棠。鬼,鬼。”有人哆嗦着喊出来。
众人立即看向棺椁,又看向冉少棠,集体倒退几步。
连自以为是的冉老夫人都忘了腿脚不便,从太师椅上跳开去,身边仆妇连带的差点跌到地上。
始作俑者轩辕湘却愣在原地,不知是吓的,还是根本不怕,纹丝未动。
冉少棠把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嗤笑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这些人,都应该跟长公主学一学什么是淡定无畏。”
而此刻,轩辕湘的脸已经煞白,尿意急涌。只是奈何腿不听话。
冉家族长毕竟经的事多,听出这声音是女子,知是自己刚才失态了。干咳两声以示掩饰,故意大声呵斥突然冒出来的少年。
“冉韶裳你太没规矩了,在场的皆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没大没小,还不给长辈们赔礼。”
冉少棠黛眉轻挑,目光凌厉的看过去:“赔礼?我看是你们应该给我兄长赔礼才是。她尸骨未寒,你们就这般找上门来轻贱她祸害她,还口口声声为她好?以为别人是傻子吗?这样的长辈不尊也罢。”
老族长气得胡子颤抖,指着冉少棠,还未开口指责,就又被冉少棠抢过话去:“为老不尊,为幼不敬。要想受人敬重,自己做人先把心端正了。几位,我说的对不对?”
她伸手朝倔强守护在棺椁旁边的少栢招了招:“把经袍拿过来。”
冉少栢眼睛顿时变的亮晶晶,飞快地跑到少棠身边:“阿姐,给。”
冉少棠接过经袍摸了摸少栢的头,说了声“乖”,随手一扬,缝满符咒的黑衣像一张大网在空中张开,朝冉家族人罩去。
第281章 闹剧
说经袍安魂那是骗人的。
来的这帮冉家族人个个心知肚明。只不过“打着为你好的幌子,干对自己有利的事”向来是人之天性。
冉问与夫人玉若仙在此情此景下,也放飞了一次自我,顺应天性的没有阻止冉少棠的胡闹。
不就是把一件非要给亡者穿的经袍披到活人身上吗?
怕什么?天还没黑透,鬼来了也不怕。
何况哪来的鬼。
夫妇二人头晕的头晕,照顾头晕的专心照顾,一时之间无人出面制止冉少棠。
冉少棠姐弟玩得不亦乐乎。
那件经袍砸在老族长脑袋上,膈应的他飞快的扯下去胡乱一扔,正好扔到冉老夫人肩上,她气急败坏的咒骂着想把经袍拽下来,冉少栢机智的跑过去抓住另一头。
“祖母,我帮你。”在他的帮助下,经袍不但没离开身,反而像粘在身上一样,怎么扯都扯不动。
几个仆妇上前来要帮忙,冉少棠上去东扯一个西扯一个,混乱间,那件袍子不知何时兜头罩在轩辕湘身上。
“弄走,弄走。快把这东西弄走。你们这帮奴才是死的吗?”
不敢靠近的下人在长公主的怒骂中上前帮长公主解围。
冉少棠目光扫过其他躲在一边的冉家族人,那几个缩在阴影里,正准备开溜。
冉少棠叫了声花管,花管立即上前听令。
“把今日来的这些族人记清楚了。明日夕阳西下前,办好我说的事。”
花管脆生生应声是。
冉少棠似想起什么蹙眉问道:“你说一天时间是不是太仓促,做袍子好像是耗些功夫。要来不及,后日也行。”
花管诡异一笑,建议道:“没什么来不及的,袍子咱去买现成的,符咒去道观要,再多雇些绣娘把符咒逢上去,保管明天太阳落山前,一个不落的每人穿一件。”
哼,想折腾我家女公子,都不想过安生日子了。
花管的提议令少棠颇为赞赏,她笑着点头,夸了句“鬼机灵”,趁乱朝棺椁处走去。路过冉问夫妇,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这对正在演的戏精,撇了撇嘴。
站在棺椁边的毓宁公主与黄门内侍,没有参与这场混乱,却看明白了谁是这场混乱的制造者。
毓宁看着与躺在棺椁里面容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心神恍惚的问了一句:“你这样做不怕坏了名声?”
冉少棠朝她施了一礼,经过两世,动作还不算生疏。
她声音甜美又带着几分山泉的清澈:“谢公主关心,名声这种东西就是负累,韶裳想向公主一样,不要也罢。”
穿上孝服那一刻,她就想明白了,自己到了待嫁年龄,丧事过后她的婚事终究要提上日程。还有一个沈惟庸没打发掉呢,以后不知会有什么人上门求亲。
她不想嫁,因“假死一事换人”,她连终九畴都恨上了。
日后再找他慢慢算账,眼下她不想做京都里名门淑女。经此一事,以后京都门阀贵胄家族定会传遍她今日所为,估计没人要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这才是她今日这般做为的最终目的。
她说要像公主一样,也是善意的劝毓宁。
公主为别人的名声操心,反而忘了自己的名声。
在冉少棠心里,她策划的这起假死事件,对公主还是存了些歉疚的。
毓宁显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脸颊微微泛起红色。
心仪之人都死了,她还要什么名声。
冉少裳趁毓宁公主走神之际,从黄门内侍身边走过,趴到棺椁上,往里面看去。
冉韶裳安静的像睡着了一样躺在里面,只不过肤色暗沉蜡黄。
她从袖子里抖出一块玉牌,塞到冉韶裳手中。
回头无奈地看了眼还在哼哼唧唧的吴逢春劝了句:“别哭了。”
吴逢春鼻涕眼泪胡抹了一把,愣愣地看着冉少棠半晌冒出一句:“韶裳,你怎么一点不伤心?”
第282章 装傻
看在吴逢春哭的真情实意的份上,冉少棠没怼他。
她耐心的帮冉韶裳抻了抻袖子,盖住她紧握的手,这才郑重回答问题。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有些伤心是痛在心里,外人又怎么能看的出来。你看他眼睛红成那样,一副比自己死了还难过的样子。你觉得他心里是高兴还是开心?”
冉韶裳就手指了指角落里看热闹的冉少祖。
身体里虽是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液,但冉少棠清楚的明白,此时此刻,冉少祖伤心都是装出来的。
吴逢春顺着冉少棠的手指看过去,哭声顿住。倒是听父亲提起过,长公主一直视少棠为眼中钉,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冉家祖业。
就听冉少棠继续说道:“死者已矣,你哭成一条泪河也挽不回她的性命。作为我兄长的挚友,你要是真的不舍得,应该帮她善后,完成她未完成的事。”
吴逢春站起来,隐隐觉得眼前这小女娘像在给自己画圈。
“少棠有何未完成的事?”
冉少棠挑挑黛眉,示意他看她身后。
吴逢春视线缓缓移到冉少棠身后站着的毓宁公主身上,愣了会神儿,瞬间明白过来。
这是让他帮少棠收拾烂摊子呢。
他才不想和公主有什么瓜葛。
装傻问道:“你要我赶她走?”
毓宁公主立即变了脸色,低声呵斥吴逢春:“混账话。吴逢春你以下犯上,小心太皇太后治你的罪。”
吴逢春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没有避讳当事人,碍于面子又不想道歉,只得抬起袖子掩面继续趴在棺椁旁边哭发小。
傻子才和公主硬碰硬。
冉少棠无奈看天。
吴逢春这小子,该机灵的时候装糊涂,有趣。
毓宁公主的贴身侍女看天色已晚,劝她回宫,那黄门内侍却不说话。
他很奇怪冉家女公子刚才手伸进棺椁里在捣鼓些什么。
为了完成太皇太后的旨意,他要坚持到最后一刻,以目前来说,冉家的热闹还是可以看下去的。
院子里因为一件经袍变得乱哄哄,冉老夫人费了半天劲才挤到儿子身边,瞧见他正搂着玉若仙担忧的唤着她的名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扬起拐杖哐哐打在冉问背上,一边打一边咒骂:“娶了媳妇忘了娘说的就是你。你阿母都让你闺女折腾死了,你竟然不管不问,这么纵容她,以后谁家愿意娶她过门。”
冉问习武之身被老娘打几下只觉得在挠痒痒,他把玉若仙护在怀里,任凭老娘又打又骂。
玉若仙装晕是装不下去了,趁人不注意向夜色中弹了几下药粉。
很快有人就开始出现不舒服的症状,有的肚子疼,有的皮肤痒,有的眼睛突然睁不开。
轩辕湘前几日吃错了东西,一直胃疼,这两天刚有缓解,不知何故又疼了起来。急忙唤婢女扶她回府。
玉若仙暗暗观察着众人反应,颇为满意自己耗费十年时间研制出来的毒药。
这种药无色无味,却能勾起人的旧疾,加重病情。
哎呦一声响起,冉问的背终于不疼了。
冉老夫人的腿疾越加严重,一个没站稳坐到了地上。
冉问忙回头扶她起来。
冉少棠看着院内的混乱,慢慢勾起唇角。
一声唱报声幽幽从外面传来:“药王宗山主前来祭拜。”
冉少棠的目光穿过昏黄的灯火,定在来人身上。
第283章 相护
他怎么会来?
烛火在风中摇曳,晃的远处人影模糊,冉少棠仍认出了迈进门的这些人。
满悔一袭白衣前呼后拥的随众而来。
秦晓月与灵芝一左一右,皆是白衣素妆。
满悔看了一眼站在灵堂上的冉少棠,似有千言万语郁结心头。可转瞬他又错开目光向迎过来的冉问夫妇恭敬行礼。
反而令冉少棠以为刚才满悔那一眼是她眼花。
“药王宗弟子满悔率众拜见五师叔、大将军,斯人已逝,请节哀。”
玉若仙打量着满悔,想起宗主前段时间写信来说丰滔滔身体已不如从前,决意把山主之位传给大弟子满悔,看来就是眼前这人。
冉老夫人极不耐烦的瞟来人。
药王宗的人不就是玉若仙的娘家人?
一帮穷酸竟然也跑来冉府,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她在仆妇的搀扶下重新坐在椅子上,双手柱着拐杖歪头斜睨着药王宗的人。
轩辕湘在门口与这帮人相遇,强忍着腹痛扫了两眼,轻蔑的哼了声,暂时停下脚步。
冉家的族人向来以皇亲贵胄自居,对江湖人看不上。听到是药王宗的人来了,全然都没放到眼里,只是碍于玉若仙的面子,没有把不满表现出来。
可看人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乡下来的穷亲戚。
此时,有下人领满悔等众人去上香,他却驻足环顾院子里这些牛蛇鬼怪。
不知为何,在他的凌厉注视下,连气焰嚣张的冉老夫人和长公主轩辕湘都觉得如芒在背,颇不自在。
待他开口更觉得此人霸道至极,甚至不讲理。
“刚刚我在门口看了半天,有一事不明。诸位前来吊唁,想必都是冉家的亲眷友人,既是这种关系就该维护大局,让逝者安静的离开。本山主从来没见过有哪家办丧事亲戚友人来搅局砸场子的?也许是我药王宗见识浅。”
满悔说到这突然冷笑了两声。这两声笑比漫天大雪还冷,冉老族长只恨自己出门时穿少了。
冉问听到这儿,向满悔投去赞许的目光。
且听满悔继续说道:“冉大将军夫妇能忍,我们药王宗不忍。冉少棠是杏林盟的盟主,相信整个杏林盟若知道盟主在葬礼上受此奇耻大辱,定不会善罢甘休。诸位都有亲近之人,等哪天得了要死的病,只要我们杏林盟发下号令,天下没有一个医者敢治。这就是你们再继续生事的代价。不知都听明白了吗?”
秦晓月还觉得不解气,在旁边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别说是要死的病,就是你们得个风寒闹个头疼,也能让你们去鬼门关走一趟。”
这就是赤果果明晃晃的威胁了。众人有何不懂。
“这怎么话来着?你这小辈年纪轻轻说话也太狂妄自大了些吧。天下医馆都是你们药王宗开的不成?”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这个邪。”
“就是,我们又不是来闹事的。我们是为了冉少棠好,让他早点超生去极乐世界。”
满悔似是忍无可忍,突然朝地面上仆人新扫的一堆积雪伸掌。
霎那间,雪花像通了人性被他召唤,打着旋的扑进满悔两只掌心。
众人只觉得耳边邪风乍起,转瞬,就见满悔猛然推掌,雪花成球状砸向刚才多嘴乱嚼舌头的那几人,不偏不倚堵住了那几人的嘴。
冉少棠看到儿,撇撇嘴,眼角情不自禁的含了笑意:就知道是你。
第284章 硬茬
这笑意转瞬即逝,趁众人还在“他怎么敢这样”的惊愕中没回过神来,冉少棠几步走下灵堂台阶,利落的抬手指过去:“你、你、你、你、你、还有你,愣在这儿干嘛?药王宗的人可不会跟你们讲道理论亲戚。不想早死的赶紧走。”
她本想说“滚”字来着,凭着坚韧的毅力又强忍下了。
毕竟被她手指点过的都是长辈,她这般作为已经很出格了。
估计明天京都各大族可娶女子名单里,她得上黑榜。
这个效果就足够好了。
冉问想不到女儿突然发飙,还是这种一棍子扫一片的胡来模式。
可能是她心里憋着火,更可能她不愁嫁。
毕竟终九畴在那儿托底呢。
思及至此,为怕惹火烧身,冉问也就没拦她。
反而帮着女儿善后,安抚劝说被点名的这堆亲戚麻溜跑路。
“大雪眼看又要下起来,院子里太冷,各位先回家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族长,天黑了,要不要裹上经袍。”
“去你的。”族长甩手带头悻悻而去。
冉老夫人倒是想再接再励逞逞威风骂两句,就见冉少棠从少栢手中拿过经袍,径直朝自己走来。那架式要把经袍裹她这个祖母身上。
她极其怨毒的看了儿子一眼,大呵一声:“回府”,两边仆妇一刻也不耽误的架起冉老夫人向院门走去。
玉若仙生的女儿就是个没有礼数的疯子。她们可惹不起。
轩辕湘最识实务,眼下情形由不得她逞威风,挥手带人跟着冉老夫人一起回了公主府。
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转瞬间,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毓宁公主一众人,还有吴将军之子。
吴逢春对于少棠的宗派一直感兴趣,还想着有机会跟他去境山玩一玩,谁想到却在他的葬礼上见到了药王宗的人。
这帮人阵势不像是江湖宗派,倒像是摄政王亲临。
想起那日在王府被整治的不愉快,现在还让他闷闷不乐。
这帮人他不喜欢遂又扶在棺椁旁边絮叨起来。
毓宁公主见到少棠故人,心中有着莫名的感伤。若少棠不死,今日这些人就是来参加她们婚宴的。
冉家人与为首那人寒暄,没有介绍她认识的意思。
她踟蹰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们上前敬香。
冉少棠走到毓宁公主跟前劝了句:“夜深风寒,公主节哀请回吧。”
又看向眼睛始终停留在满悔身上的黄门内侍,微近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徐内侍,您快帮我劝劝公主,殿下身子单薄,如果受寒生病,太皇太后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徐内侍视线受阻,心中虽不高兴,可也知道不可能在冉府耗太久,不情愿的应下来。
毓宁公主虽是主子,却要听这个黄门内侍的。
不大会儿功夫,宫里的人都走净了。
药王宗的人淡定从容的守在灵前,自始至终没与毓宁公主这边有接触。
那徐内侍颇不高兴,向来没见过不巴结皇权的人。哼,真不知天高地厚。
天上又开始飘大片的雪花,冬夜愈加寒凉。冉问让冉少棠带着药王宗的人去偏厅用饭。
冉少棠瞅了瞅满悔、秦晓月、灵芝这几个人脸上没半点哀伤,心里就明白了一大半。
“走吧。”她没好气的把人引去偏厅。
“等一等。”吴逢春在后面叫住了她,冉少棠回头,众人停下脚步一齐看向他。
吴逢春莫名觉得为首那人的目光有些凶,而且还很熟悉。
被这目光一吓,后面的话说的就不顺畅了:“我、我也、饿了。”
冉少棠不想他跟来,本要让下人带他去别处用饭,谁知满悔先开口了:“饿了回家吃。”
就讨厌这家伙没个眉眼高低的臭样子。
这口气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玉若仙与冉问对视一眼,心中疑惑却未说出来。
倒是冉少棠解了围:“吴公子,您哭了一天还是回去休息吧。伤了身子我兄长地下有知也会难过。阿父。”
她看向冉问,冉问接过这个艰巨的任务,喊吴逢春跟他走。
满悔满意的看向冉少棠说道:“有劳。”
冉少棠瞧他装模作样,心中愤愤,脚步飞快地带着人拐过角门又穿过一个庭院,来到偏厅。
里面已经灯火通明,下人早就准备好一桌子席面等着他们。
冉少棠看了眼跟来的花管,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没召唤不许人靠近。”
满悔也挥了挥手,跟着他的那十几人跟着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四人。
花管在外面细心的关好了门。
她让其他人都出了院子,只自己守在廊下。
屋里传来冉少棠娇娇柔柔的声音:“你们盟主暴病死了,怎么一不见你们落泪伤心,二不见你们查找真相?冉少棠是不是交错了朋友?识错了人?”
呃......
花管听出来了这声音虽娇柔,语气却是在质问。句句犀利。看来她的新主子比先前的主子还要厉害,不过,她喜欢跟着厉害的人。
秦晓月满脸通红的上前一步,突然跪下来:“对不起,主子,晓月也是刚刚知晓您、您被算计了。”
她低着头目光向满悔那儿斜了一眼,满心的委屈也不敢吐露。
灵芝也跟着跪下来,默不作声。
满悔哼了声:“作为一个负责情报收集的堂主,不能第一时间为主人提供有用信息,真是蠢到家了。”
“你说够了吗?”冉少棠翻脸捞起桌上的茶盏向满悔扔过去。
满悔轻轻侧头躲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咧开嘴笑的春光明媚。
“少棠,你换女装的样子真好看,比境湖里倒映的白云还美上几倍。”
秦晓月与灵芝听着突如其来的情话,更不敢抬头了。
花管站在外面吐吐舌头:“这位爷还真不要脸。”
冉少棠又扔过一个茶盏:“出去。”毫无意外又碎在地上。
满悔声音切换回惯常冷漠的口气:“听到了吗?让你们两个出去呢,还不走?”
“我让你出去。”
秦晓月和灵芝可不傻,这个时候留下来不是当炮灰吗?
二人装没听懂冉少棠的命令,争先恐后夺门而出。
花管瞧着狼狈脱离虎口的二人,热情的上前打招呼:“我叫花管,是屋里那位的首席贴身大婢女,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她格外咬重“首席贴身”四字,听得秦晓月心里泛酸:“我叫秦晓月,也是屋里那位的首席贴身大婢女。”
花管嘴角抽了抽,心里颇不服气的“切”了一声。
秦晓月颇觉不满意,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我在那位身边已经五年了。”
哼,论主仆情意,你还差得远呢。
果然,花管再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哦,主子最讨厌办事不利的人。”
秦晓月:......这一刀捅的稳准狠。
“你什么意思?”
花管叉了腰:“主子以后归我伺候。”梗了梗脖子。
秦晓月要上前较量,被灵芝拦下:“二位姐姐,嘘,你们听里面干嘛呢?”
第285章 争吵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此刻的冉少棠恨不得一巴掌捏死眼前人。
“别装模作样坏了我大师兄的名声。快把你脸上那张假皮揭下来。”冉少棠字字如刀,一点不给对方留客气。
假满悔呵呵干笑两声爽快揭了面具,露出一张清俊无比的容颜,那眉那眼一如往昔,如刀刻斧削烙印在冉少棠的心里。
“少棠,想我了吗?”终九畴灿然一笑,令冉少棠差点破功,忘记了先前积蓄胸腔的愤恨。
“别嬉皮笑脸。离我远点。再远点。”冉少棠拒绝终九畴毫不见外的拥抱,冷起脸来。
终九畴扑了个空,失望写满脸上,委屈的瘪着嘴,眼睛里闪着水光。
冉少棠只瞥了一眼就不愿再与其对视,省得自己心软。所幸眼不见心不烦。
她背过身去猛地推开一扇窗,冷风挟着雪花打在脸上,令她冷静不少。
终九畴感受着她的怒气,心知此事不是他耍耍赖甜言密语哄哄,就能轻易哄弄过去的。
心中一沉,默默站在距她三尺远的身后。
外面偷听的三人被这突然打开的窗吓了一跳,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灰溜溜贴墙遁了。
冉少棠望着夜空中飞卷的雪花,在廊下烛光里飞舞,心情说不出的烦闷惆怅。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自从第一世不明不白的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她就发誓不再被动的承接命运。
所以,无论是第二世人吃人的末世,还是这身份颠倒的第三世,她都牢牢掌握着先机,一步步谋划着自己的命运。
只是,终九畴是她人生中的意外。
他打乱了她的计划,甚至破坏了她的布局。
她不知这会不会给她、给冉家带来如第一世一样的厄运。
无法掌控命运的感觉让她恐惧,让她如同陷入混沌的黑暗,看不到前路,也不知下一步走下去,会不会是万劫不复。
两个人就这样在窗前沉默着。
终九畴几次想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望着少棠挺直的脊背,简直有种瑟瑟的感觉萦绕心头。
“这是最后一次。”冉少棠的声音似幽谷传来,刺破僵持的局面,“你若再敢不经我允许破坏我的计划......”
她的话未说完,终九畴抢先问了一句:“你会怎样?”
冉少棠回头,怒视着他。
终九畴心中也是委屈万分,自己为了她运用各方势力,想尽一切办法,以这招狸猫换太子保她周全,她不但不领情,还要与自己翻脸。
可是,即便他再委屈,也不忍心让她生气。
面对她如火似焚的眼神,终九畴反而柔软下来。求和的叫了声“少棠”。
不知为何,冉少棠脑海中闪过第一世的沈惟庸月下唤她的模样。
如水柔情却是一把杀人的刀,一刀刀砍下冉家人的项上人头,挂在她的生命中,每一天都在提醒着她,但凡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快要被终九畴融化的心,又再一次武装上厚厚的硬壳。
她转过身重新望着窗外的苍茫雪夜,骤然抬手,袖中弩箭射出,廊下映雪的灯笼应声而落,跌在地上滚进雪地里,燃烧起来。
“你若再自作主张,我们之间就如此灯。”
终九畴的心口一窒,感觉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痛在慢慢微弱的火光中,愈来愈刺如骨髓。
第286章 任务
灯笼燃烧的火焰湮灭在大雪中。
终九畴的身影也消失在这场铺天盖地的漫天雪花里。
这是她与他第一次吵架。也算不上是吵架。因为自始至终都是她在指责埋怨他擅作主张,而终九畴除了求和就是沉默。
望着他留下的那一串孤独的脚印,冉少棠心绪烦乱。
她后知后觉自己的态度有些恶劣。
可是,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她又不得不狠下心让终九畴知晓,她的计划不容别人横插一刀。
心头有一团乱麻越缠越乱,她索性关上窗,眼不见为静。
守着一桌子冷菜冷饭不知坐了多久,花管与秦晓月双双从门口挤了进来。
二人斗鸡似的互瞪一眼,花管抢先送上关怀:“哎呀女公子,你怎么什么都没吃?这都饿了一天了,这可不行,饿坏了身体怎么干大事?”
冉少棠挑眉扫她一眼随口说道:“那你还不快点给你家女公子我,再重新整一桌热饭热菜来。”
花管还想表心,立时被这句话给噎住了。
秦晓月挑衅地瞧她一眼:让你出去呢。主子跟我有话说,你不能听。
花管完全看明白了秦晓月那一眼的全部隐喻,可是她又不能反驳。
来日方长,咱且走瞧呢。
她也毫不示弱的瞪回去,应了声退出房间给冉少棠张罗吃食去了。
冉少棠这才真正的看向秦晓月:“知道哪错了吗?”
秦晓月知道自己在主子被掉包这件事上瞒了她。
虽然出发点是为了主子好。但作为收集情报的堂主,自己是不称职的。
之前把责任推卸给终少主,也是按照他的安排进行的。她知主子不会为此事真的记恨自己,但她心里始终过意不去,赶忙再次跪下来谢罪。
“主子,小的不配做谍社堂的堂主。”
冉少棠这次没让她起来,而是久久的凝视着她。
我要不要再给晓月这孩子一次机会呢?
秦晓月在冉少棠的目光逼视下,心里飘忽,七上八下,仿佛站在抉择命运的悬崖上,退则生进则粉身碎骨。
好似过了许久,才听到冉少棠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觉得自己能力有失,就先卸去这副担子让有能之人来做。”
秦晓月匍匐在地,默默流下了眼泪:“是。小的全听主子安排。”
她就知道此事瞒不了主子,可是,她不悔。
“那小的还能在主子身边伺候吗?像以前在坤山一样?”
她只想一直跟着主子。
冉少棠闭上双眼,叹了口气:“不能。”
“主子,求您留下小的吧。”秦晓月膝行上前抱着冉少棠的双膝哭着恳求。
“留下你谁给我办事?”
秦晓月停止哭泣,抬头期翼地望着冉少棠:“主子不生我气了?”
“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南允国内卫组织是个经营多年的谍报组织,你想办法混进去学习一下人家是怎么收集情况、忠心主子的。”
秦晓月听完最后一句,泛光的眼睛又黯淡下去,小脸羞臊得通红。
冉少棠拍拍她的肩:“最重要的,是利用内卫组织帮我找到上次让你查的梦卜。事情办成回来这个堂主还是你的。若没办成,就一直在那边潜伏着,直到查到为止。”
她这次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能做冉少棠也好,如今的她,在暗处也能做成想做的事。
第287章 任命
秦晓月放下心来,心里虽不舍得离开冉少棠,但也明白去南允国是个历练的机会。
跟在冉少棠身边这些年,她学了些医术与用毒的法子,也学了些皮毛功夫,自保还是可以的。
只是不知主子要让谁来接替自己?
仿佛猜中她的心思,冉少棠指了指外面:“让灵芝进来。”
灵芝在外面偷听的正心潮澎湃,突然听到主子唤自己名字,想都没想就推门进到饭厅。
一脚刚踏进来,看到正准备来召唤自己的秦晓月狠狠瞪自己,他恍然明白自己一时性急,犯了大错。
这不明摆着告诉主子,自己一直在外面偷听吗?
他一个哆嗦,从脖子到脸都胀成紫红色。
“主子,小的,小的,知错了。”
他扑通跪到了冉少棠面前。
冉少棠挑眉:“哟,看来你与晓月也是同谋,知而瞒报?”
灵芝眼前一黑,他不仅进来的着急了,好像也跪错了。
“不是的主子,小的没有参与此事。”
灵芝赶忙给自己辩解。
秦晓月无奈地上前在他后面踢了他屁股一脚,替灵芝解释道:“主子,灵芝与王福并不知事情的真相,是我瞒了您,和他们无关。晓月不敢撒谎。”
冉少棠面上依旧严肃,心中对秦晓月的表现却是满意的,遂点了点头。
若秦晓月此刻因为自己被夺了堂主之位,而接任者可能是跪在地上的这小子,继而嫉妒愤恨,把他也拉下水,那么她以后不会再信任秦晓月。
用人先用德,其次才看才能。
心不正,再有才也不能放在身边,养虎为患。
秦晓月从冉少棠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信任,慢慢红了眼眶。
而灵芝却心里没底。
他可是偷听被抓个正着。
“主子,小的下跪不是因为同谋那事,是刚才、刚才小的偷听。”
他声音越说越小,冉少棠重新坐好,给自己倒了杯尚有余温的花茶,润了润喉,才重新开口。
“灵芝,既然你偷听,也猜到我叫你进来的目的了?”
灵芝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小的知道。”
“那你觉得自己能胜任吗?”
灵芝的双眼立即亮起来:“能。保证能做好。一定只听主子一个人的。哎呦。”身后又中了一脚,他开心的歪倒在地上。
冉少棠的嘴角也上扬起来。
“偷听是谍社堂的基本功,不过偷听被发现就是不合格。你的基本功还要再练。”
灵芝像鸡咄米一样欢快的点头:“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好好把基本功练扎实了,同时把谍社堂替晓月姐看好了,小的只听主子的,就是刀架我脖子上也决不叛主。”
这话少棠爱听。
她满意的让灵芝起来:“以后每天来我这报道一次,堂里有些规矩和人还是要重新整治一下。再挑几个得力的人给晓月用,她一个姑娘家去这么远,终归是不放心。”
灵芝忙答是。
冉少棠的目光再次落到晓月身上:“你上次说有吴言和宋敖的消息,此事可有近一步的进展?”
秦晓月上前回话:“正要跟您说此事。有探子来报说在南允国看到二人踪迹,不过跟丢了。正好主子您安排我去那边。我再仔细找找他们。梨园被炸,骨万槁被劫,都要有个说法。”
“这才像个堂主的样子。就这么去办吧。”冉少棠看了眼窗户,外面的情形被挡住,只看到窗棂上树盈晃动。
“也不知这雪要下到何时。灵芝,你与晓月交接一下,尽快安排把杏林盟盟主的灵柩运回境山。不能出任何纰漏。明白吗?”
灵芝郑重接令。
冉少棠又想了想:“晓月,你临行前给境山那边去封信,就说我说的,杏林盟主之位暂由丰宗主接任。”
想必假死之事,阿父阿母已经告之那边。连冉韶裳到了那边该怎么办都安排妥帖了。
她这个盟主之位不能虚空,本也是给丰老头打工,现在卸任,她反落的逍遥。
“对了,安排一下,我要跟着回境山。”
秦晓月与灵芝对视一眼,小声说了一句:“这不好吧?您现在的身份是冉府女公子,出去这么远会让人说闲话的?”估计终少主第一个反对。
“有什么不好?我是怕闲话的人吗?”
“可是......”秦晓月话还没说完,就被冉少棠瞪了回去,“可是什么可是,我是去看外公不行吗?他老人家忽听自己培养的大孙子意外离世,受不了打击病重卧床。我替父母去他身边尽孝有何不可?”
灵芝眯着眼大拍马屁:“主子聪明绝顶,这倒是个完美无缺的借口。”
秦晓月不想落了下风,立即跟上:“主子万事想的周全,此法正好。”
屋门咣的从外面推开,花管拎着食盒着急的走进来。
“婢子也要跟着。”
“你跟着干嘛?”秦晓月第一个反对。
花管把食盒往桌上一墩:“我是女公子的贴身大婢女,她去哪我自然跟去哪?哪有主子回外祖家不带奴婢的?”
冉少棠掀开食盒盖子看了看:“言之有理。”
花管立即眉开眼笑,冲着秦晓月撇了撇嘴。
“不过,”冉少棠声音冷厉起来,“你这偷听的毛病可要改一改。下次再犯重罚。”
花管看了眼同样偷听的灵芝,颇不服气。
冉少棠看她那表情就知道了。
“怎么?我说错了?是不是跟你前主子学的这些臭毛病?”
冉韶裳,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爱听壁角,打听各种小道消息。她当谍社堂的堂主倒是最佳人选。
花管十分会看眼色,立即从食盒里端出几样小菜和热呼呼的火腿菌丝汤,哄新主子开心。
“女公子,快些用饭,一会儿凉了吃了胃不舒服。有什么大事,也要等吃饱了再说。”说完,及时把筷子递了上去。
冉少棠第一世就被花管照顾着,十分享用她的细心。
当然,她也曾经头痛花管的八卦。
现在看来,也算是个优点了。
她没接筷子,指了指冒着热气的火腿菌丝汤,花管立即盛了一小碗递到跟前。
冉少棠慢慢尝了几口,一天未进食的胃口,顿时熨贴起来。
花管夹了几样小菜到冉少棠面前的小碟里,狗腿地报告:“刚才那个沈二来了。还厚着脸皮跟将军说想要见您来着。”
冉少棠抬头:“沈二,沈惟庸?”
花管忙点头:“就是女公子最讨厌的那个。”
冉少棠重新低下头喝汤,眼底浮上一层寒霜:“我阿父怎么回的他?”
第288章 九畴愁
花管想了想,附耳低语:“将军说您悲伤过渡,身体不适,不宜见客,把沈二给推了。”
秦晓月皱眉,这些话有什么好避人的,无非是想显得你跟主子亲近。真小人。
花管禀告完,重新又为冉少棠盛了一碗汤。
冉少棠接过,却没喝。
她脑子里又想起那日沈惟庸在寺院里说的那番话。
心中翻起无数恶心。
韶裳这丫头是彻底躲开了。
以后,她要直面这个人。
正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倒也方便了。
“阿父没把他打出去,已经够给沈家面子了。”冉少棠放下手中碗筷,问秦晓月,“他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秦晓月遥遥头:“自从冉韶萱那事出了,沈惟庸已经很久没出门了。不过,冉韶萱让人送过信给他,被他的小厮把人赶出来了,信也扔到送信人脸上。”
冉少棠冷笑:“这是谈不拢,二人翻脸了?”
略一思考,嘱咐灵芝道:“日后你派人手盯紧了沈家每个人,沈惟中、沈惟庸,还有他家几个管事的。有任何不妥都要报与我知。”
又与秦晓月等人细细交待了过几日出殡的安排,才让人退下。
花管陪着她回了冉韶裳的院子。伺候她洗漱后,花管默默点了支安神香,才关门离开。
冉少棠躺在床上,闻着第一世熟悉的味道,却怎么也无法睡去。
沈家是不会死心的。一定会想办法与冉家扯上关系。
要怎样才能阻止这件事发生呢?
冉少棠辗转反侧之际,闲居内,了无睡意的终九畴站在廊下,仰头望着纷飞的雪花,眉头紧锁。
苏仑拿了件及地玄色大氅给终九畴披上。
“主子,伤还没好,回屋吧。”
终九畴根本不理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牛角尖里。
喃喃道:“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我也是为她好。万一那药与她体内的蛊虫发生抵触,那可是她的命。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她死了,我怎么办?”
苏仑显然已经听麻木了,嗯啊两声应付着:“主子没错。是她不识好人心。”
终九畴突然转头,目光犀利瞪着苏仑:“她好不好由不得你来说。”说完把大氅扯下来扔到苏仑身上。
苏仑败下阵来,方德接过大氅蹑手蹑脚贴到终九畴身边。
心道,苏仑真是不懂主子的心思,白白跟主子这么久。
冉盟主那是主子的心头肉,就是有错也轮不到别人置喙。难怪要被主子撅回来。
方德学着终九畴的样子,叹了口气。
“主子,冉盟主要是知道您这么冷的天不回屋,还在这儿冻着,她一定会心疼您的。”
终九畴回头看方德一眼:“会吗?她今天生气了。还会心疼我?”
方德琢磨着终九畴的表情,斟酌道:“一定会心疼的。冉盟主就是一时愤怒,没想明白,等她想明白的了就知道主子您是为她好,不会再生气的。”
“现在怎么办?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哄她开心。”
“主子,不如上门提亲吧?现在冉盟主有了女子身份,说不定正被别家公子惦记呢。”
终九畴顿时一扫萎靡状态,双目灼灼又复神采。
第289章 九畴筹谋
丧事办的很顺利,后面的两日,再无人敢来闹事。倒是高兮境内距离京都近的几处杏林帮派,陆续派了管事的人来吊唁。
场面着实不小,一时之间京都之人都知道冉家长子原来竟是个神医。还是个不能给自己治病的神医,简直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用来打牙祭的笑话。
这种不利于冉家的闲言碎语传了没有半天,便销声匿迹了。
因为,凡是说了冉少棠闲话的人家,都在一夕之间变成了哑巴。
在众人急得团团转时,有高人指点去冉家求救。毕竟那里现在聚集的都是医者。
有大着胆子前往求援的,围上来数名医师,不用诊脉就说有治。
病人忙掏出大把银两,医师们摇头。
治,可以。不过,要先去给逝者磕头上香,不然有银子也不好使。
于是乎,冉府就更热闹了。
哑着嗓子来给棺椁里的小儿磕头的,携家带口。
谣言传的快,消息的也快。
一夜之间,冉少棠三字,就连同跟神医沾边的字眼,都没人敢提及了。
院中正在练剑的终九畴听完方德的汇报,满意的勾了勾唇。
“明日出殡,我应该在场。”
方德明知此事不妥,却不敢当场阻拦,折中寻了个办法:“那主子还顶着满悔的那张脸去吧。您别忘记您现在可是重病在身的摄政王。宫里那两个女人可是知道您身份的。要是听说您去了冉府,那您装病推脱相亲的借口可就变成谎言了。这不是给自个找麻烦吗?”
终九畴想想就烦。
“本少主还怕那两个女人不成?说得我好像是仰她们鼻息活着似的。”终九畴一剑刺向方德,眼看要刺中咽喉,他及时收剑,疾风扫过方德,剑光划向身后的梅树,树上的积雪被剑气震落,钻进方德的脖领里,冻得他打了个激灵。
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壮着胆子又劝了一句:“主子,您当初装病也是为了跟冉盟主长相厮守的。如今半途而废,不好吧?”
终九畴练完最后一式,收剑入鞘,扔给方德,拿了桌上的帕子擦汗。
想了想:“你说的在理。这病还是要装下去。不过,让苏仑代替我继续留下来哄骗她们。”
方德立即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您呢?”
“本少主当然是要跟少棠回境山。听闻宗政慎在赶来的路上,本少主要会会他。”
“他知少棠不在人世,以后就少了个碍眼的围着少棠了。哈哈哈哈。”这样一想,少棠假死这事,还真是条一石几鸟的妙计。
听着终九畴开怀大笑,方德愁眉不展,盘算着找什么借口不跟着主子出这趟差。
出殡前一日,就冉家长孙冉少棠要不要葬进祖坟一事,冉问给全族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冉少棠是杏林盟主,要葬到境山去。
跟皇家的解释说的有些隐晦,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矛头指向冉家族人与长公主。
夭折的孩子不能进祖坟,会影响冉氏子嗣兴旺。在族人的强烈反对下,迫不得已才送到境山入葬。
太皇太后听了这个理由,不置可否。倒是那个徐内侍把“冉韶裳”一件经袍裹族人的事迹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把太皇太后逗的哈哈大笑。
笑够了,摇头叹息一声,冉韶裳这女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不知将来要什么样的人家敢要她?
族人那儿有了交待,皇家那儿也备了案,冉问夫妇按计划吹吹打打、哭哭啼啼把两个女儿送上了去境山的大路。
送葬的队伍是精挑细选的自己人,就防着路上出什么意外。
可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送葬队伍刚出了京都界,走上一条蜿蜒路,意外就找上来了。
第290章 遇上熟人
冬日的天黑的快。
中午在驿站歇脚用过饭后,送葬的队伍一刻不停的继续出发。
走了没多久,天又阴沉下来。
“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雪,咱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一宿?”玉行善隔着帘子向马车里的冉少棠请示。
作为玉若仙身边最信任得力之人,此次回境山,玉行善是整支队伍的带队人。
与之配合的是冉将军的一支私人护卫队。队长叫商鹏。这人话不多,做事干脆利落,也有眼色。
他知晓将军听夫人的,他自然要听玉行善的。
所以,即便出发前夫人吩咐二人凡事商量着来,但对于商鹏而言,此话听听即可。不用当真。
是以玉行善一路上管理着百十人的送葬队伍吃喝拉撒,他只负责大家安全。
此刻,听玉行善提议要休息,他也并无异议。
不知马车里的女公子有何打算?
冉少棠揉了揉眉心,视线从《毒经九九术》中移开,看了坐在侧面的花管一眼。
小丫头立即会意的掀开厚实的棉窗帘,以便冉少棠能瞧见外面光景。
冷风顿时钻了进来,花管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却见冉少棠目光已经从外面收回,遂利落的放下帘子压严实了。
耳边想起冉少棠清冷又悦耳的说话声:“不用。”
玉行善得令,朝着等消息的手下挥了挥手,队伍继续前进。
冉少棠又看一眼花管:“告诉他们做好迎雪御寒的准备。等过了这条山道再找地休息。”
过了山道距离京都就更远了,这样更安全些。
花管把身上盖着的毯子往上拉了拉,重又掀开帘子把冉少棠的话吩咐下去,等她重新把棉子盖严实了,才小声问道:“女公子在棺椁里不会冻着吧?”
“你看哪个死人会怕冷?”冉少棠头都没抬,继续看书。
花管不服气的小声嘟囔:“明明活着。”
冉少棠把书扣在小茶杌子上,眉梢微挑:“要是怕她冷,你去躺里面替她出来?”
花管立即像蔫了花草,垂下了头,毯子裹的更紧了。
冉少棠拿起火钳扒拉了两下烧红的炭块,叹口气:“她现在跟死人无异,感觉不到冷热。而且出发前阿母已经给她裹了数条棉被,你不是都看见了?”
花管立即点了点头:“婢子明白。就是有些担心。”
“你应该担心路上别出意外,不然耽误她服解药的时间,那才是大麻烦。”
花管笑脸凑到冉少棠跟前:“婢子知道主子担心女公子。所以才要加快赶路速度。”
冉少棠努努嘴:“去看看月娘的点心做好了吗?饿了。”
虽然不舍得离开温暖的小窝,花管还是裹了披风换乘到另一辆马车上。
月娘正在车里坐吃食。
为了不耽误行程,有三辆马上都改成了移动式的膳房,倒是随时都有吃喝供给。
花管上车前站在马车车头朝前眺望了一眼,此时,马车队伍像钻进了陡峭的山肚子里。
而眼前的大山像似被人从中间劈开,无尽的山路在两山夹缝中蜿蜒,让人心里不由生出惊惧之意。
她正要钻进车里,突然从山肚子里跑出两匹骏马来。
黑色的骏马马背上,驼着一男一女,疾驰而来。二人身上黑色披风如旌旗般在风中翻飞,猎猎作响。
商鹏第一个警觉起来,吆喝人保护好小主人和队伍中间最大马车的棺椁。
那一男一女都是花般年纪,容貌不俗,只是一路上受了寒,脸庞冻的红扑扑的。
远远看到队伍中的棺椁,跑在前边的青年男子隔着很远就喊了一声:“前方可是往境山送葬的队伍?”
他这声音带了内力,马车里的人都听到了。
冉少棠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掀开帘子探出头去瞧外面情形。
那对男女已经停下,冉少棠的马车在最前面,她一眼就认出来人。
咦,这不是郭侠与相枼小夫妻吗?他们怎么来了?
第291章 熬煮
路遇故人,冉少棠心中甚是欢喜。
自杏林大会上与郭侠、相葉小夫妻结识,颇有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意。
丰老头子也很喜欢这两个年轻人,时不时的教些医理药学,直到她离开梨园,这二人还留在昭亭。
后收到丰老头的来信,在他的盛情邀请下,郭相二人跟着药王宗回到了境山。
如今瞧二人风尘仆仆的模样,定是有什么事发生。
她正要推开车门下去,突然看到自己一身的女子打扮,又坐了回来。
冉韶裳是不认识郭侠与相葉的。
看来,还是要迂回着来。
她唤了声“善叔”,玉行善立即上前贴到马车侧面听她吩咐。
“外面人听语气像是境山那边的人,你问问是何事,对人家态度客气些。”
玉行善心中疑惑。怎地单凭一句问话就断定是自己人?难道是旧识?
玉行善是玉若仙的亲信,临行前已经知晓冉韶裳的真实身份,故而心中有疑,仍是应了声,驾马跑到郭侠与相葉对面,打量对方两眼,抱拳问道:“请问二位为何拦路?”
郭侠坐在马上望了眼冉少棠坐的马车,掏出腰牌让玉行善瞧了一眼上面药王宗三个字,这才抱拳回道:“在下郭侠,是药王宗的朋友,有紧急事要说。您是主事的吗?不如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玉行善刚要调转马头,请示冉少棠,就听马车里的人发了话:“善叔,快请二位客人上马车,进来叙话。”
三人见了面,郭侠与相葉看到冉少棠并不惊讶。
他们早就知道冉少棠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妹妹,看到穿了少女打扮的冉少棠,只当是冉韶裳,相葉瞧她笑了笑,三人各自做了介绍,冉少棠担心相葉冻坏了,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了她。
郭侠双手一边放在火红的炉碳上翻来覆去烤着,一边说明了来意。
“请女公子下令退回去,且不可继续前进。”
冉少棠就知有事发生,沉声问道:“前方可是有人埋伏?”
她其实已经派了终九畴留给自己的那四个暗卫,提前去探路。
一路上皆很顺利。
不知郭侠是从哪里了解到的意外情况?
郭侠哈了哈手,说起了事情经过。
原来,二人因为得知了小师弟的下落,辞别了丰让,准备去南允国找小师弟。路上二人住进一家客栈,郭侠发现一拨新来的客人里,有个熟悉的面孔。
他与相葉暗地里端详了半天,才想起来此人是仇无病。
郭侠知道此人对药王宗的重要性,想要半夜趁他睡熟时抓了回去。谁知二人摸到他的住处,却听到一个惊天秘密。
同时,也得知冉少棠病逝的噩耗。
仇无病房间里还有两人。
这两人地位看着比仇无病要高。他们逼问仇无病冉少棠体内的血还能不能抽干?
冉少棠听到这儿,好奇的打断郭侠:“人都死了,他们要我兄长的血做什么?”
郭侠正说的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相葉替他说道:“其中一人也问了这个问题。”
“仇无病说冉盟主体内有洗髓丹,所以即便他死了,也可以尸体熬煮了练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手段也太......残暴恶心了。还想把我熬煮了?
冉少棠沉眸冷笑:“他们想练什么出来?”
第292章 关门打狗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场大风雪马上就要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了。
终九畴坐在壮硕的俊马上看了看头顶大块大块的乌云,又把目光重新伫足到山下停止行进的队伍中。
他眉梢挑起,问跟在身侧的方德:“打听出来了吗?到底是何事耽搁行程?”
郭侠与相葉突然出现,一定是有事发生。
少棠现在还在生他的气,他不宜顶风作案,只好在暗处跟着,随时照应。
方德虽然也不想让自家主子着急,却也只能实话实说。
“女公子让人把队伍把守的严严实实,咱的人贴不上前呀。先前派到前面打探情况的人也还没回来。”
自终九畴从冉家回来后,就吩咐方德与苏仑改口,不再称冉少棠为冉盟主,要称女公子。
他娶不得冉盟主,却是有信心把冉家女公子娶回家的。
终九畴一边欣慰少棠治理队伍严谨有序,一边又觉得这样的她让他沮丧。一个无用武之地的男子如何哄得好她?
终九畴按了按眉头,突然想起一人来。
“去把灵芝叫来。”这小子一早就带人混在队伍里,应该早就知道消息。
方德刚刚离开,山下的队伍一阵骚动,紧接着竟然调转马头,向来路行去。
终九畴朝空中打了个手势,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们一起随着主人调转了方向。紧紧跟着送葬队伍悄悄前进。
天上开始飘下雪花,灵芝被方德连吓带唬的逼到终九畴面前。
自接任秦晓月的位置以来,灵芝反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以“为了主子好”为由,做任何主子不喜欢的事。
他要做绝对忠诚的下属,才能有更好的发展。
此刻面对终九畴的追问,灵芝想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终少主,小的也不知道那两位来此的目的,您不如亲自去问问我家主子。看情形应该是遇到了麻烦,这种时候最需要您在身边,说不定我家主子看到您会很高兴呢?”
这个锅甩出去,就没他什么事了。
灵芝站在终九畴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玄色大氅下,岿然不动的男子望着山下正在移动的队伍,似乎在思考着他的建议。
好半晌,终九畴才幽幽开口:“灵芝,你很好。少棠没有看错人。你下去吧。”
灵芝拱手退了下来,直到重归队伍,一阵凉风吹来,才觉察出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为了队伍安全,冉少棠的马车殿后,由队首变成了队尾,虽然目前她的内力没有恢复,有郭侠小夫妻在,她倒是不太担忧仇无病那帮人追上来。
何况,还有他。
她低头把煮好的药茶缓缓倒进杯里,递给郭侠、相葉,自己也端起杯子慢慢啜着,心口时不时的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悸动。
她知道是体内蛊虫在作怪。
那人也一定跟在附近。
只是大雪天,他也不怕冻坏了。
相葉喝过药茶顿时觉得全身血液都热起来,她放下杯子端详走神的冉少棠,突然叹了口气。
郭侠瞪她一眼:“师妹你怎么了?”
冉少棠思路被打断,也抬起头看着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相葉。
相葉歪头又是”唉“了一声,对郭侠说道:“师兄,你说冉家姐姐若是不说话安静的坐在那儿,是不是与冉盟主一模一样?”
“人家是孪生兄妹,当然一样。”
“谁说的,咱灵剑山下的镇子里那对孪生兄妹就不一样。一个一看就男子,一个一看就是女子。怎地冉盟主与冉家姐姐像是一个人一样。”
郭侠知他这个小师妹向来喜欢奇思怪想,不知此时又在打什么主意。
得知冉少棠突然亡故的消息,他与相葉也是难过的很。见到冉少棠的妹妹,发现她并不想多提逝者,他担心引起对方再度伤心,也就把许多疑问放进心里。
可小师妹却不管不顾。他不得不阻止她:“你乖乖吃块点心垫垫肚子,这会儿那帮埋伏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等过个把时辰他们知道这边的动静,一定会追来,且有一场仗好打呢。你守在车里护着女公子,我出去应付敌人。”
相葉打断他:“师兄我还没说完。我想了一主意,不如让冉家姐姐扮成冉盟主躺在棺材里,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郭侠:“人家不会武功,要是躺进去,措手不及的是咱们。”
他一踏进马车就发现冉韶裳不似会武之人。
相葉却道:“谁说要会武功,用毒就好了。你说是不是冉家姐姐?”
冉少棠以前是男儿身份时,不便与相葉亲近,如今换回女儿身,倒是方便她稀罕这个可爱的小女娘。
她拍了拍相葉的肩头,由衷夸赞:“是个好主意。”
郭侠还要说什么,相葉得胜般冲他眨眼一笑,冉少棠挑开帘子对外面人说道:“加快速度,去前面的破庙休整一下队伍。”
玉行善得令驾马跑到队伍前面催促,冉少棠这才又说道:“二位冒着危险前来送信,韶裳真是感激不尽,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一定来京都找我。或者找灵芝、三七、晓月都可。兄长已经把他们留给我,只要能帮到,我一定在所不辞。”
郭侠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妥,可是一时又说不出来。
三人客气了一番,很快队伍赶到了破庙,冉少棠先下车自去安放灵柩的车上。
郭侠与相葉跟在后面简单的祭拜了一番,便被玉行善寻去,请教对方都有哪些人,是什么路数去了。
冉少棠带着灵芝上了车,王福早就在车里等着。
三人推开棺盖,冉少棠探进手去摸摸韶裳冰冷的脸蛋:“拿来。”
灵芝把背着的小木箱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张人皮面具。
冉少棠在韶裳脸上捣鼓半天,满意的端详了片刻,才从怀里掏出个装药的白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车内顿时清香四溢。
冉少棠把药放进冉韶裳嘴里,对王福与灵芝吩咐道:“过会儿人醒过来,你们直接带人离开这儿,从另一条道,走水路。避开那伙人。我安排的暗卫会一直保护你们。一定要安全把她送到境山,交给我师祖。不得有失。”
灵芝担忧地问道:“主子那您呢?”
“我当然要留下来关门打狗。”
第 293章 破庙甜腻腻
乌云压顶。
冉少棠顶着风雪从外面跑进破庙,差点撞到一人身上。
幸好她身手矫健敏捷,才没一头扎进那人怀里。
她心情恶劣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情深如许的眸子,如汪洋大海似的倒扣过来。
惊的她心头一阵眩晕,不由倒退一步。
她退对方则进。
“少、韶裳,冷不冷,快把这个披上。”终九畴解下身上的大氅,动作温柔的给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女披上,努力让自己适应她的新身份新名字。
冉少棠顿觉身上沉了几分,扬手扯下大氅扔了回去。
“不用。”
终九畴看着女孩冻红的娇俏鼻头又给披了回去。
“会生病的。听话。乖。”
冉少棠可以面对他的强硬立即变得比他强硬百倍,可以面对他的胡闹把他当成小狗耍赖,唯独无法应对他的甜腻与撒娇。
她愣愣地看着一脸委屈却又甘之如饴的终九畴,不知做何反应。
终九畴却趁机利索的帮她系好带子,顺势还伸出魔掌摸了摸她的头。
“真乖。”
“咳咳。”庙内深处阴影里,传来干咳声。
冉少棠回过神,错过终九畴的肩膀,歪头向声音来源处看过去。
原来郭侠,相葉,玉行善,商鹏,连同几个护卫都挤在佛案旁边,捣鼓一张大网呢。
终九畴自是知道这帮人的存在,他进来时早就打过招呼。
可冉少棠进来后视线就被他宽大的胸膛挡住了,哪里想到自己刚才的小儿女态都被人瞧了去,顿时火冒三丈,还有些不好意思。
终九畴抿唇偷笑。
装作事先不知情的转过头:“这张网是给谁预备的?”
虽然知他是明知故问,冉少棠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还是把话头接了过去:“仇无病。”
终九畴不顾众人质疑“你们刚才这是在干什么”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走上前仔细瞧了瞧那张网,点头称赞:“用毒仙门的玄冰丝网对付毒仙门的掌门,不错。很期待看到仇无病在网里挣扎的样子。”
“不过,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目光灼灼看向冉少棠。
“兄长留下的。”反正以后所有事都推到已经死掉的冉少棠身上就好。
至于怎么留下的,她完全不想告诉他。
只要提到宗政慎,他就跟炸了毛的斗鸡一样进入战斗模式,索性避开这个话题。
相葉看看终九畴又看看冉少棠,突然“哦”了一声,不顾郭侠拉扯,走到二人近前。
她笑眯眯地围着二人转了两圈,伸出手指恍然大悟的指着两人,嘻嘻笑道:“有问题,有问题。你们两个有问题。”
终九畴笑而不语,内心却在催促:继续说,把问题点破,终某记你一个人情。
冉少棠握住相葉的手,把她拉到一边:“哪有什么问题?你刚才不是嚷嚷着饿了?月娘,月娘饭好了没?”
说完,扯着仍旧不死心的相葉向破庙侧殿走去。
终九畴心有遗憾,却也不好说什么。
看着少棠穿着拖地的大氅,他心甚慰。
玉行善当然明白这其中一切,故不慌不忙的继续与商鹏等人布置陷阱。
郭侠走到终九畴跟前,小声问了句:“这就是你要舍弃药王宗八山主的原因?”
终九畴赞赏他的睿智,拍了拍郭侠的肩膀:“名利地位与韶裳相比,皆是过眼云烟。此生能与相爱之人携手白首,才是我辈之追求。郭兄弟,你以为我所言如何?”
郭侠顿了一下,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他觉得男儿还要以天下苍生为重。儿女情长与肩负苍生相比,还是后者更让大丈夫血脉喷张。
不过,鉴于未婚妻就在附近,他是断断不能说什么小师妹轻于天下之类的话,不然,小师妹生气了,他可哄不好。
所以,他停顿了一下,在心里悄悄地反驳完终九畴的言论后,终是点了点头。
“终少主说的是。”
躲在侧殿门后的相葉捂嘴笑着,冲冉少棠挤眼睛。
冉少棠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被注意力始终放在侧殿的终九畴捕捉到,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引君入瓮、瓮中捉鳖的陷井已经挖好,就差仇无病带人跳坑后填土埋人了。
除了那张铺天盖地的玄冰丝网,棺材里也下好了剧毒,只要对方开棺,必死无疑。
众人早早吃饱喝足,装作毫无戒备的围着篝火,守株待兔。
闲下来的冉少棠打量着破庙里那尊大佛,终九畴靠过来推了推她,小声说道:“记得吗?咱们第一次见就是在这里。那时,我藏在大佛后面。”
冉少棠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两人距离,怼他道:“乌龟缩着头,你能知道他长啥样?我怎么会记得?”
终九畴眼皮抽了抽:“牙尖嘴利,也就我敢收了你。自你灵堂大闹族人,又给各家送去经袍,京都各豪族世家都传遍你的事迹。私下里都说万不能娶你进门。你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冉少棠白他一眼:“这不还没吓跑你?”
终九畴:“吓跑他们不就为了我?”
冉少棠无可奈何地瞪她:“你想多了。”
“我喜欢多想一点。”终九畴又蹭到冉少棠近前,期期艾艾问了一句,“你不生我气了吧?”
“你惹我生气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终九畴不敢继续这个话题,想了想,鼓起勇气:“我有个事想跟你坦白。”
他觉得有必要在成亲前把自己所有身份都交待了,省得惹少棠再生气。
这一次,他便觉得度日如年了。
冉少棠拿起地上干枝拨拉两下火堆:“你又瞒了我什么事?”把干枝扔进火堆里。
二人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受不了这种酸腐气息的其他人,都躲的远远的,不是不想听,是不敢听。
终九畴正要鼓起勇气说出摄政王也是他时,外面传来马的嘶吼声。
守在外面的方德及暗卫也发出“有敌袭”的信号。
“有鳖急着找死,商鹏你留下照顾老弱妇孺,其余人跟我走。大家按计划行事。”
月娘与花管还有跟来的两个干粗活的婆子,主动把自己划进老弱妇孺队伍里。花管向商鹏讨要腰刀,以防坏人进来了,好拼个你死我活。
商鹏扔了一把匕首给她:“小心别伤了自己。”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胆子真肥。
暗卫与一伙人在放棺椁的马车边打斗起来,冉少棠与终九畴飞身上前,有人点起火把靠近棺椁。
在火光映照下,那人的面容清晰可辨。
冉少棠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心道,宗政慎怎么来了?
再抬头看终九畴,这家伙黑着脸,双手抱胸,叮嘱冉少棠:“你别管,让他毒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