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不要成亲呢
就卡在这儿了。关系到后面的剧情。给我时间捋捋。明天见。
第235章 没有解药
冉少棠想不到自己第二次穿上红色嫁衣,竟然是被逼的。
她在反抗了几次无果后,终于明白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以为自己的毒术与医术,虽不至于睥睨天下,却也可以保自己无虞。哪成想在这个侏儒老妪面前溃不成军。
在临时布置的喜堂里,冉少棠与终九畴在数双眼睛的灼灼逼视下,稀里糊涂行了拜堂之礼。
冉少棠脑袋上顶着盖头无数看清站立两侧的都是何等模样的牛鬼蛇神,抬手想掀起盖头偷瞧上一眼,立即引来一阵责怪、恐吓之声。
终九畴怕她看不清路跌了跤,始终握着她的手。
冉少棠感受着终九畴掌心的温度,茫然浑沌的心绪渐渐安定,瞧着终九畴大红的袍角与自己的裙角缠叠在一起,回忆骤然把她的思绪带到第一世时,自己牵着红绸子在沈府正厅拜堂的那幕,心中涌出无数酸涩与不甘。
只要想到仇人,她便有了几分清明与无穷力量。
她低着头数脚。大大小小十五双脚。外面也不知还有多少人,一时半会儿她武功使不上劲,身上弩箭毒药被人搜了去,想闯出去有点难。
等一会儿逮到机会,再与终九畴商量。
终九畴同样穿着一身热闹的不太合身的喜袍,与站在身边的冉少棠,认认真真行了礼。
他的目光扫视着众人,他们看他时,目光里并无恶意。在内心最隐匿的角落,他竟有些感谢那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妪,成全了他最想完成的事。
虽然这种成亲拜堂十分儿戏,他每个动作却没有一丁点敷衍。
心中默默念着:有朝一日,他终九畴定会给少棠一场高兮国最盛大的婚礼。
礼成后,那个男扮女装的人冲他点点头,对手下人挥挥手,立即有人架了二人送入刚刚仓促布置出来的洞房。
罗三娘望着二人的背影,欣慰地笑了。笑着笑着,眼中就有了泪花。
冉少棠与终九畴喝下合卺酒,众人才闹哄哄离开,临走时把窗户与门都上了锁。
冉少棠晃晃悠悠从床榻边坐起来,走了没两步,头晕的厉害,只好扶住桌子勉强站直身体。
她晃了晃头,越发晕得难受。
她打量了四周,想找个趁手的兵器寻机会逃出去,却发现除了一床大红被,连刚才喝合卺酒的酒壶与酒杯都被人拿走了。
“没用的。别找了。”终九畴坐在床榻对她招手。
冉少棠不满地瞪他一眼,走到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你以前可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今日是怎么了?”
“他们就是想戏弄咱们,不会真正伤到你。不用担心,你好好过来休息下,我看你内力如何了?”他伸出手拉她坐到身边。
许是酒意上头,力气大了些,少棠竟然不防,跌到他身上,把人扑倒在榻上。
“这酒里有毒。我向来千杯不醉,不可能只喝了一杯便晕晕沉沉。”冉少棠一只胳膊撑在终九畴胸口上,一只手揉着太阳穴。
终九畴伸出一只手帮她轻轻揉着另一边太阳穴,柔声问道:“难道你以前装醉是骗我的?”
“胡说。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醉过。”冉少棠打开他的手,想要站起来,背上传来一股力道,紧紧箍住了她。
“放开我。你这个骗子。”冉少棠的头越发得晕,看着终九畴时,心脏狂跳不止。
她脸上红晕散开,眼神迷离,心智却还清醒,惊道:“不对,这不是毒酒。”她体质特殊,很少有毒药能毒倒她。
终九畴依旧不松手,反而箍得更紧,又把手按到她太阳穴,一边揉按,一边夸赞道:“真聪明。这的确不是毒药。”
“那是什么?”冉少棠的注意力被他的话吸引,暂时没有计较与他越来越近的距离。
终九畴抬起头,唇瓣贴到她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蛊毒。”
“蛊毒?”冉少棠拂了拂耳朵,仿佛要拂走他那令人心里发痒的暧昧气息。
“你怎知这是蛊毒?”少棠奇怪地看着他,突然啊了一声,恍然大悟般接着说道,“难怪你说他们不会伤害我们,只是戏弄我们,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不然你怎么知道这是蛊毒?”
“是不是傻了?中了毒脑子都不灵光了。”终九畴抬手在她额间弹了一下,慎怪道,“怎么把我往外推?我只是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推测出咱们种的是蛊毒。”
冉少棠使劲晃了晃脑袋,她已经越来越迷糊,随时都可能倒下去。听到终九畴的解释,狠心咬住手指,极力让自己清醒。
“你说,是什么秘密?”
终九畴担心她咬伤自己,捏住她的下颌,拽出她的手指,白腻的指肚上已经有了深深的齿痕。
冉少棠的呼吸越发急促,引得终九畴也跟着呼吸混乱起来。即便他极力压制,也如破竹,势不可挡。
“东察族,他们是东察族。”终九畴的薄唇轻拂过她的脸颊,在她想要迎上来时,果断的在她后颈给了一个手刀。
她彻底晕倒在他胸前。
“对不起。”他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说道。
他把她安顿在床榻上,帮她卸下头饰,脱掉鞋子,把被盖好,下一刻,他坐在床榻边,对着窗外厉声喝问:“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戏弄本族长?”
话音刚落,落锁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拐着笼头拐杖的罗三娘在两个儿子的陪伴下,缓缓走了进来。
“属下罗三娘拜见族长。”罗三娘扔掉拐杖双膝着地跪在终九畴面前。她的两个儿子,罗进与罗不退也跟着跪到罗三娘两侧,神态安然。
终九畴冷哼一声,目光如冰刀划过罗三娘脸上:“解药呢?”
罗三娘抬头:“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终九畴声调高了几分,须臾又恢复如常,手在被子的掩盖下,与冉少棠的手紧紧握住。
“没有解药也有解蛊毒的办法吧?”
罗三娘挺直身子,不卑不亢答道:“罗长老没有办法,但罗三娘有。且看族长问谁要?”
终九畴目光倏地扫过去:好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第236章 没有如果
“此时,你想做罗长老还是罗三娘?”终九畴反问回去。周身聚集的全是凛冽寒气。
罗不退眼含忧色的瞥了罗三娘一眼,似有若无的干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虽然他们没见过族长,但却从大长老刘一手那儿断断续续扫听到一些关于族长的消息,从这些消息中推断,族长是个杀伐果决、恩怨分明的人。
罗不退担心:万一谈不拢条件,只有两条路可行。要不就是族长原谅他阿母当初的背叛,要不就是族长不肯让步,他们合力把族长杀掉,埋尸到这个山谷。
从此,罗氏一族将彻底成为东察族的生死仇敌。
他又紧张地看了一眼面前坐着的终九畴,这位爷翘着二郎腿静静地坐在床榻边,一只手在被子里,一只手却在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仿若他们都不存在。
身处弱势,他仍旧从容淡定,果然是东察族族长才有的气势。
罗三娘盯着终九畴未语先笑:“这世上先有了罗三娘才有了罗长老。做哪个都由不得我。”
她双眼噙着泪,摇了摇头:“也罢也罢,既然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份,想必也知我与你阿母的渊源。老身不会害你,只不过是听你说心悦这位小女娘,老身想成全你。蛊毒可能拔出,不过有些痛苦。对你不会有伤害,对她身体伤害较大。”
“族长也不要担心。这是咱们东察族的同心蛊,喝下后相爱的人才会有反应,如果那位姑娘心思没在你这儿,六个月后那只蛊虫便自己死掉了。不必受拔出之痛。你体内的这只雌蛊也会跟着死去。”
终九畴听得一知半解,不悦地皱眉问道:“如果她心悦我呢?难道这蛊虫要在体内与我白头偕老下去?”
“自然不会。待你夫妻二人产下后嗣,蛊毒自解。”罗三娘道。
终九畴听到“夫妻二人”心跳不由的快了一拍,被子下的手更加用力地握住冉少棠。
产下后嗣蛊毒自解?
万一要是产不下呢?呸呸呸。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被人身体里下了毒,即便对方有个冠冕堂皇的说词,心里也是极度不舒服的。
何况这人还是曾经弃他阿母于不顾的仇人。
“罗三娘,你打得一手好牌啊。一对儿同心蛊就想收买我,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无法自保的稚子吗?你这对儿蛊表面是情蛊,实则呢,却要受冶于你?对是不对?”
“哈哈哈,果然是连碧的骨血。懂得看人心。”罗三娘突然站了起来,脸上已无之前的恭敬谦卑。
”那你再看一看老身此举是何深意?“
终九畴此刻虽然在气势上没有丝毫怯懦,实则却担心得很。
他内力似被锁住,也就能勉强施展出三分功力。如若硬来,逼得他们起了杀心,恐怕会连累少棠。
他的手又紧了紧,目光清冷的与罗三娘对视着。
当初,他阿母有难,派人送信给罗三娘寻求庇护,照当时二人的关系,于公于私,罗三娘都不应该背信弃义,可是,她就是这样做了。
如果她当时能如约而来,也许时至今日,这世上还会有连碧,东察还有圣女,他,还有母亲。
这世上,最令人感到无奈地二字,便是“如果。”
他从来不假设曾经发生的事。
他只看当下。
“三娘,我记得小时候最爱吃的云枣糕就是你做的。不知如今还有没有幸能尝到三娘的手艺。”
处于弱势的一方,永远没有资格谈条件。
他何必为了一时之气,以卵击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不是闲来无事时,说说而已。而是要在生死关头,劝自己忍天下所不能忍时的行动。
罗三娘这般举动,不过是想求和。又怕他这位族长记仇不肯原谅她,所以不断试探。
他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后来,他从刘一手手叔那听到罗三娘失约的原由,理智让他选择原谅。可是,感情却让他无法释怀。
他偶尔会想日后与罗三娘相遇,会不会一剑斩了她。
如今......
他抬头扫向屋里屋外情形,苦笑两声。
如今,理智占胜了感情。他的莫邪还不到出鞘的时候。
罗三娘在听到终九畴这声“三娘”,双眼再次湿润。
不知是不是人老了,她越发得爱掉眼泪。
看到故人之子会掉泪,想到儿时的好姐妹会掉泪,听到一声“三娘”更是老泪纵横。
“小九,三娘有苦衷。当初,当初......”
罗三娘想到当初,已经内疚的泣不成声。
“我知道,三娘,你夫君与孩儿被人抓了去,你若来救走我阿母,他们的命便没了。我懂。我阿母也说,她不怪你。”
“哇”地一声,罗三娘听到这句“她不怪你”,已经无法控制情绪。
她的两个儿子一左一右站起身扶住她,任由她嚎啕大哭。
终九畴耐心地听着,看着。眼前恍惚闪过阿母的身影,她笑吟吟站在面前,教他习武,纠正他拿笔不正确的姿势,还会对着他笑。
当时,幸得时熹庇护,他与阿母才没有成为刀下亡魂。
良久,罗三娘平复了心情,停止了哭泣。
“老身看到你身上的玉佩就认出了你。小九,是什么人想杀你们?幸好你命大掉入网中。不然,我东察族群龙无首,如何复仇?”
这是在暗示你救了我呢?
终九畴双眸炯炯含笑看过去:“三娘,如今你救我一命,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复仇之事日后你与大护法商议,我身份特殊,当下不便暴露。”
自从除掉杀阿母的人之后,东察族复仇的事他不感兴趣。
罗三娘点点头,疑惑道:“族长为何不拿下皇位,何必听命于一个妇人与稚子?时家当初收留你母子,也是因为轩辕川担心夺位之争令你们母子受到伤害,才安排在时家。如今,时家权倾天下,你不欠他了。若是你当上皇帝,那咱们东察......”
你个老家伙果然知道我老子是谁,儿时百般问你,你却装糊涂。现在倒是说得无所顾忌。
“三娘,此事以后再说。时家对我和阿母有恩。我如今所作所为都是遵照阿母遗愿。东察族真正的敌人不是九州,而是东察自己人。”
罗三娘愣在那儿:“自己人?这话是何意?”
第237章 弄巧成拙
“此事三娘不必深究,等有机会再坐下来长谈。”
终九畴摆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架式,露出温和又迷人的笑容,“我这位朋友内力受损需要医治,还请三娘把我们随身的东西找出来,我要带她回手叔那儿治病。”
终九畴不想再在此处多待,迟则生变。
他借故要走,其实也是怕罗三娘没完没了与他研究那些劳什子复仇大计。
他不想复什么仇。
人活一世不过短短数十载,活在仇恨里太累。他目前只想带少棠出谷回家。
罗三娘倒也不急于一时。
看终九畴的态度,似乎是已经对过去的事释然。她心里吊了十几年的大石放到一半。不再担心他会挟私仇报复罗氏一脉。
倘若终九畴悔诺,她大可带着族人再次寻个地方避世。
不过,她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她下的蛊哪有那么简单。
如若终九畴离开山谷后想秋后算账找罗氏一族麻烦,她也有办法挟制他。
终九畴与罗三娘相视一笑。
双方算盘都背着对方打得钵满盆满后,后面的事一拍即合。
罗三娘重整气势,手持龙头拐杖,气定神闲地指挥着一众人等,把收缴的族长与族长心上人的身外物全部归还。还另送了几对蛊虫做为赔礼。
“平日里有个把看不顺眼的人,可以种个蛊。老身亲自把它们摆弄大的,听话着呢。”
想了想,为了显示礼物的贵重,她又补充一句:“至少能让你讨厌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终九畴正低头喝茶,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头,目光诡异地盯着罗三娘看。
罗三娘心领神会,立即陪着笑解释:“族长把心放肚子里,你们身体里那对蛊是阴性的。不折磨人。”
终九畴:我信你个鬼。
他面上未露半点怀疑。心中自有打算。
养蛊方面他有本秘籍,他阿母留下的。那可是东察族人人想得到的圣物。
他好像塞到哪个旮旯犄角了。回去后定要找出来好好研读。他虽跟阿母只学了入门知识,但他有刘一手在,不怕攻克不了罗三娘的蛊毒。
再说,罗三娘那点养蛊的本事还是他阿母教的呢。
终九畴点点头:“三娘,我信你。从小就信你。”
罗三娘欣慰地笑了笑:我信你个鬼。
终九畴不想让她这么痛快。
眯着眼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狠狠戳了戳她的心窝子:“只是三娘,我有一事不明,怎地才十几年功夫,你就......你就缩水了?我可记得你身高与我阿母差不多的。如今竟不及一半。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女人爱美,如今缩成土行孙,定然是隐痛。
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不痛快。
终九畴一张英俊逼人的脸,笑意吟吟。
罗三娘依旧妖艳的脸僵了僵。
心道:臭小子果然还记恨她呢。
“此事与养蛊有关。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长谈。”
她用终九畴敷衍她的话,拿过来直接敷衍过去。
她看了眼床榻上昏睡的冉少棠。
“族长早点休息,春宵一刻值千金。”
终九畴心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
罗三娘知道的太多了。
不能留活口。
少棠的女子身份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罗三娘留在山谷一直不出去还好,但凡她在外行走,少棠的身世就可能暴露。
这可是灭门灾祸。
他心思沉了沉,拇指在他的莫邪刀刀柄上摩挲了几下,挑眉看向罗三娘。
一字一顿:“三娘,我说她是男子,你信吗?”
空气里的轻松气氛被他冰冷的语气,瞬间驱逐,冻结出一层寒霜来,直接糊到罗三娘及她儿子的心口上。
罗进与罗不退对视一眼,又默契的彼此错开目光。
阿母不是说躺着那个是女的吗?
族长说她是男的,是何意?
罗三娘何等聪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她把人从大网里弄出来后,按惯例卸下身上能卸的。包括脸上的易容。
要怪也怪终九畴最后那句“我心悦你”的表白,让罗三娘对冉少棠的身份起了疑心。
终九畴是何等模样的男子,即便是断袖,也会找个模样旗鼓相当的吧。怎么会长成这样?
罗三娘存了疑心,对着冉少棠琢磨了半天,发现她易容,顺藤摸瓜,又确认她是个女的。
她记得连碧曾经有过殷殷期盼,最大的愿望便是儿子小九快点长大,娶妻生子,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她有愧于连碧,恰好听到终九畴的表白,这才想着唱这么一出戏,帮连碧实现心愿,同时,也算是帮自己与族长和解。
此刻,终九畴这般问,她思索深意,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许,她触碰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弄巧成拙。
自古,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她不该戳穿那女子的身份。
眼下,可如何是好?
“族长,老身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看不出男女。其实,不管此人是男是女,都与我们无关。”
“出了谷,族长自便。罗氏一族在此谷生活多年,早就习惯这里的清静,也不喜外面的烦扰,生老病死皆在谷中。”
“若族长有事吩咐,可在长寿山上放烟火,老身自派人去接你入谷。寻常人是进不来的。你们这次也是误打误撞。”
多管闲事也是要冒风险的。她从终九畴眼中看到了杀机。
她这般表态,是想打消终九畴的疑虑。
她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同时向他表明,也不会有人能闯进山谷。
沉默......
终九畴的手指在莫邪身上有一下无一下的闲敲着。
他不嗜杀,却也不想置少棠于险境。
罗三娘的话,他听懂了。
杀意虽减,戒心却不能除。
“你说的,我明白。三娘,你带人退下。我乏了。休息好了,明天出谷。”
罗三娘心中不安地带着人退下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罗不退发问:“阿母,他对咱们起了伤心。不如催动蛊虫把他们......”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罗三娘摇头:“你当族长是说杀就能杀的?我下的蛊虫根本不敢造次。他身体里留着圣女的血液,蛊虫是会认主的。他轻易不能杀,只能哄。”
“既然蛊虫拿捏不住他,那阿母为何还要这么做?”
罗三娘看了罗不退一眼,目光转向大儿子罗进。
“进儿,你说我为何要这样做?”
第238章 她不太好
罗进唇下的痣动了动,扶着罗三娘坐到椅子上,忧心说道:“阿母不过是虚张声势,缓兵之计。杀他有些困难,但让他受点折磨却是可以的。”
他有些得意地看了弟弟罗不退一眼:“阿母那对蛊可是至尊。虽仍脱离不了圣女的影响,但却能让这对小情人受制于咱们。当然这是阿母的底线。阿母本意不想伤人,只想求和。毕竟非衣的下落还要靠那小子。”
“嘘。”罗三娘突然变色,出声阻止。
罗进与罗不退垂下头,都不再出声。
罗三娘瞧了瞧外面动静,半晌确认无人偷听才低声嘱咐两个儿子。
“集齐非衣碎片是我在你们阿父临终前许下的承诺,这件事风险极大,切记要秘密行事。不退,你派人在谷中加紧巡逻,进儿,你等那二人出谷后,即刻前往周饶国,那边送来消息说是在皇宫国库发现了非衣。虽不知真假,有机会还是要去看一看。”
两个儿子纷纷应是。
罗不退觑着罗三娘的脸色,没敢说下去。
与罗进离开房间后,二人一前一后走着,他终忍不住问道:“兄长,阿母那对蛊是用她的血髓喂养大的,难道敌不过圣女的蛊?”
“你知道什么?我们东察族的蛊虫皆由历代圣女的血液喂养,只听令于有此血液的人。虽然阿母用自己的血髓研制的蛊虫威力巨大,但却第一次种在族长的体内。能不能成功还说不准。那小子挺会审时度势的,种了蛊也不敢翻脸。就怕......”
“就怕他出了谷带人来找咱们麻烦?”罗不退接话道。
罗进点点头:“是的。但愿阿母那蛊虫有作用。”
罗不退:“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
“非衣碎片集齐后,族长是让非衣发挥作用的关键。只有流着圣女血的人,才能让非衣重新聚在一起。圣女只有他一个血脉。你说能杀吗?”
罗不退在罗进的诘问下闭了嘴。想了想又不服气,顶嘴道:“如果关键是血脉传承的问题,那让他多生几个不就行了。杀鸡取卵,留下听话的。”
罗进狠狠瞪了罗不退一眼。却也没再骂他。
心里盘算着,如果让族长多生几个,结果会怎样?
他要与阿母商量一下这个办法可行吗?
终九畴见人退下去后,就开始翻找他们送还的东西。
冉少棠随身的瓶瓶罐罐一大堆,他一时也拿不准哪个是能令人瞬间毙命的毒药,哪个是控制人心的毒药。
床榻上,冉少棠仍旧睡着。
偶尔会皱一下眉头,不知梦到了什么。
终九畴搜了半天,决定不浪费时间,把最漂亮的那个瓶子拿了出来。
他知冉少棠有个毛病,喜欢长得好看的事物。
最毒的药往往装进最漂亮的瓶子里。
他拔开瓶盖,里面是褐色粉末。味道如何,他不敢闻。万一以气味为毒性,说不定等不到少棠救他,已经毙命了。
他匆匆把盖子盖回去,揣在怀里,寻机会把毒下到山谷水源处或膳房内。为了少棠,他也顾不得什么道义了。
他们若不死。死的有可能就是少棠及冉氏一族。
欺君之罪,可大可小。
思及此处,他猛然想起:此时的君已经不是那个以修罗宫宫主身份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父亲。
如今的君,是需要他保护的稚子。
这样想来,冉家的欺君之罪似乎没那么严重了。
有他这个摄政王在,谁也欺负不了少棠。
他把毒药又放回少棠随身的布袋里。
罗三娘的命先挂在他手里。假如她罗氏一族不遵守诺言,他自会来取他们狗命。
终九畴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困意上头,他不想唤醒少棠,走到床榻边,和衣挨着她躺下,望着她挺翘的鼻子,浓密的睫毛,手指轻轻摸了摸脸上的胎记,笑意禁不住在唇边溢开。
“天亮就带你离开。”
他帮她盖好被子,缓缓闭上眼,半梦半醒间,谷内响起一阵嘈杂声。
外面有人在喊:“谷主不好了,有贼人闯进谷里。”
“多少人?”
“数百人,看火把,好像一只军队。”
罗三娘匆匆披衣起床,拎着笼头拐杖走出屋子。
“速速带人从洞里撤出,启动护谷大阵。”
“是。”
“慢。”终九畴站在夜色中。
“族长何意?”罗三娘看过去。
“应该是我的人,拿令牌给一个叫苏仑的来见我。”
一枚令牌在空中翻转着,罗不退伸手接过。看了罗三娘一眼,转身拿着令牌转身离开。
外面厮杀声越来越近。
终九畴跟着罗三娘站到高台上,望着远处如长龙蜿蜒的火光。
苏仑看到他没有回修罗宫,找不到他,自会派人来寻。
他算着时辰应该是快到了。
片刻,罗不退肿着脸跑回来,目光复杂地看着终九畴。
“怎么搞成这样?”罗三娘恨铁不成钢。
终九畴疑惑:“难道我的令牌没用?”
“人家根本不认识你。”罗不退严重怀疑终九畴是故意的,以报自己戏弄他之仇。
“不认识我?”一丝尴尬划过心头。
终九畴垂眸细细寻思,此事有一种可能。来人不是修罗宫,而是冉府的人。
罗不退哼了声,把令牌扔回去,委屈地看向罗三娘:“阿母,咱们是战还是退?”
“既然不是族长的人,来者不善,且战且退,放蛊先抵挡一阵。”
“不可。”终九畴阻止,“可能是自己人。你带我去看看。”
他拉了罗不退向谷口走去。
打斗声越加激烈。
对方火把照亮了大半个山谷,全部甲胄在身,队形排列整齐。谷口狭窄,兵士有序边杀边向谷内逼进。
“请问冉大将军可在?在下修罗宫终九畴,您要找的人平安无事,请止战。”
冉问能来,苏仑定是把冉韶裳送了回去。修罗宫是友非敌,冉问不会不知。
队伍中,指挥若定的中年男子挥了下手,立即有人喝道:“停手。”
冉家军齐刷刷收了手中兵器,分列两排,让出一条路来。
冉问缓缓走到队伍前面,看着面前身材颀长、相貌英俊的青年,问道:“阁下是终少主?不知我那竖子可还安好?”
终九畴忙上前行了一礼,心中暗道:我这位未来岳父与在朝上时可不太一样。
“冉大将军,她不太好。”
第239章 这是误会
“带我去见她。”冉问大步走进山谷,丝毫不顾属下担忧。
终九畴不会设置陷井害他。
几年来,他断断续续在丰让信中了解到冉少棠身边发生的事情,天然的直觉让他捕捉到,姓终的对自己的女儿没安好心。
还有那个姓宗的也不是好东西。
他与玉若仙忿忿提起这个话题时,玉若仙不以为然笑他多虑。
“少棠的身份是男子,终九畴与宗政慎怎么可能会喜欢男子?”
冉问同样不以为然:“少棠爱笑,笑起来脸上那个梨涡就露出来了,活脱脱一个小女娘的长相,他们两个那么精明狡猾,怎么不会察觉?人最怕久处。天长日久待在一起,很容易露出破绽。”
“两头臭猪想拱咱家水灵灵的大白菜,简直是痴心妄想。”冉问气得拍桌子。
玉若仙笑得前仰后合:“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当年二叔也是这样形容你。好像跟你说的一样。”
冉问讪讪:这句话还真是跟丰让学来的。当年他无意偷听到丰让与若仙的谈话,那怪老头就是这样形容他的。
这句话他记在心里多年,一着急生气,就脱口而出了。
冉问目光阴冷的打量一眼想拱自家白菜的终臭猪,责问道:“她如今怎样?你们为何不回去?难道这谷里有恶人作怪拦着你们?”
冉问是战场上拼杀过来的人,身上自带一种震慑人心的杀气,他目光扫过山谷中人,手中还拎着武器的罗氏子弟顿时觉得脊背处漫上一层寒凉来,无法自控的心生畏惧。
众人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给冉问让出一条路来。
冉问目光落到罗三娘身上,二人对视间,终九畴上前打断这种无声无形的眼神厮杀。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东察族人身份,如同暂时不能在人前暴露摄政王身份一样。
“大将军,这位是罗谷主,世代在谷中避世。我与少棠被南允国的人追杀,若不是罗谷主出手相救,估计此刻已经在奈何桥上了。”
冉问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终九畴:“南允国追杀你们?与追杀韶裳的可是同一批人?”
韶棠被人追杀的事他派人去查,目前还没有头绪,难道是南允国?他当年在战场上倒是没少杀南允将士。
难道有人跑来找他家人寻仇?这有些说不通。
终九畴看看周围,表情严肃道:“此事还有隐情,待见了少棠再与将军细说。”
冉问伸手:“少主请前面带路。”
终九畴笑了笑:“将军称我九畴即可。我与少棠相差不过几岁,在将军面前就是个晚辈,不必跟我客气。”
冉问深深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什么晚辈?你不是少棠小师叔,丰老头的关门弟子吗?以为冉某什么都不知道?
你果然没安好心。
老父亲挑剔女婿的心思顿时泛滥,看终九畴没一处顺眼。
罗三娘招呼冉问进内院。
冉问收回挑剔的目光,颇有些歉意地看着罗三娘。
“感谢罗谷主救我家孩儿。刚才是场误会。谷中人听到我们来寻人,二话不多就上了家伙,我们不得已才动了手。谷中损失由我方承担,罗谷主有何要求也尽管提,冉某只要能做到的,都答应。”
罗三娘心中冷哼。
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难道你们擅闯我的长寿谷,我们保卫家园还错了?
她看了眼终九畴。
心道,族长这副嘴脸完全是想上赶着巴结未来老泰山。她若此时刁难,难免让终九畴心中不快。
以后她还有大事要用到终九畴,虽死了不少谷中人,也只能忍下了。
“既然是误会,老身也不为难大将军,咱们各自安抚牺牲的将士。老身在谷中避世,不想外人打扰。请将军见到令郎后,速带人离开。”
终九畴露出满意的笑颜:“将军,善后的事交由晚辈处理,咱们去房里看少棠。”
冉问面上虽然从容淡定,心中却是十分挂念少棠安危。
自她被送到境山后,就一直没有见到她。
那晚她突然出现在妻子房间,他还差点误会要斩了她。
看到她受伤昏迷,心中心疼不已,又不愿表达出来。
自她小时候,他就格外严厉地教导她,无非是想让她快点增长自保的本领,将来离开父母后也能活得风声水起,安然自得。
这次受伤回来,他却始料未及。看到昏迷的女儿,他第一次生出自己当初可能做错了的念头。
少棠醒来后,避着与他这个父亲见面,他是知道的。她心中一定生他的气。
韶裳狼狈的受伤,被修罗宫的人送回家,听到少棠可能遇险的消息,他再也无法克制,竟动用了多年来隐在暗处的冉家军。
推开门,看到少棠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他觉得,自己这个孩子,怎么这般娇小瘦弱呢。
“少棠,少棠。”他焦急唤着她的名字,见唤不醒,转头问终九畴,“她怎么了?她不能用内力,你知道吗?”
“将军别担心,她只是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终九畴可不敢跟冉问说是自己把他宝贝女儿打晕的。
虽然有正当理由,他也承受不了未来岳父的白眼。
“她的内息紊乱,急需医治。小侄家有良药,咱们现在就回去。”
“不用,她阿母能救她。”
冉问说完,抱起冉少棠就想走,突然发现她身上竟然穿着红色的嫁衣。
再一打理,终九畴身上也是红色的喜袍。屋里的帐子也是红色的,墙上还贴了囍字。
刚才进屋时一心挂着少棠安危,并没有注意这些,而此刻的他瞬间警醒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和少棠为何这般打扮?”
冉问眼中杀意浓浓。
看来,少棠的女儿身果然被终九畴发现了。
这小子还趁人之危,想要轻薄自己的女儿。
看这房间布局,分明是喜房啊。
女儿的身份是冉家的夺命箭。
她揭穿身份,冉家将大祸临头。
不行。
终九畴不能活。
这山谷里的人,一个也不能活。
终九畴在冉问眼中看到了杀意,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之前贪恋这片刻的美好,便未换下身上的喜袍,眼下竟给自己找了麻烦。
他冲着冉问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大将军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第240章 百口莫辩
“误会?什么误会?你怎么解释眼下情形?”冉问一脸怒气咄咄逼人,终九畴顾忌着东察族的身份,一时想圆个谎,却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
“大将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他自己也觉得这句解释苍白无力,却又是实情。
真是百口莫辩。
冉问沉着脸向着终九畴气势汹汹走过去,声音低沉,听得出隐隐压抑着要爆发的怒火。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任谁看到女儿穿着喜服昏睡在床榻上唤不醒,都会肝火旺盛想要点了房子。终九畴完全理解。
以前,他做事从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缘由。即便是宫主,也不能这样逼他。
可是,因为对面的人是少棠的父亲,他那些骄傲与嚣张全都像猛兽的利爪见了御兽师,悉数收了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气氛有些紧张。
罗三娘拐着龙头拐杖站到二人中间,冲着冉问道歉:“此事与终少主无关,是老身处事欠妥当逼迫他们拜的堂。”
想让族长看重自己,就要有为族长解决棘手问题的能力。不然凭什么与族长谈条件。
冉问听到拜堂二字立即炸了毛,重新把少棠放回床榻上,抽出长随冉峰腰上的佩剑指向罗三娘。
“那你谷里的人就只能都葬在此处。”
“为何?”罗三娘面对剑光丝毫不惧,“老身只是成全有情人。难道将军忍心拆散一对有情人。”
“有情人?”冉峰余光瞥了床榻上的大公子一眼,又在终九畴身上打了个转,遂像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快速低下头。
大公子与女公子是一对龙凤胎,换上女装还真的与女公子不相上下。
那矮婆子说什么有情人?难道大公子外出这几年染上了断袖之癖?
哎呀呀,这不是要把将军气死吗?
冉问的剑逼向罗三娘的咽喉,这矮婆子知道的太多了。不能留。
罗不退冲过来焦急地唤了声“阿母”,罗三娘向后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终九畴无奈地抬手摸了摸右边浓密的剑眉。
心道:罗三娘你真是提错壶了。这壶水得烫死你。
罗三娘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直视着冉问,面露坦诚道:“实不相瞒,老身自带着族人来到这谷里避世便与世无争,不与外界来往。外人生死与老身无关。之所以救他们二人,实则是看上了终少主。”
冉问挑眉看向罗三娘身后正尴尬对着自己笑的终九畴,不发一言。
罗三娘继续说道:“老身有个女儿到了适嫁年龄,一直找不到合适人选,恰好终少主二人被人追杀掉进谷中了阵网内,老身看终少主一表人才,便有了想要他入赘我谷内的心思。”
“谁知,老身把想法与终少主一说,终少主不同意,就是令郎也死活不同意,还诓骗老身她是女儿身,与终少主早就情投意合。老身一时生气,才让他二人穿上喜服拜堂给老身看。”
“令郎的举动实在出乎老身意料,竟同意了。是老身思虑不周,一心为己,逼得令郎为了救好友出此下策。老身在这赔礼了。”说完,罗三娘朝着冉问深深鞠躬。
冉问微微沉眸,之前的杀气淡了几分。
“你说我儿是为了救他?”
冉问目光扫向终九畴,终九畴恭敬地答“正是”。
他的视线垂下,望着罗三娘。这个狡猾的老狐狸真会避重就轻。
在揭穿少棠是女儿身还是承认她是断袖两件事上,罗三娘把后者拿出来说,如此一来,冉问定然会放下杀意。
毕竟,让人自知自己的儿子有怪癖,与让人知道灭族的秘密,二者相较,前者太过微不足道,不值得他灭口杀人。
终九畴再一次重新掂量罗三娘这个人的手腕。
冉问的剑尖偏离了几分,罗三娘心中暗道自己堵对了,继续说道:“都是为人父母。老身能体谅将军的愤怒。令郎年纪尚小好好规劝也许还可回心转意,若真是一门心思要与终少主在一起,将军也不要生气,人活一世,难得遇到真心相待之人。何必在意是何身份?”
“闭嘴。”冉问沉声呵道。
别人也许觉得冉问这声怒呵愤怒至极,而冉峰却听得出自家主子已经消了气。
不知是不是被这个矮婆子给三言两语劝服了,想要成全大公子的不良癖好。
终九畴上前拱手诚恳劝道:“大将军,少棠还在昏迷,不如先带她回去医治,这谷里的人又跑不了。若有不妥,随时可以。”
这句话也是说给罗三娘说的,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冉问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在考虑这矮婆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也在思考终九畴到底知不知道少棠真实身份。
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把所有人都杀掉,一把火把山谷烧干净,永绝后患。
然而,冉问不是暴徒,不是嗜血狂魔。战场上杀敌与杀普通百姓终究不同。
可是若不杀,万一有人泄密,终究是灭门之祸。
虽然小皇子尚小。朝堂上却有杀伐果断的摄政王,还有蠢蠢欲动的太后。这二人都不好惹。
冉问正犹豫之际,身后突然响起少棠的声音:“阿父,他们都是无辜之人。”
冉问听到女儿的声音惊喜回头,奔到床榻边,把同样跑过来的终九畴扒拉到一旁。
他紧紧攥住少棠的手:“你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阿父现在就带你回家。”
少棠目光看向站在床榻边表情艰涩的终九畴。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打晕自己,却深信不疑他不会害自己。
“阿父,他是我小师叔,穿成这样都只是为了互救。阿父不要为难他。”
冉问见女儿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维护想要拱白菜的臭猪,心情格外不舒服。
可是碍于人前,他还是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少棠这才笑了笑。
她又看向罗三娘。
罗三娘也看着她。
冉少棠在罗三娘向冉问解释时就已经醒过来了。
这个女人虽然变相为终九畴解了围,却也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她不想冒险。
冉少棠目光瞥向桌上她装毒药的布袋,抬手指了指。
“小师叔,帮我拿过来。”
第241章 贸然决定
终九畴拿着布袋递给少棠。
趁机轻声询问:“感觉怎样?还痛吗?”
少棠瞪他一眼,又想起脖颈后传来的隐隐酸痛。
“回头跟你算账。”
她细小的嗔怪声被冉问及时而准确的捕捉道。他大声地“咳咳”两声,以示提醒这两个完全无视他存在的家伙。
冉少棠不惧他的警示,抬眸瞪了自己这个奇葩爹一眼,埋怨他来得晚了。
终九畴却不得不收敛情绪,低眉顺眼的站回之前的位置。
冉问对终九畴的态度还算满意,指指布袋问自己的宝贝女儿:“要这个做什么用?”
冉少棠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粉色花形的瓷瓶,倒出颗椭圆形的粉色药丸,看向罗三娘。
“阿父,让她把这颗大补丸吃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冉问接过这个颜色漂亮的药丸,瞄了两眼,心道:什么大补丸?从小只爱钻研毒术,什么时候见你做过药?
一定是想杀人灭口。
他把大补丸递给冉峰,冉峰立即接过举到罗三娘嘴边。
“张嘴。”冉峰面无表情的想要把药塞进罗三娘嘴里。
素爱干净的终九畴眼见那颗入口的药丸经了几人之手,顿觉嫌恶的喉咙发紧。
罗不退在旁边担忧地叫了声“阿母”,眼睛死死盯着冉少棠。
冉少棠瞥他一眼,轻飘飘说道:“要么把大补丸吃了,要么死全谷。选吧。”
罗三娘眼睛闪烁了几下,目光看向终九畴。
“终少主,老身若是死了,有些事就不好办了。”
冉少棠也看向终九畴。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她心中有个猜测。
她与他体内中的蛊毒既然与东察族有关,那么也许终九畴也是东察族人。
她之所以有这种猜测,一是因为那个闷葫芦东察人宋敖,还有就是眼前这些奇怪的生活在山谷的人。
终九畴打晕她,很可能与他的身份有关。
如果他真是东察族人,那么他一定会救罗三娘。
其实,她给的那颗也不是立即致命的毒药。
不过会每月痛一次,能折腾掉几斤肉下去。月服解药便会安然无恙。
她就是想先控制住罗三娘,一防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身到处乱说,二要以解药换解药。
她在等终九畴的下一步动作。如果他有救罗三娘的意思,她一定会成全他。
终九畴对于罗三娘的忌惮不在于蛊毒的解药上。而是她知道了少棠的太多秘密。死她一个救所有人,也是种功德了。
“三娘,只是补药而已,吃了吧。”
罗三娘被终九畴的态度气得差点嚷出他族长的身份来。
她咬了咬牙,后悔刚才没有放出蛊毒大阵来。
她的大拇指在龙头拐杖上按了按,瞬间有数道光影如闪电般飞了出来。
“小心“,终九畴本能的扑向冉少棠,要为她挡住危险。
冉问一剑刺向罗三娘,冉峰出拳挡住了罗不退。
蛊虫在快要进入终九畴皮肤时,突然发现不好,疯了一样想要逃跑,纷纷扬扬跌到地上,死了。
冉少棠说了声多谢,推开终九畴,利落下床,手中扬出粉尘,瞬间屋里人全都中了毒。
罗三娘肩膀中了一剑倒在地上,罗不退打赢了冉峰却中了毒,靠在墙上勉力支撑。
冉少棠把解药给自己人服下,走到罗三娘面前,拾起她的龙头拐杖冷笑两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喜欢大补丸就吃毒药吧!自找死路我也救不了你了。”
罗三娘痛的吐出一口血来,门外的罗氏子弟想要冲进来救人,第一时间被冉家军控制住了。
冉问举剑要杀罗三娘,门外响起苍老的声音。
“且慢,杀不得。”
第242章 突如其来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喝止声,从山谷上方悠悠荡荡传了下来,震得人心惶惶。
冉问握剑的手紧了紧,剑尖抵在罗三娘喉咙上,顿住。千里传音之人功力深厚,不知是何方神圣。
听这语气是敌非友,应该先绝了后患。他的剑尖在罗三娘喉咙上刺出血来。
同样以内力吼道:“何人多管闲事?莫要藏头藏尾,出来说话。”
“是自己人。”终九畴眉心微蹙,意味深长快扫了罗三娘一眼,对冉问说道,“将军莫伤她。大家先静待,我出去看看。”
冉少棠听那声音耳熟的很,怀疑是那个不太待见自己的老头子,看了冉问一眼,跟在终九畴后面说道:“我也去。”
冉问看着冉少棠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一旁的冉峰,冉峰会意,立即跟上:“大公子等等小的。”
罗三娘不知接下来的局势如何,只得静观其变。
终九畴与冉少棠刚刚走到院外,迎面崖壁上跃下一人。
来人发白无须,一身夜行衣打扮,医者气质荡然无存,眉目间全是凛然正气。
不是别人,正是终九畴亦师亦父的长辈刘一手。
“手叔,您怎么来了?让苏仑来就能解决。”终九畴诧异隐世之人为何一改常态来到长寿山谷。即便是他遇险,手叔也不必亲自出马。
手叔自离开药王宗,几乎很少抛头露面,一直深居简出,极少有外人知道其行踪。
故而他突然出现,令终九畴心中一惊。
联想起刚才那句“杀不得”,难道手叔不是为自己而来,而是为了罗三娘?
刘一手瞥终九畴一眼,目光在冉少棠脸上转了一圈,冉少棠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这老头平日看见她平庸的脸时,都要冷哼几声再加上斜睨几眼。
此刻瞧着她这张真面目,目光却难得的柔和起来。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势力眼。
刘一手瞧着眼前女子一袭红妆,与自己这个傻徒儿站在一处,如一对璧人,不由生起好奇之心。
他不动声色的重又看向终九畴,说道:“老夫有正事。”
“正事?”正事不就是救我出谷吗?还有比这件事正经的?
终九畴疑惑间,又有几个身影从崖壁跳下。
终九畴这次彻底愣住。
跟在冉少棠身后的冉峰更是惊惧不已,看着来人,低叫出声来:“摄、摄政王?”
“谁?你说他是谁?”冉少棠回头看向冉峰,又看向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总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熟悉。
冉峰说这人是摄政王?
摄政王怎么会来这里?
来了又不说话?搞什么鬼?
冉峰丢下一句:“我去禀告将军。”兔子一样的跑不见人影。
那双熟悉的眼睛在冉少棠的注视下,闪了闪,目光落在终九畴脸上。
终九畴面色沉了下来:“手叔,你带他们来是何意?”
难怪苏仑迟迟不来,原来要唱一出新戏。
他把“他们”二字说得颇重,面具后面那双眼顿时失了光彩。
刘一手快步走过来,扒拉开终九畴,不耐烦地说道:“能有何意?还不是为了给你解围?罗三娘那个臭婆娘呢?老夫要带走,别污了冉将军的手。”
刘一手说着,回头看了苏仑一眼,苏仑只得硬着头皮,变换了摄政王的声音道:“本王路过此处,听闻这山谷里藏了歹人,还惊动了冉将军,特来支援。”
他暗暗在心里祈祷,少主,你可千万别怪我啊,我也是被手叔逼的。
刘一手颇满意苏仑的表现,点点头,让出一条路,让苏仑先行。
终九畴看着苏仑从自己身边走过,拉住刘一手,小声说道:“我和少棠都被罗三娘种了蛊。你要是非参合进来,就把她带回修罗宫。”
刘一手撇撇嘴:“不然呢?你以为老夫来这里干什么?看着冉问杀了她?”
冉少棠虽听不清两人嘀咕些什么,却能更进一步确定终九畴与东察族有莫大干系。
而且,她端详这个戴着面具的摄政王,隐隐感觉对终九畴似有畏惧之意。
这可不是她第一世所了解的。
摄政王一手遮天,说一不二,权势滔天,怎么会对江湖上的帮派少主有惧意?
难道终九畴抓了他的把柄?
想起那个被终九畴拿捏的宗政慎,她又释然了。
宗政慎也是皇族,不一样有求于终九畴。
这样想来,摄政王倒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威严神圣。
冉少棠又看了终九畴与刘一手一眼,跟在摄政王后面进了院子。
冉问听到冉峰来报,似有不信。
那个整日戴着面具的家伙怎么会来此处?
直到与摄政王打了照面,才敢相信果然是摄政王轩辕征驾到。
他把罗三娘交给冉峰,上前与摄政王见礼。
摄政王寒暄两句,把刚才在外说的话毫无感情的重复一遍,冉问揣摩着他的真正来意,应付地点点头,假装感谢:“区区小事,劳驾摄政王大驾,本将军惶恐。”
按辈分,这小子还应该叫他一声姑父呢。
冉少棠从她父亲眼中却看不到丝毫所谓的惶恐,倒是一肚子的算计。
她想,阿父此刻一定在揣摩摄政王是来帮自己的,还是来阻挠自己的。
她虽不明白摄政王为何来此,却知道一定是修罗宫出的面,请动了摄政王。
苏仑不想在冉问面前说太多话,平日里朝堂上的摄政王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亲近。
他硬着头皮指指罗三娘:“这人本王带走。”
“这?恐怕不妥。还是交给本将军处置。”
“有线人报此人是南允埋伏在我高兮的奸细,将军军务繁忙,莫要分心。”说完,苏仑扫视了一圈冉家军。
按理说,冉问虽是大将军头衔,却已经被收了兵符,没有实权。
这满山满谷的兵是哪来的?
若追究起来,冉问恐怕要脱层皮。
苏仑只是震慑一下冉问,可不敢真的挑起这个话题。
毕竟这是冉少棠的父亲。
少主与冉少棠的关系耐人寻味,他可不敢得罪冉少棠。
苏仑点到为止,冉问立即明白过来。
他自知理亏,虽想放罗三娘走,却仍旧心有不甘。
他想了想,对少棠伸出手:“大补丸呢?拿来。”
第243章 竟外惊喜
这一次,不但罗三娘没有逃脱掉吃大补丸,连她的儿子也给强塞了一颗进嘴里。
虽然罗三娘与罗不退激烈的反对,奈何真假摄政王完全无视这娘俩的抗议,连刘一手都觉得让罗三娘遭点罪是应该的。
罗三娘含泪被带走,她扫视着这些个突然降临到山谷内的大人物们,生出无限悔意。
真的就不该救族长,让他摔成肉泥多好。
摄政王带着谷里的人先走一步,走到院外,突然回头向冉少棠与终九畴这边看了一眼。
没错,冉少棠穿着女装,与冉韶裳简直一模一样。
对于少主未来的亲事,他有了新解。回去一定要与手叔探讨一下。
冉问被苏仑的回头一瞥看得心惊肉跳。
恍然发现少棠仍穿着新娘喜服。
这般招摇了半日,还被摄政王看在眼里,如今看来要想保冉氏一族的性命,只能用最后大招了。
“终少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冉问把走在前面的终九畴拦住。
终九畴停下脚步,笑着等待冉问吩咐。
“大将军称我小九即可。”
他猜,冉将军一定是要他守口如瓶。
冉问一张口:“终少主可是喜欢吾儿?”
终九畴愣住。
冉少棠找了偏僻处脱下喜服,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举手投足间依旧是个偏偏少年郎。
旁人早被屏退,只剩下冉问与终九畴站在空荡荡的山崖间。
冉少棠听到阿父的问话,脚步顿住。
她阿父狡猾的很。
这句话应是在探听终九畴是否知道真相。
她一时踟蹰,不知是该阻止,还是听一听终九畴说些什么。
犹豫间,终九畴已经开口。
“喜欢。我喜欢少棠。”
他本打算出了山谷就上门摊牌,没想到少棠的阿父倒是爽快。
他也不想把亲事拖久,少棠的身份不能曝光,那他就陪她一起隐居山林,从此世上没有轩辕正,只有终九畴。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要安排好后事,不会扔个烂摊子给小皇帝。
少棠听到终九畴直白的“喜欢”二字,心中涌起无法言说的酸楚。
她以为这一世的自己,不会为任何一个男人动心。却不曾想还是在听到他说喜欢时,乱了方寸。
山谷的风被高山屏蔽,拂过发梢的每一缕都撩拨着人心,温柔似水。
冉问盯着终九畴看了半晌,点点头,负手慢慢向山谷出口走去。
“明日来我府上一趟。”
终九畴喜不自胜的应了一声“是”,转头看到少棠也正勾着嘴角,眼中含笑。
本以为要百转千回才能达成的心愿,竟这么简单就实现了,两人目光胶着在一起,会心一笑。
看着山谷的石门缓缓落下,少棠感慨道:“小时候在书院里,不想听夫子的之乎者也,常常偷跑到山上玩,从来没有想过长寿山下还藏着这么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
“嗯,你的心思放在杀人上了,哪有功夫关心山下藏着什么。”
冉少棠听出他话里有话,歪头看他,假装生气问道:“你什么意思?”
终九畴讳莫如深的笑了笑,屈指刮她的俏鼻:“这座山和你我挺有缘的。第一次遇到你就在长寿山山崖上。”
少棠皱眉沉思了一瞬,没想明白他是何意,问道:“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嗯,当时我躲在山石后,看到你把一个黑衣人诱杀后,朝伤口处撒了一些粉末,把人给化了。”终九畴挑挑眉。
冉少棠眼睛越睁越大,她记起这么件事。可是没想到那时候他竟然躲在暗处看着她。
“你这人,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少棠出拳砸在他胸口。
终九畴装作很痛的样子,捉住她的拳头不松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唉,咱们可是拜了天地的夫妻,你这样一拳又一拳砸下来,为夫要吐血了。你不心疼?”
“呸。权宜之计也当真。”
“当真。你阿父已经同意。明日我就备厚礼去提亲。”
“你不要想得太美。我阿父那人城府深着呢。他明日去我家,不一定就是好事,也许是想个办法灭你的口。”
“不怕。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终九畴此生跟定你了。”
“唉,你这人比以前还无赖。”
终九畴与冉少棠吵吵笑笑,望着天然石门已经与山体连为一体,藤蔓枯枝遮蔽的天衣无缝,再也无法分辨出门与山体的区别。
冉峰从队伍前面跑回来,看到终九畴与自家大公子亲昵的牵着手,连忙捂住眼睛,大声嚷道:“公子,主公让您跟上队伍,夫人还在家等着呢。”
冉少棠看着冉峰那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噗哧”笑出声,甩开终九畴的手,大步向队伍走去。
终九畴又看了眼山谷,快步跟上。
“若不是误打误撞,真不容易发现这里有个山谷。”少棠感叹。
终九畴叹气道:“这是罗三娘的夫君布的迷阵。如果没有迷阵,罗氏一族不会避世这么久。”
“罗三娘的夫君懂奇门遁甲?怎么一直没看到他?”
“看到了,大网中,那具白骨。”
冉少棠停下脚步,不敢置信:“那具白骨?他死了?”
终九畴点头:“死了十多年了。”
少棠怅然不解:“罗三娘一定恨她夫君。不然为何不让他入土为安。”
“不,相反,罗三娘和她夫君感情深厚。她只是以这种方式来陪伴他。”
“这也太可怕了。若是我......”冉少棠觉得若是终九畴早一步离世,她是不会用这种方式留下他。
可是,一想到要与他分开,心口就是一窒。
终九畴追问:“要是你会怎样?”
冉少棠撇撇嘴,不理他,快走两步追到冉问后面。
“阿父,有人想害小妹。”
冉问虽走在前面,一直留意后面的动静,看到少棠追赶上来,一颗心放下来,嗯了一声:“正办人去查,不会让恶人得逞。”
终九畴快走几步追上父女二人,接过话题道:“此事交给修罗宫,定给大将军查得明明白白。”
冉问正想考察一下这个女婿人选,沉思片刻说道:“也好。三日时间可够?”
冉少棠叫了声“阿父”,语含警告。
你这明摆着欺负人。
终九畴打断少棠:“没问题。”
冉问用胜利的眼神看了眼冉少棠,兀自上马。
士兵牵来马匹,少棠与终九畴一一上马。
冉问看着整齐的队伍,大臂一挥。
“出发,回府。”
哼,臭小子,想拱冉家大白菜,哪有这么容易!
队伍在城外化整为零。
冉少棠换乘了马车,终九畴也想同坐,被冉问请到另一辆车上,直接送去闲居。
“少棠,明日我去找你。”终九畴恋恋不舍的掀开帘子,叫着少棠的名字。
而冉少棠上马车后,再也无法压抑胸口传来的剧痛,再一次疼晕过去。
第244章 大事不妙
冬日的晨曦,温柔笼罩着高兮京都,却照不到冉府大管家冉福布满褶皱的脸上。
冉福站在万胜胡同冉府家的侧门外,焦急地等待着主君归来。
得了家丁报的消息,他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正当他心中不安时,一辆黑色马车从胡同口飞驰而来。
冉福让开路,让马车直接进了院子。
他警惕地向胡同两头望了望,立即命人把敞开的两扇大门关死。
马车在主君的院门外停下,听到动静的当家主母早早迎了出来。
看着马车里的小主子被主君抱进院子里,冉福这才松了口气,恶狠狠嘱咐在场的所有人:“今儿个的事不许对外泄露半个字。要是让我知道谁的嘴漏风,我就让他(她)永远闭嘴。都听清楚了吗?”
男男女女的下人们跪了一地,齐声道:“大管家放心。小的明白。”
其实,能进冉府院子里伺候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靠之人。平日里他根本不用这般嘱咐恐吓。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大公子回来了,还是受了重伤回的府。
此事可大可小。
只要大公子在,冉府的气氛就会莫名紧张起来。
一阵风吹过,吹落树枝上的积雪,冰凉凉打在脸上,冉福一个激灵。不由叹气。
女公子也是受了伤回来,大公子又晕迷不醒。
看来,冉府这是就变天了。
“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冉福把人轰走,自己去了玉行善那儿。
玉行善是主母的亲信,昨日被派出查女公子被人伏击一事,不知结果如何。
“老善,老善。”冉福在屋子外面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应。
他奇怪地看了眼半敞的房门,推开走了进去。
冉福与玉行善在冉府颇有地位,很得主子倚重,两人都分得单独的居所,屋子是里外间。
冉福在屋里转了圈,果然没有玉行善的影子。
听门房来报,玉行善清晨时分就已经回府了。
他以为这家伙是补觉呢,此刻却不见人。
在冉府虽有老夫人,但因主君宠爱这位妻子,冉府大权实则握在玉若仙手中的。
长公主手想伸过来,几次都被玉若仙断了臂膀。
即便冉福是主君的人,也要看主母的脸色行事。
所以没事时,他爱来玉行善这套套近乎。
他还想来打听一下主母的心思,现在找不到人,不知去了哪里,他只好过会再来。
正打算离开,目光却落在床角叠好的被子上。
夹层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露出一角。
鬼使神差,冉福走过去,向门的方向瞧了一眼,顺手把东西抽了出来。
像是一封信。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脑门上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他抖着手把信按原样叠好,又匆匆塞回原处,故意按方才的样子把信角露了出来。
赶紧退出房间。
跨出玉行善的房门时,他不由地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为什么要好奇看一眼?这不是给自己找病吗?
冉福走了须臾,玉行善从外面回来,他径直走向床榻,看着床上落下的那根毫不起眼的丝线,不由哼了声。
老福啊老福,你再聪明,也算计不过我家主子。
冉福这一天干活总是走神,冉问吩咐他好几件事,都没办好。
“冉福,你这是怎么了?整天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冉问忙了一天,终于有空坐在书房处理府中事务。拿着沈府送来的拜帖,黑着脸问冉福。
冉福这才想起来,一大早沈府就派人送来贴子,听说女公子遇袭的事,要来探望。
他竟然忘记禀告主君,也就没回复沈府。
这种事放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不得不接连告罪。
冉问看他年纪大了,也不计较,只嘱咐以后做事要小心谨慎。心里却想着应该找个接班人了。
冉福思量再三,问道:“女公子的伤如何了?会不会落下疤痕?老奴看着她长大,见不得她受这般罪。”
冉问撑着头愁眉苦脸的揉着额角:“她的伤势还是小事,关键是少棠,现在还未醒。唉。要是让我逮着那个天杀的刺客,定给他们剁成肉酱。”
冉福在旁边抽了抽嘴角,劝慰了两句又道:“这半道上冒出来的杀手有眉目了吗?主母不是让玉行善去查了?没有跟您说吗?”
“玉行善说暂时还没查到。这倒不用担心,此事交给修罗宫了。你把心思放在府上,盯紧了手下人,别把大公子回来的消息传到公主府去,又徒惹事端。”
冉福欲言又止,最后应着出去了。
走到门口听到冉问喊了一句:“明日给沈府回贴,请人家过来。”
冉福心神恍惚的走到后花园的假山旁,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叹气。
那封信的内容太吓人了。
他要不要告诉主君呢?
玉行善一定会告诉主母。
可是,主母为何不跟主君说呢?
没道理要瞒着呀。
“哎呀手叔,你轻点,想疼死我。”终九畴呲牙咧嘴的坐在椅子上,露出胳膊任由刘一手给他上药。
刘一手使劲按着棉条给伤口擦药,丝毫不顾及终九畴的抗议。
“你来知道疼?我看你是被情迷晕了头。生死都不怕了,还怕疼。竟然连老夫都戏耍。听苏仑说那个穿新娘服的就是冉少棠?原来他长这样,以前拿那副鬼样子糊弄我,是看不起老夫?”
“哼,丰让那个混蛋教不出来好鸟。”
终九畴向虚空中想像的苏仑瞪了一眼。这家伙代替他,从密道回王府接皇后的懿旨去了,不然他一定要痛骂那家伙一顿。
“手叔,这次不怪少棠,是我牵连了她。追杀我们的人是南允国派来的,点名要杀我。是少棠救了我。您就别怪她了。”
“呦呦,说两句都不行?告诉你小子以后别跟药王宗的人来往了。好好准备相亲,你怎么答应我的?老夫已经给你挑了几家好女子,咱们从明天开始就相看。”
“不必了。我有心上人了。明天就去求亲。”
“是谁?哪家的姑娘?你可别骗我?”
“没骗,她就是......”
终九畴话还没说完,苏仑气喘吁吁闯了进来。
“少主,大事不好了。”
终九畴与刘一手一同向苏仑看过去。
终九畴看苏仑脸色确实似大事不好的样子。
“何事?慢慢说。再不好的事,也有办法解决。”
苏仑咽了口唾沫,艰涩举起手懿旨:“皇后要给你赐婚。”
第245章 对抗懿旨
刘一手颇为赞赏的点头:“虽然时含章这个女人城府深的让老夫厌烦,不过,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
“与老夫不谋而合,哈哈哈哈。”
刘一手笑着扔掉沾了血的药棉,伸出手朝苏仑勾了勾:“把懿旨拿来,老夫看看姓时的给小九选的谁家小女娘。”
终九畴沉着脸:“您老是不是拿我当种猪了,随便拉个母的来都能洞房?”
“唉,话不能这么说。长相人品还是要挑的。“刘一手接过懿旨快速浏览上面的内容,撇撇嘴:”就知道这个女人没安好心。混账东西,老夫坚决不同意。”说完,懿旨被他狠狠扔到地上。
终九畴扫了一眼,上面赫然写着时家另一个女儿的名字---时怀君。
她是时含章的堂妹。也就是丞相弟弟时焘的嫡长女。
论年纪比时含章小六岁,与少棠年纪相仿。
想来,是丞相时熹不肯放弃摄政王的这股势力,想要利用联姻来近一步拉拢自己。
终九畴厌烦的瞥开眼,看着屋里乱走一气的刘一手,伸手拽住他:“别转了,转的人头晕。”
“你别管我,有这闲功夫想一想怎么把这婚事给推了。”
苏仑捡起地上的懿旨,抖了抖,脑海里涌出一个早就想好的念头,他看了看对峙成“斗鸡”的老一少,吭哧两声。
刘一手眼风刀子似飞过去,凶道:“憋什么屁呢,想说什么就说,别跟你主子似的,在老夫跟前耍心眼。”
苏仑红着脸看向终九畴。
终九畴听完刘一手的牢骚反而嘿嘿笑了两声,坐回椅子上,冲苏仑挑挑眼:“说吧。”
苏仑摆出一副“豁出去慷慨就义”的神情,一股脑说道:“推了这门亲事不难,不如跟太后说少主早就定了亲。”
“我当什么好主意。就知道你这个猪脑子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定亲?跟谁定呀?跟你定还是跟那个不男不女的冉少棠?”
终九畴听到“冉少棠”三个字,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角。谁说少棠不男不女。少棠是如假包换的美娇娘。
想到这儿,他的掌心又莫名发起烫来。
哎,难以磨灭的触感呀。
他暗自感叹。
恰被刘一手看到他这副丢了魂了样子,又憋了一肚子气。
苏仑早就习惯了刘一手暴躁的脾气,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那当然不跟冉少棠定,跟冉韶裳定亲啊。冉少棠的妹妹。少主也见过的。与冉少棠几乎一模一样。少主娶她亲上加。”
终九畴皱眉,瞪着说得兴致勃勃的苏仑:“什么馊主意?下次再敢乱说割了你舌头。”
刘一手拦过来,目光灼灼盯着苏仑:“你是说冉少棠有个妹子?还和他长得一样?”
苏仑点头。
刘一手来了兴致。
他自谷内见过冉少棠的真面目后,就理解了为何他家小九会迷上那小子。
美色当前,容易让人意乱情迷。
既然是同一张脸,那娶妹妹不就解决了。
“好。大仑子,这是你活到现在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咱们就这么定了,跟皇后推了婚事,赶紧去冉家提亲。”
苏仑又吭哧两声,不等刘一手发火,抢先说道:“就怕人家冉将军不同意。而且,如此一来就要暴露少主是摄政王的身份了。”
刘一手一掌拍在苏仑后脑勺上:“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
“这样吧,老夫去找个小女娘来,保证能堵皇后的嘴。”
终九畴冷笑:“我不同意。”
第246章 上门
“你不同意就拿出你不同意的筹码来。”
刘一手蔑视终九畴的目光,看在苏仑眼中,竟是胜券在握的得意洋洋。情不自禁的同情起自家主子来。
终九畴摔门出去前,留下一句保证。
“明日黄昏后给你你想要的。”
房门被摔的山响。
苏仑抄起一件袍子紧跟后面:“少主,把衣服穿好。”
刘一手拦下他:“不用管他。这臭小子就要逼一逼。不然整日的不务正业。”
苏仑担忧道:“可是少主身上的伤......”
“死不了。没给老夫成亲呢,怎么能让他有闪失。你过来过来,跟老夫说说冉家女公子的事,那小女娘定亲了没?”
......
苏仑找到终九畴时,他正在修罗宫宝库里绞尽脑汁研究珍宝。
苏仑找遍整个府邸,又在大街上寻了一圈,没找到人。要不是几个守宝库的修罗换班时闲聊,说“从不进宝库的少主这一次进宝库有两个时辰了,还不见出来”,被路过的苏仑听到,他打死也想不到来这里寻人。
推开宝库的大门,扑天盖地就是四个字:富可敌国。
这么多年来,修罗宫搜罗的宝物加上委托人的酬金,全是稀世珍宝,堆在宝库里久不见人,都要发霉了。
苏仑连推了五扇门,才算找到终九畴。
“你怎么来了?”终九畴接过苏仑递上来的大氅,披在身上,拿着一支镶了颗大珍珠的珠钗问苏仑,“这是那颗南允国的传世夜明珠。记得好像是南允的那个王爷送来的。不知少棠会不会喜欢?”
苏仑叹口气,拿起博古架上的一柄镶宝石的匕首:“我觉得冉公子更喜欢这个。”
终九畴看了一眼,不屑地说道:“一把匕首怎么能与我为她夺得的那把龙渊剑相比。再说,聘礼怎好送武器。不吉利。”
“聘礼?少主,您不是想要娶冉公子吧?”
“有何不可?”
“这、这、没有这个道理呀。世俗不允许。”
终九畴故意不告诉苏仑真相,拍他脑袋凶道:“本少主什么时候在乎过世俗?过来,帮我给岳丈大人挑礼物。”
“我不。我要告诉刘医师去。”他劝不了少主,总有人能管得了他。苏仑转身要走。
“行了行了,你家主子我逗你的。少棠是女子不是男儿身。这件事关系到冉家几百口人的性命,你要给我闭上嘴,不可乱说。”
终九畴知苏仑秉性,他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以后他要与少棠归隐山林,苏仑还要留下帮他照顾冉家人,既然信任,便不会隐瞒。
他相信苏仑会不负所托。
苏仑张着嘴,惊讶的差点掉了下巴。
苏仑曾经帮终九畴查过冉家往事,如今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联想起与冉少棠相处的那些细节,“哦哦哦哦”了半天,才算消化完这个惊天大秘密。
“难怪冉公子长得这般妖娆,不像个男子,若不是她脸上的胎记,真的就不好瞒着了。不过,她如今年岁渐长,越长越好看......难怪那个宗政慎......”
苏仑在终九畴的瞪视下,机敏地住了口。急中生智转了话题。
“少主是如何发现她是女儿身的?”
终九畴双掌又火烧火燎起来。
他永远不会让别人知道,这是他摸出来的。
宗政慎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苏仑见主子不想说,且面色越来越难看,赶忙自救的提出建议。
“明天的礼物不能送。若是平常人家,咱把半个宝库搬去当聘礼都没关系。对方还恨不得咱能十里红妆,昭告天下。可是,既然冉公子身份是个秘密,少主就只能低调了。不然岂不是害了他们。”
终九畴听完苏仑这番道理,更加觉得自己选择信任苏仑是多么英明的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终九畴空着手,骑马去了冉府。
苏仑倒是抱着一个精巧的木匣,紧跟后面。
快冉府大门口时,一辆又一辆马车堵住了道。连马都过不去。
“去看看怎么回事?”终九畴不悦地看着前方。
苏仑得了命令,下了马,挤到前面打听了一番,急匆匆跑了过来汇报道:“是沈家公子来做客。送了好几车的礼。”
“沈家?是要与冉家结亲的那个沈家?”
“正是。”
“走,去看看。”
终九畴下马,与苏仑在马车缝隙里挤进冉府。
正好看到冉峰出来迎客。
冉峰看到一表人材的沈惟庸带了这么多礼物来,笑得嘴都咧到后脑勺了。
看来沈家很重视这门亲事。女公子嫁过去,定不会受气的。
他殷勤的与沈惟庸客套着,正要把人迎进去,转眼看到空手而来的终九畴。
这不是与自家大公子眉来眼去的那个怪癖小子?他怎么来了?
“终少主,您有拜帖吗?”那语气明显就是不欢迎他。
苏仑上前替自己主子回话:“是你家将军邀请我家少主来的。快去通报。”
冉峰想起昨晚主公支开自己单独与这小子说话来着,不敢太过怠慢,遂遣了手下人去通报。
“那二位稍后。”
他亲切的引着沈惟庸向前院会客厅走去。
沈惟庸疑惑的看了终九畴主仆一眼,点了点头,走到院内问冉峰:“刚才门外那二人是何人?”
“哦,修罗宫的少主。沈二公子是朝廷的人,对他们江湖中人自是不熟悉。”
“哦,他就是终九畴?”
“二公子认识他?”
“不认识,听说过。”
沈惟庸不在说话,心中却想,修罗宫哪里还算是江湖帮派。自从那次水灾后修罗宫俨然已经成了朝廷的帮派。至少,是当今太后的最大助力。
谁不知修罗宫少主终九畴是太后时含章的义兄,是丞相的义子。
他今日来是何事呢?
沈惟庸随着冉峰进了会客厅,冉问不在,下人们倒了茶便退出去。
“请沈二公子稍候,主公一会儿便到。”
“无妨,是在下来早了。”
沈惟庸是提前来了一个时辰。他见到冉府的回帖后,立即让人把早就备好的东西装了车,迫不及待就来了。
车上的东西都是韶裳喜欢的。
还有很多是他曾经答应过要送给她的,后来他没有机会送出去。如今,他恨不得把沈府都搬到她眼前来。
听到她从寺庙回来的时候路遇歹人,后怕得彻夜未眠。
他要早早把她娶回家,这样就能日夜守护着她,再无人敢欺负她。
冉府春意苑。
冉问与玉若仙守着仍旧昏迷的冉少棠,二人相视无言,满面愁容。
门外有人禀告终九畴上门。
冉问似下了必死的决心般站起来:“送她走吧。留在这儿我们也护不了她。那姓终的小子若通过考验,我们就把少棠交给他。”
“你打算怎么考验?”玉若仙抬眸问道。
第247章 苏仑方德
终九畴与苏仑被请进门房待客的一间小厅里,仆人们礼貌的上过茶后全退了出去。
苏仑不满冉峰刚才的态度,小声嘟囔道:“真是狗眼看人低。以为咱空着手来就晾在这儿。那个姓沈的送的那点东西算什么。”
“少主,以后你们可能就是连襟了,咱千万不能让沈家给比下去。”
终九畴瞪苏仑一眼:“闭嘴。别乱说话。让你查的事还没给我答复呢,说起废话来倒是滔滔不绝。”
“放心吧少主,已经派几拨人去查了,三天内一定有结果。”
主仆二人正闲扯着,那边冉峰慌慌张张跑来告之,冉将军今日不能见客。
原因是长公主来闹事了。
当然,闹事二字说得十分委婉。
终九畴与苏仑一向聪明善解人意,从冉峰吞吞吐吐的话语间巧妙的悟了出来。
终九畴记得少棠多次提及大长公主暗害她之事。虽说论辈份,他要称大长公主一声姑姑,但若伤少棠,他可是六亲不认的。
不顾冉峰阻拦,终九畴带着苏仑冲进了正院的会客厅。
场面由混乱到有序,终九畴的修罗宫杀人不眨眼的气质完全震慑住了以皇权压人的长公主。
苏仑事后想明白了,冉峰那家伙好像从始至终都是假动作。他不仅没拦,还哭天抢地的指着掩在梅林后的会客厅大叫:“千万别进去。长公主发脾气很吓人的。”
“少主,总感觉咱俩被冉家贼眉鼠眼那小厮给套路了。我瞧着他是故意引咱们加入战局的。”
彼时,终九畴正坐在桌边研究如何利用摄政王的权势,把长公主贬到皇陵去。
他哼了声,眼皮都没抬:“你反应的有点慢了。冉峰那家伙明显是得了授意才敢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冉夫人治家严明,倒水的婢女们姿势、幅度、笑容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下人走路的步伐都大小一致,若不是主子授意,冉峰那般作态就是疯了。“
在终九畴的点拨下,苏仑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那冉将军这般授意是为何?”
“为何?当然是想看看你家少主我敢不敢跟皇权斗争。能不能保少棠无虞。”
苏仑一副”事后诸葛亮般洞悉一切“的嘿嘿笑了两声:“那他是不知道您真实的身份,否则就省了这份考验。”
终九畴皱了皱眉头:“这层身份暂时还不能捅破。萧王与烨王以各种理由推脱不想离京去封地,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苏仑怎么说也是个摄政王傀儡,上朝的次数不比终九畴少,对于朝局的动向他也深有体会。
被终九畴这么一提醒,他立即明白过来:“长公主与太皇太后一党。而太皇太后又与太后不睦,常常召萧王与烨王进殿叙话......恐怕这冉将军也要站在太皇太后一边。毕竟他自小与先皇交好,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少主是担心身份泄露后形势对太后与陛下不利。”
终九畴对苏仑这番分析还算满意,点点头道:“这是一方面的担忧。不过看今天这情形,冉将军与长公主明显不对路,即便是夫妻也不会帮她。本少主担心的是你上次戴着面具在大殿上,当着诸臣顶撞冉将军。他若是记了仇,知我真实身份,不肯把少棠嫁给我,我该如何是好?”
苏仑顿时后背发寒。想起当日朝堂上的舌枪唇战,他是忍无可忍骂了冉问一句。
“这个、这个,少主,我也是一时情急才呵斥了他两句。你不知他说话太难听,含沙射影的说太后与您有染。我才说了句重话。我完全是为了维护您。哪里能想到他可能会成为您的岳父!”
“重话?是骂人的话吧?有人说,你要‘斩了此獠’,还骂他是老匹夫。怎地平时不见你这般维护我?”
终九畴寒潭般的眸子扫过去,苏仑只看了一眼,扔下手中半块凤梨酥,撒丫子跑了。
终九畴唤了新晋的贴身侍卫方德进来。
因为苏仑要经常戴着面具替他上朝应付一干人等,他又另选一个机灵有能力的跟着自己。
“少主,您让我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圆脸大眼的一个小胖子滔滔不绝的汇报起来。
终九畴颌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小胖子方德立即把所查线索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
终九畴随着他的讲述时而揪心时而怅然,差点以为自己是在茶馆听书。
小胖子方德眉飞色舞给出一个结论:“据小的分析,这是一场因情生恨的仇杀。故事曲折离奇,下毒手的竟然是那位女公子同父异母的妹妹。”
终九畴目光突然锐利起来:“你说是长公主的女儿想杀死冉韶裳?”
方德连连点头:“您真是小的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有破案头脑的少主。没错,就是那位永平郡主派人烧的感通寺。估计是下了不死不休的命令。那伙人眼见未把人烧死,又在路上设伏击杀,真可谓心狠手辣,歹毒。”
终九畴睨了小胖子子一眼,觉得他哪都合心意,就是拍马的功夫有些生涩,拍的人想抽他。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原来这位永平郡主喜欢沈惟庸。
今日在冉府会客厅,沈惟庸也在场。
现在想起来,他当时看自己的眼神里隐隐藏着敌意。
尤其是终九畴让苏仑把木匣里的疗伤圣药送给冉夫人时,沈惟庸的脸色似乎更加阴郁了几分。
碍于少棠的身份,终九畴只说药是送给昨日受伤的女公子的。
冉将军夫妇明白怎么回事,而沈惟庸却误会了。
此刻想来,沈惟庸那个眼神是带着妒意的。
有意思,十分有意思。
终九畴冷笑了两声。
“拿到证据了吗?”
方德立即掏出厚厚一沓子宣纸,递给终九畴。
终九畴翻了几页,几乎就是方德刚才那套说词的原版。
他嘴角含笑翻到最后,看到有个人名字赫然出现,上面还按了暗红的手印。
终九畴抖了抖宣纸,方德笑呵呵的补充道:“这人就是永平郡主的亲信,专门在外帮郡主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人呢?”
“已经抓进修罗宫的地牢里了。”
终九畴把供词放到桌上,对方德吩咐道:“把人提来。”
第248章 那是家事
提来的人叫王有义,穿着一身体面的锦缎长袍,连靴子都是小羊皮的。看来此人在公主府的地位不低。
王有义穿的衣服干净,脸上的皮肤却是黑了几度。一双小对眼,呆滞的看了终九畴一眼,又乏力的闭上了?
“用过刑了?”终九畴端起茶杯,问方德。
方德嘻嘻笑道:“用过了,从抓来到现在,一天两夜没让他合眼,这家伙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终九畴满意的颌首。
修罗宫的地牢可不是好待的。
凡是进去的人,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出来的是幸运儿。
大多数进去的人,再出不来。
还有幸运的零星能出来的人,已经不是正常人。
显然方德给这家伙用了酷刑,在心理上碾压对方,如果再来个一两天,此人必废。
终九畴抬眼斜睨了跪坐在地上的王有义,手中凉茶泼过去,王有义一个激灵,立即睁开了眼。
此时,他才看清面前坐着的人。
此人年纪轻轻,样貌丰神俊朗,一双丹凤眼里折射出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王有义思忖,修罗宫把他抓来问的都是有关截杀冉韶裳的事。
难道是将军府请了修罗宫来查此事?
世上谁人不知修罗宫是阎王殿,他进了地狱恐怕很难活着回去。
除非,长公主出面救他。
可是,长公主也不知他被抓来这里呀。
而且,他为了保命已经把事情都交待了。
而眼前之人,提审自己是何意?难道事情有了转机?
片刻的思忖后,凭着机灵劲与混世的经验,王有义登时做出结论:眼前之人是能决定自己生死的人。
他噌噌膝行到终九畴脚下,连磕了几个响头。哭着哀求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都是被逼的。小的家里上有八十......”
终九畴听着这种拿来骗傻子的话,不悦地皱眉。
方德立即一脚踹上去,骂道:“说人话。想死啊。”
终九畴叫住方德:“唉,对待公主府的奴才要客气些。”
转头看王有义:“你的事已经查明,被逼还是自愿,我不想知道。我只有一事不明,你是不是对修罗宫有什么偏见?”
王有义被问愣了,等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回道:“没有啊,绝对没有意见。小的打死也不敢对修罗宫有偏见。”他差点就要抱着终九畴的大腿喊冤了。
终九畴冷笑一声:“没有偏见你为何把什么生意给别人做?”
方德看了终九畴一眼,心道,少主这是何意?
王有义又傻了。
难道修罗宫抓自己不是因为将军府出面寻凶?难道是因为生气我把生意给了别人?
不对啊,修罗宫现在的名望,无须这般,而且还有太后与丞相背书,修罗宫难道缺银子?
终九畴见王有义踟蹰,又追了一句:“终某早就想结识长公主,苦于没有机会,恰好这笔生意就在眼前,你却给了别人?是不是故意与我为敌?”
王有义总算明白过来。
哭天抢地为自己鸣冤:“小的真不知道终少主有此意呀。要是知道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让别人插手此事。实在因为这是件小事,小的怕请不动修罗宫,这才没敢上门,小的真不是对修罗宫有偏见。”
终九畴摆摆手:“罢了,看你也是个老实人,这次就算了。下次有生意,一定要照顾修罗宫。不然,你的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
王有义苍白着一张脸,连连应是的咣咣叩头。
终九畴不耐烦的挥挥手:“既然是误会,送他走吧。”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方德一眼,方德立即会意,拉起死狗一般的王有义,走了出去。
一柱香的功夫,方德急匆匆从外面跑了来。
“少主,已经把人放了,派了几个跟踪高手盯着那小子。下面您有什么吩咐。”他虽然不明白少主为什么要放人,他却能第一时间领悟少主眼神中的暗示。
看到终九畴满意的笑容,他就知道自己这次又做对了。
“去冉府报个信,嗯,就报给那给势利眼,说杀他们女公子的人找到了,把王有义的位置告诉他,后面的事,你就别管了。”
方德应了声,等了片刻,还是没忍住,不解地问道:“少主为什么不把供词连同王有义一起交给冉府?这样不才能显示出咱修罗宫的本事吗?”
终九畴哼了声:“人家的家事,你知道太多,会让人厌烦。到时候,会很尴尬的。你不懂,照做去吧。”
方德嗯了声退了出去。
想不通干脆不想了。
不过,想到要给冉峰送信,让那小子捡便宜,他又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