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失踪
冉少棠闻了闻,屋里的空气全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她把终九趴拖到干净的地方,拽了条被子给它盖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新鲜空气,带着寒露的清冽扑面而来。
她贪婪的深吸了几口气,又回到终九趴身边,轻轻摸着它的脑袋说道:“等着我。”
她去打了盆热水,回到屋里,拿布巾沾了热水小心翼翼给终九趴小心擦着身上的血污。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九趴才变回那只雪白的小白虎。
它吃了药,又清出了毒血,神智恢复,看到冉少棠在旁边守着它,伸出舌头轻轻地温柔地舔着她的手。
冉少棠照顾它这几年,早把它当成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如今看它终于有了点生气,这才放松了紧绷的心弦,看着它趴在她怀里可怜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掉下眼泪来。
三七进来时,正看到冉少棠的脸埋在终九趴的大虎头上。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是该进去,还是退回去。
冉少棠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人呢?”
三七皱眉垂头,低声说道:“吴言不见了。”
“不见了?”
“是,他当时跟我一起去安排骨万槁,敌人来时,我只顾着骨万槁,没注意吴言去向。眼下,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可能被打伤,没逃出来,死在大火中。”
冉少棠没说话,眼神晦暗。
三七接着说道:“也有可能跟骨万槁一起被人带走了。”
空气凝滞下来。
半晌,冉少棠才又开口:“先去废墟上仔细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疑。晓月不是派人去追查此事了吗?看看有没有吴言的消息。吴维那边先等等再告之他。”
吴维刚找到儿子,要是再丢了,她心里也真是过意不去。
三七一一记下,想了想,又说出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公子,宋敖也不见了?”
“什么?他也不见了?你在庄子里找了吗?”
“找了,各处都找了一遍。不知他是不是也......”
冉少棠说道:“不可能,大火烧起来那会儿,他跟在我后面,没有走远。也许......”
也许,宋敖跟终九畴一样,有什么不能说的事,不告而别了吧。
三七等了一会儿,冉少棠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斟酌着问道:“公子,那是不是也派人去寻一样宋敖?”
“不用了,他武功高强?人也机敏,应该没有事。”
冉少棠看了眼地上的终九趴?对三七说道:“帮我把终九趴抬到床上。”
地上凉,不利于它养伤。
还好?终九趴自己能动?冉少棠与三七只微微使了些力气,就把它安置到了冉少棠的床榻上。
三七看了眼地上刺目的血渍和污水,唤人来清理房间,又捧来两炉上好的檀香,放置在屋子里通风处?这才提醒一直坐在床榻边,给终九趴梳理皮毛的冉少棠去换身干净衣服。
冉少棠低头看看身上的污渍?点点头?与终九趴附耳低语了两句?又让三七给它准备些新鲜的生肉和烧鸡,这才去梳洗换衣服。
等她收拾好?回来后?屋里已经多了好几个人。
得到消息的丰让与谢迎刃正站在床榻不远处看着终九趴喝水。
秦晓月坐在榻边端着终九趴的专用水瓮,喂它喝水。
听到冉少棠的脚步声,终九趴不喝了?又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歪倒在榻上。
三七与众人对视一眼?心道?这家伙是不是装的?
刚才吃烧鸡时,可不是这般无精打彩。
冉少棠看了终九趴的可怜样,立即上前,又是摸又是哄,终九趴的大脑袋在她掌心顶来顶去。
“师祖,您看它的余毒要怎么清?”
冉少棠担忧的问丰让,生怕终九趴再也恢复不到以前生龙活虎的样子。
吴言若在,还可以对症下药,现在只能摸索着来了。
丰让早在她换衣服的功夫,看过了终九趴的中毒情况。
这老虎的脉象也不是他能看懂的,只能看了看它的状态和眼睛。
“你扒开它的嘴看看舌苔,中毒有黑气。如果黑气散了,就证明你那法子有用,继续治疗就行了。”
冉少棠想想也是,怕怕终九趴的脑袋,商量道:“让老子看看,还有没有毒素残留?”
终九趴抬了抬眼皮,寻思了一下,不但没张嘴,反而把嘴闭的更紧了。
任冉少棠怎么掰,都掰不开。
丰让呵呵笑了两声,“看这架式,毒清的差不多了。”
冉少棠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是灯下黑,竟然没想到它这边固执有力,定是没有刚才难受了。
“师祖,把你带来的那颗千年人参拿出来给我使使吧。”
冉少棠话音还未落,丰让立即瞪起眼来,转身就要走。
想把他送凌菲的东西给一只老虎吃,他可不同意。虽然这只千年人参是这只白虎从黑森林叼来的。
这也不能给。
冉少棠就知道他小气,跟他要东西,定是跟剜他肉一样,忙急急解释道:“不是给终九趴吃,是给郭少侠。他也受伤了。看样子不仅伤到大腿,很可能被火药的气流伤到肺腑了。不然以他的武功,不可能止不住血。”
习武人有内力,只要点住大腿周围的穴道,血便能止住。
她观他当时气色十分黯淡,估计受了内伤。
本来想回来就跟师祖讨人参的,因着终九趴突然中了毒,事情耽搁了。
她心里过意不去,急着把人参讨来给郭侠送去。
丰让听到是给郭侠,心里的防备松了松。
这孩子武功高,学医术也认真,关键还有耐心陪着自己说说江湖事,这一点很难得。
他受了内伤,就没有人陪自己玩了。
“好吧,一会儿让晓月去我那里拿。”本来打算找时机送给凌菲哄她开心的。
冉少棠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在他后面说道:“等回境山我让终九趴给您老人家多弄几棵来。”
丰让回头看了眼终九趴,哼了声,回自己院子了。
冉少棠给秦晓月递了个眼色,秦晓月立即跟在丰让后面,去取千年人参。
宗政慎短暂休息后,暗卫来报,说有骨万槁的消息了。
第206章 求亲
骨万槁死了。
暗卫们追到一处密林,听到里面传来的惨叫声,立即进去察看。
骨万槁的身体坐靠在一棵大树上,脑袋垂到胸前。
可怖的是,他的两只手被人砍了下去。四周围找了个遍,没有发现断肢。
更可怖的是,地上一滴血都没有。
胳膊断口处齐齐整整的,看似被人一刀砍下。而且用刀之人武力定是惊人。
令人感到不解是的,为什么这么大的创面,会没有血滴出来。
按理说,一刀下去,血液会喷溅出来。
听了暗卫们的描述,冉少棠与宗政慎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对方费这么大周章把人弄出去,难道就是为了杀死他?”宗政慎站起来,在屋子里踱着步。
冉少棠坐在椅子上,四根手指在如弹琴一般,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
有些地方始终想不明白。
敲击声突然停下。
“他们如果想要骨万槁的那双手,完全可以看到他时就砍下来带走,这样比带个人走更省力。除非他们想从骨万槁那知道什么秘密。不得不带走他。”
冉少棠谨慎分析着。
宗政慎停下脚步,看着她:“那他们既然杀了他,是不是说明骨万槁已经把他们想知道的都交待了?”
不等冉少棠回答,宗政慎又继续说道:“可是,你觉得骨万槁会是这么没有脑子的人吗?出来后就把秘密说了?这不是明摆着找死。”
冉少棠说出自己的想法:“万一对方是他最信任的人呢?说出来也不一定。”
“就算你猜的对,对方欺骗了他,得知秘密后,杀了他。可是,他们带走他的一双手做什么?难道秘密在他那双手上?“冉少棠双眉紧蹙,不停地发问,也是在问自己。
丰让从外面走进来,听到二人谈话,不以为然的大笑道:“区区一个骨万槁,死了就死了,研究他有何用。少棠,你该干吗就干吗去,别想不能掌控的事。想又如何?解决不了还不是伤神。你等着就行。此事若与你有牵连,那帮人,总会找上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
宗政慎请丰让坐到上首,赞道:“师祖说的有道理。”
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
暗卫要继续查骨万槁的死因。他有预感杀骨万槁的人有大阴谋。
冉少棠深知丰让遇事向来随性,以不变应万变。她自是不会与他顶撞,顺从的点点头,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丰让。
“师祖?您刚才那番话?徒孙听着怎么话里有话?”
丰让接过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茶盏里的茶叶?怜爱地看了眼这个聪慧又能干的徒孙。
如果她真是男儿身就好了。自己也不会操心她以后的生活。
现在却不得不考虑。
总不能一直这样不男不女的活下去。
还是要嫁人的。
似乎眼前这个睿王爷对自家的徒孙很是上心。
看那眼神定是已经知晓了少棠的真实身份。
怎么说也是过来人?男子看心爱之人的眼神,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不过,自古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少棠其他方面聪明?唯这种事上迟钝的很。
想起玉若仙寄来的那封信?丰让更觉得有些焦心。
“你阿母来信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天天总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终身大事上一点不操心。你那龙凤胎妹妹却是要定亲了。你为长?也应该考虑......”
不待丰让把话说完?冉少棠神色已变。
她突然站起身,打断丰让后面的话?急切问道:“师祖,我小妹要与谁家定亲?”
丰让从怀里掏出信?认真地想了想信的内容,说道:“沈家。淮南沈家的二公子。”
“什么?”冉少棠一个箭步上前?抢过丰让手中的书信?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起来。
半晌,随着她的脸色愈加苍白?手中的信被她揉成了纸团。
她整个人像挂在树梢的枯叶,在风中的瑟瑟发抖。
丰让与宗政慎都觉察出她的不对劲。
“少棠?你这是怎么了?”丰让走到近前,摸摸她的额头,又拿起她的手腕把脉。
宗政慎直接从她手中掏出信团,展开。
字迹清隽秀丽,内容是一个晚辈写给长辈的。
除了问安,便是汇报女儿的婚事。沈家二公子沈惟庸向冉家女公子冉绍裳提亲,冉家还在考虑中。写信人感慨岁月如梭。
后面还有内容,他待再看,却被回过神来的冉少棠抢了回去。
宗政慎暗赞自己阅读速度之快,全凭读书积累之功。不然,这一瞥间又能看到什么。
“本王只是担心你。想知道信里写了什么让你反应如此激烈?”宗政慎看冉少棠对自己的态度恶劣,解释了一句。
在他心里,冉少棠已经是他宗政慎的人。他早晚会娶她过门。
所以,她的事,他都想知道。
冉少棠却讨厌他的窥探。
“现在知道了?”她愤怒地问他。
“不知道。”宗政慎实话实说,他不明白她妹妹的婚事,她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难道那个沈家二公子是她旧识?她看上了他?
丰让阻止要发脾气的冉少棠,劝道:“你脉息紊乱,心绪不宁。不可再动怒。少棠,你这是为何?”
丰让也不明白冉少棠何以会有这种反应?
冉少棠冷着脸,沉默着转身快步走出花厅。
她越走越快,后面几乎是箭步如飞跑了起来。
直到跑到梨树园,她才停下来。
秋末冬初,梨树的叶子几乎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杆和枝桠,狰狞的指向灰沉的天空。
她大声喘息着,好半天才让自己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
命运之手还是再一次伸向了冉家,伸向了冉绍裳。
可是,事情为什么提前了。
按着第一世,沈家来提亲是明年冬末的时候。
距离现在还有一年时间。
这一年,足够她处理完手边的事,再回高兮提前阻止沈家与冉家联姻。
她不可能记错时间。
这件事刻骨铭心,她永远不会记错。
那么,联姻的事却是真的提前了一年。
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重新打开信团,又仔细看了一遍信里的内容。
字里行间的意思,冉家还未答应这门亲事。
一切似乎还来得及。
第207章 回去
秦晓月站在冉少棠的门外,敲了敲门:“公子,婢子可以进来吗?”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秦晓月又敲了两下,这次用的力气大了些,叫门的声音也提高了音量,里面仍旧无人应答。
她担心出事,大着胆子推门进去,屋里空空如也,早就没有了冉少棠的身影。
只有一封信放在桌案上,压在花瓶下面。
秦晓月心里咯噔一下,抽出信,拆开读起来。
“不好了,公子自己回高兮了。”
丰让听到秦晓月的禀告,拿过信快速扫了一遍上面的字,骂了声:“孽障。不让老夫省心。”
秦晓月焦急地请示丰让:“宗主,您看要不要派人去把公子追回来?”
她担心冉少棠一个人在外,没人伺候,吃不好穿不暖。
而丰让却担心她的小命。
虽然轩辕峥已死,但长公主还活的好好的。少棠如今已经长大,模样越发标志,即便男装打扮,相貌也着实引人注目。
她这样回去,那个轩辕湘肯定会起疑心,说不定又要想什么招来对付少棠。
他不知这孩子为何看到家书后反应如此突兀,竟然失了理智,留书一封就走了。
但他知道冉少棠的性子倔,她决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丰让看了眼神色不安的秦晓月,挥挥手,道:“你自个主子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她想走,你能追回来?算了,她想走就走吧。你安排几名暗卫去追上她,暗暗保护。”
秦晓月抬起头,目光灼灼:“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她信里不是交待你很多事要做?好好听她安排。连我这个老头子都要听她指挥,帮她盯着这么一大摊子。你给我老实留下来。”
秦晓月还要说什么,丰让阻止她道:“高兮是她的家,她五年没回去了,现在只是想家了回趟家见见家人,不会有什么事。你若真担心她,现在就派人给老夫送信给冉府。”
秦晓月只得照办。
冉少棠虽走得匆忙,却把所有事都在信里安排的妥妥当当。
包括如何处置左岩溪。
包括三七的钱庄、谢迎刃的药膳坊、秦晓月的情报网,甚至连终九趴每天几时上药?吃什么东西?她都写得清清楚楚。
丰让把冉少棠回高兮的事写进信里,让秦晓月派人去走。
虽然有可能这封信还没冉少棠到的早,但丰让断定以少棠的聪慧?她不会就这样直接进入长公主的视线。
至少也要乔装打扮一番。
他的信?是提醒冉家?要提前做好迎接冉少棠的准备。
宗政慎得知冉少棠回高兮的消息时,正在与千里赶来的程谓商量回幽州城的事宜。
程谓带来一个消息?大皇子的母亲当今皇后?已经成功说服陛下?把大皇子解禁了。
也就是说?行动自由的宗政泰随时都会对宗政慎发难。
宗政慎必须带着五千人马赶回去向周饶帝复命,否则很有可能被宗政泰背后捅刀。
程谓把厉害关系给宗政慎讲清楚后,一边匆匆扒几口饭菜填饱由于连续赶路饿了好几顿的肚子,一边时不时瞄宗政慎一眼。
刚才孟德进来禀告的事?他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暗暗埋怨孟德。
他怎么可以不筛选一下,直接就把消息报给了睿王呢。
明明都提点过孟德多次,关于涉及冉少棠的事?一定要排在国家大事之后。
孟德也是一根筋?拿他的话全当放屁了。
孟德正给程谓盛汤?突然感觉背后有道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在身上割来割去,忙回头去看,瞧见吃着饭的程先生盯着自己,眼神不善。
孟德不解,把手中的汤递给程谓,询问道:“程先生是何意?小的做错什么了?”
“你知道就好。”
孟德:“我不知道?还请先生指教。”
指教个屁。
“不用指教了,你比在下有本事。孰轻孰重,自是比在下会拿捏。”
孟德被呛得莫明其妙,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宗政慎却明白程谓是何意,哼了声说道:“先生不必指桑骂槐,本王知你的意思。本王不是正在考虑吗?”
程谓放下筷子:“考虑什么?有什么可考虑的?殿下应该以大事为重。如若现在不赶回去,咱们千辛万苦布好局也就白费了。”
说到此处,程谓更是痛心疾首。
“咱们约好了这边选定杏林盟主后,第一时间启程把人带到陛下跟前。防止大皇子那边来个反扑。可是殿下呢,竟然带着五千兵马在昭亭驻扎下来了。”
程谓有一腔怒火,却碍于一主一仆的身份,没有继续说下去。
宗政慎也明白自己错过了一次机会。
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不会纵容自己犯这般错误。
可是,因为选出来的人是冉少棠,他便犹豫了。
他不想父皇见到少棠。
不想让少棠面对危险。
所以,他借口留下来,却是一直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
程谓显然也看穿了宗政慎的心思,叹了口气:“世间没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便负卿。关键如来与卿,殿下要做个抉择呀。”
宗政慎沉默无语。
孟德听到这儿恍然明白,刚才程先生是在责备自己不该把冉少棠回高兮的消息告诉殿下。
可是,就算他不说,别人也会说。殿下总会知道。
这根本不是他说不说的问题,是殿下想不想的事。
他若一心放在冉少棠身上,任谁也劝不了。
程谓深知宗政慎的脾气,只得对症下药,苦口婆心。
“殿下,你有没有想过,只有殿下强大了,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可是殿下现在面对的敌人实力太强,稍有不慎就会连累你想要保护的人。所以,要想一劳永逸,最好是登上那个最高位。”
说完,他端起汤咕咚咕咚喝起来。
宗政慎只用了须臾,便做出了决定。
“孟德,你派一队人马暗中去保护少棠。然后,吩咐大军明日开拔,回幽州。”
程谓喝完最后一口汤,心中提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去。
第208章 龙渊剑
高兮京都,早早就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洋洋洒洒的雪花飘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雪已经停了,繁华的京都触目只剩下一片白茫。
刘一手上了年纪,没有睡意,天还黑着呢,就从床上爬起来,在雪地里耍了一套强身健体的五擒戏。
满头大汗时,一道黑色颀长的身影从屋顶飞过,径直朝终九畴的院子而去。
刘一手瞧那影子眼熟的紧,心中升起股无名火来。
他顾不得换衣服,大步流星的直奔隔壁院子。
推开院门,青石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积雪。刘一手放眼一瞧,地上一个脚印也没有,只在房门口留下几个脚印。
他气呼呼走过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倒八字,也不敲门,直接粗暴的推开屋门,终九畴脱了一半的夜行衣又穿上了。
刘一手看着他,哼哼两声:“干什么去了?”
终九畴淡定地坐下,拨了拨炭盆里的红碳,反问刘一手:“您这是去哪了,一脑袋的汗,不怕受了风,得了风寒我可不会治。”
刘一手瞥他两眼:“你少左顾而言他。得了风寒不用治,正好去地下见你阿母,我也就能省心闭眼了。”
终九畴最怕他来这一套,要是任他说下去,一会儿准能把他不娶妻生子的罪名列成十恶不赦。
防止他没完没了的说下去,终九畴只好如实交待自己夜里出去了一趟。
刘一手凑到炭盆边伸出两只手取暖,瞪着终九畴:“老夫还不知道你出去了?我是问你去哪了?做什么去了?我有没有反复嘱咐你,这两天你的病情复发,需要静养,需要休息。若是在外面突然犯了病,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我出去又不是与人拼杀。不过是取一样东西。”
“取东西?什么东西非要半夜三更去取?让手下人去不行吗?天寒地冻的,你这身体根本受不了凉。”
刘一手转到内间,一眼就瞧见桌上放着个长条的木盒子。
盒子上没有雕刻任何图案,只在中间镶了一颗宝石。
“这是什么?”刘一手说着,拿起盒子翻来翻去看了看,按了按那颗宝石?盒子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刘一手掀开盖子?露出一把宝剑来。
终九畴眯了眯眼。
他以为这老头不懂盒子的机关。
刘一手得意的瞥一眼终九畴,拿起宝剑。
剑鞘通体润白?象牙质地?上面雕刻着祥云,剑柄上却是一条玄色龙雕之案。
他用力抽出宝剑?昏暗的室内竟冲出一道寒光来。
“真是好剑。”刘一手由衷叹道。
剑身玄铁铸造?刃薄且锋利无比,真所谓是刃如秋霜。
刘一手仔细打量着剑身?接近剑柄处,一上一下刻着两个古体字?他辨认了半天只认得其中一个字是“龙”字?想到这柄剑的特殊?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刘一手颤抖着声音问终九畴:“龙渊剑?这是龙渊剑对不对?终九畴你竟然去挑战落英宗?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知不知道武林传说,剑出灵山?刀看落英。灵山派与落英宗是江湖最大的两派?并立九州数百年?根基稳固,高手如云?你、你、你为了一把剑?不要命了是不是?”
终九畴淡然一笑?在炉上慢慢煮着老茶,袅袅汤气蒸蒸上行,氤氲着他的笑容,如冬日里的初阳。
英挺的剑眉微挑,望着一脸紧张的刘一手:“您老人家也说了,刀看落英。落英宗耍刀的,要剑何用?”
“龙渊剑是普通的剑吗?那是上古传下来的宝剑,是落英宗的镇宗之宝。你就这样给人家抢过来,是想结死仇?还嫌修罗宫树敌少?”
终九畴打断他:“手叔,剑是我赢过来的。他们宗主技不如人打不过我,这不怪我。至于给修罗宫树敌一说,根本是无稽之谈。我没有打着修罗宫的名号。江湖有江湖规矩,若落英宗不服气,会来找我报仇,不会牵连修罗宫。”
刘一手鼻子都要气歪了:“你以为我是担心修罗宫?我是担心你个小混蛋有个三长两短。”
“手叔,我做事您放心。虽然我赢得龙渊剑,但我也答应了落英宗,要为他们做一件事。所有事情都在我的算筹之内。您老快回去洗个热水澡,小心着凉。”
刘一手哼了声,上前抓住他的左臂,拽下终九畴之前想要脱下,见到刘一手又穿上的夜行衣,露出令人惊悚的一道伤口,血肉翻出,虽是上过药,仍有鲜血慢慢渗出。
终九畴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你以为你用衣服盖住伤口,老夫就不知道你受了伤?你闻闻,你闻闻,这屋里全是血腥味。能骗得了老夫?”
终九畴目光清冷深幽,并不回答,头扭向另一边。
刘一手又看了眼伤口,痛惜问道:“受伤也在你算筹之内?伤成这样也是你算筹之内?知道吗你?伤口再深一点,你这条手臂就废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不好好爱惜身体,总是以身犯险,你到底想怎么样?”
终九畴瞧出刘一手真的动了怒,态度软了下来,求和道:“徒儿就想您老人家快点帮我治伤。好痛。”
他装出一副可怜样,令还想怒骂他的刘一手立即心存不忍。
他叹了口气:“真是孽障。孽障。”
嘴上骂着,两只手却不停歇,翻出终九畴屋里常备的药箱,开始小心翼翼给他处理伤口。
一边处理,一边不解地问他:“你要这把剑做什么?你不是已经有一把莫邪宝剑了?何必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夺人家镇宗之宝。剑也是有灵气的,你要从一而终才好。”
终九畴低头看着刘一手在伤口上涂抹伤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轻描淡写回他:“送人。”
“什么?冒这么大险,差点把胳膊废掉,就为了送人?”
“行行行,你送是吧?说送谁?是谁家小女娘吗?告诉师父,是不是看上哪家小女娘了?江湖人士也没关系。你亲爹已死,没人能阻止你娶什么的媳妇。快告诉师父,是哪家的小女娘?”
第209章 雪山行
终九畴突然就没了底气。
他垂眸,两手交握,半晌才道:“不是小女娘。是我的小师侄。”
“师侄?男的?不是小女娘。”
“对。男的。”
“你、你?终九畴,这小师侄是不是那个叫冉少棠的?”
终九畴:“......”
刘一手吹胡子瞪眼:“你别以为不说话就拿你没办法。苏仑都跟老夫说了,你对这个姓冉的小鬼十分宠爱。上次在黑森林抓黑熊受伤也是为了她,丢了半条命弄来的熊掌也给了她,是也不是?”
终九畴:“......”苏仑该收拾了。
刘一手越说越气愤,起气愤越觉得事情有些离谱。
“你那师侄向你求剑了?”
“没。”
“没向你求剑?这么说是你主动要为人家寻剑的?她还不知情?”
“对。”
“这是为的什么?你欠她一条命啊?”
终九畴想起她救自己时,恍惚间看到的那大木桶里的血水,微微颌首。
刘一手包扎伤口的双手控制不住的使劲用力,勒痛了终九畴。
不过,他也只是微微蹙眉,呼吸快了两拍。
刘一手拿他没办法。包扎好伤口,气呼呼地踹开门走进了风雪里。
外面的风雪又下起来。
雪花随着大风,瞬间从门口扑进屋内,冷风迎面,终九畴看着炉上的茶雾四散,静立了一会儿,走过去关上门,又回到放着龙渊剑的桌案旁,轻轻抚摸着宝剑,期望少棠见了,会喜欢。
他在昭亭时,听说武林人士不知为何,集结在高兮境内的落英宗,要抢夺该宗上古宝剑龙渊剑。
正好他一直想为少棠寻一把趁手的宝剑。
她平时佩戴的那把紫青剑被骨万槁折断,虽她不说,但同是爱剑之人,他明白少棠心中一定很难过。
其他剑都太普通,他要寻一把与她相配的宝剑。
自古宝剑赠英雄。
冉少棠值得拥有一把上古宝剑。
刘一手出了终九畴的院子,一阵冷风吹过,连打了几个喷嚏。有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他抱着双臂直接拐进暗卫待的院了,果然看到了苏仑就坐在里面烤火,对暗卫们吩咐着什么事。
看到刘一手推门进来,苏仑跟其他几位暗卫也觉得奇怪。
“刘医师,这么冷的天,您冒雪前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吩咐?”
刘一手指着苏仑:“你过来,就找你。”
苏仑虽不知自己是怎么惹了这位爷,但却清楚老爷子发这么大火,一定是刚见过自家主子。
能把一向从容淡定的老人家气成这样的,除了他家主子,再没别人。
苏仑上前,其他几名暗卫知趣的都披了大氅陆续离开房间。
须臾,房间里只剩下刘一手与苏仑。
刘一手站在屋内来回走动,转的苏仑要吐了,他才停下来,低声问了句:“药王宗那个叫冉少棠的和你家主子是什么关系?”
苏仑被他这种问法问得有些蒙。
什么关系?
当然是师侄关系。刘医师是知道的。
可是,他既然这样问?便不是问这层关系。
刘一手看苏仑似乎一头雾水,忙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你家少主昨晚去了哪里?”
苏仑心中顿时有几分我明白了。
“少主他去落英宗了。”
“你知道他去落英宗了为何不派人去保护他?你也没有跟着去,知道他受了很重伤吗?”
“什么?少主受伤了?小的不知情。”苏仑脸上神色变得焦虑?迈步就想去见终九畴。
刘一手伸臂挡下他:“不必去了,老夫已经帮他包扎好了。老夫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他为何要冒险帮冉少棠夺剑?小九他,他有没有什么怪癖?”最后一句他几乎在嗫嚅。
苏仑一脸不解?回忆道:“少主在药王宗时?就只对这个小师侄冉少棠好。虽说表面上总爱欺负她,和她斗嘴?但实则冉少棠说的话?少主基本都会听进心里去。”
苏仑挠挠头:“少主没有什么怪癖呀。就是有一点让人觉得奇怪。”
刘一手来了精神?问他:“哪一点?”
“少主对别人都冷冰冰的,唯独对冉少棠与众不同,十分有耐心。还冲着她笑。”
刘一手心中泛起寒意。
他嘱咐苏仑,今日之事不可对终九畴说。
“不然?小心你的下一代。”刘一手狠狠瞪了一眼苏仑的大腿之间。威胁后,转身走了。
徒留不明就里的苏仑傻站在原地。
“少主不让他们跟着?他们是不能察探少主行踪的。这是宫规。”他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庭院,喃喃说道。
也不知少主伤成什么样?
他急匆匆向终九畴的房间走去。
大雪封山。
冉少棠骑在马上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她干脆翻身下马,牵着马艰难的在雪地上跋涉。
她不敢耽搁,深怕耽搁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
如果阿父同意了这门亲事,那么再想退亲,可是不容易。
不知小妹是如何想的。
她曾经回信写道自己遇到了沈家秃头的二公子,还把他嘲笑了番。
按这个说法推算,绍裳是不会喜欢上沈惟庸的。
如果她坚持不同意这门亲事,那么阿父也会考虑女儿的建议。
毕竟冉问十分宠爱这个女儿,不会让女儿掉入火坑。
冉少棠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中,虽说没有在马上舒服,身体却因不停走动,暖和起来。
到了中午时,大雪停了。
她找了个可避风雪之处,生了火,掏出随身带的干粮,架在火上慢慢烤着。
直到烤的饼子松软了些,她才慢慢吃起来。
不远处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还有纷杂的马蹄声。
冉少棠警觉地握住随身长剑,站起身向声源处望去,却看到几名披着裘皮大氅的男子,牵着马向她的方向而来。
看样子是出门遇风雪的路人。
冉少棠重又坐了回去,淡然地烤着火。
很快,那四名男子走到了她跟前,其中一人拱手抱拳向冉少棠询问道:“这位公子,天寒地洞,我们几人路过此地,想借公子的地方烤烤火,不知可以吗?”
冉少棠看了眼说话那人一眼,嗯了一声,身子向一边挪了挪,给他们四人腾出块地方来。
几人立即连声道谢,其中一人刚坐下,就骂骂咧咧道:“姓终的这个王八蛋,真会惹麻烦。那一刀若不砍偏就好了。”
冉少棠低着的头突然抬起,凌厉双眸里全是森冷的光。
第210章 火前拼命
四个人正说得起劲,根本没把一个稚嫩的少年放在眼里。
其中一人抱怨道:“这次也是倒霉,出发前卜的那一卦还是真灵验。老常不听大师的,非要走这么一趟,这下好了,他命归黄泉,咱们几人都负了伤,怎么跟太子复命。”
“老四,说话注意点。”其中一个看着像众人大哥的中年男人,警惕地瞥了冉少棠一眼,又去瞪自己的兄弟。
冉少棠侧着身子,手中攥着根枯树枝,正在扒拉火堆。在她的拨动下,火焰燃的愈加旺盛。
冉少棠又扔进去一根干木头。激起无数火星子,冲向半空,瞬间化作了灰烬。
她行到半途时,预感到风雪将至,提前找了棵枯树,砍下几个大枝桠,又用剑跺成整齐的长度,捆成两捆放在马背。
末世的生存技能时刻提醒着她,未雨绸缪的重要性。
大雪将至,要想取暖,就要提前备下干柴。
雪花纷纷洋洋飘落时,她身上的大氅像个雨披,盖住了两侧的干柴。
如今,能围着火堆安稳的过一夜,就可准时在第二天黄昏到达京都。
那个叫老四的男人瞧着冉少棠身后的干柴多看了两眼,满不在乎的说道:“老大,这一趟买卖咱们可是亏大了。不如回到南、南边后,直接跟......跟东家说一说,多带点人回来,把东西从终九畴那抢回来。”
长得精瘦的那个听了也点头附和:“大哥,老四说的对,咱们就算不为常统领报仇,也要找回点面子吧。以后还怎么在江湖混。”
老大沉默着,目光望着渐黑的天空,一时无言。
脸上有疤的那个哼了声:“找什么面子?你们以为那个终九畴是好惹的。常统领砍他胳膊那一刀,可不是常统领真有本事,若不是老四使诈,放了迷烟,谁能伤得了终九畴?我们四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大家还是好自为之吧。”
“二哥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终九畴也没有三头六臂,只要我们用些计谋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沉默地老大吼了一声:“别吵了。此事从长计议。”
老三、老四还想再说,老二对他们使了眼色,二人才彻底闭上了嘴。
空气短暂的凝滞了。
一直低着头的冉少棠,手伸进身侧的包裹里翻了翻?再拿出来时?多了个小瓷瓶。
冉少棠拔开盖子?对着火焰?把瓶子里的药水全倒进火里?顿时一股黑烟冒了出来?风一吹向四周散去?呛得围坐一圈的四人不停咳嗽。
老四恼怒地站起来?踢起一火堆上的一根木头,直扎冉少棠。
“混蛋?搞什么鬼?你倒的什么这么难闻?”
冉少棠身子动都未动,抄起手中拨火棍迎着带火的木头扔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两下相撞,全掉进火里,火星四溅开来。
她懒懒地抬头,目光如炬?冷然一笑。
若冉少棠不露这一手,四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顶多以为是哪家赶路的公子。
如今?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少年。
先前少年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此刻,那少年头颅高昂,浓眉杏眼,气度不凡,看过来的眼神里全是轻蔑不屑,几人才觉得是自己大意了。
那老大仍坐在原处,大有处变不惊的姿态。
“小兄弟,敢问是哪路的神仙?”
他的眼风扫过自己的三个兄弟,这三人默契的站了起来,大有把冉少棠圈在中间围杀之势。
他们明白,眼前这少年什么都听到了。若他是个普通人,听到也无所谓。
而看他行事,偏偏是武林中人,还可能是终九畴的相识,留活口是不可能了。
冉少棠的视线扫过围过来的三人,揉了揉额角,幽幽回道:“小爷是送你们上路的人。”
“王八蛋,你以为你是谁,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大言不惭,老二老三,你们别动,让我来剐了他。”
老四抽刀向冉少棠头顶劈去。
冉少棠轻轻抬腕,手中弩箭直射出去,噗哧一声,老四哀嚎着捂着左眼,跪到地上,跪在冉少棠面前。
冉少棠右手持剑架到老四脖子上,歪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老大:“要他活命就跪下来回话,不然,就送他去见阎王。”
老二与老三近在咫尺,却未反应过来,这少年是如何做到一息间便把老四挟持在手,还射瞎了他的左眼。
老四也算是条汉子,不但没有求饶,反而嘶喊道:“你们别管我,杀了这小畜......”还未骂完,冉少棠腕上用力,剑刃往老四脖子上深了寸许,噗地,鲜血冒了出来。
“老四。”
“老四。”
“老四。”
三人齐喊出声,可惜,那老四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瞪着仅存的那只大眼睛,伸出手想够什么,却够不到,身子一歪,倒在火堆上。
老二与老三赶紧把他拖开。
人早就咽了气。
老三红了眼,手从老四的鼻子下方收回来,站起身拿刀指着冉少棠。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一出手就要人性命?为什么杀他?”
他不是不想杀了对方,而是他知道以对方的能力,自己很可能会中了暗算,下场比老四好不了。
是以,他想分散对方注意力,再寻机出手杀之。
三个人打一个小孩,还是有胜算的。
刚才老四完全是轻敌了。也太鲁莽了。
冉少棠似乎没看到正对着自己的刀尖,连笑几声,一脸无辜地看着问话的老三。
“是老四让我杀他的。他自己说让你们别管他。既然不管他,那就送他上路好了。难道在下按照他的意愿做事,错了吗?”
冉少棠无奈摊手:“在下也很为难。本来还想多留他一时半刻的。”
剩下的三兄弟被冉少棠这套说词气得已经浑身发抖,稳如泰山的老大,心理上也全面崩塌,全无刚才的淡定从容。
“老二、老三,杀了这个张狂小儿,给老四报仇。”
刹那儿间,老二与老三手中兵刃,闪着寒光同时朝冉少棠砍过来。
冉少棠跳起来,长剑迎敌。
口中念念有词:“怎么药性还有发作呢?害得小爷还要动手,真是久不用毒生疏了。惭愧惭愧。”
第211章 逼供
冉少棠话音刚落,老大举刀也加入了战斗。
他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自己双腿不知为何会发软,眼前的人也渐渐由一个变成两个,喉头发紧,有腥物上涌。
难道这少年刚才往火中倒的是毒药?
“你?小小年纪如此卑鄙,竟然趁人不备下毒害我们?”
老大说完,老二老三也感觉出身体的不对劲,纷纷白了脸。
冉少棠一边还招,一边讥笑:“比起你们暗中给人下迷烟,小爷我可是光明正大的下毒。你们三个,哦,对,包括刚才见阎王那个老四,可都是看见小爷往火里倒毒水了。这怎么算是趁人不备?顶多算你们蠢。”
老二骂道:“呸,真不要脸。真没见过你这般肆无忌惮当着人面下毒的。你是何门何派为什么要害我们?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把事做得这么绝。咱们有事好商量。”
前句话还带些骨气,后面已经有求和之意。
因为他越发使不出力来,腹部犹如刀绞。
冉少棠嘿嘿笑了两声数道:“三,二,一,跪。”
就如果中了魔咒,这三人同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来。三人都捂住肚子,痛得说不出话来。
冉少棠坐下来,颇有些遗憾说道:“发作的有点快了。还没打够了,刚刚出了点汗,可惜,可惜。”
她伸着手一边烤火,一边摇头叹息。
老大强撑着痛,抬头问她:“你想干什么?”
冉少棠冷:“不是已经说过两遍了,送你们去见阎王爷。”
“我们有何仇怨?你要这样做?”
“哎呀,很不巧,你们刚才商量着要杀的那个人,是我的人。你说,这算不算仇怨?”
老三哀求道:“小公子,少、侠,我们刚才......不过是随口说说,过、过嘴瘾,根本不会伤终、终九畴的。再说,我们也打......不过他。”
他痛得已经不能完整的说出话来。
冉少棠点了点头:“是这样啊。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们解药。不过,你们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回答的我满意了,就饶了你们,若不满意,那个老四就是你们的下场。”
“好,一定、知无不、言。”
冉少棠又看了老大与老二一眼,这二人纷纷点头。
她这才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在三人鼻尖晃了晃?这三人顿时觉得疼痛之意减了七八分。
还待再闻?那盖子堵住了瓶口。
“做人别贪心。先跟我说一说,你们想从终九畴那儿抢什么回来。”
“你先说。”她指了指老三。
老三看了眼老大,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回她:“是龙渊剑。传说是上古宝剑?本是落英宗的镇宗之宝。被终九畴得了去。”
“哦?所以你们就心有不甘,想使阴招再夺回来?”
“没有没有。我们也是受人之托想得到这把剑。”
“受谁之托?”
老三犹豫了一下:“这,不能说。”
“不能说?”冉少棠看着他,手中的剑放到了他脖子上,“你想重演一遍老四的路?”
“不不不?我说。我说。”
老三看了眼老大与老二,见二人并无反对之意,他便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原来?这一切皆源于那把龙渊剑。
传说?龙渊剑是上古战神所用的兵器。因杀了太多人?饮了太多的血,剑气如刀?削铁如泥,
拥有此剑者可百邪不侵?战无不胜。
此剑后来成为了落英宗的镇宗之宝?一直被供奉在落英宗的历代宗主牌位前。
由于落英宗的江湖地位显赫,高手如林,百年来并无人敢觊觎龙渊剑。
而落英宗传到第三十四代,却人才凋零,徒有虚名。
数月前落英宗宗主洛天枢突然得了急病,没几日,其子,落英宗下一代中,唯一可称得上武林高手的洛泽锟不知何故暴毙。
洛天枢更是一病不起。
这个消息传出后,马上有人开始打龙渊剑的主意。落英宗宗主洛天枢预感到随时会有人杀上来,抢夺龙渊剑。
于是,他想出一个办法来。
为了保命宗门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他决定让出龙渊剑。
不过,他有个条件。
想得此剑之人,必须在一柱香的时间闯过落英宗的龙门阵。
这还不算完,过阵之人若同时有好几人,便要比武定输赢,胜者得宝剑。
同时,得宝剑的人要答应为落英宗做一件事。
于是,条件放出后,闯阵之日定在前几日的一个夜晚。
那日偏又天公不作美,下起大雪来。
闯阵的人有上百,而过阵之人不过四人。其中就有他们四人的领袖常河。
以及终九畴。
一番打斗后,最后只剩下终九畴与常河进行比武。
但是常河知其不是终九畴的对手,便命他们四人在观战时,偷偷地伺机释放迷烟,让终九畴中毒输掉比斗。
可谁知终九畴的武功太过厉害,即便在中了迷烟的情况下,伤了一条胳膊,他仍然杀了常河。
落英宗宗门信守诺言,亲手把龙渊剑交到终九畴手中。
他们四人明知已经夺不过来,只好回去复命。
“至于后面的事,少侠都知道了。”真是老天无眼,让他们四人遇到了这个玉面阎罗。老三心里暗骂自己命气不好。
冉少棠听得津津有味,叹息一声:“龙渊剑真有这么好?”
老大接话道:“是,洛天枢把宝剑拿出来送给终九畴时,我们有幸目睹终九畴拔出宝剑。其剑身锋芒,如冰雪铸成。耀的人眼都睁不开。不愧人人都想得到。”
冉少棠目光转向他,皱眉问道:“你们说终九畴胳膊受了伤?可严重?”
老三想了想,不知该不该说实话。老二抢先回她:“不严重不严重。不然怎么能杀死常河。少侠不必担心。”
冉少棠沉默着。
终九畴一声不响地回来,难道就是为了夺这把龙渊剑?
还真是个剑痴。
“少侠,我们把什么都跟你说了,你是不是把解药给我们,让我们离开这儿。我们发誓,以后再不来高兮,决不会伤终九畴一根汗毛。”
冉少棠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剑身拍了拍老三的脸,哼了一声:“就凭你们,连我都斗不过,还想伤他?”
“什么叫把什么都跟我说了?你首先就没交待你们是哪的人?何门何派?不老实,想去找老四吗?”
第212章 闲居
冉少棠最后这句诘问声调平稳,却带着令人胆颤的寒意。
比这初冬黄昏的冰天雪地,还让人觉得冰冷刺骨。
老三感受着颈上压来的力道,已然带了哭腔。
“少侠,我们无门无派,都是太子的人。”
冉少棠沉眸思考:高兮国小皇帝才四岁,不可能有太子,而周饶国太子之位正悬而未决。
唯有南允国可能有太子。
她勾唇:“哦?这么说,你们是南允国的?”
“是,小的是南允国的。我们正准备回去复命,还请少侠高抬贵手放我们回去,我们一定奉上厚礼。”
篝火久不添柴,有要灭之势。
冉少棠抽出几根干柴扔进火里,寻思着老三的话。
厚礼奉上?恐怕他们一旦脱身,第一件事就找机会来杀她报仇。
以为她傻吗?
他们是南允国人?
她一直怀疑那夜救走骨万槁的就是南允国人。
冉少棠灵机一动,剑身向下压了压,问那老三道:“你刚才说的还有一队?是哪一队?办的什么事?我若放了你,你们不会立即联络他们来杀我吧?”
“不会,不会,他们早回去复命了。”
“哦,他们?他们是谁?冥骁是谁?”
因为涉及终九畴,他们的谈话冉少棠听的一清二楚,特意记下了“冥骁”二字。
三人听到冥骁的名字,表情均是一震。
老大立即接话:“少侠恐怕是听错了,没有这个人。”
“没有?好,那你们说的另一队人马执行什么任务去了?”冉少棠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老大突然暴起,拼尽力气抄起身边的武器,想给冉少棠来个措手不及。
冉少棠侧身避过,老二也抽刀捅了过来,不过两人都中了毒,速度与力道都减弱了几分,完全不是冉少棠的对手。
只见她轻易避开攻击,抬袖间,掌中弩箭射出,直中老大眉心。
老大哼都没哼一声,瞪着一双大眼睛直挺挺向后倒去。
老二转身想跑,冉少棠手中长剑如飞镖般掷出,直插老二后心。
“老大。”
“老二。”
老三看到突发的变故,扑到老大身前,身体抖如筛糠。
冉少棠叹息:“说好了回答完问题放你们走,他们两个偏偏不守诺言要杀小爷,自求的死路,小爷通通放行。你是老实交待,还是去找老大、老二、老三?”
老三已经受不了太大的刺激,他全然顾不得当初太子交待的话,大声喊着:“我说,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
冉少棠重新坐回篝火旁,问他:“冥骁是谁?他们去办的是什么事?“
“冥骁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太子的侍卫,他是太子的影卫。是太子身边的得力助手。太子派他去的是周饶国?说是要带个人回来。那人被周饶的睿王关押起来了。”
“什么人?”
“小的真不知是什么人?只知道是太子多年前安插在周饶的一个武林高手。”
“你要是有所保留,这条命就留在这儿了。”
“小的不敢?不敢。他们的任务我真不清楚,不过只知那个武林高手要助太子完成一件大事。所以才派冥骁把人救回南允。”
“救回南允?你确定不是杀了他?”
“这个小的真不知了。东宫的规矩,各司其职?各办其事?不能互相打听。我这也是跟太子身边的黄门令喝酒,才听说的只言片语。”
“少侠,我可是什么都交待了。
.....
雪后的街道是不堪入目的泥泞。
冉少棠骑着马,飞奔在槐树胡同。
马蹄溅起乱飞的泥水?行到胡同最大的宅子前,冉少棠抬头看了眼牌匾---“闲居”?这才下马。
秦晓月给她报过,终九畴在京都的落脚处离着皇城很近?府邸名字起的也与世无争,颇有大隐隐于市之意。
她决定先跟终九畴报个信?南允国要对他不利。
朱红的大门紧闭?她轻扣门上铜环?片刻后有人出来开门。
“公子找谁?”
冉少棠回京都,为了方便,不引人注意,她已经易了容。看着开门的小厮,她问道:“终九畴可在?”
小厮警惕地打量着她:“公子有何事?”
“受人之托送个信。”
“我家少主不在。公子可把信留下。”
冉少棠往院子里瞥了两眼,也不知终九畴是真不在,还是小厮找的借口。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掏出一块随身的玉佩给那小厮。
“你见到他把这个交给他,就说终九棠有事要见他。明日此时,我再过来。”
那小厮听来人叫终九棠,特意多打量了她两眼。
怎么跟自家少主就一字之差?难道是亲兄弟?
自己听从刘医师的话把客人都拒之门外,会不会做错事了?
他想再问几句,叫终九棠的人已经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养伤的终九畴见到玉佩,顿时认出这是冉少棠之物。
仔细问那小厮她的长相,却又与冉少棠对不上。身形却大致相同。
终九畴想了想,恍然大悟,她一定是易容而来。
她不是在周饶昭亭,准备着开钱庄和药膳坊吗?
怎么会突然回了高兮?
找自己又是为了何事?
那小厮看自家少主表情,便知自己好心办坏事,把不该拒之门外的人,挡在了外面。
低头着,暗暗叫苦。
终九畴冷厉的目光扫向他:“还愣着干吗?还不把人给我找回来?”
小厮硬着头皮说道:“那们公子说,明日这个时辰他还会再来。您看要不要?”
“要什么?少主让你去找,你还敢讨价还价啊?还不快去。”苏仑从后面踹了那小厮屁股一脚,小厮顺势跑了出去,自己想办法找人去了。
苏仑也觉得奇怪,问道:“不如去冉府上看一看,也许冉公子已经回去了。”
终九畴取了大氅:“我出去一下,有事你看着处理。”
“主子,我跟您一起去吧。”苏仑担忧地说道。
终九畴摆手:“宫里如若有事,会去王府找我,你应付着。”
摄政王府与闲居虽身处两个胡同,却只有一墙之隔。
平时那边都有专门的暗卫盯着,宫里若有事,这边第一时间能知道。
第213章 沈府
终九畴的摄政王身份只有寥寥几人知晓。
平日里上朝入宫,终九畴都用一张银色面具遮住脸。
轩辕峥弥留之际,曾经下诏称轩辕隐是早年四处征战时,流落在外的皇子。
因有治世之才,特命其辅佐太子治理朝政。
轩辕隐戴面具上朝,也是轩辕峥的意思。
他的修罗宫少主身份,不想太早暴露在朝堂之上。
毕竟终九畴是时含章的义兄,修罗宫也算是太子坐上皇位的底气。
但,若是在根基不稳时,让大臣与其他两个皇子知道终九畴就是轩辕隐,恐怕反对之声铺天盖地,于太子不利。
所以,终九畴从修罗宫宫主那儿继承了面具,来保他的小儿子一世平安。
终九畴骑马去追冉少棠,盼着能在去冉府的路上遇到她。
冉少棠从槐树胡同出来后,没有立即回冉府。
她先去了城中沈家。
沈府对面是一条热闹的街市,冬日里的寒冷也挡不住穷人出摊赚钱。
冉少棠挑了个面馆坐下来,点了一碗牛肉面,一壶茶,边吃边盯着沈府的大门。
沈府在高兮京都一直都很低调。
他们从边关回到京都后,没有重新置办新宅,而是修葺了老宅,一家人住了进去。
第一世,冉少棠嫁过来后,一直在沈府后院帮着婆母打理中馈。对沈府的一草一木,包括下人,都一清二楚。
沈家家风严谨,冉问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为女儿选了门好亲事。
冉少棠喝尽杯中茶水,苦涩充斥舌尖。
她也不知自己坐在此处是为了什么?
隔了一世,她该报的仇,也要开始准备了。
直到吃完面,沈府大门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放了块碎银在桌上,拿起剑正准备离开,一骑轻骑从远处奔来,停在沈府门口,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的男子轻快地跳下马,立即有人从里面打开门,迎了出来。
“二公子您回来了。”
冉少棠看着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背影,心中涌出无限恨意。
沈惟庸把马鞭扔给下人,急匆匆往府里走去,边走边问:“老爷可在家?”
那下人接过鞭子,讨好地上前:“不在,老爷今日与人有约,早早出去了。二公子可是要出去耍?”
“耍你个头。”
沈惟庸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冉少棠重又坐了下来,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沈惟庸换了身衣服又出来了。
这次他没有骑马?而是上了一辆马车。
冉少棠看着他头顶浓密的头发?心有不甘。
明明听小妹说他的头发已经秃了,为何又长了出来?
她觉得可疑,起身走出面馆?上马追了上去。
她体内的血液是沸腾的。
总有个声音不停地在提醒她?催促她?你的仇人就在前面,杀了他?杀了他?一了百了。
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一切事情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能动手。
即便他死了,还有沈家其他人在背后蠢蠢欲动。
她要的不只是沈惟庸的狗命。
她要的是沈家全家的命。
冉少棠就这样慢慢跟着沈惟庸,从东城走到西城。
这不是去冉府的路吗?
沈惟庸现在去冉府做什么?
她正在疑惑?身后有骏马疾驰而来。
她警觉地回头,正好看到马背上一张严峻又冷厉的脸。
终九畴?
多日不见,终九畴脸色略有苍白?人也清减了些。
她犹豫着要不要在此时认他?终九畴却停在了她旁边?打量她一眼,问道:“可是少棠?”
冉少棠听他这样问,便知被他认了出来。
她瞥他一眼,不情不愿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终九畴听到她的声音,确定自己没认错人,立即高兴起来?眸子里的温度渐渐升温。
“府里小厮描述了一下你的着装打扮,还有坐骑颜色。不难认。”
冉少棠也露出笑颜来,向他伸手:“既然找到我了,把玉佩还我吧。”
终九畴摸摸腰间,哎呀一声:“忘了拿。你陪我回去拿吧。不是说有事要告之,我们回去再说。”
冉少棠无奈地看了眼沈惟庸离开的方向,心道现在也是追不上了。
索性答应终九畴,两人两骑往闲居走去。
终九畴诧异地看看冉少棠,问道:“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跑来京都?”
冉少棠抿嘴笑了笑:“我易着容你都能看出脸色不好?别逗了。我来京都是因想念父母。”
终九畴在马上转头端详身侧的冉少棠,觉得她说得并不是实话。
既然是想念父母应该第一时间回冉府。
看她一脸倦容和无法掩饰的仆仆风尘,怎么说都不像见过父母的样子。
这么说她刚到高兮就来找自己了?
“少棠,到底有什么事?”
冉少棠四周看了看,瞄了终九畴身上的佩剑,还是他之前那一把。
便摇摇头:“回去说。”
到了闲居门口,那小厮一眼就看到了冉少棠,没想到竟然和自家少主在一起回来的。
他真是命好。
还以为自己要找到明日早上呢。
“少主您回来了?这位小公子就是之前来找您的。”
终九畴把马鞭和缰绳都扔给他:“把小公子的马照顾好。将功补过。”
小厮开心地接过去,点头哈腰:“明白,明白,小的明白。一定把小公子的马喂得膘肥体壮。”
冉少棠看着小厮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不由得苦笑。
终九畴直接把冉少棠带到了自己的院子,两人在温暖如春的屋里坐下来,终九畴才又问她。
“说吧,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冉少棠坐在温暖的环境里,又有终九畴在侧,心中渐渐安稳下来。
她把路上遇到南允国太子四名侍卫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未了,冉少棠问终九畴:“那把龙渊剑真是你拿了?”
终九畴想不到南允国的太子竟然对武林中的一把剑感兴趣。
也不知自己赢得这把剑,竟然会惹这么多麻烦。
看来,这把剑目前不能给少棠。
不然,就是把麻烦引到了她身上。
终九畴双眉微蹙:“龙渊剑在我这儿。你不是把南允太子的侍卫都杀掉了?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来找我麻烦吧。”
冉少棠沉声自责:“不小心放走了一个。”
第214章 突发
“不小心?”终九畴似有不信,认真打着冉少棠,突然扯掉她身上的大氅,露出她一只缩在大氅里面的小臂。
“你伤了?”
终九畴走过去抓起冉少棠的胳膊,小臂简单扎,却仍有斑斑血迹渗出。
刘一手能敏锐嗅到气里的血腥味,终九畴在密闭的房间里也能嗅到。
“难怪让你解掉大氅你偏不听,原因在这儿?”说完,他要动手解了绷帮冉少棠处理伤口,被冉少棠阻止了。
“我没事。小伤,已经处理好了。倒是你,胳膊伤的如?”
终九畴愣了一下,旋想到少棠口中说的那个允老三,定是也老实待了常河砍伤他之事,无奈地笑了笑:“我们也是同病相怜,都伤到胳膊。”
“理说,那个老三应该没能力伤到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终九畴追问。
冉少棠知以他的聪慧,定是瞒不了他,照实说:“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杀那个老三时,来了一拨人把他救走了。砍伤我的便是那个叫冥骁的。”
终九畴见识过冉少棠的功力,能把她砍伤的人,定是不弱。
终九畴沉思一瞬:“冥骁可能也是杀了骨万槁的那个人。不知他带回骨万槁的双手有用?”
冉少棠也想不过这个问题,她当时是想把冥骁拿下,可惜不如人。
她看了看终九畴:“你不辞而别是为了争夺龙渊剑?”
终九畴望了眼放剑的那口箱子,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决定瞒下来,先不告诉少棠剑是送给她的。
等他把后患解决了说。
冉少棠见他点头有些开心又有些不解。
开心是因为事情并不像宗慎说的那,终九畴回来是为了帮自己的青梅竹马。
不解却是不明白,他明明有一把上好的宝剑莫邪,为还要去淌那个浑水。
终九畴瞧她望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的头顶。
“看我作甚?不是说要回家见父母?我送你回去。”
冉少棠想想也对,她此次回来还有要事。不知该死的沈惟庸是不是去了冉家。
她跟着站了起来,突然心口传来一阵无法抑的剧痛,迅向四肢百骸传去。
“噗”的一口,冉少棠的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来。
终九畴伸手扶住,惊呼:“少棠,你怎么了?”
冉少棠只觉得眼前一黑,身软了下去。
终九畴心急如焚地唤了两声,见她没有反应,打横抱起向外面跑去,边跑边吼:“快去找刘医师,快看他在不在里。”
有机灵的小厮立找人,苏仑从屋檐上跳下来,跟在终九畴身后。
“刘医师在他自己屋里呢。”
终九畴飞一地跑进了刘一手的子,一脚踹开房门:“快,手叔,快帮我救人。”
刘一手正歪在罗汉榻上假寐,被终九畴一番动静吓得心脏嘭嘭嘭跳得跟兔子一样,看清终九畴怀里抱着个少年,不由皱眉不悦。
怎么抱得不是个女的?
“你让救救?医坛圣手是大白菜啊?”
苏仑知刘一手脾气古怪,治不治全看心情。
可他家少主脾气更怪?这伤得可是冉少棠。万一刘一手真见死不救,那二人岂不是要反目?
苏仑替自家主子情:“刘医师,圣手大爷爷?这人可不是一人。您一定要救。”
“他谁呀?”刘一手站起来打一眼,长得可不怎么好看的。
苏仑还要说?终九畴却把少棠放到床榻上,冷冷说:“你若不救,那我们定的协议便作废。”
“什么?你敢威胁老夫?”
“要不要试试。”
试试试试。刘一手嘴里嘟囔着?手却把两只袖子挽起来?冲苏仑吼:“臭小子,拿药箱。”
苏仑万屈的递药箱过去,刘一手已经诊上了脉?神色渐渐凝重。
终九畴察觉他神色不好,压住心中不祥的预感,问他:“是了内伤吗?”
他之前已经帮她号过脉,可是仍觉得不放心。
刘一手看他一眼?捏说:“伤他之人武功内力极高。而且还不是当场发作。往往要等伤者动了气时?才会骤然发作,伤肺腑。”
终九畴脸色愈加难看?定是那个叫冥骁的伤了少棠。
“手叔?救他。”终九畴目露寒光。心中埋怨自己夺宝剑却牵连了少棠。
如若不是少棠为了帮自己?也不会和那些人纠缠,更不会伤。
刘一手第一次见终九畴这神态,不知伤的是人。
“苏仑,老夫的银针来。”
“你出去找几个内力好的过来,这伤要输真气。”
刘一手想把终九畴支出去,好问问苏仑这少年是来历。
终九畴却未让他如愿:“我来帮她输真气。”
“你?你不行。皇宫那边若有什么事,你还要现身的。输了真气要静养调息,你不行不行。”
“为不行?让苏仑戴上面替我上朝可。”
苏仑连忙推却:“不行不行,苏仑不行的。”
终九畴冰冷的视线扫向苏仑,让有些慌乱的他立不敢拒绝。
“我说你行你行。戴上面,任人都可以是摄。你只要少说话不出露出马脚。”
苏仑屈屈地点了点头。
心中控不住的腹诽:别人面前是可以装,可万一要是太后召见呢?太后要看脸的。若是问起来,要他怎么说?
少主啊,你是在坑属下。
终九畴看到苏仑下头,转而看向刘一手:“手叔,你快施针吧。施针后我为她输真气。晚恐怕来不了。”
刘一手气不打一处来的瞥了他一眼,一针扎在冉少棠的神庭穴上。
冉少棠一点反应没有,脸如白纸。
终九畴趁刘一手施针的功夫,吩咐苏伦:“去一允国太子龙修手下叫冥骁的,练的门的功夫。顺便一,是不是龙修人去杀了骨万槁。如果是,看他们有什么阴谋?”
苏仑领命而去,刘一手正好施针完毕。
他了针,命终九畴褪去冉少棠的衣服,帮她输送内力。
第215章 察觉
刘一手擦了擦手,常拾完药箱,准备坐在一旁观赏终九畴救人,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终九畴正在解冉少棠的外袍,刘一手不耐烦的吼了声:“谁呀?”
门外传来急促的声音:“刘医师,不好了,暗卫营有几个士兵突发疾病,上吐下泻,您快去看看吧。”
“行了行了,一定是贪嘴。我堂堂医坛圣手天天给妳们擦屁股。”他披上大氅拎起药箱,指着终九畴,“妳不用都给他脱了。这屋里冷,留个中衣今行。记住真气先入心俞、至阳,果从玉堂、檀中进行稳固。别乱了顺序。”
嘱咐完,推门出去给人瞧病去了。
房门在外面被小厮关上,终九畴扶起冉少棠,双掌撑住她(tā)的背,心无旁骛的在心俞、至阳两处穴量,源源不断的输入真气到她(tā)的西内,帮她(tā)打方物伤的心脉。
半个时辰后,明显感觉到冉少棠的西内有股真气在与他相撞。
他立安把冉少棠调过来,与自己面对面,双掌使劲即到了她(tā)的前胸部位。
那里有玉堂与檀中两处穴位。
终九畴的手掌刚刚抚上去,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竟然有---肉感。
终九畴自头朝那个位行看了一眼,又打确冉少棠整个人。
瘦瘦的,脖子纤细,根本不似肌肉发达之人。
怎么会有肉感?
他忍不住在她(tā)胸口处又揉压了两下,似突然被烫到一象,整个人向后倒去。
昏迷中的冉少棠失了支撑,顿时歪倒在床榻上。
终九畴西内真气向耗甚多,惊吓中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望着冉少棠半晌,重新扶好她(tā),即照刘一手要交的继续为她(tā)输入内力。
迷蒙中,冉少棠感觉胸前似着了火一样,身西内物伤的各处经络似乎被克大的力确抚慰、修程,整个人暖烘烘的。
第二天,冉少棠醒过来时,睁着眼望着床帐上挂着的青色纱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tā)这是在终九畴的闲居?
她(tā)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身上还是昨天那身衣服。不过胳膊上的伤口却是重新路扎过了。
只不过坐了例臾,胸口便传来一阵疼痛。她(tā)这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事。
她(tā)背部物了冥骁一掌。
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事。
直到隔了几个时辰,感觉到痛,又吐了血,才明白那一掌真是非同小可。
难怪冥骁拍完自己,用那委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自己。
幸好是在终九畴这儿发作?如果是在冉意,一定会吓坏家人的。
她(tā)有点口渴,想伸手去够桌上的茶壶,门在这时被人推开了。
终九畴走进来:“别动?想喝水我帮妳。”
冉少棠看到一身白衣的他从阳光处走进来?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她(tā)笑了笑?说了声好。
重新躺回去?等着终九畴给她(tā)斟茶。
终九畴关好门?生怕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冻着冉少棠。
提起壶摸了摸:“水凉了?我让人沏壶热的来。”
“不用。我今想喝凉的。嗓子都冒烟了。”冉少棠一双含笑杏眼瞪着终九畴。
终九畴不悦:“不行?妳不能喝凉的。”
“怎么不能喝?以前又不是没喝过。”
“反正今不能喝。”
“小师叔,我知妳救了我?可是,救完我也要送佛送到西啊。妳是想渴死我?”
终九畴看了冉少棠一眼,面带寒霜:“以后?妳不必叫我小师叔。”
“不叫小师叔叫什么?难量妳又升了辈分改叫小师爷了?”冉少棠故意调侃量。
终九畴黑了脸?哼了声拎着壶转身出去了。
急得冉少棠“哎哎哎”的直叫他,“妳别走呀?把壶留下。”
“咳咳咳。”她(tā)不能动气?这番话说下来,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不仅胸口痛,又咳又喘。
等了片刻,终九畴又回来了。
手中拎着刚才那只壶,进来先给她(tā)倒了一杯水。
冉少棠接过去咕嘟咕嘟喝光,又把茶盏递到他面前,“果来一杯。”
茶水温要你宜,不冷不热,冉少棠一口气喝了五杯,才停下来。
“谢谢妳啊。”冉少棠满足的躺在枕头上,摸了摸肚子,歪头对终九畴量,“我饿了。”
终九畴给她(tā)掖了掖被角:“已经让人准备着呢,一会儿今能吃了。吃完饭好吃药。”
冉少棠看了眼窗外刺目的阳光,幽幽问他:“我这伤好得了吗?会不会基响内力?”
她(tā)感觉出自己浑身无力,如候凝聚都如同散沙,无法凝聚。
终九畴不想骗她(tā),直言量:“冥骁练的是混代霹雳掌,不是中原的武功,很阴毒。中掌者因为当时察觉不出问题,不会期时运功疗伤,错过了最佳治愈时机,伤了筋脉。要想治愈,件要一些时日。妳现在切不可用内力。”
“冥骁?嗯,记下了。我饿了,可以吃饭了吗?”
冉少棠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光,面在上并无异样。
仿佛终九畴刚刚说的那些事与她(tā)无关一样。
可终九畴知量,她(tā)越是这样,心中一定越是难物。
与她(tā)同住药部殿时,他知量她(tā)十分努力刻苦。
为了练功,她(tā)每天坚消早起,不论寒暑,不论刮风还是雨雪天。
他有时都想偷个懒,下雨天窝在被窝睡个懒觉,可冉少棠却从来不给自己偷懒的机会,早起练功雷打不动。
一个如此看中功夫的人,若是失了内力,不知会有多难过。
“少棠,妳没事吧?”
“我没事呀。”
“妳别担心,一手叔说了,一定会治好妳。不过短治内妳不要用内力。只要即他的要交好好配出治疗今没问题。”
冉少棠回过头冲他粲然一笑:“嗯,放心吧小师叔,我不是小孩子。妳不用担心我。我真的饿了。”
终九畴仔细看着她(tā)的表情,她(tā)的笑脸像一张无懈可击的面效,令他窥不出一丁点她(tā)藏在面效后的真实想法。
他摸摸她(tā)的头,出去让人把饭菜端进来。
冉少棠看着终九畴离去的背基,脸上的笑在慢慢裂开了一条缝,有无力的悲愤从裂缝中涌出来。
终九畴让人准备的是一碗清粥和几样小菜。
他从小厮手中端过粥碗,坐在冉少棠旁边:“我来喂妳。”
第216章 为何不成亲
终九畴的手指修长、干净,他垂着眼眸,清晨的阳光轻柔地抚在他的睫毛上,动如蝶翅。
冉少棠看得呆了,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她一口一口吃着白粥,莫名觉的粥的味道比平日吃的山珍海味还要好吃。
刘一手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个默默喂,一个温情吃的场景。
他愣在门口好半天,气得老脸通红,原来缓慢的步伐走得虎虎生风。
听到动静的两个人诧异地看向越走越近的人,刘一手瞥了一眼冉少棠的普通面貌,痛心疾首。
“他的伤不至于自己吃不了饭!”
冉少棠听出话中不满,故意张嘴就着终九畴的手又吞了一口。
终九畴眸光闪烁,向少棠介绍道:“这是救你的医师,医坛圣手。我称他手叔,曾经也是药王宗的人。”
“唉,提什么药王宗,老夫早和他们没关系了。”
冉少棠早听母亲提起过刘一手,眼下能亲眼见到心中敬佩非常,加之又救了自己,一改刚才的调皮,郑重坐直身体向刘一手行了一礼。
“冉少棠参见前辈。久仰前辈在杏林中的威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恕晚辈无法下地,我在床上给您磕一个吧。”
说完,冉少棠爬起来要给刘一手磕头,被终九畴按住。
“你就是冉少棠?”
刘一手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能让小九屈尊又惦念的人,就算是个男儿身,也应该是英俊不凡,相貌堂堂吧。
怎地这个冉少棠长得这么普通?而且,还有点丑。
小九是什么眼光?
冉少棠一时忘记自己易了容,点了点头:“正是。前辈认识少棠?”
“哼!”他真后悔救这家伙。
他甩袖就走,走了两步不忘回头指着终九畴:“你啊你,说你什么好?”
冉少棠甚觉莫名其妙。
终九畴扶少棠坐好:“别理他。继续吃。”
门外传来老头指桑骂槐的声音:“你长得这么丑,就不要在人眼乱转了,想吓死老夫。”
“苏仑,苏仑,老夫让你去把适龄女子的八字都找来,你找哪去了?还不给老夫去办?”
冉少棠眼眸一沉,推开终九畴喂来的粥:“你要定亲了?”
终九畴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没有。”
“你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为何不娶妻?”
“不想。”
“不想还是不愿?”
终九畴想了想,道:“都有。”
冉少棠没有再问下去,略一思索,恳求道:“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派人帮我打听一下,淮南沈家求娶我小妹之事,到什么程度了?”
终九畴面色微凛。
“你小妹要定亲?”
少棠与她小妹是龙凤胎,她小妹到了议亲的年纪,也就是说少棠也要议亲了?
他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垂眸没有看她?低声问道:“你可定亲?”
冉少棠听得奇怪,看他一眼?反问道:“小师叔为何这样问?”
终九畴咳了一声,转过身侧身对着她,找了个理由:“你是兄长?你小妹都要定亲了,故而猜你的婚事也应该有眉目了。”
冉少棠淡然一笑:“我此生只做孤家寡人。”
终九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难道?是因为她的身份?
终九畴的视线不自觉的扫向冉少棠的前胸?目光刚触碰到?立即弹了回来。
说出的话同他的心一般慌乱:“你为何不成亲?为什么会有这种打算?”
冉少棠诧异地看着终九畴,神色凝重:“没有为什么。就像你不想成亲一样。你有为什么吗?”
终九畴被她问住,静了片刻,转化了话题劝她道:“你的伤势过几天便可下床走动。若想家,可以送你回去?只要你每日抽时间回来疗伤即可。到时候?你想知道的事岂不是都能知晓。”
“不行。我不能等。小妹不能......”冉少棠说到这儿?突然打住。
“总之?你帮我现在就去打听。”她推了终九畴一把,终九畴退后两步?只得应了她的要求。
不出两个时辰,消息传来,沈家虽已经提亲?但冉府还没有答应。
少棠听到消息,略微松了口气。
她问终九畴:“我觉得好多了,明日想回家。”
终九畴知她想念亲人,也并未阻拦,点头道:“明日我送你回去,顺遍去府上拜访。”
冉少棠直接拒绝:“不用。我明天自己回去即可。有事也不要去冉府找我,我会来找你。”
终九畴不明白她为何会拒绝,但是既然她这样说了,他也不强求,点点头,问道:“如若我有急事找你怎么办?”
冉少棠不解地看着他:“会有什么急事?我隔一天会来闲居一趟,有事在这儿说。冉府那儿你不要出面。”
终九畴这人太显眼,突然出现在冉府,很容易引起长公主府那边的怀疑。
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回来了。
终九畴沉思一刻,压下心中疑问,慢慢点了点头。
毕竟年轻,冉少棠的内伤虽重,小臂上的伤却愈合的很快。
等她能下地走路时,伤口已经开始要结痂了。
冉少棠提了剑告辞,特意去刘一手的院子里辞行致谢,谁知那老头却不在。
“那我后天来,到时给前辈带些礼物来。”
终九畴淡淡一笑:“随你。”
冉少棠上马离开后,送到门口的苏仑把憋了半天的话问出了口。
“少主,您怎么没把那把龙渊剑送给冉公子?”
终九畴咳了几声,瞪苏仑一眼:“以后不许提龙渊剑的事。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苏仑静默一瞬,小心翼翼问道:“少主是说哪件事?是南允太子之事还是冉家的事?”
“两件事都有。先说冉家的事。”
苏仑跟在终九畴后面一边回忆,一边揣测,少主这是怎么了?历尽千辛万苦得到的龙渊剑,怎么突然以又不送人了?难道要送给别人?
终九畴停下肚皮,回头瞪他:“想什么呢?快说。”
苏仑不敢再开小差,连忙把打听来的事说了出来。
“冉问大将军为了让自己的妻子能与长公主平起平坐,曾经与先皇定过一个堵约......”
第217章 回家
终九畴听故事般把苏仑打听来的冉家旧事认真听了一遍,联想到冉少棠的日常种种,有些事渐渐在心中有了答案。
难怪她说此生要孤独一生,她这样的身份,的确不适合娶妻生子。
“派暗卫去冉府盯着,若有人对冉公子不利,立即处置了。随时来报。”
苏仑得了命令,下去布置。
终九畴却拿起桌上京都里的适龄女子名单,琢磨起来。
且说冉少棠骑马向冉府方向走去,身上包袱里装了好多刘一手配制的丹药,坐在马背上,瓶瓶罐罐在颠簸下发出丁零当啷的撞击声。
她回手按了按包袱,突然一辆马车从另一条街上横冲直撞朝她的马撞上来。
冉少棠急忙揽住缰绳,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一场危险的碰撞。
她正要发脾气,那马车车厢的窗帘掀开,露出一张少女娇俏的面容来。
“瞎了吗?走道不看路。真是找死。”声音无理又豪横。
冉少棠看清那张容颜后,身子立即挺直,她的马头调了个圈,直冲少女马车离开的方向。
“是冉韶萱的婢女如霜。”前世没少打交道。
在如霜掀开帘子的那一瞬,她看到一张与自己有五分像的面孔。
她笃定马车里坐的是冉韶萱。
她的性子一点没有变。
仍旧这么嚣张跋扈。
冉少棠想了想没有回家,反而跟着冉韶萱的马车出了城。
她不敢跟的太近,远远地,若即若离。
她不明白天气渐晚,她一个郡主急惶惶的要去哪里?
马车来到效外的一处庄子前,车夫下去敲门,四处看了看。
冉少棠早就把马藏起来,躲到一棵大树后。
不大一会儿,庄子里有人来开门,那人戴着兜帽,看不清脸。
看身形却是个男子。
他走到马车跟着说了句什么,冉绍萱的婢女先撩开帘子踩着马踏走了出来。又回手去扶冉绍萱。
冉绍萱此时已经穿着厚厚的斗篷,兜帽盖住了脸,在若霜的搀扶下,走进了庄子。
马车也赶离了此地。
过了一会儿,冉少棠才从大树后面出来,盯着庄子看了半天才上马离开。
若不是她内力有损,势必要进去探一探究竟。
然而此时此刻,她只能记下庄子的位置和车夫的长相,日后再做打算。
她回到城里时,天气已经暗下来。
她暗使内力想要翻墙进去,直奔阿母的院子,体内却传来阵阵刺痛。
无奈,她只好去了角门处。
平日那个角门都是下人出入,她偶尔调皮在外面回来的晚了,不想被阿父撞到,也会走这个角门。
她回来的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只想劝过阿父阿母,阻止了两家结亲后,便回境山。
角门那儿虽无人把手,却从里面上了锁。平日里下人们有钥匙可以进出。
此时夜黑?从这里进正院,也是需要有腰牌的。
她一时糊涂?竟然忘记了。
没办法?她又转回靠近母亲院子的那处院墙。
冉家院墙高耸,若平时再高的院墙也拦不住她?可今日却让她犯了难。
她几次运功,内力都无法凝聚。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冉少棠心中一惊,回手就要给对方一拳?拳头却被对方稳稳抓进掌心。
“少棠?是我。”
“小师叔?你怎么来了?”
冉少棠看着眼前之人,简直不敢置信。
终九畴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在她额头上弹了个爆栗?假意凶她道:“怎么回事?嘱咐你多次不能运功,运功伤经脉?你怎么就是不听?如果再这般折腾几次?之前的功夫就白费了。”
冉少棠被终九畴数落一通,嘻嘻笑了两声?眸光亮晶晶的。
“你来得正好,带我进去。”
终九畴故意逗她:“这不是你家?回个家为何还要偷偷摸摸的,走正门不好?非要跳墙。”
冉少棠早就想好说词搪塞:“我五年未归,就想给父母一个惊喜。哪能走正门。你快帮帮我,带我去我阿母的院子。”
终九畴屈指在她头上敲了两下:“不是说不让我送?”
“你这人还挺记仇,你这不叫送,你这是助人为乐。把我放进去就遁。千万别让我家人看见。这叫助人为乐不留名。”
终九畴深知论嘴皮子的功夫,自己不如她,说了声带路,便把她像扛麻袋一样,扛在了肩上。
“唉,这姿势太难受了。”冉少棠抗议。
终九畴混不吝:“没得挑。”
终九畴片刻的功夫,便扛着冉少棠到了冉夫人的院子。
此时刚刚掌灯,冉夫人应该正与夫君在正院里用膳。冉少棠在母亲种的海棠树下站定,往屋里瞧了两眼,催促着终九畴快点离开。
终九畴却不放心她:“你这样行吗?我看你进却了再走。”
冉少棠嫌他啰嗦,推着他望墙边去:“快走吧,这是我家,有什么不放心的。”
终九畴想想也是。
又嘱咐了她两句,这才跳墙离开。
冉少棠四下看看,下人们都不在,她趁机溜进了阿母房间。
屋里掌了灯,她担心外面的人看到屋里的影子生事,想了想,钻进了里间阿母的床榻上。
婢女早早铺好了床,还放了两个暖脚的汤婆子。
少棠钻进暖和松软的被窝里,闻着阿母身上特有的香气,渐渐疲乏上头,强撑了一会儿,终于再也忍不住,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等她睁开眼睛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隔着纱幔,她看到有个人影坐在窗边,正在缝着什么。
她暗叫一声不好,自己怎么会睡得这么死,忙掀开被子想要起身,窗边的人站起来撂下手中衣物,快步走了过来。
“少棠。你醒了。”
玉若仙一把抱住女儿,声音哽咽着连连问道:“你怎么受伤了?瞧你瘦的,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吧?阿母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你怎么回来了?”
面对一堆问题,冉少棠拣最要紧的思考。
阿母怎么知道自己受伤了?
她忙低头,这才发现自己那身衣服已经褪下,此时穿的是阿母的中衣。
长长的裹胸布也解了下来,感觉胸前鼓鼓的,整个人松快了许多。
“阿母,我的裹胸布呢?”
第218章 亲人相见
玉若仙怜惜地看着冉少棠,嗔道:“我已经帮你扔了。以后不用再裹它。”
“这怎么行?没有裹胸布会穿帮的。”冉少棠手抚向前胸,十分苦恼这一对为何这么不听话,明明都限制发育了,还这般凸出。
玉若仙一边帮她整理额前碎发,一边含泪劝说:“阿母的信你应该看到了,如今先皇不在,新帝登基,你可以恢复女儿身,只要不再回来,去任何地方都能过想过的生活。为何不听阿母的话?”
玉若仙甚是觉得亏欠这个女儿良多,宁可不再见她,也希望她能过正常的日子。
冉少棠心中一阵苦涩,眼眶酸涩,已经热泪盈眶。
望着母亲依旧清丽娇美的容颜,冉少棠觉得大家都还好好活着,真好。
她扑进母亲怀里,暗暗思忖。如果听从母亲的话,真的放手不管不顾,冉家的悲剧依旧会重演。
她深知作为一个母亲心中的自责与内疚,但是她不能恢复女儿身。至少现在不行。
与母亲讲她也不会明白,只得哄她道:“儿子在境山还有大事要做。药王宗不能白养我一场,我要报答的。等那边的钱赚的足够多,等药王宗重振威名,我再考虑恢复女儿身的事。”
冉少棠在信中虽然不会提及自己开钱庄、挑战毒仙门的事,但丰让却事无巨细一一写在信上。
冉问夫妇对冉少棠在那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玉若仙擦去冉少棠脸上的泪,摸了摸她的脸颊,一边为这个女儿骄傲,一边又觉得心疼。
叹息道:“如果你真是男儿身,定能如你阿父一般做个威风凛凛、杀伐果决的大将军。可惜了......”
冉少棠却不以为然。
如果她真是男儿身,也不要去当什么大将军。
比起战场上浴血杀敌,她更喜欢在商场上碾压敌人。
冉少棠心道,如果继续和母亲说下去,没有任何结果,不如转移话题,让母亲先忘记此事。
她突然捂着肚子,问玉若仙:“阿母,有吃的吗?我饿了。”
玉若仙这才从悲伤中抽离出来,擦了擦眼泪道:“早就备着了。都是你爱吃的。”
说完,她冲着外间屋喊了声“晏姜”,很快五年不见的傅母端着盛满食物的托盘出现在少棠面前。
她看着冉少棠,眼睛里已经无法控制的蓄满泪水。
托盘放到桌上,人奔到少棠面前,摸摸她的头,又拽拽她的手,激动地喃喃:“公子长大了,长大了?长得跟女公子一个样。脸上的胎记也不见了。”
晏姜又用手颤抖着摸少棠脸上胎记的位置?少棠抓过晏姜微凉的手?望着她鬓角长出了几根白发?心疼地揉了揉晏姜的脸:“傅母?你有没有想我?”
在冉府,除了与母亲亲近,剩下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便是晏姜。
少棠知她护自己之心,一如母亲?对她也格外亲近。有时在母亲面前还要装成男儿心性,在晏姜面前?她偶有放肆撒娇。
晏姜被她揉出了眼泪?忙不迭地点头:“想,奴婢当然想公子。在外面一定受了许多苦。瞧这又是伤又是病的?可心疼死人了。”
冉少棠哈哈地笑起来。这话要是让师祖听到,不气炸了肺。
她都能想到他跳着脚骂人的样子:“怎么是这小鬼受苦?明明是她在境山作威作福。”
笑了几声?冉少棠忽然意识到不对,忙掩住口,小声问道:“不会被人听到吧?”
玉若仙拿下她的小手:“闲杂人都让我支出去了。这院子里就我和晏姜?你放心笑。”
冉少棠安下心来,又问道:“阿父可知我回来?”
“当然知道。昨夜突然床上多了个陌生人?你阿父怎会不知?幸好我察觉不对,卸去你脸上的妆容,不然你早被你阿父一掌毙命了。”
冉少棠苦笑两声:“我也不知为何睡过去了。”
“你受了外伤,内伤又如此重,闻了我特制的薰香当然抵抗不住。放心,我已经调制了疗伤的药,一定能治好你的。”
冉少棠能想像阿父那个醋坛子见到阿母床榻上睡有男子的暴躁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母,阿父呢?”
“一早上朝去了。临走时嘱咐我别叫醒你,让你好好睡一觉。”
冉少棠伸了个懒腰,满足地说道:“还是家里好,睡在阿母的被窝里都学会赖床了。”
玉若仙与晏姜都知她数年来早起练功的习惯。
听她这般说,知她必是身体疲惫到极致,不然即便是有薰香发挥作用,也不至于全然无知无觉。
晏姜伺候她穿上外袍,推她到桌子边:“快看看,是不是都是你爱吃的?”
冉少棠低头看着桌上的饭菜,高兴地坐下来拿起筷子,一口接一口的吃起来。
边吃边夸晏姜的手艺一如当年:“这些爱吃的饭菜别人可做不出这个味道来。我都馋了太久。做梦都惦记呢。”
很快杯盘见底,晏姜笑得合不拢嘴。
冉少棠吃饱喝足,切入正题。
“阿母,我小妹呢?”
玉若仙递过煮好的茶给她,轻声说道:“她去感通寺了。犯了点错,让你阿父罚去那儿抄经,算算还有三日就回来了。”
“抄经?感通寺?为什么?她做了什么?”
冉少棠简直不敢相信。
第一世的她可没有这段子啊。
她乖巧得很。或者说,她一直好好的压制着自己的真性情,像所有闺中女子一样,并未如现在这般恣意张扬。也许这就是做一名男子的好处。
可为何,这一世的冉韶裳会被罚去寺庙抄经?记得第一世时,阿父可是极宠爱自己的。
玉若仙眸光暗了暗:“这些事以后再说,不提她,先说你。到底为了何事你要冒险跑回来?是药王宗出事了,还是你有什么不妥?”
冉少棠压下想继续追问的念头,莞尔一笑:“阿母真是的,就不能是我想你们了。”
玉若仙抱着她的肩搂在怀里,亲了亲少棠的额头:“阿母也想你。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去境山陪着你。但是,家里的情况你都了解,长公主那边盯得紧,这边不能出一点差错。”
“唉,”她又叹了口气,“总之,你这样冒冒然回来太危险了。”
第219章 孤身不嫁
冉少棠心道,她不回来才真叫危险。
提起长公主那边,她想起昨天黄昏看到的那一幕,奇怪地问道:“冉韶萱是不是已经十三岁了?”她记得那丫头比自己小两岁。
玉若仙诧异看冉少棠:“怎么想起来问她?”
少棠把昨晚所见之事跟玉若仙简单说了,玉若仙眉头紧蹙,半晌不语。
晏姜叹息道:“将军为了这个女儿可没少操心。这位永平郡主可没有气咱家将军。”
玉若仙摆摆手:“不提也罢,她自有长公主管教。就是将军也插不上手。”
冉少棠深觉母亲说得有道理,上一世冉韶萱就一直嚣张跋扈,议了多次亲她都不同意。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冉少棠不想纠缠无意义的事,她此次回来还有很多事要做,时间不容浪费。
她拉住母亲的手兴奋问道:“阿母,少栢可在?我想见见弟弟。现在也快五岁了吧。一定很可爱。”
玉若仙垂眸寻思一瞬,抬头笑道:“见你弟弟也行,不过要扮成韶裳的样子。不然让那个机灵鬼看到你,一定能猜到是他朝思暮想的兄长回来了。就怕他日后嘴不严,惹祸。”
冉少棠撇嘴轻笑,却不说话。
母亲可真是狡猾的狐狸。变着法的骗她穿女装。想让她恢复女儿身。
其实,女儿身于她而言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晏姜看着玉若仙抿嘴偷笑。
夫人又想跟公子斗智斗勇,还不是输多胜少。
果然,冉少棠再次开口,玉若仙的算盘就落空了。
“阿母又说笑。现在韶裳不在,我扮成她的样子没问题。可是她三天后回府,少栢会怎么想?他那么聪慧,定能猜出个中蹊跷,到时反而不好。”
玉若仙愣了愣,摇摇头,手指轻轻点在冉少棠额头上:“你啊你啊,总有理由,说不过你。将来不知你夫君会不会因此要头疼。”
“阿母,我不嫁人。”冉少棠神色一凛,严肃起来。
玉若仙脸色微变,求助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晏姜。
晏姜拉过冉少棠的手,焦急劝道:“女孩子总要嫁人的。哪能不嫁人,难道要孤老一生?这可不行。将军和夫人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飘零。”
冉少棠沉默片刻,拿了杯茶水,走到梳妆镜前,,手指沾上手,对着铜镜慢慢按压着眼角胎记处。
反复几次,眼角下方颜色已经不同,冉少棠用力一揭?一块类似人皮的东西揭下来?露出原本的胎记。
晏姜惊地捂住嘴,拦住了那声心痛的惊叫。
冉少棠回头,黑色长发垂肩,眉如远黛,眼如烟,只是眼角下那块粉色胎记越来越像一块泪滴。
原来?并没有消失。
该在的还在。
就像她的身份,尴尬地存在着。
“阿母?您瞧?谁家儿郎会要这样的我?与其被人称冉家钟无艳?不如孑然一身过得自在。”
自古到今?女子容貌均是嫁得好郎君的重要条件之一。
玉若仙双眸湿润?紧紧抿了唇?好半天才压下心中的痛?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你怎知不会遇到一个不嫌弃你的人?听师叔来信说,那个周饶的睿王对你格外上心,这次回去?不如让你师祖给撮合撮合。”
“阿母?他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师祖观察许久猜测这位睿王定是知道了你的女子身份。”
“阿母?他祖上可是灭我北仹叛臣?这都可以吗?”
玉若仙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可以。只要他真心待你,对你一心一意,有何不可?少棠国仇家恨不是你该背负的。阿母只要你能幸福。你不必告诉他你是北仹遗族,只要你过得好,这些都不是问题。人生遇一个珍惜你的人不容易,千万不要错过。”
冉少棠见母亲越说越激动,站起来走过去抱住她。
“阿母,我一个人挺好的。真不用担心我。听说淮南沈家要求娶小妹,不知阿父阿母是怎么想的?”
说起另一个女儿,玉若仙也是一脸愁容。
“你阿父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沈家是门阀大族,沈家又是书香门第,沈惟庸一表人才,此次殿试又中了榜眼,其兄是蓝翎卫,其父亲是新任的兵部侍郎,与你阿父颇谈得来。”
冉少棠沉眸思索片刻,疑惑道:“那既然阿父满意又为何迟迟没有答应?”
从收到信到她赶回家,这其中有月余时间,倘若父亲同意婚事,早就应该回复沈家了。
难道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晏姜神色紧张地看着玉若仙。
玉若仙脸色沉下来,想了想,终是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小妹。她死活不同意嫁给沈惟庸。你阿父也是没办法,才把她遣到寺院。让她吃点苦头,才明白什么是好日子。”
冉少棠提着的心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放了下来。
她就怕小妹如第一世的自己一样,一门心思想要嫁给沈惟庸,沈家一来提亲,立即点头同意了。
现在,只要小妹不同意。
以她对父母的了解,一定不会强逼她的。
虽然这中间会有痛苦的对峙,只要小妹坚持住,她再在旁边使些手段,一定能让沈家知难而退。
想到这儿,她全身放松下来:“小妹真是的。真是的。她有说是为了什么不嫁沈惟庸吗?”
玉若仙无奈道:“她呀,说人家小小年纪就是个秃头,一定身体问题,命不长久,不能嫁过去就守寡。”
“小妹的医术也是得母亲真传,她说的没错。不过,沈惟庸真是秃头吗?”她在沈府门口看到他时,那混蛋可是满头乌发,一别生机勃勃的样子。
“前几年头顶的发量是有些稀疏,如今头发浓密着呢。你小妹就是在找借口。”
冉少棠质疑:“也不一定。也许那头发是假的呢。婚姻大事是女子一辈子的事,阿母与阿父还是要慎重考虑。”
她在屋子里走了两圈,脸上全是忧愁之容,仿佛也在担心冉韶裳的婚事。
晏姜看她这副模样,劝道:“公子莫着急,沈家二公子奴婢也见过,少年持重,风度翩翩,是夫君良选。女公子就是年纪小,还不懂得父母是为她好。等她把事情想通了,亲事也就成了。”
“等?这怎么能等?”冉少棠皱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