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上山
玉若仙与晏姜对视一眼,玉若仙不明白冉少棠想做什么,忧心问道:“少棠,你这是何意?”
“我与小妹久未见面,此次回来,正好与她谈谈。促成亲事。”冉少棠斟酌着编排个理由,准备去感通寺,坚定一下韶裳推掉这门亲事的决心。
玉若仙看到少棠如此懂事先是一喜,随后又有些担心。
“你为了隐瞒身份,自小与她并不亲近,她能听你的吗?”
晏姜在一旁笑着劝道:“夫人忘了?这几年公子与女公子一直通信,两人的感情要比公子去境山之前要好呢。”
冉少棠抚住玉若仙的肩,安抚道:“放心吧阿母,我知道怎样说服小妹。”
玉若仙点点头:“那你先好好养伤,等她回来再说。而且,到现在你也没跟阿母说说你的伤是怎么来的?到底是何人伤了你?”
冉少棠心思转了转。
实话是不能说的。不然就要扯出太多的人和事。
“阿母,你知道什么是蛊虫人、药人吗?”她擅长声东击西,反正打伤自己的人应该与制造药人的骨万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算是欺骗长辈。
玉若仙与晏姜同时神色一僵。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药人不曾听过,但蛊虫人这种事我在境山时曾听我的师祖提起过。骇人的很。你的伤和这个有关?”玉若仙越说越后怕,抓起她的手又要给把脉。
冉少棠反抓住玉若仙的手,解释道:“阿母别多想。和蛊虫人有些关联。不过是有人想重拾偏方作恶,我给阻止了。争斗中受了伤。养养就好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玉若仙却觉得此时没有这么简单,还要深究,谁知冉少棠却推了晏姜,非要让她帮自己找裹胸布去。
“傅母,顺便帮我把马车准备好。一会儿就出发去感通寺。”
玉若仙被她这般跳脱的性子整得一时不知该问哪个好,跟晏姜使了个眼色,拉住少棠:“你还没见你阿父呢,急着出门作甚?不如等你小妹回来。”
冉少棠却在想,如果等三天后再与小妹商议拒婚之事,不仅在家里说话不方便,而且恐事情越拖生变的可能越大。
她在此事上不想拖,不然也不会独自一人从周饶赶回来。
估计此刻师祖的信还未到。
若是师祖在信中说些什么让父母担心之事,她便不好脱身了。
想到这些,她更要急着去见韶裳。
“阿母,我劝好小妹,把她带回来。到时再见阿父。省得他生气。一个冉韶萱还不够,难道再加一个韶裳?阿母也忍心阿父为了小妹的事愁眉不展?”
玉若仙对冉问的感情,冉少棠十分清楚。
这样一问,玉若仙犹豫了。
她也觉得自己的夫君若日日因此忧愁,实在伤身体。若是韶裳听话就好了。
现在少棠回来了,她若劝得韶裳懂事,也算了了自己的心事。
少棠见玉若仙犹豫,忙趁热打铁推了晏姜出去帮自己找裹胸布,安排马车。
晏姜看玉若仙的表情知她是被少棠说动心思,便半推半就的出了门。
冉少棠为了防止玉若仙反悔,忙拉了她坐下,煞有介事的请教起毒术来。
玉若仙颇爱钻研此道,听少棠说起来立即忘记了其他事,等晏姜把裹胸布找来?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上了少棠的当。
年轻时玉若仙也是个凌厉的?爱恨分明?杀伐果敢的女子。
只是与冉问相爱后?她就如同一座冰山被春风拂化,再加上有了三个子女,她完全沉浸在一个当母亲、妻子的角色中。人也温柔似水起来。
这样的柔水与冉少棠带了前世仇恨的杀意相比,溃不成军。
被女儿算计,情理之中。
冉少棠到达长寿山时,天色入暮。
她穿了大氅?跟随在晏姜身后上了马车?一路上掩饰的极好。
马车不能上山?她遣了车夫回去,自己登上了长寿山。
这座山在京都郊外,站在山顶上可与梵庐书院遥遥相望。
几年前一场大火虽然把梵庐书院烧得精光,如今再次站在山顶?冉少棠去望城中那处亮光?竟然在暗夜中又星光璀璨起来。
她曾经常常逃学来山顶玩。今日来找韶棠,特意又爬上来看看,权当给自己的心再磨磨刀?让自己随时警醒着。
她深吸了几口山中冷冽的空气?这才转身向另一座矮峰上的感通寺走去。
寺院因主持颇得太后看重,香火旺盛。
此时仍有香客才从寺院离开。
冉少棠戴着兜帽顶着人流进入寺院,很快被净寺的管事和尚发现,拦住了她。
“施主,请留步。本寺酉时便开始净寺,若要许愿明日再来吧。”
冉少棠回礼,也不多言,掏出玉若仙写好的书信奉上。
“在下是冉府派来寻我家女公子的。还请小师傅通融。”
那和尚打开信简单看了看,上面有冉府印信,冉少棠手中又有冉府腰牌,便没有再阻拦放她进去了。
冉少棠按着他的指点去了偏院。
以前与阿母来感通寺上香,她也常在寺院里逛逛,嫁个沈惟庸后,曾陪着婆母来此处吃斋小住。
这个寺院如一座园林,景致颇好。
女香客住的地方,在寺院西侧,院门落了锁,自成一院,十分安静。
此时她以男子身份自然是进不了院子。
院门处有看门的小沙弥,看到冉少棠后,问她来此何意,听说是要找冉家女公子,脸色突然变得古怪,指了指竹林处:“女施主在那边呢,你若去正好能遇见。”
冉少棠看着小沙弥,道了声谢,慢慢向竹林走去。
刚入竹林,便听到有个少女清朗的声音哈哈笑着,不知是何事惹她如此开心。
冉少棠正想继续走,突然那少女说话了。
“唉,我说无明呀,你年纪这么小一定要考虑好了再剃度受戒。当和尚多清苦呀,不能吃肉喝酒不说,还不能娶媳妇,你这样白来人世一遭,真是白白糟蹋了你这张脸。”
就听有个小童的声音,惊惶回道:“女施主莫要胡说。小僧此生不娶妻。”
“不娶妻?那是你还没遇到像我这么漂亮的小女娘。”
第221章 救它
竹林里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很快一个拎着空桶的小沙弥从竹林深处跑了出来。嘴里叫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差点撞到冉少棠身上,手中的桶掉到铺满落叶的地上,小沙弥也顾不得拣,一溜烟跑没了影。
竹林里传来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女公子,您又跟小沙弥们胡说八道了。小心被夫人将军知晓了,罚您抄一百遍心经。”
“这怎么算胡说八道?花管,你看他小小年纪就要青灯古佛一辈子,天下的大好河山他不曾见识,三国的风土人情不曾领略,连喜欢的人都不能有,你说该多可怜呀。为什么能选择时不选择,能挣脱时不挣脱呢?非要接受别人的安排?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花管发出一阵沉闷的笑声:“女公子,奴婢怎么觉得您这是在说您自己呀?”
冉韶裳重重叹了口气:“我是没得选,他是有得选而不选。所以我才助他脱离苦海。”
花管也学着她重重叹了口气:“您这样劝了六七位小沙弥了,大家现在见到您都躲着走。这算是助人出苦海呀?要是方丈大师知道您想把他的弟子都劝得还俗了,还不得敲着木鱼来追打您。”
听到此处,冉少棠算是听明白了。
竹林里一对主仆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要找的小妹,以及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花管。
站在浅夜的竹林里,听着一主一仆开着玩笑,她一时有些恍惚。
这些事,第一世是没有发生的。
第一世的她,也不会有这种想法。
那时的她,一门心思就想着嫁给沈惟庸。
沈家上门提亲时,她生怕父母不答应,着实担心了些时日。
可如今看韶裳,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因为自己的那些信吗?五年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两人以信交流,就这样把小妹洗筋伐髓了?
还是说,这一世的冉韶裳本该是这般样子的?
林中两个女子走出来,突然看到竹林入口站着一个戴兜帽的少年,愣了一下。
那人的脸隐在兜帽中,完全辨不出容貌来,看身材却是笔直清瘦的。
花管大着胆子呵问:“你是何人?这般没有礼貌,竟然在此处偷听我们谈话?不怕下地狱吗?”
冉少棠呵呵笑了两声,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与冉韶裳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顿时让花管逼了嘴。
“这、这人?大公子?大公子来了?”
花管机灵?瞬间反应过来。
而冉韶裳一看到冉少棠立即扔了手中的竹篮奔过来抱住了她。
“兄长,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给你寄的信收了吗?阿父非要逼我嫁给沈秃子,我不肯,他就逼我来山上吃斋念佛,我都要无聊死了。”
冉少棠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亲热的抱过,一时有些呆滞。她看到被冉韶裳扔在地上的竹篮歪倒在枯枝落叶上,滚出一只被捆了脚的野鸡?蒲扇着翅膀飞了两步又跌到地上。
而花管手中的篮子里也不停的“咯咯咯”叫着。
她大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所以,你要吃鸡?”
冉韶裳突然伸手捂住冉少棠的嘴:“嘘?别乱说。小心被人听到。”
冉少棠闻到小妹手上散发出来的泥土味,混杂着鸡毛味?格外让人不想张口。
她拿开冉韶裳的手,就着月光打量这个小妹,第一世的“自己”?肌肤瓷白?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都让人怜爱。
她虽然比冉韶裳高不了多少?却仍旧摸摸她的头?温和笑道:“韶裳?你太调皮了。佛家圣地怎么可以杀生。”
冉韶裳眸光闪过一道精光,笑嘻嘻问道:“兄长,你来找我有何事?是不是已经劝说阿父不让我嫁人了?”
冉少棠突然觉得这个小妹还是有点像她的。
比如这种声东击西的办法?她用的驾轻就熟。
可能是孪生姐妹的缘故,两人一起在娘胎里待了十个月,这种感情自比一般的姐妹情要深厚,五年后,两人甫一见面,一个拥抱便消弭了陌生感,而且,冉少棠觉得,小妹比五年前还要大胆竟然敢上来就抱她了。
以前,她可一直是绷着脸,少有笑容的生人勿进的模样,如今这丫头大了,她再绷脸已经不管用了。
冉少棠正了正神色,恢复原先的设定人设,淡淡说道:“这种事你指望固执的阿父回心转意,犹如你劝小沙弥还俗。有这种想法,不如动动脑子怎么样让沈家知难而退。”
冉韶裳笑着拍手,伸出大拇指夸赞冉少棠:“兄长说得太好了。还是你有办法,一语惊醒梦中人。”
“兄长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再也不是孤军奋战。”
少棠嫌她声音大,做了制止的手势,四下看了看,低声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去你那。”
冉韶裳欢快地点点头,一把抄起那只要跑的野鸡塞进竹篮里重新盖好布,一只手抓住冉少棠的胳膊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来,一脸担忧:“不行啊,你是男子不能进听雪苑。有小沙弥守着的。”
“院中还有其他人住吗?”冉少棠看了看院墙。
“没人。目前就我和花管,还有傅母住在这儿。”
“那你和花管先进去。我随后到。”
冉韶裳对她言听计从,说了声“我等你”,牵了花管的手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院门。
门口的小沙弥听到咕咕咕、咕咕咕的求救声,问了句:“女施主,篮子里的可是鸡?”
冉韶裳瞪着一双杏眼:“是啊?你不是听到鸡叫了?”
小沙弥涨红了脸,又不也靠冉韶裳太近,害怕她又要抓着自己游说自己还俗,只得站得远远得问一句:“施主抓了鸡进院子干什么?”
冉韶裳笑得更加和蔼可亲:“当然是救它。”
“救它?”小沙弥不信这位女施主有菩萨心。不然也不会天天让他们还俗了。
冉韶裳郑重地点点头,对小沙弥说道:“鸡受伤了,我要给它们治伤。不然就活不长了?明白吗?”
说完,牵了憋笑的花管回到了院子。
“落锁。”她对花管说道。
转过头,却发现冉少棠已经站到了院子里,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第222章 相商
冉韶裳明媚的笑着,把竹篮递给花管:“宰了,一只炖汤,一只烤了。”
花管眯着眼,咽了下口水,欢喜的应了声“好咧”,扭头乐颠颠地杀生去了。
“兄长,你真是神出鬼没。这么高的院墙都拦不住你。”冉韶裳笑颜如花的走上前,就要去拉冉少棠的手。
冉少棠心中想要接纳这只小手送过来的温情,动作却是本能的拒绝。
她板起脸:“男女有别。小妹不许胡闹。”
冉韶裳眼中闪过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狡黠,听话的垂了手,只动口:“好多事要向兄长请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咱们进屋吧。外面冷。”
冉少棠嗔怪地瞪她一眼:“你还知道冷?抓鸡时怎么不知道冷?吓唬小沙弥时怎么不知道冷?”
“哎呀,兄长,你说的话怎么跟你的脸一样冷冰冰的。戳人肺腑。”冉韶裳撅了嘴,声音带着让人不忍斥责的娇柔,“明明咱们两人长得一样美貌,偏你每天都板着脸,拒人千里不好吧?”
二人说着话进了屋,温暖的热气扑上来,顿时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舒服起来。
冉少棠听着冉韶裳的控诉,没有办法只得苦笑。她倒是想让自己恣意的活着。可是回到京都,她的弦就绷紧了。
哪里敢笑?
她一直谨记阿父的叮嘱。
不能笑。你那个梨涡一笑就不像个男子了。
为了像个男子,她只好让自己变成冰块脸。至少在京都这个危险的地方,越谨慎越安全。
听到动静,冉韶裳的傅母月娘从里间走了出来,手中还捻着佛珠。
冉少棠看到第一世,忠心守护着自己的人,心里犹如烧了只暖炉,烧的眼睛都有些干涩。
她唤了声月娘,月娘惊诧地走上前行礼:“大公子回来了?奴婢给大公子请安。”
月娘的语气虽然亲热,但冉少棠却明白,在月娘心中,她不过是大公子而已。不是月娘要守护的人。
少棠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也仅仅是瞬间,她就恢复了情绪,重新面无表情地颌首,与冉韶裳坐下来。
月娘没有多问,上了茶和点心就退回到里间。继续替冉韶裳抄佛经去了。比起花管陪碰上冉韶裳胡闹,月娘相信佛祖能保佑女公子寻得一门好姻缘。
见冉少棠放下茶盏,冉韶裳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兄长?你打算怎么帮我?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冉少棠抚着拇指上的扳指?慢慢摩挲着?认真思考了一下,问她:“你说沈惟庸勾三搭四可有证据,还是信口胡诌?如果是真的,我们可以帮他上演一出郎情妾意的大戏,到时逼得他去娶对方,自然就不能来找你麻烦了。”
“当然有证据。有一次我与花管女扮男装溜出去玩,看到沈惟庸进了百花楼。”
“你女扮男装出去玩?”冉少棠提高声调?瞪着她,简直不敢相信坐在对面之人是“冉韶裳”。
她可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虽然也曾经想过?却在行动前狠心掐灭了这种念头。
可眼前的小妹竟然性子如此不羁,难怪提到她?阿母脸色便不好看了。
恐是伤透了神。
“兄长,这不是重点,你先听我说?沈惟庸可不是一次去百花楼?他每月都要去几次。看样子是与那里面的姑娘有了真感情,说不定日后要收入府里的。”
冉少棠微微皱着眉?回想着第一世。至少在她被杀前?沈惟庸还未曾提出要纳个妓女为妾。也许她死后?会做。
“你说的这个不算。你这种身份如何跑到妓院那种地方去抓脏?即便抓了,你的名声也会受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不值得。”
听完冉少棠的分析?冉韶裳没有丝毫气馁:“那与人闺阁中的女子有私情算不算?”
“谁?”冉少棠坐直了身子。这一点她还真的不知道。
冉韶裳手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托腮眨巴着眼睛,幽幽吐出一个人的名字,震惊地冉少棠半天无语。
“冉韶萱?你是说冉韶萱?长公主的女儿?怎么会是她?”回过神来后,冉少棠一连几问。脑海里闪过昨日傍晚见到她时的样子。
难道在山庄与她见面的人是沈惟庸?
冉韶裳连忙点头:“我和花管都看到了,沈惟庸与冉韶萱拉拉扯扯,还交换信物。不会有假。”
“你可有何证据?”
“没有,要有证据还轮得到阿父送我来这儿。”
“你跟兄长说实话,是不是你告诉阿父了?阿父不信?”
冉韶裳激动地双手抓住冉少棠的胳膊摇起来:“兄长,你简直料事如神啊。我就是因与阿父争执此事,才被他送来这里的。阿父知道我与她素来不合,非要说我无中生有。让我闭嘴。哼,我偏不闭嘴。最好人尽皆知,让那个沈秃驴直接去娶了她好了,干吗来骚扰我。”
冉少棠眼神冰冷,哼了一声:“恐怕沈惟庸求娶不来,又或者长公主背后有太后,对他们的计划无益,他有所顾忌。”
“他们的计划?兄长,他们有什么计划?”
冉少棠这才察觉自己说多了,忙掩饰道:“计划就是娶你。”
冉韶裳明显不信,撇撇嘴:“娶我算什么计划。兄长你有事瞒着我。”
“别乱猜。当下是要阻止这门亲事。冉韶萱再不济也是阿父的女儿,如果利用她,恐怕阿父要伤心。”
“伤心就伤心。他不信我,坚持把我送这里来,就不怕我伤心?”
“阿父不是这样的人,也许,他另有安排。”
冉韶裳还想说什么,看到冉少棠皱眉沉思,便端了茶,堵住了嘴。
好半晌,冉少棠才道:“还有其他女子吗?如若没有就要换个法子了。”
冉韶裳听说这个法子行不通,立即蔫了,垂着头:“暂时没有了。不过,我觉得冉韶萱是最好的人选。”
想到让冉韶萱嫁个秃头,她就忍不住想笑。
可是,想到可能是自己要嫁给他,便又想哭。
“兄长,冉韶萱从来没拿你我当亲人,你何必要顾念她的名声?”
“我何时说是顾念她的名声了,我是担心阿父。”
“好了,你容我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晚上,冉少棠就睡到了听雪苑。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突然听到院中铜盆落地,水声四溅。花管尖叫一声,便没了下文。
冉少棠摸剑跑到窗边,用手指把窗纸捅了个窟窿,向外望去。
“怎么是他?
第223章 前世
“你这个登徒子想干什么?为何来此?”听到动静的冉韶裳穿好衣服冲了出去,指着沈惟庸怒声呵问。
冉少棠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清晨出现在感通寺的人竟然是沈惟庸。
她犹疑了一瞬,暂时躲在窗子了后面。
她想看看,这个人此刻来这里想干些什么。
沈惟庸点了花管的穴,看到冉韶裳后,神色激动,眼底里浮起一层水雾。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冉韶棠身上,挪不开半分。
十五岁的冉韶裳鲜活灵动,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女的朝气与明媚。
“裳儿。”沈惟庸忍不住叫出口。
这是前世,成婚后他挂在嘴边的名字。
自从那一刀砍下去,他便知自己错了。
他茶饭不思。
他无法入眠。
他懊恼悔恨。
他夜夜噩梦。
只要闭上脸,就看到韶裳---他的妻子,捧着肚子满身的血污,死死地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注视着他。
“夫君,为什么?”
他看到她的眼泪,自己也哭了出来。
“为什么?他也不知自己这是为什么?”
他以为让自己的心肠硬起来就能成为父亲眼中的骄傲,就能超越兄长,就能在沈家所有人心中变成顶天立地、能成大事的男人。
然而,直到韶裳倒在血泊中,直到身边再无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唤他夫君,他才明白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又可悲的事。
为了取悦父兄族人,他竟然杀了最爱的女子。
他一直以为,韶裳是沈家的一颗棋子,到了该牺牲的那一天,他会狠下心做最正确的决定。
然而,真到了那一天,真的下手杀了她,他才知道,冉韶棠是他的心头肉,那一刀下去,不仅要了她的命,更要了他自己的命。
还好,他回来了。
在他们成亲前回来了。
他前一晚睁开眼,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回到悲剧发生前。
他不敢相信,又觉得是上天垂怜。
当他得知沈府的求亲,冉家还未答复时,他觉得庆幸,又隐隐有几分失落。
尤其是当他得知冉家不同意,是因为冉韶裳本人不想嫁时,他竟然有一丝惊惧萦绕周身。
他猜测,难道是她也回来了?
可是,她若回来第一件事应该是杀了他。
垂死前,她说,“沈惟庸,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重活的机会,我一定杀了你,杀了你全家。”
沈惟庸知她性子倔,想做的事,一定会做到。
可是,如果真是她和自己一样重生回来了,那为什么不来找他?不来杀他?
如果,是他猜错了,那么,他要弥补。他要补偿上辈子对她的亏欠。
好好待她,决不再辜负。
他打听了她的行踪,为的就是来确认一下,她到底是不是回来了?
“裳儿,你、我......”隔了一世再见到她,沈惟庸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冉韶裳气冲冲走过去,“别喊我裳儿,听着我恶心。我和你一共见了不到五次面,请你不要逾矩。”
她本想朝着沈惟庸那张白净斯文的脸狠狠扇一巴掌,走近了才发现不知为何,他眼睛红红的,里面竟盈着泪花,一时无措,放弃了揍人的念头,转而一脚踢开地上的铜盆,指着花管,怒视沈惟庸。
沈惟庸回过神来,一边道歉一边解开花管的穴道:“在下是怕她叫得太大声,惊扰了寺院里的和尚。”
花管终于得了解放,叫的比被点穴前还大声:“你不安好心私闯进来,还怕和尚知道?”
在后院做早膳的月娘听到动静不对,跑了出来,看到沈惟庸后神色大变。她本能的护到冉韶裳身前,隔在两人中间。
“沈公子,这是何意?你这样于礼不合吧?”
月娘陪着冉韶裳出入各种宴请时,曾经见过沈惟庸。寺庙清修之地,他是如何进来的?进来又是为了什么?
月娘不容得自己守护的人名誉有损,抄起地上的铜盆摆出要打人的架式。花管有样学样地维护着自家女公子。
沈惟庸迅速冷静下来,郑重地向着冉韶裳的方向作了一揖:“冉娘子,在下来是想问一件事。”
月娘与花管都比冉韶裳矮半个头,沈惟庸的目光落在她如满月华彩的眼眸上,夫妻相处的两年时光虽然不长,他爱慕她的时间却也不短了。
从她十三岁那年开始,他心里便有了她。
婚后第一年,他不幸被染上天花。病来如山倒,他几次徘徊在鬼门关。
由于天花传染性太强,致死率高,家中无人敢靠前。伺候的婢女们也不尽心。
只有冉韶裳对他不离不弃,不拒生死,日夜照顾着他,直到他康复,她却又病倒了。
如今想来,他还真是个混蛋。
冉韶裳见沈惟庸神情怪异,时喜时悲,时恼时怒,不知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不着痕迹地向冉少棠住的屋子看了一眼,壮着胆子问他:“什么事?你想问什么事?非要不请自来,跟匪盗无异。”
沈惟庸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眼前的少女明明是冉韶裳,却总觉得哪里不像。
上一世,他知道裳儿是爱慕自己的。
她与他可谓是一见钟情。
可是如今眼前之人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有戒备,有提防,有抗拒,甚至有厌恶,唯独没有爱慕。
是哪里出错了?
不过,还好,她没冲上来嚷着要杀了自己,就证明他之前的猜测是错的。
一切都还来得及。
“冉娘子,在下想问你为何不同意沈家的求娶?是沈某哪里不够好吗?沈某答应你,我一定改。改到你满意为止。沈某真心仰慕冉娘子。还请你成全。”
说完,他又深深地揖了一礼,低头的瞬间眼中一层水气氤氲。
冉韶棠差点笑出来。
“你有病吧?大清早的像贼一样闯进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你是不是有病?你是谁啊?天王老子还是齐天大圣?难道你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你喜欢我,我就必须要喜欢你?你想娶难道我就必须要嫁?”
“你疯了吧?我不想嫁你还跑来质问我为什么?沈惟庸,你这人真是太狂妄自大了。”
“告诉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第224章 早知不来
寺院的晨钟声敲响,“当当当”的一声接着一声在长寿山上空回响。冉韶裳的质问声被淹没其中。
沈惟庸怔了怔。
果然不一样了。一切似乎与前世有所不同。
裳儿不是这般态度对待自己的。
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有些懵。
他以为裳儿之所以不同意与他的婚事,很可能也跟自己一样,重生回来了。
然而,看到她之后,他就发现裳儿的眼中除了对自己的厌恶,并没有仇恨。
如果她不是重生回来的,会是因何厌恶自己呢?
他这一次没有了自信,木然地站在原地,望着怒视自己的冉韶裳。
“你还不走?想破坏我的名节是吗?”冉韶裳夺了月娘手中的铜盆做势要轰沈惟庸走。
门外响起小沙弥的敲门声。
“冉家娘子,发生何事?小僧听到男子声音?冉家娘子?”
沈惟庸这才回过神来,他不想连累裳儿,深深地看她一眼,未再多说,转身跳墙离开。
冉韶裳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看了眼冉少棠所在方向,冲外面的小沙弥说道:“无事,我晨起练功呢,声音大了点。你去玩你的吧。”
小沙弥听这语调与无平时无异,眨眨眼,回到角门的歇脚处,看蚂蚁搬家去了。
月娘接过冉韶裳手中铜盆担忧道:“这里是不能住了,奴婢让人捎话回府,立即接您回去。”
花管也点了点头,冲着沈惟庸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真是登徒子。女公子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冉韶裳沉了沉眸,思索道:“你们先去忙你们的,我与兄长商量一下再说。”
月娘与花管对视一眼,便要退下,冉韶裳突然又道:“你们一定要记住,我兄长回来的事千万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否则我可不依。”
月娘与花管瞧她神色郑重,忙都应着退下了。
冉韶裳这才放心地进屋。
“兄长,你看姓沈的怎么对付?”
她直接去了冉少棠的房间,进屋便问主意。
她却发现冉少棠眼圈泛红,神情怔忡地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兄长。”冉韶裳走上前推了推她,冉少棠才回过神来。
“嗯?你说什么?”
“你没事吧兄长?”
冉少棠深吸了口气:“没事。”
听到沈惟庸叫出“裳儿”两字时,她整个人无法控制的发起抖来。
那是她与他的闺中之趣。
他以前叫她韶裳,成婚后他黏着她,声声唤她裳儿。
可如今,他为何这样唤韶裳?
他向来是多思谨慎之人,为何冒着风险来此找韶裳?
冉少棠一时陷入沉思,韶裳的问题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她咳了声,看向冉韶裳:“你怎么看他?”
冉韶裳的表现让她有些意外。
其实,说实在的,沈惟庸论长相,真是谦谦君子,翩翩少年。他这般软言好语的求着冉韶裳,不但没得来半分青睐,反而骂了个狗血淋头,可见今世的这个“冉韶裳”与第一世的自己,已然不同。
冉韶裳坐下来,歪头想了想道:“兄长,我仔细看了半天,觉得他那头发一定是假的。我不会看错的。我一定要找个机会让他出丑。”
冉少棠愣了下,强忍住笑问道:“你竟是想了这些?”
“不然呢?”冉韶裳一脸莫名其妙。
她似有所感悟,又接着道:“我觉得他不好对付。竟然敢跑来感通寺纠缠。不如我们想办法了结了他?”
冉少棠看她一眼:“你以为是杀鸡呢?这么简单。要是能杀,还等你说?先想个其他法子把婚退了吧。”
冉韶裳垂着头,嗯了声。似乎心情沮丧。
冉少棠看了眼窗外愈加明亮的天色,劝了劝精神萎靡的小妹:“你只要坚持不嫁,阿父也拿你没办法的。必要的时候......”
“必要的时候我就假装上吊,吓吓他。”冉韶裳猛地抬头,脸上哪有半分萎靡的样子。
冉少棠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她来见冉韶裳,无非是怕她心志不坚,答应了这门亲事。
如今看来,这种担心完全多余。早知她也不走这一趟了。
由着这个小妹瞎折腾去。
“兄长,我们要回家吗?”冉韶裳想起傅母月娘的提议,征求冉少棠的意见。
冉少棠看了一眼她,好奇心起,反问道:“依你之见呢?”
冉韶裳抿嘴笑了笑,眼中全是狡黠:“依我之见当然不回。有兄长在,我还怕他?何况,他不敢再来。我都那样说了,他再来的话,脸皮也太厚了。”
冉少棠摸摸她的头,没说道。
冉韶裳很少能被兄长这般温柔对待,顿时心花怒放,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怕兄长又要板回冰块脸,便继续沉着气说道:“回去了阿父一定又要逼我答应。真是不想听他讲大道理了。兄长,咱们还是在这儿多待几天吧。反正不用抄经,还有肉吃。”
冉少棠无奈摇头,沉思片刻问道:“阿父为何要坚持让你嫁给沈惟庸呢?沈家有什么好?沈惟庸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人选。”
“兄长有所不知,阿父从宫里听来的,太皇太后要给摄政王说亲,阿父怕我被选进宫。他不想我嫁入皇室。说那是人间地狱。正好此时沈家来提亲,阿父觉得沈惟庸比摄政王好,嫁到沈家也不会有太多麻烦。两家地位相当,如若我受了气,阿父也能提着刀去给我出气。可是若嫁给摄政王,阿父说以我这脾气,恐怕要被打死。”
冉少棠听完,呵呵笑出声来:“什么被打死?摄政王有这般可怕?”她心道,阿父是不知道,沈家与摄政王比起来,那才是真正的地狱。沈惟庸就是那个把冉家全族拖入地狱的恶鬼。
冉韶裳皱皱眉,小声说道:“兄长你不在京都可能不知,听说那个摄政王是先皇的私生子,而且长相丑陋无比,天天戴着面具上朝。手段毒辣,大臣们都畏惧他。而且,而且......”
冉少棠正听着,突然冉韶裳犹豫着不再说下去,她扭头看过去,问道:“而且什么?为何吞吞吐吐?”
冉韶裳想了想,靠近冉少棠用蚊子般的声音告诉她:“我听说,这个摄政王是太后的相好。这可是乱伦的。”
冉少棠绷起脸瞪着冉韶裳:“你一个小女娘,这话你是从哪听来的?若让阿父知道不打折你的腿。”
第225章 离寺遇险
冉韶裳抬头挺胸,摆出十分有理的模样来犟嘴:“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除非我聋了傻了,才不知道。所以,没有哪家门阀世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摄政王。阿父自是不愿。”
冉少棠站起来,在屋里踱着步子。
也许是第一世时她一直把心思放在内宅,没有留意过与摄政王相关的消息,又或者是死得太早,以后这位传奇人物娶了谁,她不得而知。但绝不会是冉家的女子。
想到这她对冉韶裳宽慰道:“放心吧,咱们家不会与摄政王攀上关系的。何况有长公主在,她怎么会看着咱们这一房做大?即便太皇太后有心,长公主也会暗中使绊的。阿父就是瞎操心。”
听完冉少棠的分析,冉韶裳也觉得有道理,更坚定了她暂不嫁人的决心。
“兄长,我不想嫁人。我想和你去境山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你在信中描绘的那些,我都想亲自去看一看。不想一辈子拘在内宅,蝇营狗苟,算计人心。兄长,你带我走吧?”
冉韶裳委屈地拉了拉冉少棠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恳求道。
冉少棠千想万想也想不到冉韶裳有这样的心思。
第一世的自己若能把眼界放宽一些,而不是拘于情爱上,可能也不会有那般的悲惨结局。
一时之间,她竟觉得眼前的冉韶裳十分可爱,值得帮她实现心中所想。
“带你走也要征得父母的同意。不然他们会伤心的。”
“不会,他们有少栢,不会难过。”
“少栢?”嗯,少栢才是父母真正的儿子。
冉少棠寻思了一下带冉韶裳走的可行性,安抚道:“此事容后再议,咱们先收拾东西回去吧。”
冉韶裳不解:“不是说好不回去?怎么又改主意了?”
“我想少栢了,只顾来见你,还没见他呢。再说,你留下来万一沈惟庸再找来,惹人闲话。既然不想嫁,就不要给任何人把柄。”
冉韶裳想想也有道理,便吩咐了月娘与花管收拾东西,自己跑去跟方丈大师辞行。
几人下山走到半路,冉韶裳突然叫了一声“不好”,怯怯看着坐在对面的冉少棠。
“兄长,还没到回去的日子。阿父说后天才能回去。提前回去会不会被他赶回来?”
冉少棠用手指戳戳她光洁的额头:“现在回去是最好的时机,想一想你为什么回去?机会摆在面前还不好好利用起来?”
被冉少棠戳了两下,冉韶裳似乎立即有了灵感,拍手叫好。
“兄长,有你在真好。我就哭着去和阿父告状。说沈惟庸想轻薄我。嘿嘿,看他还想娶我?”冉韶裳又抓着月娘和花管的手,用力捏了捏。
“你们不用我教吧?知道怎么说?”
花管拿出逮鸡的机灵劲,猛得点头:“知道,知道,婢子一定好好表现。”
三人坐在车内商量了一番,冉少棠看着眼前一幕,心中只觉温暖。
车夫是冉家的,驾车技术极稳。
冉少棠出门时脸上已经换了一副妆容,兜帽一直盖住脸。衣服外面套了件僧袍,对外说是寺院僧人送女公子回府。
行到半路,马车刚到山脚下,突然听到寺庙钟声大振,一声比一声急切。
冉少棠掀开窗帘向山上感通寺方向望去,却见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感通寺着火了?”月娘从另一边车窗望外看,被眼前的大火吓了一跳。
花管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幸好咱们听了大公子的话提前离开了,不然太危险了。”
冉韶裳也凑过去瞧,心中突然不安起来:“那几个小沙弥不会有事吧?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冉少棠想了想,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她按住冉韶裳:“这场火烧得有些不同寻常。你们回府,我去寺里看看。”
冉韶裳想跟着去,被冉少棠瞪了一眼,立即乖乖坐回原位。
月娘与花管也死死按住了她。
冉少棠叫停了马车,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径直向山上跑去。
路上有前去上香的香客,看到山上着火了,纷纷驻足,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上山还是回家。
冉韶裳自诩没有冉少棠那般武功,只得听话的坐好,吩咐马车继续前行。
其实,冉少棠受了伤,内力根本没有恢复。只不过吃了刘一手与玉若仙制作的药丸,一直硬顶着,感觉上伤势有所好转,实则根本是自欺欺人。
她一路跑上山,便觉得胸口处又疼了起来。
只是她冥冥之中觉得这场大火是冲着冉韶裳来的,她想去查一查真相。
冉府马车又行了一段路程,冉韶裳时不时的撩起帘子观看长寿山的火势,担忧着冉少棠的安危。
“早知不该让兄长独自一人前去。”她自我埋怨着。
月娘在一旁安慰劝说。
突然,从对面密林处蹿出十几匹马,来势汹汹不由分说把冉府马车团团围住。
晌午时分,又是一段最幽僻的路径,路上没有行人,冉家车夫看这番情形,以为遇上劫匪。
冉府家丁多数是跟着冉问上过战场的,见此情形并未十分慌张。他稳住马,对车里的冉韶裳说了声:“大家别出来。”然后看向为首那人,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位?为何要挡住我们的去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为首那人和其他人一样蒙着面,看了眼马车上的冉府标记,笑了两声:“没错,截得就是你冉家。听闻你们家主子是驸马,一定有很多钱,今日把车上人交出来,拿钱去赎人。不然,都要死在这儿。”
冉韶裳听完,心中大怒,想要冲出去,被月娘与花管死死按住。
她也随着冉问学过功夫,但冉问并不像教冉少棠一样苛责于她,只是会些基本的招式,并不精湛。女孩子总要嫁人,打打杀杀的到了内宅会让婆家瞧不起。
故而,她会基本防身术,不至于被夫君打时无还手之力。
车夫也是一员猛将,听完对方的话,知道是故意来找茬的,便不再多说,抽了随身的刀从马车上跃起,想要擒贼先擒王。
对方人多势众,四人个与车夫缠斗,剩下的人就要爬进马车抢人。
月娘伸出腿狠狠踹了要爬进来的人一脚,对花管吼了一声:“护住女公子。”然后钻到车前拉过马车缰绳大呵一声“驾”,扬鞭向一旁的小路冲去。
第226章 可曾婚配
冬日的风说刮就刮,带着摧毁一切的劲头。浓烟随着这股子强劲的风吹下山,呛得上山的冉少棠直咳嗽。
她扯了块衣角遮住口鼻,在浓烟中冲进寺院。
前院无事,起火点在西院,冉少棠跑进去,看到着火的地点果然是她们刚刚离开的听雪苑。
“快,水,快,西南角。水。”
冉少棠进去时,看到寺院里的僧人和部分香客正在自发接成长龙,从水井里一桶又一桶的打上水来,一个接一个的传递着水桶,浇向大火。
冉少棠看着刚刚待过的屋子已经烧的只剩下框架,冷哼着说了一句:“别救了。浇了火油的房子救不下来。还是想办法阻隔火势蔓延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
听了她话的老僧人恍然明白过来,立即叫弟子们往旁边相隔的房子上浇水。又让人在中间挖沟,挖出来的土撒向火场。
冉少棠下山心切。证实完这一切正中猜测后,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方若知一把火没把人烧死,定会在山下拦截想别的法子杀人。
小妹有危险。
冉少棠虽不知道是谁干的,却总逃不出那几个人去。
她暗自催发内力,不顾刘一手和玉若仙“不可多耗损内力”的嘱托,一路向山下狂奔。
而此时的冉韶裳,与花管坐在颠簸的马车里,东倒西歪。
月娘会些功夫,驾车的技术略懂皮毛,若不是今日遇上这种事,她是不会轻易驾车的。
毕竟会与熟练,还差着很大一段距离。
为了逃命,她也没有其他办法,马车在羊肠小路上东斜西逛,倒把在后面紧追的几匹马歪打正着抹进沟里。
“放箭。”有人发号施令。
瞬间,箭羽疾驰而落,射在马车各处。
其中一支箭擦着冉韶裳的头皮直直的钉到车壁上。
冉韶裳血液里的那股子冉家的彪悍劲儿上来了,她吩咐花管:“花管,把马车上的东西往下砸,能砸中一个是一个。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他们不是想抓咱们回去,他们是要杀人。”
冉韶裳敏锐的察觉出对方是想要自己性命,果断反抗。
“月娘,把马车往官道上赶,有人的地方方便咱们求救。”
此时此刻,越多人知道冉府的马车被劫持,她们越有机会脱身。
月娘按着冉韶裳的指示竭尽全力把马车调转方向,花管与冉韶棠一件又一件把车内的茶壶、杯子、风灯、食盒里的点心,连同桌几都一起往外砸。
这一顿胡乱操作,倒是扰乱了敌人的节奏,追击的速度降了下来。
蒙面人眼看完不成任务,坐在马上拉弓搭箭,箭头瞄向奔跑中的骏马。
突然,后方一支利箭正中马腿,黑色骏马吃痛,扬蹄哀鸣,疯狂奔跑起来。
冉韶裳与花管在惯性下摔回车内,两人一阵头晕眼花。
“马惊了。女公子,想法子跳车。”月娘极力拉缰绳,提醒车内的冉韶裳。
“这个速度跳下去也是一死。”冉韶裳一时不知该跳还是该留。
正当三人惊慌无措时,前方迎面跑来几匹骏马,马上的男子说了句“让开”,跳到马车上,从月娘手中夺过缰绳,极力的控制着马的速度和方向。
另外几个男子跑向马车后面,截住了追击上来的人。
“是谁敢挡大爷的路?不想活了?”为首那人不满地挥刀就砍。
苏仑扬声:“杀。”
跟来的修罗立即抽出了刀。
马车此时也被控制住,渐渐停了下来。
驾车之人神情紧张地撩开车帘,冲着里面叫了声:“少棠,你没事吧?”
冉韶裳与花管从颠簸中回过神来,有些震惊地看着说话的男子。
相貌且不说一等一的好,就那掀开帘子时的气势,真不是一般男子可比。
尤其那声“少棠”,听得冉韶裳内心一阵波澜起伏。
“敢问公子是哪位?”
冉韶裳的声音娇柔,与冉少棠有天壤之别。
可相貌却几乎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便是眉眼间少了英气,多了柔媚。
终九畴瞪了冉韶裳两眼,明白自己认错了人。
他放下帘子,道了声歉:“不好意思,在下终九畴,救人心切,冒昧之处请见谅。”
“哦,你是我兄长提到过的小师叔。我知道你。”冉韶裳掀开车帘看着终九畴。
终九畴垂眸,问道:“少棠现在在何处?”
他得到暗卫消息,说有人要对少棠不利,这才匆匆赶了来。
谁知却没有见到她。
车内之人应该就是少棠的孪生姐妹。不知少棠穿上女装,会不会也是这般模样。
终九畴心中一阵烦躁,抬眼看了看修罗们,及时说了句:“留活口。”这才又看向冉韶裳。
“请问女公子,少棠去了哪里?”
冉韶裳听他提到兄长时颇为焦急,指了指长寿山的方向,道:“兄长去看火情,望小师叔上山去看一看。这伙人是想要我的性命,我担心兄长有危险。”
终九畴点头跳下马车,跨上自己的马,对已经把蒙面人制住的苏仑说道:“你们留下护送女公子回冉家。我去看一下少棠。”
苏仑道:“我跟着少主一起去。万一有危险也好照应。”
“不用,山上有暗卫一直跟着少棠,我去带她回来。你把人安全送到家,把抓的活口给冉将军,让他们去审问谁是主谋。”
苏仑听终九畴不容置疑的口吻,不想自找麻烦,干脆听他的命令带着人离开。
终九畴打马上山。
月娘回到车内,坐在冉韶裳身边。
三人互相看了看,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互相整理了下,又检查有没有受伤,还好都平平安安的,月娘这才长舒一口气。
“不知驾车的侍卫还活没活着吗?”月娘叹了口气。
“小哥,我家侍卫不知怎样了?”冉韶裳掀开帘子问苏仑。
苏仑骑马走在旁边,看了冉韶裳一眼,道:“死了。”
“等一等。停车。”冉韶裳突然叫道,“这位小哥,我要把侍卫的带回冉府安葬,请行个方便。”
这口气一点不容商量。
对于苏仑来说,人死就是死了,葬不葬的有什么用。
“女公子何必带具尸体回去?”
“那名侍卫是护我而死,我不能让他死了连个棺椁都没有。不然以后谁还愿意护着我。”
苏仑听她说得有几分道理,无奈地点了点头,叫停了马车,让人去把那侍卫尸体找回来。
冉韶裳坐在车上,看着苏仑,突然问道:“这位小哥,跟你打听个事,刚才我兄长的那位小师叔可曾......婚配?“
第227章 你如朝露
月娘上来就捂住了冉韶裳的嘴。
哪有小女娘打听别家公子有没有婚配的。这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可是要坏名声的。
月娘目视着满脸写着无所谓的冉韶裳,用力摇了摇头。
冉韶裳不肯在月娘眼神示意下乖乖听话,推开她的手,又催促苏仑:”这位小哥,问你话呢?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很难回答吗?”
“不难不难,我家少主一心扑在修罗宫,如今仍旧孤身一人。”
苏仑坐在马背上脑子转得飞快。
这位女公子长得与冉公子模样几乎相同,如若她与少主能凑成一对,那少主就不会对冉公子生出那些不正当的想法了?刘医师也不会气得整天拿他这个无辜之人来当出气筒。
何况这位女公子似乎对少主有意,竟毫不避讳的询问起少主婚事来。
虽说他二人差着辈分于礼不合,但少主若真有心,大不了离开药王宗就是了。
眼前对于少主最要紧的事,就是娶妻成家。
近日,刘医师嚷嚷着要为少主寻门亲事,如今这亲事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苏仑暗夸自己聪明,决意促成这门好事,热情洋溢地展示起自家主子的优点来。
冉韶裳坐在车里听得津津有味,只要终九畴是单身那就好办了。她听到关键处,打断苏仑继续问道:“既然没有定亲,他可有钟意之人?”
“女公子。”月娘脸色变白,喝止她。
傅母有教导之责,虽是主仆关系,但若主子言行不慎,是有权提醒与规范的。
冉韶裳抱住月娘的胳膊安抚地摇了摇,依旧看向外面紧随马车的苏仑。
苏仑暗喜:莫不是少主的桃花要来了?
终九畴一心只在冉少棠身上,策马扬鞭,直奔长寿山。
他就知道少棠这种性子,必然会去探个究竟。
可是,这世上大部分真相都被人刻意遮掩。探究竟就是在拿性命冒险。
想到冉少棠会有性命之忧,终九畴手中的鞭子甩得更加急迫。
深冬日短,又加上乌云盖天,通往长寿山感通寺的小径越发深幽。
冉少棠匆匆下山,走到中途,胸口发闷,头晕目炫。
体内有一股莫名的邪气到处乱窜,气体所过之处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心知是自己不听劝,太过频繁用内力,如今可能被冥骁的那一掌反噬,赶紧就手扶住身边的一棵大树,凝神静气,想把那股子力强压下去。
哪知她越是运功,反噬的力道反而铺天盖地而来。
冉少棠只觉得喉头涌出股腥热,“哇”地喷出一口血来,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灰暗的天空缓缓飘下大片的雪花,悠悠荡荡地如精灵坠落人间,须臾间,便染白了枯树枝桠,在少棠的斗篷上覆着了一层白色。
终九畴的骏马四蹄踏起无数的雪花,在幽深的小径上留下深深地马蹄印。
远远地,他看到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蜷在一棵树下。直觉令他的心脏慌乱了几分,他催马跑到近前,急匆匆跳下马背,掀开兜帽,雪花纷落,露出冉少棠易容的那脸面孔来。
这张面孔他熟悉,她身上的气息他了也熟悉。
“少棠,少棠。”他急切又心焦地唤了数声,冉少棠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终九畴从地上的血迹及她的脉象,明白冥骁的混元霹雳掌已经深入她的肺腑,正在蚕食她的内力。
“你怎么这般不听话。”终九畴无奈地抱起冉少棠,飞起上马,向山下跑去。
此刻,也只有找刘一手才能救她。
他把冉少棠紧紧搂在胸前,掸掉她身上的雪花,用自己的大氅紧紧裹住她,时不时的唤她两声。
走出不多远,密林路一张大网兜头罩下来,惯性下,终九畴与冉少棠被网拦下摔在地上,而马却径直跑远了。
即便遇到突袭,终九畴的手也仍未松开冉少棠。
另一只先前受伤的胳膊抽出莫邪剑,刺向围拢过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有四十几人,为首之人指挥着众人,轮番上阵。
嘴里还念念有词:“莫伤其性命,逮住人,问出龙啸剑的下落来。”
终九畴紧紧把冉少棠护在怀里,手中长剑挥舞出的剑气,裹挟着雪花直袭为首之人。
随后赶来的十名暗卫把终九畴与冉少棠护在中间,厮杀得浑然忘记了天黑。
暗夜压了下来,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均是南允国派来的顶尖高手,打法视死如归,终九畴这一方且战且退,渐渐被逼到一处山峰上。
冉少棠被刀剑相驳的兵器碰撞声唤醒,睁开眼时,一柄利剑正朝自己面门而来。
她全身疼痛,想要避开却无能为力,正要闭上眼睛听天由命,身体却突然旋转起来,化险为夷。
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被人裹在大氅里,一只有力的臂弯紧紧箍住她的身体,她整个人贴着他的胸膛。
这人身上有熟悉的清冽气息,那味道像秋末冬初的清晨,缀在竹叶上的露珠,淡却沁人心脾。
是终九畴。
她仰起头。
看到终九畴线条流畅紧绷的下颌,只一眼,她不知为何又慌乱地低下头来。
他的怀抱带着灼人的温度,虽是深冬却犹如火炉在前。
她能听到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嘭嘭嘭地,声声敲击着她的心门。
她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与他在一起。
又是如何被他护在怀里。
在他大氅的包裹下,外面的打斗厮杀仿佛与她隔了一个世界。
他在,她竟安然若素。
察觉到怀中人苏醒过来,终九畴低声叮嘱:“别怕,别动,乖乖闭上眼,我能护你周全。”
终九畴的剑割破敌人的喉咙,鲜血四溅。他小心地避开,不让血沾染到她半分。
地上的薄雪染成了血色,对方越杀越红眼,为首之人已经没了耐心,突然吹了声尖利的口哨,不大会功夫,密林里蹿出数只狼,猩红的双眼在暗夜里如死神在凝视。
终九畴的暗卫还剩下五人,而对方还有二十名黑衣人,与一只狼群,胜算越来越小。
冉少棠看到眼前情景,抽出宝剑,想助终九畴一臂之力。
“放回去,你现在不能用内力,不然你这个人就废了。”
冉少棠的剑掉到地上。
不是她听话,而是她此时真的无力握住武器。
她心中生出几分惶恐来,怔怔地感受着体内的真气,竟然如死的一般,全不听她指挥了。
“我这是怎么了?”她无力低喃。
第228章 我陪你
这声低喃声音极小,却惹得终九畴心弦牵动。
他一直没敢告诉她,刘一手的医嘱里还有一句最令人绝望的话:此掌法的阴毒之处在于慢慢散尽中掌者的功力,不可逆转。
他见过少棠年少时练功的刻苦与执着,所以才不敢告诉她实情。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没有内力就如同一口枯井,废人而已。
这种痛,他不想少棠承受。
他一定会找到治愈她的办法。
冉少棠感觉到终九畴箍住她的臂弯更加用力,她回过神来。明白自己此刻不宜扰乱终九畴心神。不但不能扰乱,还要竭力帮助他御敌。
她抬头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果断说道:“你放我下来。我能保护自己。不然这样,咱们谁都活不了。”
她扫视一圈战况,形式于他们来说没有一点优势。
狼群训练有素,随着终九畴等人的突围,随时变换着队形,以他们几人之力想要对付二十个人,勉力而为。若再同时应对狼群,恐怕力有不逮。
终九畴怎么可能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放任她离开自己。
他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搂得更紧:“少棠,别动。我能护你。”
他又挥出一剑,斩下对方一条手臂。
冉少棠知他心性,也不再与他多言,抖出袖中的弩箭瞄向为首之人。
然而终九畴正与敌人打斗,辗转腾挪,行踪不定,她始终无法瞄准。
索性逮到哪个是哪个,人、狼不分,逮到机会便是一箭。
一时之间,倒有两头狼与三个人倒在她的箭矢下。
“干得漂亮。”终九畴忍不住夸讲少棠。
少棠的箭矢上萃了剧毒,即便没有射中要害部位,也会见血封喉。
局势随着少棠一箭又一箭渐渐好转。
她向来善于未雨绸缪。
早命人做了两个箭囊随身带着,每个箭囊里备了十支箭。弩箭也特制了两把。
左右袖中各有一把。每把弩箭上都装着一支箭矢,二十二支箭矢全部萃好了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她射出七只箭矢,五只命中,两只打偏不知射向何处。
剩下的十五只箭矢只要箭无虚发,他们便能反败为胜。
终九畴显然已经看清局势,再与对方搏杀时,顾及少棠也要杀人,出招的角度上留了余地,正好给少棠发挥的机会。
两人完美配合下,敌方又有三狼四人做了箭下亡魂。
“杀那个背后使暗器的小子。”敌首大声指挥着,口中发出尖利的唿哨声,狼群是他们从南允专门训练好带过来的。
听到命令,立即把全部力量对准了终九畴怀里的冉少棠。
暗卫死伤的只剩下三人。
十几名蒙面敌人把三人围困在一起,轮番上阵。
剩下的十几头狼密密实实的向终九畴与冉少棠聚拢。
雪越下越大,暗夜来袭。
绿幽幽的狼眼如黑暗中的幽冥之火,闪着死亡之光。
“这样腹背受敌不行,咱们必须找个掩体。不然就成这帮畜生的晚餐了。”终九畴调侃着又是一剑刺穿狼腹。
那头狼像吃了什么补剂,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样子,竟然不惜让剑身穿透身体,仍旧向终九畴与冉少棠二人扑来。
终九畴的剑一时拔不出来,其他狼趁机扑咬。冉少棠抬起左手射出一箭,右手又是一箭。
凶狼倒地想要再爬起来,抽搐了两下再无动静。
而那只腹部穿透的垂死大狼伴随着一声尖厉的唿哨,突然昂起了头颅,双目赤红,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冉少棠。
冉少棠正躲在终九畴的臂弯里上弩箭,听到声音不对,抬起头瞧见危险已至,弩箭还未搭好,她本能的出腿踹向凶狼的喉部。
终九畴左支右绌,抱住冉少棠的那条胳膊已经被咬了两口,看到发了疯的凶狼,他顾不得再拔剑,一拳接一拳狠狠捣在狼的下颌,嗷的一声,凶狼终于倒地。
终九畴抽出莫邪,带着少棠向后边一处崖壁退去。
“少棠,搭好箭矢,瞄准吹唿哨的那个敌首,这些狼全受他控制。杀了他咱们才有机会冲出去。”
少棠也明白这个道理,三两下搭好弩箭,对准了狼群外傲然独立的那个家伙。
“他好像发现了,一直在躲。”少棠眉头紧蹙,伺机寻找着下手的最佳角度。
狼群得到指示,排成一行,挡到了敌首的前面。
终九畴道:“也好,咱们趁机退到安全地方。”他向暗卫那边看了一眼,还有两人在坚持厮杀。
他带着冉少棠退到崖壁处,两人背靠着崖壁,与狼群面对面。
在无法形成围攻的情况下,狼群面对终九畴的莫邪剑讨不到丝毫便宜。
冉少棠推开他:“你专心应对,我有弩箭对付畜生没问题。”
终九畴揽住她的胳膊已经受伤,衣服最撕破,皮肤裸露出来,鲜血淋漓。
若不是如此,冉少棠也不会轻易就把他推开。
他望了一眼面前的狼群,本能的护冉少棠于身后,霎那间,剑花与雪花齐飞,热血四溅,皑皑白雪上盛开出朵朵红梅。
冉少棠冷静地观察着夜色中的动静,手臂缓缓抬起。
突然,一枚暗器从侧面飞来,毫无征兆的命中冉少棠的手臂。
剧痛下,弩箭掉落到地上,埋进雪里。
“啊。”她惊呼一声,整个身体向后退去,紧紧贴到崖壁上。
“少棠,你没事吧?”
“哼,混蛋东西,就你会使暗器吗?老子也会。”有人在暗夜里阴冷的笑出声来。
冉少棠来不及查看是何暗器,就被扑来的狼按住了肩头。
终九畴回手一剑扎向狼的脊背,冉少棠被这股力道挤压,想到撑在崖壁上把凶狼踹开,左手不知摸到何物,只听耳边咔嚓咔嚓几声,她只觉背后一空,整个人向后仰去。
“少棠。”终九畴听到动静,看到冉少棠身后的崖壁突然消失,而她像被一张巨大的黑乎乎的嘴吸了进去。
没有丝毫犹豫,终九畴飞身扑向冉少棠,紧紧把她抱在了自己怀里。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阴冷刺骨的寒气紧紧包围过来。
终九畴手中的剑胡乱挥舞着,想找寻借力。
冉少棠在他怀里抬起头,看到刚刚跌进来的洞口缓缓合上,唯一一点光亮也消失在眼前。
黑暗中的坠落,成为二人紧紧相拥的最佳理由。
头顶传来终九畴坚定又温暖的声音:“别怕,若死,我陪你。”
第229章 差了辈分
终九畴先醒过来。
他掏出火折子,靠着微弱的光,双目适应了半天才慢慢看清所处的位置。
他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伸手探探冉少棠的鼻息。
所幸,她还活着。
终九畴把她抱起来用大氅裹好,四下打量。
两人如同蜘蛛的猎物,坠入一张大网中。
这张网兜在半空,由于四周一片黑暗,他也看不清这张网到底有多长多大。只觉得似乎无边无际。自己如蚊虫藐小。
空气中有腥臭的味道,冷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滴答滴答的水声,有节奏的响在远处。
“少棠,少棠。”他轻声唤她,不能再昏睡下去,这种温度很容易再也醒不过来。
他一边唤她,一边给她号脉。
还好,他们跌进来时,他始终护着她,她并没有再受伤。只是内息紊乱。
终九畴从怀里掏出随身的雪蝉丸,喂了一颗给少棠,自己也吃了一颗,疼痛感瞬间消失。
又等了片刻,冉少棠终于醒了过来。
“这是哪儿?”
她动了动身子,整张网瞬间晃了起来。
在这种晃动下,冉少棠本能的抓住了守在旁边的终九畴。
终九畴无奈地叹息:“应该是在长寿山的腹内。”
他们是从长寿山跌进来的,落到半空被网接住,也不知山是如何被掏空,网是何人所下。
“这里太冷了,得想办法出去。”冉少棠裹紧大氅,看了眼穿得单薄的终九畴,犹豫了一下,把大氅披到他身上,两人共裹一个,紧紧挨在一起。
她想,反正他也不知自己是女的。
终九畴骤然温暖,鼻端嗅到冉少棠发丝上的一缕清香,脸莫名发烫。
幸好是黑暗中,冉少棠看不到他的异样。
他往旁边挪了挪,两人分开了一点距离。
虽然刚才与人打斗时,他始终把她抱在怀里,心中并无杂想。一门心思只想护她周全。
现在,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他与她两个人,他反而情不自禁的想了很多不该想的事。
冉少棠不知他在胡思乱想,奇怪地又往他身边挪了挪:“你不怕冻死?过来点。”
终九畴想了想,纯洁的思想斗争了半天,默默且听话的向冉少棠这边靠了过去。
他想,她不知道他知道她是女子。
冉少棠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身下的黑暗是一方土地,还是万丈深渊,直到眼睛发酸,她也辨不出结果。
终九畴劝道:“别想了。先凝神静气,养一下心神。你的内伤还未好。我们现在不能冒险。”
冉少棠点点头,想起他的胳膊受了伤,不由担心起来。
“你把火折子靠近些,我帮你包扎下伤口。等咱们两个都休息好了,再想出去的办法也不迟。”反正外面不是恶狼就是亡命凶徒,出去怕也是一死。不如先躲在这儿喘口气。
终九畴没有拒绝,伸出受伤的胳膊,另一只手举着火折子照明。
冉少棠看他这条胳膊上伤痕累累,旧伤加新伤,血肉翻飞,幸好没伤到筋骨,不由得叹口气,掏出随身的金创药,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问他。
“龙渊剑就有这么大魅力,值得你冒险。你看今日想杀咱们的人也说了,问你要龙渊剑的下落,看来,你不把剑交出来,以后麻烦多着呢。不是修罗宫少主吗?夺把剑而已,还非要你亲自出马。你家宫主不管你死活吗?”
要搁在以往,冉少棠这般唠叨,终九畴一定怼回去。
今日,听她数落自己,不但没生气,反而觉得心情愉悦。
他忍着痛,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少棠为自己包扎伤口,心中溢出无法言说的美好。
冉少棠见他不说话,觉得不对劲,瞥他一眼,讥讽道:“小师叔,你怎么哑巴了?平时不是挺能说的?”
终九畴听到“小师叔”三字觉得格外刺耳,不满地提醒她:“以后不必叫我小师叔。而且还叫得阴阳怪气的。听着烦。”
“咦?不是你一直要当我小师叔的吗?你在境山的所作所为这么快就忘了?还是说嫌弃这个辈分小,想更上一层楼?你不是想跟师祖拜把子吧?”
冉少棠一本正经的气他,手上没停,撕掉身上的僧袍把他的手臂包成了粽子。
终九畴“呲”地咧了下嘴。
这臭丫头下手可真狠。系个带子都像是要勒死一头狼那般用力。
刚才的满腔柔情,被冉少棠一顿猛如虎的操作摧毁的荡然无存。
他哼了声,道:“你我不过相差几岁,如今你也长大了,不必把‘师叔’挂在嘴边,叫我九畴即可。”
冉少棠惊地瞪大眼睛,抓住终九畴拿火折子的手,用力举到他面前,她凑上去仔细上下打量着他,看得终九畴,心头发痒:“你看什么?”
冉少棠嘿嘿两声:“看你呀。我真怕刚才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把你的魂给换了。以前最爱占辈分便宜的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你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冉少棠又向前探了探身。
终九畴与她鼻息相闻,无法控制的红了脸。
“你胡说什么?以前那是闹着玩。现在你长大了,不必再叫我小师叔。”终九畴侧过脸去。
他知道了冉少棠的秘密,却不敢揭穿,却又要依旧把她当成男子对待......这简直是一种折磨。
冉少棠裹了裹大氅,又把他拉到了跟前,嘲讽道:“我长大了便不能叫你小师叔,可是满悔师兄、还有叶云峰师兄与你一般大,怎么还要叫你师叔?对了,纪纲师兄比你还大呢?你也没说不让他们称你师叔。”
冉少棠想了想,又道:“我姨母师父比你大更多,你却叫她师姐。唉,这做何道理呀?小师叔辈分在此,你不必纠结我叫你什么。还是先想想咱们怎么出去吧。”
终九畴一直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今天被冉少棠捅破窗户纸,他才觉得自己与她之间果然是差了辈分的。
虽然他是为了完成手叔交待的任务,虚与委蛇加入了药王宗,可这几年来,冉少棠一直以师侄身份自居,一时半会儿,怕是改不过来。
改不过来的话,会不会影响他娶她?
终九畴第一次懊恼自己年少轻狂时,做错了事。
第230章 后知后觉
按照冉少棠的逻辑推理,终九畴要向冉夫人玉若仙叫一声“五师姐”。
想到此处,终九畴内心控制不住的一阵恶寒。
不行,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发生。
他绝对不能以这个身份出现在冉家人面前。
若是将来提亲,也要用另外一种身份。
太皇太后正在为摄政王筹划亲事,他不想被人摆布,这正好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终九畴坐在冉少棠身边,暗暗盘算着如何才能顺利娶到身边之人。
冉少棠心思却转到小妹冉韶裳身上。
不知她遇没遇到危险。
“你来找我的路上,有没有看到冉府的马车?感通寺的大火烧得十分蹊跷。我怀疑火是有人故意放的,想要害我小妹。她住的院子被人浇了火油。”
冉少棠忧心忡忡,终九畴这才想起忘记告诉她了。
“别担心,你小妹路上的确遇到一伙匪徒想要杀人,不过苏仑已解决干净。估计他此刻已经把人护送回冉府了。害你小妹的人,与截杀我的人不是同一拨人。回去好好问问她,得罪了何人?”
“回去?回得去吗?”冉少棠又四下看了看,除了远处水滴声,整个空间安静得像是墓穴。
她摸到终九畴的莫邪剑,抓在手中对着粗绳结的大网比划了两下:“不如砍断这张网,跳下去试试?一直困在这里不是办法。”
“不可。”终九畴按下她手中的剑,“万一下面是万丈深渊,跳下去不是找死?再想别的办法试试。”
终九畴摸了摸身上有什么可以扔的东西,想丢下去探探虚实,摸了半天不是药瓶就是随身佩剑,唯有一块玉佩,是从小带到大,阿母留给他的。
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冉少棠趁机夺过去。
“这你也想扔?真是败家。”
终九畴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他不过是想跟她聊一聊自己小时候的事,借着玉佩当个引子。
谁知让她误会了。
他索性顺水推舟:“命都要没了,一块玉佩留着何用?你喜欢归你了。”
冉少棠不是轻言放弃之人,诧异地看终九畴:“你平时不是轻易妥协之人?这么快就想着死了?玉佩你自己收好。我这有的是东西扔下去试深浅。”
她把玉佩塞回终九畴手中。掏出随身的瓶瓶罐罐,拣了个个大的,倒出里面的毒药丸,用布小心包好。不舍的摸了摸精致的瓶身,这可是她花大价钱从古董店淘来的。
要说,她身上这些随身带着的瓶瓶罐罐哪一个不是她精心淘来的漂亮东西。
真舍不得扔下去。
其实,她还有个办法。
身上的僧袍撕成布条,系到瓷瓶上慢慢放下去。长度不够的话,她身上还有裹胸布。
撕成一条一条的,应该会很长很长。
她嫌弃地看了眼望着自己的终九畴。
罢了,不能让这家伙知道自己的身份。
狠狠心,她松了手,瓶子穿过网眼掉了下去。
半天,没听到动静。
她与终九畴对视一眼,手指扣进网眼里,深深抓住。
“这得有多深?”她嘘了一声。
终九畴皱眉:“可以肯定掉下去必死无疑。”
两人在黑暗中坐了半天,终九畴问了句:“你内伤稳定了吗?”
冉少棠明白他的意思,调息试了一下,暂时没有疼痛的感觉。她点点头:“无事。”
终九畴又把火折子点燃:“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沿着这张网往前爬一爬,看看到底身处何方。”
他一直不动,是想让少棠养养伤。眼下少棠恢复的还可以,他决定往有水声的地方看一看。
冉少棠也是这个意思,说道:“咱们跟着水滴声走。说不定出口就在那儿。”
终九畴在前面爬,冉少棠跟在后面,网子在空中晃动起来。
“也不知是哪个神经病,设计了这种东西。是想逮什么样的猎物?”
少棠边爬边抱怨,终九畴笑了笑:“应该感谢那个神经病,若不是这张网,我们掉下来直接就摔死了。”
“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出不去早晚也要死在这里。”冉少棠冷静说道。
大网晃得厉害,终九畴爬得慢,担心中途会有意外,提醒她道:“你双手抓紧网结,万一这张网不结实突然断开,我还能来得及抓你上来。不到最后一刻,咱们都不要放弃。好好活着。”
冉少棠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奇怪的爬行姿势,突然想起那日在他府上,刘一手医师嫌弃她的眼神。
她不懂那份嫌弃从何而来,却清楚记得刘一手说要给他相亲,尽快成婚。
不知是哪家小女娘会与终九畴缔结良缘。
黑暗是一张遮羞布。
以前不好意思问出口的话,她在黑暗中变得毫无顾忌。
“喂,小师叔,你看中哪家小女娘了?京都待嫁的贵女还是武林豪杰家的千金?”
终九畴身形顿了顿,没理她,依旧往前爬。
冉少棠哈哈笑了两声:“你不要不好意思。说出来,我帮你去把把关。万一你看上的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还能反悔再重选。”
终九畴索性坐下来,不动了。
目光森冷地盯着冉少棠:“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问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娶妻。”冉少棠被问得一愣。
终九畴不出声,灭了火折子,坐在黑暗中。
冉少棠身上越发的冷,推他道:“怎么了?要不就继续爬,要不就说句话,你原地坐着几个意思?”
须臾,终九畴声音清冷又问了一遍:“你喜欢什么样的?”
男子二字,他没敢问出口。
他想告诉冉少棠,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是女儿身。
可是,他又怕冉少棠生气。
她若是问,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要坦白,摸出来的?
终九畴能想象的到听完这个答案后,冉少棠的反应。
万一她一怒之下斩断大网,跟他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呢?
这种险,不可冒。
但,他就是想知道少棠喜欢什么样的人?
不会是宗政慎那种尿性的吧?
他一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见到宗政慎,就有一种想要狂揍他一顿又一顿的冲动。
原来,答案在这里。
不知,那个家伙是不是早就知道冉少棠的真实身份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宗政慎很多有违王爷身份的骚操作,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这货,是来跟他抢媳妇的。
第231章 我心悦你
冉少棠在黑暗中辨出终九畴的气息忽然不稳。
推了推他,调侃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与你有关吗?不会害怕我长得比你风流倜傥,抢了你的心上人吧?还是说你对你的青梅竹马一直念念不忘?立誓终身不娶?”
“胡说。哪有什么青梅竹马。”
终九畴最讨厌别人把他与时含章拿出来一起说事。
冉少棠也不知自己为何总会时不时想起时含章这么个人,虽然拿这个女人刺他,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当今太后不算吗?”她继续深入,仿佛问下去能让心里的不痛快得到疏解。
“算个锤子。”终九畴心中郁闷,往前爬了两下,停下来回头,“还不走等什么?”
冉少棠嘴角上扬,往前爬了两步,终九畴不死心又问她:“你妹妹都要定亲了,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想法?我早就立誓一生一世一个人。别人定亲与我有什么关系?”
终九畴干咳了两声,胸口间憋着一句话几度要破口而出:你一个小女娘,一个人怎么活?
冉少棠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像个老傅母:“你呀,还是太年轻,才会沉迷于儿女情长。应该把胸怀放宽些,像我一样,九州不安,终身不娶。”
说完,冉少棠说了句“让让”,把终九畴挤到一边,跑到了前面去。
哼,我这种身份若是能娶,不是害了人家小女娘。
冉少棠心里嘀咕着,慢慢摸索着向前爬。
终九畴被她那句“九州不安,终身不娶”震惊地半天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如深冬里落入冰水中,连心尖都是刺骨的寒。
他觉得,为了不让少棠孤老一生,即便少棠会揍他,他也要说出真相。
“少棠,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黑暗中无人回应。
终九畴觉得不安,向前快爬了几步,伸手朝前方摸了摸,竟然没摸到冉少棠。
“少棠,吱一声,别闹。”他掏出火折子,吹亮,伸手往前方照去,突然眼前出现一副人形骷髅架子。
空洞的双只眼窝里像藏着两只恶鬼,随时能把人的魂魄抓进去塞入回转道。
冉少棠就坐在骷髅前,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
终九畴三两下爬过去,一把把冉少棠拽到自己怀里。
“别怕,别怕。它已经死了。别看它了。”
终九畴以为冉少棠被吓坏了,不停地安慰她。
好半晌,冉少棠才幽幽说道:“它没死。”
“我刚才感觉到它在摸我。”
终九畴看了眼冉少棠,又去看那个骷髅,这才发现这家伙竟然站了起来。
而且,这副身架比普通人要大上去很多。如果活着的话,也要比终九畴高上两个头。
在当时的九州,这种高大魁梧身材的人非常稀少。
他隐隐猜测一定有人在捣鬼。
黑暗中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是那具骷髅架子在伸展四肢。
冉少棠在震惊中缓过神来,飞快地思考着这具已经没有生命的骷髅架子之所以能动的原因。
“把火折子给我。”她从终九畴手中夺过火折子,照向骷髅的脚。
竟然是离地的。
它的脚没站到网上。
终九畴也发现这一点,暗暗运力一掌击过去,势要打烂骷髅的腰腹。
“咯咯咯。”黑暗中有诡异又恐怖的笑声传来。同时骷髅架子飞向半空,终九畴那一掌打了个空。
少棠抬头,感应到声音来自头顶。
可惜,黑暗中,她看不到上方的具体情况。
终九畴机敏地灭了火折子,握住冉少棠的手,机敏地小声提醒她:“敌暗我明,对我们不利。”
冉少棠反握回去,让终九畴感知到她听懂了。
黑暗中,先暴露的一方最容易被对方歼灭。
终九畴与冉少棠心中装着十万个为什么,此刻却也不能问出来,只能尽量放缓呼吸,让对方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还好,终九畴与冉少棠紧紧靠在一起,两人的手也互相握着,并不觉得有多可怕。
相反,终九畴竟然暗暗祈祷这样的时间再久一些。
冉少棠想到有人一直在黑暗中窥伺着他们两人,心中十分不爽。
幸好她没有多说什么,不然更是懊恼。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的人忍不住了,那副骷髅架子又跳了出来。
暗夜中,骷髅的小腿发着磷光,一闪一闪地,正好为终九畴提供了目标。
他挥剑斩过去。
这一次,他故意虚晃一招,剑似砍向骷髅小腿,实则在快要接近的那一刻,他手碗上翻,直击骷髅大腿胯部。
那个骷髅躲避袭击,骤然向上跳去。
若按推算,它定会跳出终九畴击杀范围,谁知终九畴的剑几上挪了几寸,正好削掉了骷髅的一双小腿。
就听呼啦啦地一声响,小腿掉落到网子里。
终九畴与冉少棠的头顶上传来一声惊叫。
接着有人骂起脏话来:“你奶奶个腿的。哪个王八犊子,竟然毁我兄弟的腿。臭不要脸,看我不杀了你。用你的腿赔我兄弟的腿。”
终九畴与冉少棠的手互握了一下。仍旧没说话。
冉少棠心想:就知道有人在捣鬼。一副骷髅怎么会自己动?她就等着看,是哪个混蛋在装神弄鬼。只要现身,就弄死它。
她手中的弩箭已经准备好,随时击杀对方。
终九畴在砍杀骷髅时,明显感觉到剑身碰到非常强韧的丝线,他怀疑有人在上面牵动这架骷髅,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
他的剑护在少棠身前,全身毛孔张开,整个人全神贯注,随时迎敌。
然而,那阵刺耳的咒骂声消失后,有人一阵怪笑,紧接着一个尖利的声音说道:“收网。”
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轰隆隆的机械声,震耳欲聋。
冉少棠明显感觉到脚下的网在收紧。
“怎么办?”冉少棠问终九畴。
终九畴想了想,若是二人划破大网跳下去,也就是个摔死。
对方既然说收网,没说杀人,那还有逃命的可能。
“先看看。说不定是离开这里的好办法。”
冉少棠嗯了声,全身戒备地感知着自己像条鱼一样,被人兜在网里。
那两只断掉的骷髅腿从另一边滚过来,挤到二人中间。
冉少棠嫌弃地一脚踹开。
咔嚓一声,一直向上升的大网,在半空中停了一下。
下一瞬,突然向下飞速坠去。
“不好,上当了。”冉少棠本能的抓住终九畴。
终九畴也知事情不妙。
生死劫难前,他脑海中只跳出一个念头,他只有说出来,才会死而无憾。
“少棠,我心悦你。”
耳边冷风呼啸,冉少棠只觉得身体似被人拽着往下掉。
突然听到终九畴在跟自己说话。
“你......”她话未出口,一阵眩晕袭来。
不知,是不是又要走一遍黄泉路?
第232章 心神恍惚
“我心悦你。心悦......你。心......悦......你......”
“少棠,少棠。”
冉少棠在呼喊声中惊醒。
睁开眼,竟发现自己与终九畴紧紧挨着,脸对脸捆在一起。片刻的恍惚后,她才想起前因后果。
他们竟然没有死。
“这是哪里?”
她想坐起来,挣扎半天均以失败告终。
终九畴清俊的脸庞与她的小脸两拳相隔,双眸如夜海深沉,他无奈劝道:“别费力气了。挣不开。我试半天了。”
冉少棠瞪他一眼:“挣不开不早点说。害我白费力气。”
“说了你就肯乖乖听话?哪次我说的话你听过?你的性子向来如此,不自己试试,不肯相信别人。”
冉少棠被他噎了两句,想要回嘴,寻思了一下又作罢了。
终九畴还是很了解她的。
既然他没说错,她何必骂他。
她避开他的注视,视线环向四周,想看一下身处何地。
只看到白色纱帐罩在床上,隔着纱帐,外面是朦胧的烛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混合香气,若有若无。
“咱们这是被人活捉了?”她竭力向后仰头,想与终九畴保持安全距离。
心中大骂捆他们的人: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姿势捆绑在一起?
“暂时是没有性命之忧。想安全离开还要费些周折。至少我现在还没想到怎么解开绳子的法子。”
终九畴察觉冉少棠的目光有意躲着自己,他装作不经意的往她跟前靠了靠。心有愧疚却又忍不住地想,如若少棠再多晕一会儿就好了。
刚才,她晕着时,他一直默默地看着她。
她脸上的妆已经被人洗去了,要多好看有多好看。眉黛唇粉,睫毛如蝶翅,肤若婴肌。
他盯着她脸上少女特有的白色的细小绒毛,暗自懊恼: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她是女儿身呢。
不然,他定会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
哪有宗政慎那厮什么机会。
他又含情脉脉地看了少棠一眼。
不知她有没有听清两人掉下来时,他鼓足勇气,发自肺腑的那句“我心悦你”?
闻着她身上的淡淡气息,他觉得这样也好。
前些日子还整日的被手叔逼迫着寻思要娶个什么样的过门,如今,他已经目标明确,就只差实施了。
唉,少棠脸上那浅浅的粉色胎记为何一点也不难看,反而像一颗泪珠?
仔细看看又不像,更似一颗清晨花瓣上欲滴未滴的晶莹朝露。下一刻仿佛就要滴落,让人忍不住想伸出双手捧住。
冉少棠还沉浸在如何自救中,又挣了挣两只手,皱眉分析:“这绳子绝对不一般。不知这样捆着我们到底想干......”
说到一半,她骤然发现终九畴看自己的目光,如火如炬,如梦如幻,灼人又扰人心神。
心跳不由快了几拍,白皙的面庞情非得已的染上了几分醉色。
她恍然察觉脸上传来的烧灼感,眼神在终九畴的凝神下闪了几闪,越发的不自在。
“你、你看什么看?”她的心慌乱成金戈铁马兵临城下的守城人,为了掩饰这份慌乱,她豪横的抬腿踢他。
谁知她的腿被绑缚着,动来动去,不但没有威风八面恐吓住人,反而像是小鸟依人的投怀送抱。
她脸上的红色越发的艳丽,终九畴看着这一切,一言不敢发。
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偷笑。
他俊俏的容颜绷成面无表情的冷肃状,生怕他露出一点点情绪,惊吓着如脱兔的她。
两人身上的武器、解药、配饰、碎银子都被搜刮干净,所幸都还穿着衣服,可即便隔着衣服,冉少棠也觉得浑身莫名燥热。
“你有没有发现,空气中的味道不对。有人放毒。”冉少棠避开终九畴的眼睛,目光落在他的下颌上,分析着眼前情形。
“你快想个办法出去,不然都要死在这儿。”她焦急地催促道。
“嗯,我在想。”终九畴心不在焉。
冉少棠听他口气似乎漠不关心,担心他中毒已深,狠狠心拿脑袋顶向他线条流畅的下颌。
“嘶。”
剧痛下,终九畴神智清明了几分。
他望着头顶有些晃动的纱幔,心虚地问道:“我刚才怎么了?”
冉少棠没好气地呛他道:“中毒了。”
终九畴“哦”了一声,还好是中毒了。
纱幔外,有人影闪过。
冉少棠迅速捕捉到动静,机敏地大声骂道:“是哪个鳖孙使这种阴私诡计?有种出来,咱光明正大的打一架,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一看就是缩头乌龟。”
冉少棠本意是激起对方的怒火后现身,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却听到一阵尖利的笑声。
笑得几乎岔气。
冉少棠与终九畴默契对视,这声音与在大网中听到过。
很邪恶,很令人反胃。
笑声持续了一会儿,戛然而止。
有个刺耳的声音如破竹之势攻击过来。
“混账王八蛋,伤了我的哥哥,还有理了?老身救了你们,你们连句谢谢都没有,倒骂起人来。真是不知好歹。早知就让你们直接摔进万丈深渊里摔成肉泥。”
终九畴用内力抵挡着狮吼功,却眼见少棠嘴角溢出血来。
她内伤未愈,根本无力对抗对方的以声为剑的强大内力。
“少棠,别憋着,吐出来,不然更严重。”
他又向窗外喊话:“前辈,是我们不好,以为自己被捆成这样定是坏人所为。反而误会了前辈的好意。还请前辈见谅。望前辈给我们松绑,晚辈定拜谢救命之恩,厚礼送上。”
冉少棠“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到终九畴前襟,血迹如红色的涟漪蔓延开来,终九畴心疼地用下颌蹭了蹭她的头顶,小声嘱咐道:“再忍一忍。我骗他们给咱们松绑。”
现在这种情况太被动,两人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既然没让两人摔成肉泥,一定对他与少棠还有所图。希望对方是个讲道理的,动之以情,晓之以利,让对方放了他们两个。
终九畴几句好话,对方似乎十分受用。
“你这个后生不错。既然有厚礼送,老身也不跟你客气。这样吧,我有个女儿一直未选得入得了眼的良婿。不如你们二人留一个给老身当女婿吧。”
第233章 好险好险
“不行。”冉少棠干脆地拒绝,随后又咳出一口血来。
终九畴无法帮她输送内力,看着她难受,心急如焚。
“少棠,你别说话。我来应对。”
窗外尖利的声音又近了些:“不行?也罢,你不行那就留这个相貌英武的。反正我闺女不喜欢娘娘腔。“
凸(艹皿艹)说谁是娘娘腔呢?
冉少棠气得涨红了脸,碰触到终九畴递过来的“大侠,为了保命咱务必要忍一忍的”眼神,冉少棠哼了两声。
暂时把这口恶气吞了下去。
终九畴干笑着,与外面的人周旋道:“前辈,留不留下当郎婿还要府上女公子见了我之后再定夺。万一她不喜呢。这种事还是要两情相悦的好。”
他不等对方插言,又继续说道:“不过,前辈也别担心,即便女公子看不上我也没关系,晚辈认识很多相貌出众,才华横溢,温柔体贴的适龄公子,匹配女公子正合适。不如晚辈给保个媒吧。”
“哼哼。”外面传来两声冷笑,“听你这口气是不乐意想敷衍老身?”
“岂敢岂敢。晚辈怕耽误女公子终身。”
“耽不耽误你说了不算。我闺女说了才算。”
终九畴无奈道:“那如此说来,请前辈放了在下,让我去见见令嫒。”
“嗯?打什么鬼主意呢?让老身放了你,你好救了娘娘腔一起逃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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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少棠心中恼怒:你个老东西给我等着。等小爷出去了不把你打成娘娘腔,小爷不姓冉。
终九畴瞥了少棠一眼,甚觉窗外那老妪真是难缠令人头疼。
他在冉少棠同情的目光下,深吸了口气,刻意让声调平缓掩盖怒意。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前辈想让在下怎么做?指条路吧?”
“指条路可以。老身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冉少棠:你这也叫讲道理?不怕闪了舌头。
终九畴咬咬牙:“前辈请讲。”
“老身问你一句,你可有心上人?若有,老身不强人所难。若没有,那也不用我闺女相看,你就直接留下吧。我看你长得白净斯文,勉强还中。”
冉少棠蓦地抬起头,瞧了终九畴一眼,又快速垂下眼帘。长成这样还勉强才中?
冉少棠垂着眼在心里描摹了下终九畴的模样。
身姿颀长挺拔、气质如雪中松柏、剑眉入鬓,眸如辰星,鼻梁高挺,唇薄齿白。
不笑时自有慑人威仪,笑时却让人如沐春风。
这样的终九畴,总让少棠想起坤峰上的那片竹林,可观赏其姿,又让人佩服其风骨。
他是男子中的翘楚,却落得老妪一句“勉强还中”。这是挑女婿还是挑刺?
你看不上终九畴,终九畴还看不上你家闺女呢。
冉少棠抬眸,正对上终九畴深邃如渊的眸子柔情似水地望着自己。
她心里一慌。
不知为何,她到此刻才记起二人从大网里跌落时,听到的那句烫人的话。
“少棠,我心悦你。”
“少棠,我心悦你。”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如今想来那句话很真切响在耳边。
他为何要对自己说这句话?
他为什么会心悦她?
这货难道好男风?
(# ̄~ ̄#)
仔细想想没有蛛丝马迹说明他的癖好针对自己?
可是,他说“我心悦你”到底是何意?
她的心又不听话的快跳起来。
回到京都这段日子,他对她的态度的确不一样了。
有那么一点点黏,像粘牙的麦芽糖。又有些暧昧,像小白虎终九趴逮山鸡前的装腔作势、欲擒故纵、眉来眼去。
这应该不是一个断袖该有的态度。
......冉少棠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她又把前因后果想了一遍,猛地抬头看向终九畴。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然为何会说出那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来?
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破绽的?还是晕倒时被他给钻了空子?如果是这样,这家伙可真是太卑鄙了。
冉少棠很想把双手挡在胸前,再狠狠给他一脚。如果此刻没被绑成粽子的话。
终九畴迎着冉少棠要把他大卸八块的凛冽目光,身体一阵无法控制的瑟缩。
她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难道她察觉到自己“摸”她那事了?
终九畴的瑟缩由外及里,内心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冰雪漫天、冷风如刀的那种。
不行,他不能认。
如果少棠在这儿就翻了脸,不知会干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
可是,若说自己没有心上人的话,说不定就要强迫着娶别人。他可不干。
平时还好,以他的修为几乎没人能强迫他做不想做的事。
可如今他内力完全派不上用场,捆人的绳子又材质特殊挣脱不开。
还有个重伤的少棠需要他保护,少棠既是她的软肋,也是捆在他心上的绳索,这辈子他不想挣开。
“我有心上人。”终九畴深深看了少棠一眼,脱口而出。
隔着一扇窗子,身高刚过三尺的老妪举起从终九畴身上搜出的玉佩,眯着眼,会心一笑。
“你说有就有。报上名来老身要核实一下真假。”老妪鹤发童颜,唇下缀着一颗如豆大的红痣。格外醒目。
终九畴心中一慌,目光又与少棠的对上。
不行,绝对不行。
事急从权。
他只能撒个谎了。
冉少棠被终九畴那一眼,看得心里慌乱。
终九畴不会告诉外面的老妪,他的心上人是她吧?
难道她为了救他们两个,必须暴露自己是女儿身的事了?
外面又催了一句,终九畴喘了口大气,语速飞快地说道:“她是自小的青梅竹马,说了您老也不认识。何必坏了人家名声。”
青梅竹马?
冉少棠心里涌起一阵滔天巨浪,带着浓重的酸味从头到脚扑下来。
呵。
呵呵。
幸好她没有任何反应。不然让人家看了笑话。
亏她还以为他的心上人是自己。
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她怎么能忘记他心里的那个时含章呢。
那个女人才是他的青梅竹马。
他的心上人,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冉少棠啊冉少棠,三世为人,竟然还会为这种事脸红心跳,自作多情?真是白活了。
终九畴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那句“我心悦你”一定是幻觉,幸好,她没问出口。
好险。好险。
第234章 权宜之计
“咦,你不说那就是骗老身呢。也罢,也罢,你就留下给老身当上门女婿吧。春花,进去把你夫君松了绑,押去拜堂。”
罗三娘看了站在身侧的儿子一眼,叫春花的青年男子会意的点点头,推门进到房间,步伐如风,几步就走到床前,朝着终九畴瞧了瞧,捏着嗓子叫了声“夫君”,“快起来跟妾身拜堂去吧。拜完堂,赶紧入洞房,来年生个胖娃娃,给我家开枝散叶。”
说完,就去拉终九畴起来。
冉少棠正奇怪不知那老妪的女儿长什么样子呢。
人到近前,她抬眼这么一打量,差点吐了。
这也算女的?
身材高大魁梧,恐怕终九畴都不及她。
四方大脸,脸上糊了一层厚厚的白粉,胭脂摸得跟猴屁股一样,眼睛滴流乱转,最紧要的是她唇下方长了一颗如豆大的红痣,那痣上还有毛......
(⊙﹏⊙)
这......
冉少棠刚才的伤心一扫而光,同情又怜悯地看向终九畴,终九畴脸色已然非常难看。
有一种被强抢民女上山当压寨夫人的感觉。画重点,这压寨夫人就是他。
“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你别伸手啊。”终九畴扭动身体极力想向床上躲去。
仍旧没有避开那双罪恶的带着急切地大手。
“前辈,前辈,我说,我说,我心上人就在我身边。就是她,就是她,我的心上人是她,和我一起被绑来的这一位。”
终九畴满格的求生欲,可怜兮兮地看着冉少棠。他必须实话实说了。
哪怕被冉少棠打成残废,哪怕被冉少棠骂卑鄙无耻,他也不要娶这个男人婆。
冉少棠心头一阵甜蜜的战栗。
终九畴混说什么呢?
他的心上人怎么会是她?
片刻的呆滞后,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权宜之计。
不然,他就要娶这么个怪物。
怪物听终九畴说完,哀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了出去。扭着腰肢的样子简直能让终九畴三天吃不下饭去。
不对,这个男人婆没腰。
男子跑到外面装哭:“阿母,女儿不要他了。心不在我这儿,强扭的瓜不甜。嘤嘤嘤。”
听到撒娇般的哭声,终九畴与冉少棠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的感到一阵恶心。
“少棠,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你懂的。”终九畴没有点破。
此时,窗外又响起罗三娘的声音:“闺女别哭。那小子是骗你的。他的心上人怎么会是个男的?”
终九畴幽深地双眸注视着面无表情地冉少棠。千言万语,不敌他此时的目光。
罗三娘又开口:“小子,今日我一定要让你知道骗老身是个什么代价。来人呀,把人给我弄出来,直接送去女公子闺房。”
“是。”有几人同时应答,大步走了进来。
“少棠。少棠。我心悦你。是真的。”终九畴把头抵到她肩上,深情地呢喃,“好好保重。我一定用我的身子换你平安离开。”
冉少棠:╮(╯▽╰)╭至于说得这么可怜吗?她有这么残忍无情吗?
这时,几名男子扯开床幔一人架头,一人架脚,抬起终九畴就走。
终九畴的目光始终粘在冉少棠身上。
就在他要被抬离床榻时,冉少棠猛然开口。
“等一等。他没骗你,他说的没错。我就是他的心上人。我不是男子,我是女子,不信可以验身。我们两情相悦已久。只等长辈定好日子成亲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前辈,令嫒说得对,强扭的瓜不甜。”
“哈哈哈哈。臭丫头好一张利嘴。即便你是女子又怎样?老身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想救他,故意骗我说他的心上人是你?”
“要怎么做你才相信?”冉少棠已经豁出去了。既然秘密已经揭开,她也就没有顾忌了。
罗三娘又一阵大笑:“除非你们两个现在就成亲。”
“行。”冉少棠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不可。”终九畴想都没想,干脆阻止道。
他意外的看了眼少棠。
他不答应完全是从她的角度考虑。
她已经为了自己做出牺牲,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女儿身,他怎么允许她再委屈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成亲呢。
冉少棠意味深长地瞪了终九畴一眼。
这厮说心上人是她,果然是权宜之计。
“你别婆婆妈妈了。以为我很想嫁你吗?咱们快快顺着那神经病的意思演一出戏,好寻机会出去。难道要一直被捆在这儿当粽子,当到长毛?”
冉少棠用极小的蚊子声,咬牙切齿地给终九畴讲道理。
终九畴讪讪:“可是,你的名节怎么办?”
“你要是在乎我的名节,刚才就应该从了那位长得如花似玉的姑娘!”
“你评价姑娘的眼光似乎有点问题。”
“闭嘴。再说我就反悔了。让你拿你的身子去换我的自由,你信不信?”
罗三娘听到终九畴那句“不可”,嫌弃他不争气,皱眉撇嘴的在众儿子中又扫视一圈,决定再加把劲,推波助澜,帮故人的儿子追到心上人。
“你进去,把那个女的扛走。他不娶,你给我娶进门。多生几个娃。”
“谢谢阿母。上次死的那个婆娘不经折腾,这个应该是个好生养的。”一个长相粗犷的青年男子笑意盈盈地拱手领命,兴奋地走进了房间。
终九畴听到外面的对话,警惕地看向来人。
虽说是个男子,却与刚才的春花长得有异曲同工之处。嘴角下方也有个豆大的红痣,还带毛。
“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定踏平这里,让你们死无全尸。”
男子笑道:“你就别说狠话了。你又不娶,为何不让我娶?这位女公子,他不要你,我要你。一定让你过上有肉吃有衣穿的好日子。来来来,咱们去洞房。”
说着,就要抱走冉少棠。
终九畴在床外,冉少棠在床里,眼见有人抢自己心上人,终九畴手脚绑着无法出招,情急下一个鲤鱼打挺半坐起来,拿头去撞对方。
男子没有防备,被他撞了个趔趄,连连后退几步。
终九畴冲外面人嚷道:“我娶她,我娶她,现在就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