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会前准备
正当终九畴犹豫时,一直极力克制着疼痛不想呻吟出声的仇无病突然开口。
“姓终的,你打算怎么做?”
他这声姓终的,没叫动冉少棠,倒把终九畴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毕竟,他才是那个真正姓终的。
冉少棠意味深长地看了终九畴一眼,极为耐心的蹲下身一只手挑起仇无病的下颌,故意说道:“问我打算怎么做?还用问吗?当然是先把你毒倒的那几位杏林各派的掌门人救上一救。然后再把大会开了。”
仇无病听她话中意思,似乎有人中毒。还误会是他下的毒。他着急的想要辩白,气血攻心,咳嗽了几声:“胡说,我根本没有用毒。你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怎么会用毒?即便用毒,也不是现在。”
冉少棠听仇无病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思索着他话中真假。
终九畴补上一句:“你说没用毒就没用?我一进花厅就闻到味道不对。若不是谨慎,早就中毒倒在地上。如果你不是想害我们,为何要把大家分开?”
仇无病脸色更加苍白:“之所以每个门派一个花厅休息,确是我有私心,不想大家在未召开大会前过多接触。至于用毒那是绝不可能。也没有必要。”
面对仇无病的死不承认,终九畴回到花厅拿来香炉递到他面前:“证据在此,你还想狡辩。”
仇无病看到已经被茶水泡过的香片,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果然是他们毒仙门的毒香。但此物他并不屑于用,擅于用此毒的另有其人。
他叫了两声“王安”,无人应答。
歪倒在地的门人哽咽道:“王安死了。”
仇无病向那几具尸体看去,无奈闭了闭眼,又问地上答话的人:“骨护法近日可有回来?”
那人沉默了一瞬,回道:“前几日见过,不过好像又离开了。”
仇无病强撑着坐直了身子,望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冉少棠。
冉少棠听到“骨护法”三个字,全身紧绷起来。
她有时做噩梦还会梦到一双枯瘦的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那把贯穿江缙身体的剑,血淋淋的插在江缙身上,她常常大汗淋漓从梦里醒来。
不杀骨万枯,她何以安眠?
“你是想说,毒是骨万枯下的?”她问。
冉少棠何其聪明,仇无病的前言后语一联系起来,立即推测出仇无病想说些什么。
终九畴看不惯少棠放在仇无病下巴上的那只手,拿剑尖轻轻拨开。
冉少棠与仇无病都看向他。
终九畴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地问仇无病:“听说骨万枯在研究药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仇门主竟然也允许他任意妄为?这样的毒仙门如何统领杏林?”
仇无病微眯双眼重新打量着有着江缙面孔的终九畴。
猜测着为何门内机密竟然被他知晓?
冉少棠依旧皮笑肉不笑的,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哗啦啦直响。看来,仇无病这次不止是被她惦记上了,来揭他老底的人大有人在。
仇无病自是不会承认,不待他狡辩,冉少棠及时拦住他。
反正他说的都不会是实话,与其听他在这说谎骗人,不如做些实际的。
“仇门主先别给自己辩白,有没有在研究药人,一会儿搜一搜自见分晓。咱们此刻还是先去外面,估计江湖上各门各派都等急了。仇门主怎么也要给了交待。”
有没有药人她还不清楚吗?
当初那个叫吴言的小话痨,不就是个药人吗?
如果不是自己被及时救了出来,恐怕也跟吴言一样。
苏仑此时带了人与终九畴汇合,冉少棠的人马也随后赶到。
王福与三七已经按着冉少棠的吩咐,一人带队去救其他派门主,一人带队到山门处打开山门,放还没离开的武林人士进来。
用冉少棠的话说,既然要开大会,就开个热闹的。武林、杏林都属于江湖,声讨毒仙门一事,越多人知道越好。
三七不认识江缙,王福却是见过的。
看到终九畴那一刻,王福差点落下泪来。
这不是江医师?他怎么起死回生了?
可是,转瞬,他便明白过来这不是真的江缙。
看冉少棠的态度就知道了。
如果真是江缙再世,她一定不会这般漠然。
冉少棠见王福的神色由激动又变回疑惑,暗自夸了他一句,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王福从终九畴身上收回视线,回她道:“都妥了,人都在广场等着呢。”
三七看了眼地上面无血色的仇无病,又看了眼横七竖八的尸体,轻蔑一笑:“还以为毒仙门有多厉害,原来不堪一击。”
仇无病看到三七,就想到了棺材铺挤兑他们的事,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有人架他站起来,往院外走。
他费力的扭头问冉少棠:“终老板,可否告之在下你真实身份。即便死也要让在下死个明白。”
冉少棠快速地瞥了终九畴一眼,对着仇无病嘿嘿笑了两声:“放心,在你死前一定让你做个明白鬼。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拎了手中的紫青宝剑,对着终九畴说了声“请”,终九畴抱拳客气地笑了笑,两人并排跟在队伍后面。
事情似乎顺利的过了头。
冉少棠总觉得哪里不对。
两班人马押着仇无病与他剩下的人到了早就布置好的广场,下面已经站着不少人。
有好奇心重,一直未走的武林人士。
也有被苏仑驱赶到一处的毒仙门弟子。
噪杂声最大的便是聚在一处的杏林人士。
他们刚刚被救出来,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并不是他们闻不出毒香,而是被毒仙门的人拿刀逼着关进房间里,没有退路。
幸好也都算是神医般的人物,每人都吃了自家配制的抗毒性解药。缓解了部分毒性。
奈何这种毒香威力具大,竟然片刻就失了神智。
如果不是三七出现的及时,恐怕他们几人早就被人控制了。
见到仇无病出现,与之打过交道的医圣门门主盛春秋不满地站出来,指责道:“仇门主,不知你是何意?邀我们来说是商讨杏林盟主事宜,却为何又要下毒?难道平日里行善积德都是假的?”
他也是得了三七授意,才敢这般与仇无病理论。
其实,他早就在月前与仇无病私下会面,已经答应要在杏林大会上投仇无病一票。
只是今天风向突变,他为了自保换了说词。
第162章 杏林大会(一)
台上站着的冉少棠,放眼朝整个广场望去,各个出入口已经被自己人控制住,左边是杏林一干人等,右边是她让三七放进来的武林人士。
中间圈住十几个毒仙门的弟子,个个都挂了彩,像一摊烂泥歪七扭八的糊在地上。
她与远处遥遥相望的秦晓月轻轻颌首确认周边安全,便放下心来。
此时,听到盛春秋的诘问,她纳闷的看向他。
盛春秋是怎么进来的?
医圣门的请柬已经被她“买”过来,按理说盛春秋不可能再弄一张,除非仇无病破例。
她又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娇弱阿仇,小声试探道:“盛春秋是你买通的内应吧?可惜反水了,啧啧啧。”
仇无病无奈地闭上眼,喘了口大气。
其实,除了药王宗的“江缙”与半路杀出来的这个终九棠,其他门派早就事先打点好,达成了统一。
所谓杏林大会,只不过是把桌子底下的交易放到阳光下晒一晒,要的就是个名正言顺的过场。
谁知,他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到头来竟然被搅的面目全非。
肋下的伤口虽然已经麻木,但体内的毒药却在血液中慢慢游走着,随时提醒他不能轻举妄动。
此时,若是骨万枯或者马恒远在,局势有可能扳回来。
也不知这二人在该出现的时候滚到哪去了?
苏仑带着早就埋伏好的人马,把毒仙门的上百名弟子拘在一处,着人看管着。
终九畴看苏仑从后院里大摇大摆的走上来,递了个他能看懂的眼神过去。
苏仑几步迈上台子,上前悄声附耳:“放心,手叔给的软骨散都派上用场了。有弟兄们看着,出不了乱子。”
终九畴满意的点头,目光又转向冉少棠。
也不知她到底想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冉少棠试探仇无病的那句话抛出去后,仔细揣摩着他的神态,估摸着自己多半是猜对了。
既然台上台下都是一丘之貉,她也就不必做什么铺垫,直接省略了寒暄,袖中弩箭顶上仇无病的后腰,命令他。
“阿仇啊,人都到齐了,开始你的表演吧。”
仇无病被抵的肉疼,嘴上却强硬的很::“大局都握在你手中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有。你之前怎么打算的,现在就怎么说。不然你请来的那几位托儿不得失望而归。”冉少棠说到这儿,突然想请柬上最有吸引办的那句话。
她手上的力道大了几分,问仇无病:“不是说好了来参加的人都有黑水翠雀的解药吗?药呢?”
“你中了我的黑水翠雀仍旧活的好好的,你应该不稀罕解药吧?”
“少废话。你是乖乖地交出来,还是等我派人去搜?两种选择可对应不同的待遇,你自己想好了再选。”
冉少棠敢来掀他的摊子,手中自是备了解药。每个跟她同来的属下也一人发了一颗,以备不测。
但眼下突然冒出的“江缙”让她有些嘀咕,不知他有没有解药。
听到这个话题,终九畴终于来了兴趣,插话道:“在下让人去搜,顺便找找暗室里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冉少棠听他语气,便知他没有黑水翠雀的解药,心中不由生怒。
这是闹着玩的事嘛,没想好退路就敢硬闯毒仙门,简直不知所谓。
她狠狠瞪了终九畴一眼,倒把终九畴瞪的莫名其妙。
难道这话有错?
仇无病慢慢从怀里摸索出一个黑瓷瓶,递给冉少棠。
“不必费劲了。解药都在这里。”
冉少棠接过,拔开瓶塞放在鼻尖闻了闻,把药扔给了终九畴。
终九畴接住瓷瓶,诧异问冉少棠:“给我了?”
“给你了。”
“你不用?”
“你更有用。”
终九畴想了想,收进怀里。
仇无病心内一片死灰,只恨没有脱身之计。
只得按着冉少棠的要求,强撑着开口。
底下已经犹如街市般喧闹,说什么的都有,到处充斥着乱哄哄的吵闹声。
武林人只是好奇,而杏林几派却有些惶惶不安。
他们逼不得已答应了仇无病的要求,自知理亏,又斗不过人家。
此时看到台上台下的形势,显然毒仙门已经被最近风生水起的棺材铺终老板给控制了。
虽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却知她很有钱。
杏林靠行医想实现大富大贵并不是易事。
即便有皇亲贵胄或门阀大家来求医,也是一锤子买卖,要养的人太多,只够维持。再加上近几十年毒仙门处处打压行医者,同行之间也有竞争,导致杏林行业颇不景气。
此次杏林大会,不仅是因为毒仙门的威胁,也是因为几大门派想联手在九州做大做强,统一起来占有一席之地。
仇无病顾忌着武林人在,捡着能说的,讲了几句,下面有人发起牢骚。
杏林现在一年不如一年。
有的人有妙手回春之术,那是千金难求一诊。
而大多数医者都不具备天赋,只能做到小富即安,或勉强糊口。
大家逐渐明白一个道理,只有杏林团结起来才能向好的方向发展。
所以,大家同意推选一个盟主出来,带领大家在治病救人的前提下,也能让家人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九州大陆数年没有争战,百姓进入休养生息的阶段,追求殷实富足的生活,乃人之常情。
冉少棠不仅不反对,而且十分支持。
说到关键处,仇无病住了口。
原计划是他要借此上位。
可现在他是人家刀板上的鱼,只得让贤了。
冉少棠瞧着下面的气氛已经烘托的差不多了,有不知死的毒仙门弟子竟然开口高喊请仇无病做上盟主之位。
几大武林门派暗暗在下面交换意见。
“怎么选盟主不需要比试一下?”
“咱们选武林盟主都是要打上几天几宿,战上几百回合,胜者上。杏林不应该比个医术吗?”
有人好意劝道:“这是他们杏林的事,咱们还是别乱讲话。再说比什么医术?现在毒仙门的医术独霸天下,谁敢与之争锋。”
“我看未必。药王宗百年基业,几代神医皆出自药王宗,江湖地位有目共睹。虽不算号令杏林,也是众望所归,难道他们甘于让位?”
此时,一个相貌俊俏的妙龄少女“哼”了一声,说出众人都不敢说出来的一个事实。
“医术再高又怎么样?破解不了黑水翠雀,还不是要对毒仙门俯首称臣。”
第163章 杏林大会(二)
“相葉,不许乱说。”叫相葉的少女身侧站着的少年,沉着脸呵斥了一声。
少女不以为然冲着少年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反驳道:“我才没乱说。这是江湖评谈上说的。”
说完,似在生气刚才他吼了她,转过身不再搭理他。
少年郭侠拿自己这个未婚妻没有办法,只得安抚道:“江湖评谈上说的不一定都对。再说了,师父让咱们来是长些见识,可不是来惹事的。你是不是忘记了禍从口出的道理?”
提到师父,相葉立即变得老实了。
哼了一声,算是认同了郭侠的说法。视线越过众人向台上看去。
一位白胡子老者叹了口气,在后面嘀咕道:“小姑娘说的其实没错。毒仙门这些年靠着黑水翠雀横行霸道,实在是武林大患。若是有人能研制出解药就好了。”
郭侠回头瞪那老者一眼,牵过相葉的手,不许她再乱搭话。
而台上的仇无病讲完一通大道理后,不知想到什么,竟然又大声补了一句:“毒药用好了也能救人。虽然我门派以用毒见长,但同样也肩负治病救人的职责。重振杏林威风任重道远,毒仙门愿义不容辞担此重任。”
下面人听完一片哗然。
相葉嘲笑道:“这个仇无病还真是不怕死。命门都让人掐住了,还敢这般嚣张。”
站在她后面的老者笑道:“兴许只是一时,只要找到发挥黑水翠雀的机会,反败为胜很容易。”
相葉回头好奇地看那老者一眼:“老人家似乎很想毒仙门能赢?”
老者笑了笑:“非也非也。杏林中的恩怨,咱们武林中人看看热闹就罢了,谁输谁赢没多大关系。只不过老朽佩服仇当家的这般精神。”
郭侠扳过相葉的肩膀,扭头瞪着那老者:“这位大侠还是少说为妙。万一毒仙门赢了,江湖上可就不太平了。”
不知其他武林人士如何想的,他却早就听出毒仙门有一统江湖的野心。
若真的让仇无病得手,江湖必定腥风血雨。
一个人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时时防备着别人用毒害自己。
这也是他师父忌惮毒仙门之处。
眼前的老头不是没看清时事,就是有意向毒仙门示好。
这种人还是躲得远远的,省得招惹上是非。
郭侠说完,拉着相葉的手向另一边走去,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台上的冉少棠与终九畴互看一眼,两人默契的让仇无病闭上了嘴。
冉少棠看了人群中的秦晓月一眼,秦晓月明白小公子是在示意自己该上场了。
她正要把人带上去,突然台上江缙旁边的男子开口说道:“毒仙门想担杏林盟主的重任,可要看看有无那个德行?盟主一职不是红果插个棍就能干的。”
终九畴不知苏仑哪学来的俏皮话,唇角溢出一丝笑意。
仇无病被气的够呛,不顾抵在腰上的凶器,质问道:“你这是何意?毒仙门一直致力于仁心仁术,在昭亭百姓间颇有声望,如何不配竞争盟主一职?”
苏仑连连冷笑:“仁心仁术?还颇有声望?我看你们是亏心事做多了,想要弥补吧。只不过是欲盖弥彰。来人,把他们害人的证据带上来。”
只听后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还有锁链拖地的哗啦声。
仇无病脸上越加惨白。
却见十名黑衣男子架着五个形状不一的怪人走上前台。
仇无病扫了那五人一眼,转过头不再说话。
看来毒仙门真是大势已去。
藏的如此隐蔽的密室都被他们发现了。
那些守门的弟子竟然没有挡住他们。
也怪他,因为担心他们乱用毒药,引起内乱,黑水翠雀始终掌握在他手中,少有人有资格使用。
如若不是自己管得严,也许这十人根本不是弟子们的对手。
可惜他现在被人控制,毒药也被终九棠搜走,回击无力。
那五怪人有的面黄肌瘦,身材瘦小,有的体壮如牛,头顶斑秃。
还有的长了一身的癞疮,脸上顶着的全是脓胞。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
这五人表情呆滞,目光涣散,若不是被人架着,根本连路都不走了。
冉少棠虽预感到被带上来的可能是药人,却没想到会长成这般模样。与以前见过的吴言相比,简直太恐怖了。
台下人见了均感到惊诧。
“这是什么?怪物吗?”
苏仑摆手让人们安静先听他说。
“他们不是怪物,是活生生的人。和我们一样的人。他们是被毒仙门抓来做实验的百姓,或者也有个别人是江湖上曾经叱诧风云的武林人士。不过,到了毒仙门,他们什么也不是。就只有一种身份,药人。”
他这番话说完,底下沸腾的如开了锅。
盛春秋和其他门派的几位门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得说不出话来。
所谓药人,不过是试毒工具。
与其说是药人,不如叫毒人。
想不到毒仙门竟然比想像中的还要狠毒没有人性。
相葉与郭侠此刻离台上较近,当她看清那个满脸脓包的人,脸上还淌着黄色的脓水时,忍不住叫出声,转而弯下腰干呕起来。
郭侠一边把她轻抚后背,一边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水囊递给她。
“叫你别靠这么近,你偏不听。吓着了吧。走,咱们站远点。”郭侠见她好转,拖着她走到偏僻处。
相葉又忍着内心的翻腾向台上看了一眼,小声问道:“师弟不会在里面吧?”
小师弟虽然失踪有半年之久,但她此刻一点不希望在这群人里识出他来。
郭侠劝道:“不会。小师弟这么机灵,一定是贪玩到处游历去了,不会被他们捉来当药人的。你别胡思乱想。”
他虽然这般劝自己的未婚妻,却忍不住向台上又看了几眼。
可惜台上那五人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苏仑眼见台下人们群情激愤,继续说道:“这五人是可以出来见人的,密室里还有好多人已经被他们折磨的奄奄一息。有的人根本都不能算是人,泡在毒药桶里等死......”苏仑故意顿了一下,突然放高了音调,“这些可怜的药人说不定就有你认识的人。你们说毒仙门的所作所为,是仁心仁术吗?”
第164章 杏林大会(三)
“你们说这样的毒仙门何德何能统领杏林?你们愿意让这样的门主来做杏林盟主?大家不怕有一天自己被人当做工具去试毒,弄成他们这副生不如死的样子?”
苏仑指着五个意识不清的药人,几声慷慨激昂的连环追问,问得下面众人都是一阵恶寒。
同时,也激起了他们的反抗之心。
盛春秋心中如巨石投湖,激起千层浪。
这样的人的确不适合在杏林当领袖。
他想起失踪多日的吴维,说不定也已经成了他们的药人。
此刻,虽是群情激愤,但他不能随便表态。
据他所知,右护法骨万枯才是毒仙门最狠辣之人。
今日没见到他,说不定这家伙就在暗处等着反击。
盛春秋低着头左右看了看,突然瞧见角落里有两人穿着斗篷,脸遮在里面,看不清容颜。
他总觉得那斗篷下面射过来的目光让人如芒在背。
再去看向那边时,那两个人却不见了。
盛春秋心内打鼓之时,台上的仇无病突然发了疯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所谓的证据就是这几个药人?简直就是笑话。你们可以问问毒仙门弟子,这事是我这个门主所为吗?”
下面有几个弟子大声附和:“这是右护法的药人,与我们门主无关。”
“门主一直在阻止右护法,只不过右护法一意孤行,还差点与门主闹翻。”
冉少棠听完,特意朝那几个毒仙门弟子看了几眼。这几人显然已经恢复了精力,而且还能红口白牙为仇无病洗白。
她反问那几人:“一个连自己门下之人都管束不好的门主,有何本事当盟主?不是他干的就可以推卸责任?做为门主的担当呢?他不杀伯仁却因他而死,他知道骨万枯拿无辜的百姓当实验品而不阻止就是与凶手同罪。”
冉少棠这几句话,铿锵有力,立即扭转了想要为仇无病洗白的局面。
仇无病捂着伤口冷眼看着冉少棠:“既然终老板认定了仇某有罪,那还说什么?成王败寇,你杀了在下便是。”
他脖子一梗,似乎要撞向她手中的剑。
冉少棠不待让开,终九畴已然出手出脚踩在他的背上。
“谁让你乱动的。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你了。你的罪行何止这一点。小棠,该你了。”
终九畴早知她收集了很多毒仙门的罪行,他一早打算好,抛砖引玉后,再由少棠主持公道,在江湖扬威。
冉少棠神色微微一动,面露疑惑,也就转瞬便恢复如常,朝着秦晓月的方向看去。
秦晓月在人群中突然扬手,手中拿着一沓写满字的黄纸,高呼道:“各位,毒仙门这些年坏事做尽,可不只是制作药人这一桩事。他们为了给自己的医馆招揽生意,经常干些下三滥的勾当,先找到目标趁其不备给人下毒,再把人送去他们的医馆救治。这些就是我们收集来的证据,大家都可以看一看。”
秦晓月把手中的黄纸撒向场中,在场的人纷纷捡起来仔细阅读,心中对毒仙门的恶毒更见识了几分。
毒仙门弟子不知死的反驳道:“我们又没收人家的钱。”
秦晓月三两步走上前,一脚踹上去:“那你让我试一试,先把你毒个半死,再把你治好,我也不收你钱。你觉得可以吗?”
那弟子正是在山门处拦终九畴的大肚子弟子,一向桀骜,被秦晓月踹过一脚十分不服气,爬起来叫嚣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本事把解药给我,咱们两个单打独斗。”
秦晓月冷哼一声,又连踹了两脚:“你没那个资格。”
大肚子弟子身上白衣已经变成灰色,他还算有种,打成这般都不肯服气,继续不怕死的嚷道:“一张纸算什么证据,空口无凭,想怎么捏造就怎么捏造呗。”
“我这个证据够不够?”
有人拨开人群,走到秦晓月身边,摘掉罩在脸上的斗篷,一张中年男人病愈后苍白无血色的面容露了出来。
盛春秋最先反应过来,本来就离得近,他几步上前抓住了吴维的胳膊,失声问道:“吴师弟,你没死?你还活着?太好了,这些日子我们到处找你,你去哪了?”
吴维平日不喜盛春秋做事风格,两人之间多有龃龉,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团结和睦的。
他拍拍盛春秋的手,说了句“让门主操心了”,便转向台上冉少棠等人。
“我是吴维,医圣门的。大家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的,今日我之所以站在这儿,幸亏得终掌门所救。否则早就在乱葬岗变成一堆腐肉,成为孤魂野鬼。”
神农派掌门左岩熹认识吴维,也知他于前些日子突然失踪。有传言是被毒仙门所害,今日一见,可能传言不假。
他向盛春秋打了个眼色。盛春秋从激动的情绪中渐渐冷静下来,站到了吴维身侧。
吴维声音发颤,想起那日遭遇仍旧有些后怕,他定定神继续说道:“毒仙门为了在昭亭百姓中混个好名声,不惜用各下三滥的手段挤兑我们几家医馆。挤兑不过,就对我们下毒手。”
“就因为我没有听从毒仙门左护法马恒远的建议,把病人介绍给他们,他们竟然趁我不备对我下毒,扔到了乱葬岗。若不是终掌柜路过救下吴某,我早就到了阴曹地府。今日老天还留我一命,就是为了向大家揭穿毒仙门丑恶的嘴脸。”
“不仅让在场的各位知晓,我还要告之全昭亭,全九州,毒仙门不属于杏林,没资格当杏林盟主。”
秦晓月趁机又补充道:“毒仙门不仅杀害无辜百姓与杏林中人,他们连武林中的门派也不放过。你们看这位小哥,就是深受其害,虽然得救,却因为救治的太晚,毒素沉淀到体内,现在都变成了哑巴。”
说完,她回身手快的拉下身后身披黑色斗篷的另一个人。
那人挣扎了一下,还是抬起了头。
站在台上的终九畴看清那人容貌,差点唤出声来。
“宋敖?”苏仑没忍住,低呼出声。
第165章 杏林大会(四)
这一声“宋敖”别人听没听到倒不打紧,关键是入了冉少棠的耳朵里。
她垂眸思索一瞬,看来这个“闷葫芦”与终九畴他们认识。难道东察族人渗入到修罗宫了?
不知终九畴是否知晓。
她寻思这些时,目光直直盯着终九畴,这个男人的侧颜不像江缙,倒有几分他自己的样子。尤其是紧绷的下颌,线条清晰,让人望之便感觉到他的犀利。
终九畴的视线在宋敖身上轻飘飘扫过,突然扭头看向冉少棠。
冉少棠来不及错目,两人四目相对,终九畴笑眯眯的低声道:“小棠,不如直接把毒仙门一干人等杀光,咱们回境山可好?”
苏仑在心里翻个白眼。
自家主子怕是忘记自己还戴着面具吧?
冉少棠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仇无病一眼。
仇无病苦大仇深的望望终九畴,又恨恨地看冉少棠。
沉声问道:“终老板,临死前,能否让仇某做个明白鬼。我与你到底有何仇怨?你为何要对仇某赶尽杀绝?”
他不提还好,说到痛处,冉少棠茫然地望着终九畴,似乎想在他的人皮面具上回忆与江缙过往。
终九畴不知她是何意,被她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
心道不好。不是自己这个有断袖癖的小师侄,突然转移了喜好,不喜仇无病,改注意自己了吧。
幸好自己这张脸不是自己的。
不然......嗯,不然更麻烦。
“自己做的坏事太多了,都记不起来了吧?”终九畴为了转移注意力狠踢了仇无病一脚。
他多少有些了解,冉少棠恨仇无病,多半是因为江缙之死。
仇无病今日是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天。当然他九岁那年比这个还惨。
他闷哼一声倒地,心中激起一股怒意。
既然要死,那他就多拉几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他打量着冉少棠手中的长剑,又看了眼看守在他身边的护卫,关键时刻夺刀也不错。
台下被掀了斗篷的宋敖紧抿着唇,生气地瞪着秦晓月。
秦晓月才不在乎他的眼神里,是不是在不停的飞刀子出来。
反正他不会说话,就让他当哑巴好了。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台下的杏林与武林人士,围着吴维与宋敖打听中的是何毒?如何中的毒?又是怎么被救活的?
毕竟,这些事说不定日后他们也会遇到,多知道些有备无患。
人群里乱糟糟之际,后院里传来了杀声振天的打斗声。
终九畴立即警觉起来,与苏仑对视一眼,苏仑已经一手按住腰刀,向后院杀去。跟随他上来的十名护卫围在终九畴身边,阵出保护自家主子的阵法。
终九畴却摆手让他们跟着苏伦。
“速去控制住局面。”
冉少棠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对旁边一直安静守候的三七吩咐道:“你带人过去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注意安全。”
“属下还是留在公子身边吧。万一下面有人不老实呢。”三七颇为担心的扫视全场,四处安插的人手均给了无事的回应。
冉少棠心平气和地对三七道:“无妨,这里有晓月和福叔,搞得定。”
三七犹豫片刻,还是带人去了后院。
场下之人听到越杀越猛的刀剑声,纷纷停下议论,齐齐地向后院的方向望去。
仇无病心中暗喜,后院有一条暗道,是山外通向庄子的另一条捷径。这条密道只有门主与左右护法知晓。
看来毒仙门有救了。
不知来的人是马恒远还是骨万枯。
不管是谁,都会改变现在被动的局面。
他暗暗运用内力,想要把毒逼出来自己好做个内应。
谁知冉少棠给他下的毒不运功无事,一运功反而雪上加霜,只觉得心口一痛,他喷出一口血来。
冉少棠冷笑着拿弓弩拍了拍仇无病的肩头,说道:“忘记告诉你了,这药与内力相冲。你可千万别运功。不然不等毒发,自个先经脉断裂而死。是不是太激动了?放心,谁敢来救你,小爷我就让谁立即见阎王。”
仇无病不敢再听她胡言乱语。
因为她每说一句话,他觉得自己的心脉就乱跳几次,已经有崩断之兆。
不过,这一次,冉少棠说的话有点大了。
场下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又是一声。
冉少棠与终九畴同时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那边的人群突然四散开来,露出中间地面上躺着的两具尸体。
而杀人者是个白胡子老头。
已经从干呕中缓过来的相葉看清老者面貌,诧异地去抓郭侠的手。
“大侠你快看,是那个一直和咱们搭话的老头。”
郭侠目光落在老头那只血淋淋的右手上,身体控制不住的热血沸腾。
这是什么怪物,竟然练的黑虎掏心的功夫。
地上死掉的两个人心脏位置突突的向外冒着血,已经救无可救。
徒手就能掏出人的内脏,这老头太可怕了。
幸好他拉着相葉提前离开那个位置,不然遭遇不测的可能就是他与未婚妻。
相葉也看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心中涌起一阵后怕。拉着郭侠的小手又冰又抖。
郭侠另一只手覆上相葉的小手,轻轻拍了拍,安抚道:“别怕,有我在。”说完,他抽出腰间佩刀,挺身站到未婚妻前面。
武林中没有听过有人练此邪功,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一场硬仗要打。
冉少棠认不出那张脸,却认识他的那只手。
枯瘦如鸡爪,又似绑在一起的五只利刃,难怪一掌就要了人命。
“是骨万枯。”冉少棠站在台上,浑身散发着无法抑制的寒气。
这股寒气化成浓浓杀意,跟着血液遍布冉少棠的四肢百骸。
仇无病呵呵笑了两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想不到来救他的竟是骨万枯。
终九畴对于这种出手就掏人肺腑的功夫也没听说过,他直觉此人不好对付,拉住要冲下去杀敌的冉少棠。
“你别动,让我来。”
冉少棠根本不听他的,甩开他的手,飞身冲了下去。
那老头阴恻恻地长啸一声,把手伸向了秦晓月。
第166章 杏林大会(五)
“住手,老畜生。”声音未落,冉少棠手中的紫青宝剑已经横在了秦晓月与骨万枯之间。
秦晓月脸色苍白的唤了声“公子小心”,人自觉退到了几步远。
她知道自己武功低微,除了会些毒术和防身剑术,绝对不是这个丧心病狂的老东西的对手。
她既然帮不上忙,就不能给公子添累赘。
秦晓月暗暗掏出随身毒针,随时准备着给那个老家伙致命一击。
冉少棠的剑挡过骨万枯的一掌后,一招日月同辉横扫过去,同时大吼一声:“闲杂人等都让开。”
刀剑无眼,而且骨万枯没有人性,说不定打着打着就要从旁边抓来个无辜之人来威胁她。
这一声吼,倒提醒了被突发事件惊呆的众人,纷纷向安全地带撤去。
骨万枯有些意外,冉少棠竟轻易下场。
他觉得这个把仇无病踩在脚下的终姓少年,不应该在此刻把剑架到仇无病的脖子上威胁自己吗?
到时候,他多掏几个人的心肺,逼得少年动手抹了仇无病的脖子,省得他日后还要落下个功高盖主、残杀门主的坏名声。
万没想到这少年意气用事,跑下台来。
唉,还是太年轻,没经过事。
骨万枯又瞧她一眼,决定改变计划速战速决。
他不用武器,只一双鬼爪如一对利斧上下翻飞砍劈,倒叫冉少棠一时有些不适应。
可也就是瞬间的功夫,她就找到了与这种疯子拼杀的感觉,直接把破云剑式中最狠最直接的招式使了出来。
过山海、幽篁斩、雨冥冥、木萧萧,她使的招招狠辣不留余地。
几次擦着骨万枯的头皮、脖颈、胸前、双腿扫过,总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他拿鬼手挡了回去。
冉少棠感觉到剑身在碰触到骨万枯的那一刻,都在微微发抖。
不知他是如何练就的这双凶器。
记得五年前,他的那双手还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十几个回合过来,骨万枯深觉眼前的少年不能小觑,若是平时他会多斗上几招,戏耍戏耍,眼下还有正事要做,耽误不得。
冉少棠明显感觉对方的掌风快了起来,同时力道又增加了几分,她求胜心切,一剑“满天浮云”,剑光如掠影从四面八方斩向骨万枯。
这一招,若骨万枯躲开,不论向哪个方向躲,都会受伤。因为冉少棠另一只手中已经握住了弩箭,随时给他致命一击。
然而,骨万枯却如泰山岿然不动,双掌迎向紫青宝剑,就听咔嚓一声,冉少棠觉得小臂一痛,紫青宝剑竟然被骨万枯那双手鬼手堪堪折断,断剑的余力通过剑柄传到冉少棠小臂上,痛得她手一松,丢下了断剑。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惊讶之声。
秦晓月更是担忧的叫出来:“公子小心。”
同时手中毒针暗器飞向骨万枯。意在替自家公子挡住那后续的几招。
冉少棠看着那柄断剑,心中一痛。
这剑可是阿父为了她量身定做的,她一直爱护有加。没想到毁在骨万枯手中。
原来,万物皆有归属竟是这般的感觉。
短暂的震惊之后,她立即重振精神,以一息都不耽误的瞬间抬起持弓弩的左臂,射向眼看就要扑来的骨万枯。
骨万枯以为这招破釜沉舟会让对方短暂失神。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也许就只有这片刻的功夫,对方也会因大意失去先机。
他要的就是这么一瞬。
谁知,出来个捣乱的小丫头。他侧身躲过毒针后面传来哎呀一声,有看热闹的人中招。
秦晓月心道活该,公子刚才都说了,让你躲远点你还不躲远点。
骨万枯刚避开毒针,冉少棠手中的弩箭已经朝他胸口射过来。
他一个后空翻,再次避开,不过那弩箭却擦着他的肩膀而过,还是划破了皮。
他顿觉伤处一阵发麻。感知到有毒,心内恼怒,飞到半空,从上到下双掌朝冉少棠的天灵盖打去。
冉少棠手中没有兵器,硬拼是绝对不可以的。
此时,她去掏右边袖子里藏着的驽箭已经来不及,眼看着骨万枯的那双鬼爪就要向自己抓来。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身影同时挡到她的身前。
“小心。”
“让开。”
骨万枯错过杀她的最佳时机,把怒气发到前来搅局的两人身上。
尤其是拿药王宗请柬进山门的人,他更是不会放过。
冉少棠急忙后退两步,让出打斗的空间来。
这才看清帮自己的人一个是闷嘴葫芦宋敖,一个是易容成江缙的终九畴。
她多看了持刀的宋敖一眼,想不到他功夫竟是上乘。
二对一,一时之间,骨万枯没占到便宜。
冉少棠去看台上的仇无病。担心他趁这个机会跑了。
果然,这家伙不老实,片刻功夫已经退到去后院的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骨万枯的突然出现吸引。
台上已经没人看管住仇无病。
冉少棠一句“得罪”抽出身边立着的一人身上的佩剑,脚尖点地飞也似的冲上后院入口。
秦晓月看着身边愣了一下的人武林人士,灵机一动,喊道:“各位武林大侠,骨万枯的目的就是把大家聚在一起杀了。在场的都见识了他的不要脸,他绝对不会让各位把这件事传到江湖上。与其一会儿被他掏心掏肺,不如大家一起上,干掉他。”
秦晓月可不是什么江湖上的正义君子,跟她家公子学的,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达到目的就行。
她这一通喊,倒是激起了武林人士的斗志。
大家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各门派中从未听说过有种武功存在,简直丧心病狂。
“大侠,师父说过,我们灵山派的弟子行走江湖要行侠仗义,铲妖除魔,庇护天下苍生,骨万枯练的就是邪门歪道,眨眼间就伤了几个无辜之人的性命,我们一起帮他们打败他,可好?”
灵山派的小师妹相葉抽出佩剑,目光灼灼的看着未婚夫,也是自己的大师兄郭侠,想得到他的允可。
郭侠早就看这个姓骨的不顺眼,只是一时之间担忧相葉安危,又怕别人说他们灵山派以多欺少。
现在看到其他人均有此人可团灭的心思,他把相葉缓缓推到身后,拔剑道:“小葉你先观战,我先上。”
第167章 杏林大会(六)
郭侠使出了灵山剑法。
身姿矫健、一身青衣,头上同是青色纶巾,手中长剑如芒,气贯长虹,顿时为终九畴与宋敖助力不少。
有武林人士认出此剑法,惊诧道:“是灵山剑法,灵山派的人在这儿呢。大家一起上。有灵山派带头杀怪物,咱们一起跟着。”
灵山派在武林中地位颇高,自古就有“剑出灵山,刀看落英”之说。
今日这种场合见灵山派弟子出面,众人自是觉得有了些底气。
毕竟来观看杏林大会的门派都是些江湖上的小帮派,上不了台面。
能与灵山派弟子共同作战,以后传到江湖上与有荣焉。
郭侠这一出手,立即引起不小的轰动。
在一旁观战的相葉十分骄傲的看着自家未婚夫,心里又是担心又是甜蜜。
这边多人围战骨万枯,那边冉少棠持剑向后院追去。
仇无病知后方有人来追,连头都不回,向密道方向而去。
那里不仅有下山的路,还有毒药,有解药。
只要他藏的这些备用的东西傍身,即使有人追上来他也不怕了。
他拖着伤痛的身体飞快地跑着,前面有几具尸体倒在后院各处,有他的人,也有外面来的人。
顾不上这些,他扫了一眼,突然拐进一颗大树后面,消失不见了。
冉少棠追上来时,却发现人追丢了。
这家伙真是不要命了。
她冲着几具尸体大喊道:“仇无病,你就跑吧,跑的越快,毒素运行全身越快。我那毒药里放了七步蛇的毒液,你想自救也来不及了。”
她边喊,边在后院里搜了一圈,除了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并无其他。
前面房间里传来的打斗声吸引了她,她一脚踹开房门,却见三七正与几人缠斗,显然已经落了下风。
“三七你让开。”她在骨万枯受了屈辱正无处释放,噼里啪啦的就四处刺去,看似没有招法,却招招要敌人性命。
三七见这么快就把围攻自己的人解决了,他突然想起重要的一事。
“公子,他们这儿有条密道,来救人的就是从密道上来的。‘江缙’的人已经去追了,咱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听到有密道,冉少棠顿时来了精神。
估计仇无病就是从密道跑了。
“去看看。”
杀完剩下的几个毒仙门弟子,三七率先在前面带路,跑进屋内的一道石墙面前,他一掌拍在一块白墙上,只听咔嚓一声,有机关转动的声音缓缓启动。
冉少棠四处打量了一下,地上扔着一副画,画上有只下山的猛虎。
而三七拍过的位置,比其他地方都要白上一些,看来平时这处机关挡在画后面。
密室的门被打开,三七掏出火折子点着了屋内挂在墙上的一盏风灯,在前面引路。
冉少棠看了看身后,并无异样,也跟着进去了。
这其实是密道的另一处入口,而仇无病进去的入口只有历任门主才知晓。
冉少棠闻到一股潮湿气与血腥味混杂的怪味,皱皱鼻子,向前看去,地道里分了若干个岔路口,有两个岔路口趴着死人。
三七解释:“这是刚刚杀死的。估计江缙的人就在前面。”
因为不仅是三七,冉少棠也听到了厮杀的声音。
也不知骨万枯弄来了多少人送死。
冉少棠朝面前的三条路口看了一眼,指了一条没有死人的:“走这条。”
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招唤自己。
三七没有犹豫,一手拿刀横在胸前,以备突然蹿出来的敌人,一手提着风灯照亮。
冉少棠边走边琢磨,仇无病大势已去,即便这次逃出去,也不可能在杏林有什么大作为了。
关键是那个骨万枯,他不能活着。
“走,我们回去。先杀了骨万枯再想办法找仇无病。”
三七不知前面广场发生的事,听到骨万枯三个字,并无任何感觉。
殊不知冉少棠提到这三个字,先是江缙的死又是地上两具被掏心的尸体。
她刚才只想把仇无病控制住,以为场下有终九畴应该不会有事。
但被密道里的冷风一吹,她冷静下来。
骨万枯不会把终九畴的心也掏出来吧?
毕竟他刚刚徒手断了自己的紫青宝剑。
冉少棠转身要往回走,突然一个激灵。
冷风?
这条密道里怎么会有冷风?
难道她们已经接近出口?
三七在后面紧跟着冉少棠,她突然停下脚步,自己差点撞到她身上。幸好反应灵敏。
“怎么了,公子?”
冉少棠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果然有风吹过。
“你没发现有风?”
三七静静的立在那儿,片刻后问道:“公子,那咱们是去出口还是回去?”
冉少棠寻思道:“你去出口看看,我回去杀了骨万枯再回来。”
冉少棠顺着原路走了两步,突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她急忙返回去,却发现三七不见了,只剩下风灯倒在地上。
“三七,三七,三七。”她喊了几声,只有密道里闷闷的回声。
冉少棠捡起地上的风灯,四处照了照,墙壁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位,反而是脚下踩上去竟是空的。
她用剑柄砸了两下,突然有道身影从黑暗中扑过来,脚下的地面噗通裂开,她后背被人推了一掌,顺势掉了下去。
“完了,遇到麻烦了。”她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广场上的厮杀越来越激烈。
有几个武林人士已经受伤,退到一边休息。
秦晓月查看他们的伤势,被鬼爪抓过的地方被撕下一大块肉,全都发黑。
“他爪子有毒。”
秦晓月掏出药瓶,挨个发药:“先把毒控制住。这是万灵丹,只要不是黑水翠雀,都有抵抗作用。”
受伤的人感激的接过,直接吞了下去。
秦晓月身边跟着的吴维帮着她一起给众人包扎。其他杏林门派的人见状都过来帮忙。
那个不小心中了她银针的家伙也凑上来讨解药,秦晓月自是给了。
被救的人纷纷问她:“不知姑娘是哪个门派的?感谢姑娘搭救之恩。”
“药王宗的。不用谢。治病救人,医者之道。”秦晓月爽快答道。
骨万枯左支右绌,一套掌法舞的密不通风,生龙活虎,应付终九畴、宋敖与郭侠的同时,还关切着其他人的动静。
听到秦晓月说出身份,杀心渐起。
第168章 杏林大会(七)
没有人比骨万枯更恨药王宗的人。
他咬咬牙,强压下体内要翻腾而起的毒性,双掌如流云般向终九畴打过去。
终九畴深知此人不好对付,运用内力逼上剑身,剑影翻飞,剑气随着舞动四散开来。
这样缠斗下去不是个办法,不断有人受伤。而骨万枯却像个没有血肉的石头人,越打反而越精神。
他原本想隐藏修罗宫的身份,让少棠出出风头,眼看风头出不了,很可能还要在这里吃个大亏,他当机立断,一声令下,立即召集一直隐在暗处待命的五十名死士加入战斗。
面对从天而降的黑衣卫,广场上又是一阵骚动。
有认出是修罗死士的,禁不住激动大喊起来:“修罗宫,是修罗宫的人来了。竟然有修罗在。”
修罗宫在高兮已经成功洗白,算是武林中一股清流所在。也颇得朝廷看重。
他们的声名在九州武林却仍然让人闻而生畏,同时又景仰万分。
终九畴让宋敖与郭侠退出战斗,修罗死士全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终九畴专门教了他们阵法,用来对付难对付的人。
修罗执行任务从来没有启用过阵法,再难杀的人,大不了多几个人出手,也总能拿下。
今日阵法才算是派上了用场。
终九畴没有退出战斗,相反一直在阵眼的位置上指挥若定。
正所谓,修罗出手,天下我有。
很快一直处于不败之地的骨万枯终于露出破绽。
这破绽就在他腋下。
终九畴看准时机,一剑刺去,骨万枯虽闪身躲开,还是被剑刺中,倒在地上。
先前冉少棠弩箭上的毒瞬间如春天突来,在他体内千树万树梨花开。
终九畴眼见着骨万枯的脸上浮现一层黑气,以为大功告成,谁知骨万枯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般大小的圆物。
只见他脖子上的青筋似要爆起,大吼一声,手中圆物变成齑粉,被骨万枯扬向众人。
防不胜防之下,太多人中招。
骨万枯哈哈大笑。
“我若有事,都给我陪葬。”
终九畴顿觉不妙,提醒道:“大家快屏住呼吸,此毒乃黑水翠雀。”
他这一声如炸弹投入市井,场面几度失控。
黑水翠雀呀!
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有人大着胆子跑去骨万枯身上翻解药,却被他一掌劈开,倒地而亡。
“大家别过去。”终九畴再次提醒。
虽然骨万枯已经倒在地上,那是冉少棠的毒药在发挥作用。实则他还有余力。
终九畴本想活捉他,完成刘一手手叔交待的任务,谁知却晾成大祸。
谁成想他没事竟然带着颗跟手掌大小的毒丸。看来,他此战便是想破釜沉舟。
幸好小棠给了他一瓶解药。
“大家别急,我这儿有解药。”
慌乱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下一瞬围拢住了终九畴。
而秦晓月也掏出一个瓶子高高举起:“我这也有解药,大家别着急,谁中毒了过来领。”
她先把吴维与自己那份留好,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宋敖,又多留了一颗。
骨万枯原以为众人要跪着求他的场面没有发生,反而凭空多出了两瓶解药,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双手狠狠抠住地面,十指几乎全插透青石板。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有解药。这不可能。”
眼看着他的保命计划都被打乱,毒火攻心,一口黑血噗地吐了出来,在地面上激起一股烟尘。
其实,中毒最多的除了几个在第一圈层的武林人士,还有一些在最外围看客。他们站在风吹过的方向,躲无可躲。
当然修罗死士大部分都没能幸免。
秦晓月与终九畴把药发下来,才发现解药不够。
刚才郭侠把拿到的最后一颗解药,毫不犹豫的给了未婚妻相葉,相葉哭着不肯吃,被他强行塞进嘴里。
“你给我吃了也是浪费,你死了我也不独活。”
盛春秋也没拿到解药,他本是上前讨要来着,奈何秦晓月看他不顺眼,让他等着。
等来等去,解药没了。
“仇无病那一定有解药,他说了来参加杏林的仙盟大会就能得到一颗黑水翠雀的解药,咱们去找他。”
盛春秋之所以一直在杏林界混得风声水起,得益于他冷静的头脑。
此刻,生死攸关,他仍旧没有太多慌乱,反而想到了自救办法。
毒仙门有几个弟子也受了连累,趴在地上哀求骨万枯。
“护法,给颗解药吧,我不想死。”
“护法,是我,我是弥勒。解药,求您给颗解药。”这是那个最嚣张的大肚子徒弟。距离骨万枯最近。受害也最大。
骨万枯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张嘴”,一颗红色药丸弹进外号弥勒的弟子嘴里。
弥勒身边的另外一句弟子爬过去掰他的嘴,想把解药抠出来,却被弥勒咬住手,死死不放。他们不敢在骨万枯那儿硬来。
他那双手是天天用毒淬炼出来的,多年来杀人不眨眼,即便现在处于劣势,这帮弟子们也不敢造次,只能哀求。求不到就抢。
这边互相残杀,那边却互相推让,看得终九畴一阵唏嘘。
他不能让自己的人就这么白白死掉。
盛春秋说的对,仇无病有解药。找到他不怕拿不到解药。
由于骨万枯把黑水翠雀碾成齑粉扬在空中,中毒的人只是沾染上,或吸入少量粉末。毒性减半,大多还可以坚持一时半刻,反应也没当初丰让中毒时那么猛烈。
终九畴用剑刺向骨万枯的肩头,呵问:“解药呢?掏出来饶你不死。”
他先想从骨万枯这下手。可惜骨万枯却告诉他没有,“仅有的一颗已经送人了。不如你把他肚子剖开取出来,应该还有药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变态。”秦晓月骂了一句,提议道,“杀了他再搜身。”
终九畴本想留他一命,毕竟二十几年前的事,要问他才知道。可是,眼下大局当前,他又不得不为这么多人的性命考虑。
他的剑又向内刺入几分,恐吓道:“你到底交不交出来?不然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死。”
他也忌惮骨万枯的一对鬼爪,不敢靠得太近。
突然,山门处有人大吼一声:“我看谁敢动他!”
第169章 杏林大会(八)
这又是哪里杀出来的搅屎棍?
终九畴等人寻声望去,只见从山门处浩浩荡荡涌进来一队人。
为首的是一个方脸三角眼的中年男人,男人一身华服,举止傲慢,身后跟着两列着黑色官服的官兵,看这气派应是官府中人。
江湖大会,怎么会有官府的人来搅合?太不合常理。
终九畴寒眸微闪,仔细打量了中年男子一眼,那人身侧的侍卫高声喝道:“郡太守高大人在此,何人敢如何嚣张,青天白日里杀人?”
众人皆是一愣。官府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郡太守怎么会来此?而且还带了官兵。不知是何意?
秦晓月心道:这是哪来的孙子,跑来吆五喝六,搅我家公子好事。
她灵机一动,指着地上两具被掏了心肝的尸体,一脸惊恐的回道:“大人来得真是时候,这个叫骨万枯的魔头杀人,手段残忍,大人去看地上那两块血肉,是死了的那两个人的心,就是骨万枯用手掏出来的。在场的都可以做证。”
众人受了骨万枯的鬼爪惊吓,又被毒药惊的魂都掉了,听到秦晓月控诉他的罪证,自然是争先恐后的举手点头嚷着自己亲眼所见。
官府的一干人等尴尬地默了一默。
终九畴赞赏的看秦晓月一眼,果然是少棠带出来的人,跟她一般的聪慧过人。
随即,他沉了脸,目光淬火全是怒气,不卑不亢的接着秦晓月的话说下去:“高大人来的刚刚好,杀人犯已经被在下制服,此人奸诈凶残,大人不如把他就地正法。”
郡太守高洪波撩起三角眼,这是他进来后首次拿正眼看终九畴,却觉得此人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江湖气。
反而一身的贵气,贵不可言。
他不知此人是何来路,稍稍收敛了下脸上的傲慢态度,却不说话,只看了身侧的随从一眼。
那为首的官兵立即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杀了人,自要带回去审问,一切按律例来,你说杀就杀吗?岂不是藐视我周饶国的律法?”
终九畴冷哼一声:“恐怕你们带不回去。”
“大胆。你这是何意?竟要阻止我们官府办差不成?”
刷刷刷,跟来的五六十名官兵同一时间抽出腰间佩刀,举向终九畴。
秦晓月低声唤了句:“公子,小心。”
终九畴扫视身边未得到解药的修罗,一时觉得此事有些棘手。
如果现在闹翻,势必要大战一场。
而眼下不是不能战,而是时间宝贵,他要去寻解药救人。
刚才若杀了骨万枯,搜一搜身,兴许能得到解药。
可是现在当着官兵的面......
“好,那我就当一次你们周饶的律法。”说完,他一剑刺下去,把骨万枯的肩膀弄了个对穿。
再要拔剑刺向骨万枯的胸口时,为首那个官兵大吼一声挥刀杀了过来。
终九畴不得不挥剑挡下。
众人一时间都觉得这事发生的有些仓促,没反应过来。
秦晓月以为终九畴在这时候不会抵抗。
没想到他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服了解药的修罗眼见形式大变,立即列阵围住了终九畴,誓要护主人周全。
骨万枯被毒药侵蚀骨肉经脉,又受了一剑,整个人像秋天的落叶颓废下去。
高洪波透过人墙看到骨万枯还没死,立即让手下人把他弄过来。
高洪波在心里把大皇子的幕僚辛谔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知是怎么哄骗的大皇子,竟然带了手书过来,指使他来杏林大会帮一个叫骨万枯的人。
他打听后才知道,这骨万枯就是个神经病,疯子,到处抓人做实验,说不定自己那些失踪人口久无进展的案子,就是拜他所赐。
他也不想来帮这么一个畜生。
怎么说他也是知书达理之人,怎么会不明白骨万枯犯了该死的罪,救他就是得罪昭亭的老百姓。
但是,受人所托,他又不得不办到。何况这人还是极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大皇子。
而这挡不住他骂辛谔。
估计这个馊主意就是辛谔出的。
高洪波挥手示意所有人一起上。
宋敖、郭侠、相葉、秦晓月等人也都抄起家伙,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突然后院响起一声爆炸声,紧接着滚滚浓烟顺着风向广场席卷而来。
众人又是一愣。
心道,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事接着一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终九畴担忧的叫了声少棠,秦晓月想起自家公子还在后院,瞬间红了眼圈。
她管不了这边的事,撒腿向浓烟处跑去。
刚跑了两步,迎面就见有几人从烟尘里跑了过来,她睁着大眼睛定睛一看,是自家公子。
后面还跟着三七,还有一个猴子一样的怪人。
再后面是跟随“江缙”一起来的那几个手下。
秦晓月开心的扑向冉少棠怀里,带着哭腔的叫声公子。
“公子,后面发生什么事?你没事吧?”
冉少棠摸摸她的头安抚道:“你家公子向来福大命大,能有什么事?别担心,有我在,万事都不叫事。”
她一边安抚着秦晓月,一边拉着她的手跑出浓烟笼罩的地方。
终九畴听到冉少棠说话的声音,总算放下心来。
看到苏仑也没事,跟着跑出来,他这才收敛心神,一心对付高洪波。
“高大人,别犹豫了,快点打完,在下还有事要做。一起上吧。”终九畴手中的剑在空中挽出漂亮的剑花,一道道光影掠过,晃着官兵的双眼。
有冉少棠在,解药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他顿时信心大阵,想要好好杀一杀周饶国官员的威风。
高洪波看到有人从浓烟中跑出来,没有立即回终九畴的话,反而大声对冉少棠几人喝道:“刚才里面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有火药?私藏火药是犯法的,是杀头的罪,你们都跟本官回去,一起审问。”
“凭什么?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要审也是审毒仙门,他们组织的大会,他们杀的人,他们点的炸药,有什么事,你们去找仇无病。对了,骨万枯也不是好东西。”
冉少棠一通抢白,气得高洪波三角眼都立了起来。
第170章 杏林大会(九)
“混账。怎么跟大人说话呢?还不跪下认错?”
高洪波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个官兵头子立即用刀尖指向冉少棠,怒喝她。仿佛冉少棠是比骨万枯还要罪无可恕之人。
不用多说,冉少棠已然明白眼下发生了何事。
这是典型的官贼勾结。反过来诬陷好人。
对付这种人就是不要跟他对话,找比他大一级或更大一级的人,来压制他。
她算了一下,此刻王福已经带着那些个药人从密道离开,去梨花山庄躲避毒仙门余党的追击,
关键证据也都带上。
她又四下打量,看到了吴维与宋敖都还完好无损的活着,还有地上倒着毒仙门弟子与骨万枯,这些全是人证,一个不能少。
只要有他们在,眼前这个长得三角八愣的官儿,不算个什么。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漫天如血。
终九畴背对着夕阳,站在一堆横七竖八的伤患前面。
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看到他长身玉立,长臂微抬,剑尖指地,湖青色的袍子依旧纤尘不染。晚风撩过,袍角轻扬。
她想,此刻他的眸子里应该全是璀璨的光芒。他就那样站在大片大片的云蒸霞蔚中,如一颗最亮的繁星。
冉少棠叹了口气,幸好她命大,不然哪能看到眼前美景。
为了救三七,初掉入密道,若不是碰到熟人带路,她与三七一定在下面困死。
想到此儿,她回头看了眼瘦成猴子的吴言,吴言冲她咧嘴嘻嘻笑了两声,露出一口大白牙。
少棠心道,你可快别笑了。每次看到你笑,小爷都要惊悚几个来回。
她这番胡思乱想,不过眨眼间的事,她又看向那个叫她跪下的官兵,冷哼一声:“好,你说跪下就跪下。”话毕,一只弩箭从袖中射出,击中那官兵的膝盖。
只听噗通一声,那官兵已经单膝跪在地上,下一秒,他哀嚎一声,抱着受伤的膝盖就地打起滚来。
高洪波心道一声不好,遇到悍匪了。
“救人。”他挥手高喝,原本要把刀挥向场上众人的官兵,立即以高洪波为核心围扰起来,同时把疼的鬼叫的闫锐拉到圈子里。
高洪波低头看了眼他不停流血的膝盖,问道:“可还撑得住?来人给包扎止血。”眼中全是焦虑。
因为这闫锐不是他的属下,而是大皇子派来的亲卫。
他代表着大皇子,虽说受伤是闫锐逞能造成的,也是好意,不能不关切几句。
若是他自己的下属,这表面功夫根本不用做。
闫锐一直是大皇子身边的得力干将。
往日,他的功夫也算是佼佼者之列,今日遇上这帮子浑人,他才知道锅是铁打的。
“高大人,伤我就是不给大皇子面子,还请您主持公道。”闫锐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已经痛得脸色煞白。
他也算是条汉子,只开头哼了两声,后面始终咬紧牙关,两只眼睛透过人群间隙死死盯着给了他一箭的冉少棠。
高洪波此时暗暗叫苦。
眼前这帮子人,看来是硬茬,官府也不能震慑住他们。
他以为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事,却没想到这么棘手。
按理说杏林都是帮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什么时候连武功都有了?
高洪波混在官场,对于江湖事只是想当然,大皇子给了这么个活,又派了监工,他以为对付区区几个医师,而且毒仙门本身就有威望,带着六十来号人前来助阵,不可能有什么意外。
然而,意外总比明天来得快。
“你们竟敢袭击周饶官员,以下犯上,来人,把行凶的那个给本官抓入大牢。”
高洪波指着冉少棠,命令刚刚说出口,官兵们正作势围击冉少棠,终九畴突然挑剑阻止。
“等一等。不是说好了要先对付在下?堂堂郡太守为何言而无信?江某还在这儿等着呢。来来来,你们说话要算数。”
高洪波扭头看向不断挑衅的终九畴,眼睛瞪的要立起来,愤恨吼道:“来人,把这个家伙一起拿下。”
“等一等。”
这次轮到冉少棠阻止。
高洪波觉得眼皮控制不住的已经抖成战鼓点。
冉少棠笑了笑:“这位大人你确定要保恶徒,抓好人?”
高洪波气得跺脚,高喝一声:“谁是恶徒谁是好人不是你说了算,本官需要办案需要你一介庶民来置喙?”
冉少棠摇着头鼓掌:“啧啧啧,这位大人说的很好。都吓着我这个庶民了。既然大人不怕丢官,那你就放马过来吧。冉......然则,终某奉陪到底。”
高洪波听完冉少棠的“大言不惭”还真是犹豫了一下,感觉这人如此嚣张似是背景颇深。自己稀里糊涂与对方结怨,会不会影响了仕途?
但转念一想,她背景再深能有大皇子厉害?
万事有大皇子呢,怕个球。
“来人......”
“等一等。”
横空又跑出一个来搅局的。
“等你娘个头。”高洪波已经气得不顾官威,飙上了脏话。
盛春秋被这句“娘个头”噎得神情一僵,涨红了脸。
怎么别人说等一等就等一等,他说等一等就要骂人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手里没有刀?
终九畴上次去医圣门借请柬时,对盛春秋的印象还不错,此时瞧见他的窘态,好心解围道:“盛门主不要跟浑人计较,但说无妨。”
盛春秋顿觉面子有光,生怕迟则生变,竹筒倒豆子般说出自己的打算。
“那个就是想问问终老板,您那还有黑水翠雀的解药吗?我们这些人刚刚都中了骨万枯的毒,没解药,等死。谁知您这个活菩萨突然从天而降,就是来救我们大家伙的。能不能先把解药给我们,您再打?”
盛春秋推了推身边的郭侠,挤了挤眼睛心道:你也没解药呢,赶紧求上一求。不想和你如花似玉的小师妹长相厮守了吗?
还有你们?
他又拿目光点了点那几个未得到解药的黑衣护卫。
不过,场上除了高洪波咒骂终九畴的声音,没人答话。
终九畴剑眉忽皱,唇角弧度下滑,周身肃杀之气渐起。
第171章 杏林大会(十)
不待终九畴动手,苏仑率先出手,一刀劈过去,直接插中挡在高洪波面前的官兵身上,那刀尖穿透腹背,又向前送了那么两寸,差一点点就扎进高洪波身体。
这一刀把高洪波吓得不轻,他立即拉了身侧的两人挡在自己前面,颤抖着声音宣布---保护好他。
冉少棠白了他一眼,骂声孬种,从怀里掏出解药扔给秦晓月。
“你负责发一下。”
秦晓月接过解药,脆生生应了。
盛春秋看着秦晓月手中的小瓷瓶,都要哭了。
这一下该不会又轮不到他吧?
为了活下来,他硬着头皮满面愁苦的向秦晓月伸出了手。
终九畴冲着冉少棠笑了笑,说道:“来吧,咱们一起解决了他们。”
冉少棠也回他莞尔一笑,道了声:“好。”
终九畴深觉看着“自己”笑,诡异得很。
得了解药的人,听到要御敌,全都默默地、自觉地站到终九畴与冉少棠两侧。
两边人马看着势均力敌,实则终九畴这边全是实力高手,而高太守那边就全是还不如闫锐的样子货,结局可想而知。
终九畴等人根本不用动手,几十个修罗轻轻松松就把事情解决了。
由于不想把事情搞得不可收场,动手前终九畴便发下话来,不伤对方性命。
此刻,被绳子捆住的高洪波肠子都悔青了。
他应该听辛谔的,多带点人来。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想求饶或说点什么都没机会了。
冉少棠让人把他的嘴里塞满破布,他只能呜呜呜。
“接下来该做什么?”终九畴问冉少棠。
冉少棠抬头看了看夜空:“点灯吧。”
终九畴:......
众人:......
灯火通明的广场上,冉少棠举目望去,颇有些遗憾:“可惜让仇无病逃了。”
“黑水翠雀已经不是威胁,有了解药,他再无任何优势。跑到哪也掀不起大风浪。公子放心。”三七劝道。
终九畴的目光转向少棠:“你制出了解药?”
冉少棠想起他没有解药就敢上山来捣乱的匹夫之勇,冷哼道:“不然呢?没有解药今天赢的是谁就不一定了。”
今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场上众人被一件接一件的突发事件打击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而终九畴的问话,像点燃的火药信子,迅速炸响。
“解药?黑水翠雀的解药?终掌柜研究出来解药了?”
“是啊是啊,原来我们吃的解药是终老板研究出的?”盛春秋又惊又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秦晓月瞥了他一眼:“废话,不然你现在早死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发自肺腑的一声惊叹。
吴维与宋敖当然没有任何反应,他们早知眼前这位自称终九棠之人的厉害,而其他杏林门派的人互相你看我,我看你,一脸不敢置信。
神农派掌门左岩熹在大战之初就知道情况不妙,一直躲在人后。如今胜负已分,他才冒头出来说两句。
“不知这位终老板师承何派啊?黑水翠雀的解药可是杏林几十年来无法攻克的难关,看终老板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真是让人佩服。”
“听说终老板拿的是医圣门的请柬,盛门主,贵派真是深藏不露啊。”说这话的是脉学宗的副宗主,不知何故宗主凌菲未来参加大会。
秦晓月听到这儿不屑的“呸”了一句。
“医圣门也配?我家公子是药王宗的。”
事情已经办妥,再没隐藏身份的必要,秦晓月明白她们来此的最终目的,不仅是要杀掉骨万枯,更重要一点还是要为药王宗扬名立万。
冉少棠曾经说过,除掉毒仙门之时,便是药王宗重出江湖之日。
到时候,药王宗要以杏林第一大派的威名,收徒,开医馆,做生意,到处赚钱。药王宗的产业要遍布九州,垄断三国。
然后,用金银珠宝填满两位宗师祖宗的藏宝洞。
此时,正是揭开身份的最好时机。
左岩熹看了眼终九畴,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问道:“在下有个疑惑,这位不才是药王宗的?你们是一起的?”
冉少棠与终九畴对视一眼。
冉少棠心道: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终九畴心道:小棠果然出息了。用五年时间研制出了别人五十年都研制不出来的黑水翠雀解药,真是给他这个师叔长脸。
左岩熹察觉二人气氛有些不对,试探着又问了一句:“敢问终老板是否就是丰宗主的关门弟子?”
当时江湖传闻修罗宫少宫主终九畴拜入药王宗丰让门下,不知这个终九棠是不是就是传闻中的终九畴?
“不是。”冉少棠与终九畴异口同声。
终九畴心想,可不能抢了小师侄的风头。
今天可是来帮她的。
左岩熹不死心,接着问道:“那这位终老板师承何人?日后有机会定要拜会。”
秦晓月清了清嗓子正要公布冉少棠的真实身份,突然有修罗来报,山下有大批人马集结,已经往山门冲来。
看阵势是敌非友。
捆成粽子的高洪波瞬间笑了。是救兵到了吗?
未堵上嘴的闫锐哈哈笑了几声:“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吗?做梦。我家主子早就安排了后手。伤了我,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一会儿全都杀光送你们见阎王。”
三七一脚踹上他受伤的膝盖:“我看是你在做梦。”疼得闫锐大叫了一声。
左岩熹心想,这就是个傻子。平日跟着大皇子无法无天。
援兵此时未见人影,耍什么威风呢。
活该。
冉少棠与终九畴等人急忙向山门处走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果然形势不妙。
整座山原本陷入黑暗之中,而冉少棠此时放眼望去,大山变成了布满星辰的夜空。
那些亮的,全是火把。
终九畴眉头微蹙,淡淡说道:“看这架式,应该有五千余人。”
冉少棠气得想骂娘。
“周饶国的大皇子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拿杏林医师当山匪呢?”
终九畴冲着她淡然一笑:“可不是山匪嘛。你之前都把山给炸了,人家还不来平乱?”
第172章 杏林大会(十一)
冉少棠瞪他一眼:”火药还真不是我点的。是仇无病那家伙,他背着宁无极跑了。跑之前点的火药。幸亏我们遇到了小药人吴言,不然都得炸死在里面。“
终九畴听完一阵后怕,幸好大家都平安无事。
”不过,仇无病这人还真是个孝子。逃跑都不忘了带着师父。果真父子情深。”
宁无极对仇无病有救命之恩,他对宁无极怀有父子之情,不离不弃,令终九畴情不自禁的感怀起身事来,忍不住赞了仇无病的孝心。
冉少棠疑惑他不应该夸仇无病是师徒深情么,为何说父子情深?猛然想起丰让曾经提起过,终九畴好像是由高兮国当今宰相时熹抚养长大。
看他这般态度,似有些触景生情。
也不知他是不是遗憾没有见过亲生父母。还是在想念养父?
思及此处,冉少棠才觉出自己好像对终九畴并不了解。
第一世与他没有交集,这一世,也只是相处了短短数月,她连他的身世都不清楚。
终九畴见少棠看着山下沉默不语,以为在担心敌人压境,问她道:“怕了吗?”
“怕什么?”冉少棠及时收回跑偏的思绪问他。
终九畴指指已经要爬上山的漫山官兵。
冉少棠望了望山上的点点星光,看向他反问道:“你怕吗?”
“有何可怕的?你若战我便陪你战。”
终九畴再也装不下去,背过身刷的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
冉少棠愣了下,见他回过头来,冲着自己笑。竟笑魇如花。
他背后是满山如星的火把,他们头顶是深邃的夜空。
这一次,她终看清了他眼中的璀璨星光。
“你......你为何又不装了?”她有些措手不及。本想着事情了结了,她要亲手揭了他的假面具,再好好嘲笑他一番。
怎料他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自毁长城。
终九畴像以前一样伸手要在冉少棠头顶揉一揉,却被她及时挡开。
“干什么?”她瞪眼。
后面赶来的三七与秦晓月、郭侠、相葉、盛春秋等人,借着灯火看到山门外的一幕,登时直了眼睛。
三七与秦晓月自是认得终九畴,突然两个终九畴映入眼帘,而“江缙”却不见了,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三七恍然,难怪在台上时公子把黑水翠雀的解药毫不犹豫的给了“江缙”,原来她早就知道“江缙”是终九畴。
秦晓月望着终九畴高兴地唤了一声“终山主”,下一秒便热泪盈眶。
郭侠与相葉不认识终九畴,见到两个长得一样的,并没有太过惊讶,以为两人是亲兄弟。
盛春秋看了二人一眼,心中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大叫一声:“不好了,官兵打上来了。”喊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大家都看得到的事,何必他在这儿大呼小叫。
何况他也是受害者,与官兵作对的可不是他。
他喊了一嗓子后,转身向里面走去。
三七恭敬地跟终九畴行礼,问冉少棠:“公子,咱们是战还是走?下山的密道还可以用。”
冉少棠看着逼近的队伍,摇头叹息:“可惜了。”
“可惜什么?”终九畴不解。
冉少棠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昭亭是大皇子宗政泰的地盘,得罪了他,昭亭的生意是做不成了。可惜了之前的那些布局。可惜了白花花的银子。”
终九畴一个爆栗弹上去:“你还真是不改败家又财迷的本性。”
冉少棠轻松躲开:“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我?”
终九畴指了指三七与秦晓月哈哈笑道:“你易容只能骗不认识你的人,看看你身边的晓月与三七,哪一个都是在告诉我,终九棠就是冉少棠。”
冉少棠莞尔一笑:大意了。
三七看着越来越亮的夜空,急得跺脚:“敌人就要杀上来了,二位爷,快点定夺。”
冉少棠难得好心情的瞪他一眼:“急什么?不是说好了有密道,你带人先从那离开,给我看好了骨万枯,别让他死了。”
秦晓月与三七对视一眼,问道:“那公子呢?”
“我还没玩够,先会上一会带队的。说不定还能谈笔生意。你跟着三七一起走。”
“我不走。”秦晓月也耍起犟来。
冉少棠笑着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到三七身边:“走。违命扣工钱。”
众人:......
冉少棠看了眼移动的星火,又道:“再说了,你家公子我是那么笨的人嘛?明知打不过还要打,不是傻子吗?你们走了,把证人证据保护好我们才有胜算。听我的,快走。只有你们带着人走了,我们才安全。”
终九畴也赞同少棠的对策,催促秦晓月与三七速速带人撤离。
秦晓月与三七都不是笨人,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冉少棠的用意,二人恋恋不舍的说了句“公子保重”扭头去执行任务。
冉少棠看向一直旁观的郭侠与相葉,问道:“二位大侠也跟着一起离开吧。此处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郭侠抱拳:“在下虽武功平平,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二位终公子刚才救了我们夫妻二人,此刻你们有难,我们怎好袖手旁观。大家一起面对。我们灵山派的弟子绝不做逃兵。师父知道了也会支持我们。”
相葉也道:“对,我听师兄的。我相葉也不会离开的。不难灵山派丢脸。”
“师兄,我和你生死相随。”少女小声说道。俊秀的容颜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冉少棠看着郭侠与相葉小儿女态,心中一阵动容。
越是这样,她越不想让这二人冒险。
她还想再劝,终九畴却出言阻止道:“这对小夫妻之前与我并肩作战,是武林豪杰,你也别劝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何况,你不是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冉少棠摊手:“只有一半的把握。你要不要赌一把?”
“赌,为什么不赌?我早就说了,你若战我便陪你战。放心,有师叔护着你。”
冉少棠:......
“大言不惭。”
郭侠与相葉对视一眼,心道:这是什么复杂的关系?怎么越听越捋不清了?长得一样的师叔与师侄?
第173章 杏林大会(十二)
苏仑看到秦晓月与三七带人开始撤离,他留了一部分黑衣修罗帮忙,带了余下的部分来到山门外,顿时头皮发麻。
两个原因。
他家少主竟然自暴容颜,他怎么能不头皮发麻?不是说好的要做幕后推手吗?又食言?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这四人身后已经是千军万马了,他们竟然不慌不忙,还聊起天来?
这是哪来的谜之自信?
难怪三七与秦晓月要带人先走。
不然肯定全折在这儿。
苏仑也揭了面具,扔在地上(他早就想这么干了。)从此,他还是苏仑不是小五。
“少主,您看要不要放信号,召集附近的修罗集结。”
以这几人的实力,如果单打独斗胜算非常有把握。
可是对方是人海战术,就是武林盟主来了也得认怂呀。
最理智的办法就是赶紧走人,让这群官兵扑个空。
他召集修罗在山下打个内应,可多争取些时间。
可是,终九畴却摆手:“人越多越不容易脱身,不要在这儿折损实力。咱们不用担心,冉师侄自有办法。”
他心情舒畅的调侃着,反正打不过就跑呗,后路都找好了,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况,附近的修罗上百。
如果真打起来,总有一个能突破重围抓住敌人的首领。来个擒贼先擒王。
到时候,定能保少棠全身而退。
冉少棠不知终九畴心中所想,听到他又在叫自己师侄,颇为无奈地看着终九畴:“我觉得你还是把人皮面具戴上吧。”
终九畴不解:“为何要戴上?”
“因为......暖和。”冉少棠觉得还是“江缙”的那张脸更可爱些。他既然这么愿意当长辈,她就好好成全他。
终九畴手掌伸向夜空,感受着风的温度,说道:“我觉得不冷。”
冉少棠:......
“呔,前面的人可是毒仙门人?你们门主何在?高太守何在?”
终于上山来啦。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看到山门处灯笼下,站着五个人,声音洪亮的问道。
终九畴想要张口,被冉少棠拦下,笑道:“前面的人可是大皇子的人?汇通钱庄的主事人想要跟他说几句话,不知方不方便?”
终九畴诧异地看了少棠一眼,随后笑眯眯地双手抱胸。
原来,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真是贼不走空,走到哪儿都想做笔生意,敲笔竹杠。
既然冉少棠有了打算,他便不那么担心了。
索性抱胸倚在山门上,好整以暇的看少棠如何智斗五千官兵。
五年前的汇通钱庄是个不起眼的小买卖,名不见经传。
可是五年后的今天,汇通钱庄虽然不是九州内最大的钱庄,却是高兮与周饶两国最大的钱庄。有一年,周饶国几个县城水灾,汇通钱庄捐了一大笔银子给官府赈灾,此举颇得周饶帝的赏识。
如今,提到汇通钱庄四字,那是可以横着走的。
当然,冉少棠在没有研究出黑水翠雀的解药时,她不允许汇通钱庄太过招摇。
而今日不同往日,她必须招摇,招摇的不可一世,才能反败为胜。
果然“汇通钱庄”的招牌一亮出来,那个喊话的人顿时没了声音。只见他颠颠的往回跑,跑到队伍里的一台四人抬的黑色轿子跟前,低头哈腰的汇报着什么。
很快,轿帘掀开一个小角,他得了新指示,又回到队伍前面问道:“我们家大人问,你是汇通钱庄的哪一位?报上名来。”
冉少棠想了想人家让报名字也有道理,可是报她的名字?她担心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是何许人。毕竟五年未出境山,谁会知道她一个小小药师。
“在下汇通钱庄大掌柜纪纲。烦请帮回个话。”还是用师兄的名头吧。毕竟纪师兄负责周饶这边的钱庄经营,论知名度比她要高出多少倍。
果然那传话的人听到纪纲二字,立即有肃然起敬之意。
“原来是纪大掌柜,久仰大名。要不是您给我们周县捐款,我们老家大半难民都得饿死。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福泽深厚。”
郭侠与相葉两人听完这个回答,面面相觑。
眼前这位小英雄不是姓终吗?
叫终九棠,他们没听错呀。
怎么又变成纪纲了?
眼前这位小英雄真是身份多变啊。
郭侠冲着未婚妻眨眨眼,担心她乱说话坏了大事。
苏仑十分同情传话的那人,心道:这位冉公子向来骗人的话张嘴就来。真是个可怜的傻瓜。
那传话的说完感激的话竟对着冉少棠恭敬的施了一礼,才又颠颠跑到轿子前,把冉少棠的回答告之的一字不漏。
不大一会儿他黑着脸又跑了回来:“呔,我家主子说了,纪纲长得不是你这副熊样。你若想谈条件就把面具卸掉,以真面目示人,告之真姓名。否则,你们几人插翅难逃。”
冉少棠脸色一沉。
而终九畴却越琢磨越觉得关于纪纲长相一说,明显是话里有话,纯粹是在骂人。
冉少棠现在可是顶着自己的一张脸。
说她现在这样是副熊样,也就是绕个弯在骂自己长得像熊?
看来对方没什么善意来谈这笔交易。
苏仑也觉得对方是在挑衅自家少主,不知轿子里坐的是何方神圣。
冉少棠心中疑惑,想不到敌方阵营里的竟然有这么聪明的人。
难道是大皇子亲自来督战了?或者是他的幕僚在轿子里躲着?
哼,不管是谁,她都不怕。
皇室人看着尊贵,可惜都有两个软肋。
一个是疯狂的喜欢权力,个个想占为己有,为自己所用。
另一个就是爱财,贪得无厌。争权夺利的皇室都缺钱。
因为权力往往与金钱捆绑在一起出没。
没有金钱就无法行使皇家的权力。
有了至高的权力,才能更好的掌握金钱。
所以,冉少棠笃定,只要她说出汇通钱庄,一定能打动对方上位者的心。
当下,没有人能抵挡住财富的诱惑。
靠住钱庄,才能有资金与人争最高最尊贵的那个位置。
冉少棠不服气的摸了摸姨母师父送的那只扳指,突然问传话的人道:“既然要谈就要双方平等。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真名姓,也可以卸下妆容,但,轿子里的人也要出来,与我面对面的谈。”
第174章 山下来客(一)
山风阵阵,吹得整座昭亭山星火晃晃。
轿子抬到山门前,安稳落轿,侍从掀开轿帘,灯火下,一双黑色金丝云绣的靴子踩在地上,里面缓缓走出一个青年男子。
一身华服,贵不可言。身材高大,肩宽束腰,眉眼如画,清隽飘逸。
他朝山门处看过来,在两个真假终九畴身上扫了一眼,目光锁定在冉少棠身上。
冉少棠已经重新报上真实姓名,却未擦去易容的妆术,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她有种上当了想跑的感觉。
终九畴看到来人后,斜靠倚门的姿势立即扳正,往前两步站到了冉少棠前面。
冉少棠露出半个身子,暗叫不妙。
宗政慎怎么来了?
这不是宗政泰的地盘吗,两个杀得你死我活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共享领地了?
记得第一世这个时间段里,宗政慎与宗政泰夺嫡之争进行到了白热化,打死她也没想到,此时,宗政慎会出现在这里。
她还记得自己五年前彻底得罪了他。
此时,这笔原本靠谱的生意,估计没法谈下去了。
宗政慎的目光在冉少棠身上打量了又打量,冉少棠脑海中闪过多个对策,一时不知用哪个好。
终九畴迎过去,露出云淡风清的笑容:“睿王,许久不见,一见面就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是要搬山?”
宗政慎勾唇笑意只浮在脸上,未达眼眸深处。
“终少主一别五年,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儿子?”他抬手指了指终九畴身后的冉少棠,笑得十分邪魅。
从身高上来说,冉少棠虽是女子中个头偏高的,但与终九畴挺拔的身姿相比,自是娇小了些。
可是再娇小,也不会是他儿子。
这明显是宗政慎故意的。
她也不是吃亏的人,从终九畴身后走了出去,哼了声,毫无惧色的反击道:“我当是大皇子派哪个狗腿来的?原来是三皇子。”
冉少棠的声音是服过药的沙哑,脸上也带着终九畴的面容,但宗政慎听她说话还是忍不住笑了。
他就知道这小女娘向来不肯吃亏。怼他向来不留余地。
五年不见依旧如故,却不知长得了什么模样?
终九畴不知两人之间的具体过节,却明显感觉出了冉少棠身上一点就着的火药味。
不知她如何变得这般不冷静?
大军压境,还是智取的好。
他打断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面目冷峻的建议道:“既然上山的是三皇子,大家都是熟人,一切皆好说。”
宗政慎与修罗宫之间的买卖不止一桩,他来总比来个不知内里的愣头青要好。有些事,只要做好利弊权衡,皆可谈。
相信聪明的宗政慎也不会弃利益于不顾。
冉少棠歪头十分同情的瞥了终九畴一眼,心道,你是不知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不然,你绝对做不到这般从容不迫。
宗政慎点头:“既然终少主发话了,本王怎可不给面子。只是你这儿子说话有些无理......”
终九畴按住想上前蹿的冉少棠,眼露寒光:“睿王明知故犯,不太好吧。”
宗政慎故作诧异:“怎么?难道这位就是要和主事人谈一谈的冉少棠,冉少侠?不是说好要卸了妆容相见,怎么......”他故意把尾音拖得竟味深长且不悦。
冉少棠心里明白,今天宗政慎能出现在这里,必是摸清了情况才来。
他执意要听到她的名字、看到她的容颜才谈判,定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秦晓月早就报过,宗政慎派来的探子,五年来就未从境山出入口撤离过。
宗政慎,这是有备而来。
冉少棠也不再装下去,笑道:“既然想见真容,那在下去卸了妆再来。”转身便要进庄子。
“等一等。”宗政慎说道。
冉少棠站下,回过头瞪着他:“怎么,还怕我跑了不成?”
宗政慎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哈哈笑了两声,道:“本王还真怕你跑了。再说,你跑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冉少棠心想,你还真是不了解我。
平日跑,那是不涉及他人安危。
今日我若跑,还有这么多人的性命在这儿押着,她岂能一走了之。
“你是想我当着众人的面卸妆?”
“那倒不必,我派人跟你进去,服侍你。”
“阿源,跟冉公子进去。”宗政慎抬了抬手,轿子后面站出来一个身着青色罗衫的妙龄女子。
她矮身行礼应了声“是”,提着妆奁缓缓向冉少棠这边走来。
灯火照耀下,冉少棠看清阿源肤白貌美,正是曾经在睿王府时一直照顾自己的那个婢女阿源。
“阿源姐姐。”冉少棠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在睿王府这个阿源对自己服侍的非常细心周到,自己曾经为了试探她是否看破自己的女儿身,还假意调戏过她。
现在想来,心里还有几分歉疚。
阿源缓缓施礼,笑意吟吟的看看冉少棠,又看看她旁边站着的气场如寒冰的终九畴,甜甜说道:“冉公子还记得婢子,真是太好了。冉公子还是唐公子时,就是婢子伺候的。不如现在也让婢子伺候公子梳洗。熟人见面,总要以诚相待才好。”
冉少棠的笑意停在脸上。聪明人不说糊涂话。
自己骗得宗政慎这么久,他一定早就把自己的老底扒得清清楚楚。
他的下人,也定会知道,她姓冉,不姓唐。
冉少棠看了眼阿源手中的妆奁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一盆清水既可。”
阿源笑了笑,掀开妆奁的盖子:“冉公子请看。”
冉少棠低头凑进一瞧,里面竟有一轮明月影影绰绰,朦朦胧胧。原来,她早就备好了清水。
宗政慎这家伙真是可怕。
冉少棠拉了拉终九畴的袖子,颇不放心的叮嘱道:“我进去一下,你自己注意安全。”
终九畴看了眼阿源,似乎不放心:“让苏仑跟着你一起去梳洗。”
冉少棠神情顿了顿,拒绝道:“不必了。他留下来最好。”
苏仑本也打算跟进去的,这般被拒绝也不知是何故。心中有些嘀咕。
这冉公子不是看上这个婢子了吧?
第175章 山下来客(二)
夜色渐渐浓重,本该寂静的山林却因为人为的扰乱,无法沉静下来。
宗政慎看着终九畴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暗暗得意。
原来这傻子还不知冉少棠是女儿身。
看来冉少棠这刁钻的小女娘与终九畴也没有多亲近,这种事还瞒着他,定是不信他。
想到这儿,宗政慎的心情颇好。
即便冉少棠刚才骂自己是狗腿子,他也默默承受了。
今日能来,他可是连父皇都算计上了。
若不是设计让大皇子出错被罚禁足,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宗政泰的地盘带五千人马自由出入。
今日来,他当然不是来帮毒仙门的。
他来,是救冉少棠的。
五年前毒仙门分舵那一幕,他始终记得。
她抱着江缙哭得死去活来,他也记得。
她差点中剑而亡,他更记得。
他不想再发生这种事。
程谓问他这样做的理由,他说是为了铲除毒仙门。
程谓却嘿嘿笑得渗人。
是以,一气之下,他没让程谓跟来。
程谓也不想跟来,他说:殿下这般,是小题大作。
宗政慎才不管是不是小题大作。
他只想逮住冉少棠好好问一问她,为何给他的书是中上册?难道还有中中册与中下册不成?
程谓摇头:恐怕殿下志不在此。另有他意。
简直不和所谓。
他与程谓在派兵上僵持了很久,耽误了出发的时辰,路上又遇大雨,这才导致慢了几个时辰才赶到。
不过,他早派孟德提前来山上打探消息,知道冉少棠这边的形势占优势,才没有提前脱离队伍上山。
终九畴敏锐的觉察到,这个宗政慎似乎对少棠格外感兴趣。
五年前是这样,如今又是如此。
虽然宗政慎在极力掩饰,他也能感觉出来他对少棠的态度与众不同。
近来听闻周饶帝要给睿王张罗婚事,却被他找理由拒绝了。
似乎他身边也少有女子出现,难道他是个断袖?
这才对少棠有了别样心思?
终九畴百思不得其解的功夫,冉少棠已经卸下易容的妆容,走了出来。
只见湖青色的衣袍衬着她的面容白皙,妙目如水,眉若烟笼,唇红齿白。宗政慎似不在意的打量了一眼,只一眼便觉得眼前之人若冰天雪地里盛开的那枝清冽绿梅,芬芳凛冽,别有一番风味。
冉少棠脸上的胎记仍旧盖着不显,她只是洗掉了一层伪装。若不是阿源一直在旁边守着,她定要描画一番,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个男子。
不过,还好是夜里,光线昏暗,只能看清大概轮廓,她也就没有再做修饰。
终九畴看到少棠长大的模样,心跳莫名的乱了一拍。
怎地、怎地长得这般......他想了想,用了“娇柔”这个词。
他觉得少棠虽然行事像个男子,可这长相过于女性化了。
京都有些公子哥也是她这样的太过阴柔,没有男子汉气概。
难怪,仇无病在台上时,她与他那般耐心。
果然......长歪了。
宗政慎瞧着冉少棠,突然想起那么一句谚语: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趣。
如今有山有灯有月有美人,真是难得。
阿源看着自家王爷那副样子,不由偷偷低头笑了。
程先生要是来了,看到冉公子长得这般花容月貌倾城之姿,就不会跟王爷置气了。
冉少棠理了理袍袖,环视一周看着她的人,颇不耐烦地问宗政慎:“如今你都见到我的真面目了,咱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了吧?”
宗政慎颌首同意:“不如来本王轿里?”
终九畴急忙阻止:“不可。”伸手挡在冉少棠前面。
冉少棠心道,你这是放什么屁呢?
那抬破轿子再宽敞也不过是并排挤着坐两人,难道要我进去跟你面对面?
她崩着脸,伸手向庄子一指:“不如委屈三皇子跟在下进来谈。”
她尖尖的下颌抬得高高的,神情里全是趾高气昂般地看不起。
宗政慎想都没想爽快应道:“本王觉得可以。”
终九畴这次没有阻拦,他也跟着进了庄子,嘱咐苏仑留下静观其变。
郭侠抱拳对终九畴说道:“终少主大可放心,在下也会留在这儿。”
他从几人对话中,已经听出眼前之人便是修罗宫大大有名的少主终九畴,心中一阵激动。
早知此人文韬武略过人,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一直有结识之心,却苦无机会,今日机缘巧合一起并肩作战,真是难得。
终九畴对郭侠的英雄气概十分欣赏,想着有机会好好聊一聊,便回抱一拳道:“郭少侠有劳,等这事消停了,咱们好好说话。”
这才转身进了庄子。
宗政慎没带一兵一卒,后面跟着阿源,也进了庄子。
此时,狼藉的战场已经成空,只剩下几具尸体与斑斑血迹。还有倒在地上被踩踏污浊的几面彩旗。
宗政慎看了看周围环境,问走在前面的冉少棠:“看来做事的速度挺快的。这么会功夫人去楼空?”
终九畴叫住还想往里面走的冉少棠:“小棠,睿王是聪明人,不必往前走了,有事就在这说吧。”
宗政慎也停下脚步:“终少主说得对,我们在这儿谈你说的那笔买卖吧。这空旷,除了鬼,没人听到。”
冉少棠猜不透宗政慎此刻是何意思?
他带人上山来是何目的?
来抓自己?
还是来帮那个姓高的郡太守?
这两个虽说听起来是一个意思,但实则却是,如果是帮高太守,那么她与他谈条件应该有胜算。毕竟她要说的可是笔一本万利的大买卖。没有哪个皇族会不动心。
可是,如果宗政慎是听到境山探子消息,知道自己已经离开境山。那么他可能是带着仇恨来专门抓自己的。
仇恨这种东西能蒙蔽人的双眼,人的心智。
这种心态下与宗政慎谈买卖,很有可能谈不拢。
还有一种可能,利益他要,可是她的条件他却不答应。
毕竟,她还欠着他一本书呢。
而且,一欠就是五年。
她若是手里现在就有这本他想要的中中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