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隔壁店铺
入夜后,王福赶着马车去郊外一片林子里等白虎终九趴。
这家伙本来一路上乖乖地听话趴在车上啃肉干睡大觉,谁知到了昭亭界,不知为何躁动起来,尤其路过这片林子时,它本来迷离的双眼突然圆瞪,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再也按捺不住性子,蹿出马车,白色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林子里。
王福遵照冉少棠的提醒,带了很多口味的肉干,等到半夜那家伙也没出现。
少棠说它通人性,从哪走丢的就会从哪回来。
王福看了眼放在地上的肉干,干笑两声,把包裹对角一系,扔进了车内。
畜生就是畜生,怎么会通人性?
第二天,冉少棠看到双眼通红,无精打采的王福,知他定是没把终九趴找回来,安慰道:“福伯不用担心小白虎,它聪明着呢,估计是去哪野去了。寻常人伤不到它。过不了几天就会闻着味找到咱们。”
王福不以为然。
毕竟,一只虎,就算有点灵性,也不可能像人一样聪明。
少棠却对它深信不疑。动物只不过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它们本身的智慧或某些优势,远远胜于人类。如海豚,如猩猩。只不过这里看不到这些动物而已。
在冉少棠的认知里,终九趴的某种行为来自动物的本能,也许它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她并不担心它,反正它能活得好好的。
谁知没过两天,它给自己背回一个人来。
这人偏巧不巧,中的正是黑水翠雀的毒。
小白虎乍一现身庄子门外,差点把守门的老管事吓瘫倒地。
幸好暗卫识得这只明星家宠,速速报与冉少棠。
等冉少棠与王福出来时,中毒的人已经全身乌黑,眼看着就差一口气吊在阳间。
冉少棠赶紧塞了两颗解药给那人喂进去,又快速划开他的掌心,用内力催逼出快要流进心头的毒血。
折腾了快一个时辰,这人的脸色才由黑渐渐转白。
冉少棠累得满头大汗,心道要是这种毒入膏肓的再来几个,自己就要气尽而亡了。
黑水翠雀的毒,却早服用解药见效越快,也不用逼毒放血。
想到这儿,她瞪了多事的小白虎一眼,趁它懒洋洋的趴在那儿,直接给它脑门王字上弹了个爆栗。
“你可真多事。哪捡回来的?”
小白虎的两只大爪子护住自己的虎头,嗷呜一声,十分委屈地看着佯装生气的冉少棠。
冉少棠让赶来的三七与王福把人抬到另一间客房,嘱咐三七派人细心照料,临走时,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
那人和自己年纪相仿,深目高鼻,关键是他鼻梁上方有一颗略显狰狞的黑痣,令她有似曾相识之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是谁。
王福跟着冉少棠走出去,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小白虎,心道,这只白虎果然不一般,不但找到了他们的落脚处,还会救人。
冉少棠一直眉头紧锁。
她想不明白,既然毒仙门想要洗白,为何又屡次用黑水翠雀伤人性命呢?
这不是一边自己抹粉,一边拿鞋底狠抽自己耳光吗?
仇无病那个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这少年又是何来历?
毒仙门伤吴维她可以理解,难道这少年也是杏林中人?
王福见少棠一直沉着脸,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便把机灵的三七推了过来,三七看到他的眼神,立即会意,心想小公子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毒仙门太嚣张了,还没找到一举克制他们的办法,也许他的点子说出来,小公子会开心起来呢。
他嘻笑着走到冉少棠身侧。
“小公子,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您要听哪个?”
冉少棠一门心思都在推测着仇无病的计划,突然有人让自己猜大小,立即黑了脸。
“猜你再不去把铺子的事搞定,明天就把你踢回境山。”
三七:......w(?Д?)w
王福颇为同情的看了眼三七,(lll¬ω¬),然后,转身悄悄的扔下他,走了。
铺子的事实则进展的很顺利,只用了不到五天,一切便准备就绪,只待开张。
冉少棠特意去铺子里转了一圈,看着花圈纸人纸钱棺材等白事所需物件一应俱全,冲着三七伸出了大拇指。
三七望着门楣上“塞神仙寿财店”六个字,暗暗在心里擦了把冷汗,终于不用回境山了。
毒仙门医馆旁边开棺材铺,这种大胆的设想,也只有冉少棠想的出来。
三七真是佩服自家小主子。
只要“塞神仙”的生意好,就证明医馆的医术差。
不过,病人看到医馆旁边杵了家纸人棺材摆门口的寿材店,为了避讳也不会想来这里看病。
不等寿材店开张,隔壁毒仙门的人已经找上门来理论。
光天化日,一直想洗白的毒仙门在与吵架这件事上,只能文不能武。
“谁是你们店主,出来。”
三七抱着个童男纸人走了出来:“我是,有事?”
毒仙门的弟子一向嚣张惯了,看到个眼睛看上鼻孔朝天比自己还嚣张的,差点被逗笑了。
弟子甲戳了戳三七:“把你门口的棺材纸人都给大爷我收了,别在外面碍眼。”
三七侧过身子躲开,毫不客气的回怼道:“碍谁的眼?大家敞开门做生意,我想摆哪就摆哪,又没摆你家,你凭什么管我?你谁呀?讲不讲理?欺负老实人是吗?”
他站到街上这么一嚷嚷,立即引来行人围观。
从古到今,老百姓最爱看热闹。
弟子乙眼见人越聚越多,想起门主交待的话,千万不可让百姓以为毒仙门是恶霸是邪魔外道,为人处世要向杏林其他几家看齐。
否则,重罚。
门主的重罚一般人承受不起。
是要拉进密室当药人的。
想到此处,弟子乙拉了弟子甲息事宁人。
弟子甲还要显露威风,弟子乙把他拉回医馆,避人处小声劝道:“这点小事晚上去处理就好了。白天这多人看着,别忘记了门主的嘱托。”
弟子甲这才强压下心中一口恶气。
他实在想不明白仇门主为何要定这些破规矩,限制毒仙门的弟子言行作派。
他还是怀念宁门主在位时的日子,门中弟子九州内皆可横行无阻。
第148章 偷钉子的贼
晚上的时候,毒仙门的弟子甲与乙果然践行守诺,相约着撬开棺材铺的后窗爬了进去,想给白天那个鼻孔朝天的年轻店主一点教训。
两人很顺利的一路畅通无阻,从窗户跳下来,双脚刚刚落地,就觉得脚下传来钻心的刺痛,痛得他们连连跺脚,谁知越跺越痛。
又不敢大声嚎叫,其中一人闷哼着掏出火折子,想要一看究竟。
火光划过黑暗,两人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伸着长长的红舌头,帽子又高又尖的白脸吊死鬼。此时这只鬼正瞪着大眼睛,阴森森地盯着他们两个。
这一吓可非同小可,两人再也忍不住,“鬼啊!”哇哇哇的大叫起来。
从街市上听着,声如鬼叫。
正当两人抱在一起双腿打战时,寿材店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霎时间店内灯火通明,有人提灯笼进来,后面跟着一堆人,个个凶神恶煞。
看装扮是官差。
三七啧啧啧叹息,对官爷说道:“这两个,隔壁毒仙门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嫉妒我的店比他家店铺挣钱,半夜来偷东西。”
说完,对着店伙计吼道:“你们几个还不快进去看看丢了什么没有?尤其是新出的那几款纸钱,抢手的很,看看别让他们偷了去。”
毒仙门的两个弟子听得想破口大骂。
“你家店铺还未开张,哪来的钱让人惦记?”此时他们已经明白过来,这是着了人家的道。
三七冷哼两声:“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货。难道看上我家新打的棺材了不成?”
“我呸,谁稀罕你家的东西,晦气。”
“晦气你们还半夜爬进来?口是心非,胡搅蛮缠,官爷你们看,把我家钉棺材的钉子都偷去了不少。你们两个敢抬脚让官爷看看吗?铁证如山,偷钉子的贼。”
两人气得几乎要吐血,就着灯亮向地上瞄去,果然地面上铺了一层的铁钉子。
现在铁矿奇缺,铁料难寻,这些铁钉子得花多少银子买?为了整治他们两人,这家店主也是舍下血本了。
官府的人向来给钱办事,眼见两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在别人的店铺里出现,不是贼也是贼。
“抓走,带回去审问。”
不待两个毒仙门弟子为自己辩解,已经不由分说的被人押向官府。
两人脚下还扎着钉子,走一步一个血印,这一路鬼哭狼嚎,惊动了无数百姓。
临走时,弟子甲不甘心的朝棺材铺看了一眼,那只吊死鬼被三七夹在腋下,红红的长舌头随风飘荡着。
三七瞧着地上的血迹,冷笑两声,望向隔壁。
那边有人缩回了头,半天再无动静。
毒仙门再厉害,也要忌惮官府。
官府再厉害,也要给银钱面子。
三七吩咐店伙计把店面收拾利索,自己回去给主子报信。
冉少棠听完他的这番精彩解说,笑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茶是让人从南允国捎过来的,对于不产茶的高兮与周饶,这算是奢侈品。
茶香四溢,入口后齿颊留香。
她想,以后若闲了,要做贩茶的生意,三七是个好人选。
“这事干得漂亮。再多给官府点银子,从这两人嘴里套出些毒仙门见不得人的勾当出来,再找几个说书的,和会打数来宝的要饭花子,把这事宣扬宣扬。”
仇无病不是想给毒仙门营造个好口碑吗,她偏不让他如愿。
他想白,她就给抹黑。
反正,毒仙门有的是黑料,不怕他不黑。
第二日,毒仙门的人半夜溜进隔壁寿材店偷钉子,被官府当场抓了现行的事,一下子传遍大街小巷。
仇无病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直接掀了桌子。
吃了没几口的早膳全便宜了土地公。
冷静了片刻,他意识到此事的蹊跷,立即派人去查。
一路人去查昨晚的事,一路人去查隔壁的棺材铺底细,一路人去官府捞人,一路人去制止谣言再生。
坐在他对面的老人歪着头,抖着手,目光呆滞的看着仇无病。
仇无病从下人手中端过碗,一边喂老人吃饭,一边安慰他:“师父莫怕,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不用担心,这些小事徒儿会处理好的。”
老人张嘴把饭吃下去,仇无病拿过帕子擦了擦老人不断留口水的嘴角,又喂了他一勺。
仇无病给老人喂完饭,问手下:“马恒远去哪了?怎么一早不见人?”
手下人立即回道:“左护法昨天去了鬼方那边办事,应该没这么快回来。”
仇无病这才想起来,自己把他派了出去打探冉少棠的消息。竟然一时没有想起来。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眼。
这只眼被冉少棠毒瞎后,好像连他的记忆力也受了影响。常常忘记一些事,他不得不不厌其烦的写下来,一遍一遍提醒自己,抓冉少棠回来......
冉少棠一大早心情颇好,练完内功,又练习完剑法,此刻正拿着弓弩,从百米外射树上结的梨子。
每打中一个,都有三七在旁边喝彩。
十发十中后,她收了弓弩,三七这才去林子里捡梨。
捡起来一看,每个梨身都完好无损,每一箭只射在梨把儿上,箭矢深深嵌进树干里。
三七拔了箭给冉少棠送过来,此时终九趴叼着一只鸡懒洋洋的踱步来到冉少棠身边,趴在她脚下。
三七不敢惹这只白虎,为了让它对自己客气点,特意买了几十只鸡回来圈在一处,任白虎取用。
少棠拍拍虎头,又捏捏它的脊背,给它做个背部按摩,接过三七递过来的箭矢,装进皮囊里。
三七这才说道:“前两天救回来的那个少年醒了,就是不爱说话。问什么都不说,您看要不要送走,小的担心此人给您惹了麻烦。”
正在吃鸡的终九趴突然不高兴地嗷呜了一声,三七立即退开两步远。
冉少棠低头看小白虎一眼,摸摸它的大脑袋。
九趴想救的人,一定不普通,问不出来是问的方法不对,人留着有用。
“听见了吧?终九趴不想你把人送走。”她笑着看三七。
三七立即明白小主人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那咱就好生伺候着,反正也不怕多他一张嘴吃饭。”
冉少棠站起来:“走,带我去见见他。”
第149章 发福利
冉少棠坐在屋里有一柱香的功夫,床上的孱弱少年除了她进来时,态度诚恳的道了一声谢,其他多余的话,一字未说。
冉少棠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
冉少棠等了一会儿,又问:“你是如何中的毒?这个总可以说吧?”
少年:......
冉少棠又等了一会儿:“你可想知道我是何人?”这人总要有礼貌吧,救命恩人的名讳总要知道,好供个长生牌位什么的。
然而,少年:......
冉少棠想不出为何有人如此惜字如金。
要不是他开始时那句道谢,她真以为自己救了一个和师父一样不会说话的人。
又一柱香后,冉少棠终于死心。
原来不是问的方法不对,是人不对。
这人就是个不想说话的人。
不过,少棠在这坐的几柱香时间里,发现了重要的一条线索。
这个少年她认识。
说的明白些,这个少年鼻梁上的黑痣,让她想起五年前差点要杀死沈惟庸的那个破庙之夜。
少年当时也在破庙里,一身破旧紫衣,陪着一个将死的老人。
她记得成乙师叔说过,这孩子是东察族人。
东察族人遍布九州,行踪诡异,难怪问他什么都不说。
冉少棠这下理解了。
这还真让三七说中了。
真的是个麻烦。
药王宗的人要避讳东察族的人。
幸好,她的脸是别人的脸。
哪怕那破庙少年记住了也无妨。
在两人对视的一瞬,她差点以为他这出了她。
因为,他看她,是那种看熟人的感觉。
还好,他看了几眼后,目光终于转向别处。她看到他那道目光中的毫无兴趣。虽说放下心来,却又有点不甘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要避讳东察族是因为担心毒仙门的人从东察族那儿得知药王宗的行踪,如今解药已成,毒仙门已经不足为俱,连带着东察族也不是个威胁了。
冉少棠从挫败中重新找到了斗志。
既然少年不说,那就不说吧。
她还有其他事要做,没精力管他。
只要短时间内看好他,别让他到处乱跑就行。
冉少棠特别嘱咐了三七,把这两个中过黑水翠雀的人好生看管,她明天要在寿材店开张时,搞个大的。
深秋,一场缠绵夜雨,第二天早上,冷得人不想起床。
三七早早爬起来准备提前去店铺,刚走到游廊上,却见冉少棠已经提着剑从外面练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不停打哈欠的终九趴。
三七以为自己已经够努力,没想到有人比自己有能力,可是却比自己还努力。
看到冒着热汗的榜样,他像是打了鸡血,决定从明天开始要起的比鸡早。
用过早膳,冉少棠换了一身新衣服出现在四平街上。
三七早早的带着人把个开张仪式搞成跟状元及第似的。
药王宗钱庄,药膳坊开业的次数多了,三七参与操持了几次,颇有经验!
冉少棠从马车上往外看,街市上三三两两的人已经好奇的聚集在寿材店门外看热闹。
秋雨过后天气渐寒,人们大多没事不出门。
三七看到自己主子的马车停在街边,却未下车,定是在考验自己的办事能力。
他让伙计点了一挂鞭炮,噼啪声吸引了几条街的人过来围观!
有人看到是寿材店开张,觉得大早晨的晦气,骂骂咧咧的要走,三七叫人撒了一把铜钱,顿时要走的人不但不走了,还一哄而上蹲下抢起钱来。
撒钱这种冤大头干的活百年不遇,这个消息瞬间长了翅膀,飞到昭亭各个角落。
不肖一盏茶的功夫,略显空荡的大街上,已经人摞人,人挤人。
三七满意的让人搬出两筐铜钱摆在门口,一把又一把的东撒西抛,引得民众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
整条街上的热情都被铜钱给带高了。
冉少棠的热情也很高涨,站在马车驾驶位置,示意王福按计划行事。
“咣咣咣”的锣鼓声,立即传到了三七耳中。
他望了马车上站着的自家主子,连散两把铜钱,大声宣布:“今日小店开业,有特大喜讯公布。有请本店终老板。”
他扬手冲冉少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民众的视线跟着三七看向马车那边。
冉少棠站在高处,一身湖青色长袍,面如温玉,双目如星,气度非凡,一时之间让为抢钱而疯狂的民众短暂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何事。
“今日我们塞神仙开张的好日子,不仅有钱发,还有福利让给大家。”
秋风拂风,吹凉了部分人发热的大脑。
一家棺材店,能有什么福利?
即便是福利,一般人也消受不起,更不愿消受。
冉少棠折腾这波大行情,无非是让全城人都知道有家棺材铺开张,就在毒仙门旁边。想到棺材铺就想到毒仙门,想到毒仙门就想到棺材铺。
与死亡连在一起毒仙门,永远也别想洗白。
她继续放大招:“两个福利永久有效。凡是中毒而亡的,凡是在毒仙门治病误诊而亡的,经仵作验尸证明后,可来本店免费领取丧仪用品,包括棺椁。”
她这样说是经过仔细调查的。
毒仙门治活了不少人,也治死了不少人。
而且,骨万枯那拨人依旧看着收集药人的勾当,在他手中死的无辜民众不在少数。
冉少棠没有证据把他们的隐私摆到官面上来,但是却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收集证据。
自有不想光钱的百姓来她的寿材店,讨这份福利。
福利公布完,铜钱也撒完了,坐在毒仙门医馆里的仇无病捏起桌上放着的一只何首乌,轻轻捻着其类似人型的腹部。
半晌,望着渐渐散去的人群,他问手下:“那个马车上的就是你们打听来的店主终九棠?”
手下从门主身上散发出的泊泊肃杀之意,就感觉到了不妙,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迁怒,小心谨慎答道:“对,就是此人。叫三七的是他的手下。看意思是想跟咱对着干。”
“什么来头?”
“这......这个属下还未查清,不过,请门主给属下几天时间,一定给您一个交待?”
“几天时间?你想要几天?”仇无病的拇指噗哧按进了何首乌的腹部,一股深黄色的浆汁流了出来。
第150章 对联
被仇无病吓坏的手下人,见之发怒,立即跪下:“三天,三天若查不出,小的提头来见。”
三天后若查不出,他干脆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我了断。都是一死,与其被折磨死不如得个痛快。
仇无病掏出手帕擦干净手,如饭后散步般踱步到了隔壁。
冉少棠也刚刚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谁都不言,眼神却在半空中厮杀的不分你我。
冉少棠深知,两个人的眼神较量就是内心的角力对抗。
气势不能输,但凡有一丝犹疑惧怕在里面,都会导致自己处于败境。
两人看似微笑着礼貌招呼,实则内心里已经金戈铁马。
冉少棠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有只眼睛始终没有生气。
回想起五年前的一幕,她好像对他用过毒。
难怪自己再用力对方都没反应。
那应该是只废眼。心中不由懊恼,当初为何下手不更狠一些。
三七见形势微妙,立即迎上去:“不知客官想给自己订个什么样的棺椁?”
他知这来人是谁,故意问了这么一句,让仇无病堵心。
冉少棠几乎要笑出来,嗔怪地看了三七一眼:害你家公子差点破功。
仇无病面对这种明显让人感觉晦气的话,并未理会,他全身精力全在冉少棠身上。
“不知什么样的棺椁适合我?”
他问冉少棠。
“我看这位客官不像是来买东西的,倒想是来找碴的。”冉少棠瞥向他身后跟进来的六名护卫,心道比人多我们也不会输。
仇无病扫视一眼屋内摆着的各种丧仪用品,又冷眼打量冉少棠:“终老板的店开得好,东西也齐全。不过,可惜,少了一样。”
“哦?少了什么?”
“咱们出来看。”
仇无病站到街边,一副我等你过来一起看的表情。
冉少棠想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轻笑一声,也抬脚走出了店铺。
她走到仇无病身边,觉得自己的身高若是再高那么一头就更好了。
仇无病指着自家医馆的对联:“你们还少一副这个。”
冉少棠看他们家的那副对联,右边写着:华陀再世。左边写着:扁鹊重生。
冉少棠毫不保留的讥笑出声。
“真是大言不惭。”
仇无病盯着她,笑了笑:“多谢夸奖。”
冉少棠心道你这人跟以前一样的怪。
我这是夸奖你吗?
我明明是在骂你。
仇无病望向寿材店:“既然大家现在成了邻居,你开业我自要送你一件礼物,不如就送副对联吧。”
冉少棠生硬地拒绝:“无功不受禄,不必送。”
仇无病全当她说的是废话,坚持自己的想法:“可是我想送。昨夜就已经写好了,来人,给终老板挂上。”
他话音落下,立即有两人,抱着两块木板出来,上面用鲜红的颜色写着一副对联,冉少棠看了看,不禁对他刮目。
上联是:早来晚来早晚都来
下联是:先到后到先后全到
这家伙有点歪才。
可惜,人品不行。
“仇老板是何意?”
“希望你生意兴隆。”
“明人不说暗话,我这兴隆了,不是说明你那生意做得不好?”
“无妨,我的生意不过是一时兴起。跟终老板一样。”
冉少棠摆手:“你做活人生意,我做死人生意。我们不一样。”
仇无病揣摩着冉少棠的一举一动,总觉得哪里有些熟悉。
“不管一样不一样,我都希望大家做朋友,合气才能生财。”
“我什么时候有不合气?”冉少棠反问。
她来昭亭就是搞事情的,既然要与毒仙门翻脸,她自是不会留什么余地。
仇无病已经耐着性子,给足了这家新店的面子。
他不喜与朝廷打交道,为了保两名被抓的弟子出来,毒仙门送了一笔不菲的银子。
可惜,人家官员根本不理会,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寿材店给的银子更多。
对于这股故意与自己作对的势力,仇无病一开始不想赶尽杀绝。距离仙盟大会还有月余,他不希望横升枝节。
他要坐上杏林盟主的位置,再去征服武林。
所以,寿材店在他眼中就是小事。徒弟被抓也是小事。
他需要得到百姓与其他几派的支持与认可,只有万众一心才有可能找败现任武林盟主。
故而他不想旁生枝节。
至少在仙盟大会之前不能嗜杀。要做好杏林表率的样子。
为此,他忍了又忍。
而冉少棠就想挑战他的极限。
只有一个人暴怒了,才会暴露他的短板与缺点。
当着仇无病的面,冉少棠坚持也要送他一个见面礼。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让三七去店铺里取笔和墨来。
三七犹豫了一下,拿出调完颜色的红墨。
冉少棠嘴角勾笑,走到毒仙门的其中一别对联前。
注视着华佗再世那副对联,略一思考,拿笔沾了沾刷刷在空白处写道:岂能起死回生,隔壁挑一副厚棺,厚葬!
写完,又到扁鹊重生那一边刷刷写下另外一句:未必逢凶化吉,旁边拣几块好材,好走!
三七接过笔,朗声念道起来:“上联----华佗再世岂能起死回生,隔壁挑一副厚棺,厚葬!下联----扁鹊重生未必逢凶化吉,旁边拣几块好材,好走!”
念完一遍,三七觉得不过瘾,又大声念一遍,扔掉手中的笔,呱唧呱唧鼓起掌来。
“妙哉,妙哉。主子写的真是深林其境,细致入微,生动逼真。”
冉少棠撇撇嘴:三个成语,一个也没说到点子上。
她注视着自己一笔挥就的对联,颇为得意。
为自家打广告,多么有价值的广告位。
而此时,仇无病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他容忍终九棠一时,并不代表就怕了他。
只不过是还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路过此地的行人,驻足读着新写的两副对联,不由的鼓起掌来。
周饶国崇尚文治,对有才华的文人颇为赏识,尤其是诗做的好,文章写的好的人。
眼下虽是副对联,却处处透着文采与智慧。
登时就有人把两副对联背了下来,更有旁观到全过程的路人,说书般讲与感兴趣的人听。
这事传到周饶皇帝处,还特意召见了写对联的冉少棠,这就是后话了。
此时,仇无病恨不得立即扭断冉少棠的脖子。
他突然伸出手,向冉少棠抓去。
终九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第151章 互毒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仇无病暂时还不想破坏自己处心积虑营造的假象。
他的莹白手指快速划过冉少棠的左耳,悄无声息的把毒粉弹进她的耳廓。
而冉少棠故意慢了半拍,伸臂去挡,扬起的手背擦过仇无病的脸颊,碰触到他细腻滑弹的肌肤,冉少棠与仇无病同时跳开与对方保持了三尺距离。
“好滑。”
冉少棠摸了摸自己刚刚触碰完仇无病的手背,意犹未尽。
她眯着眼,笑得十分像个调戏完良家妇女的浪荡公子。
“真是又滑又嫩。”她忍不住感叹。
五年前,她就颇为好奇仇无病吹弹可破的肌肤是如何养成的。
那种薄如蝉翼、白肌若雪的皮肤,令任何一个女人见了就会心生嫉妒。
正好就此机会,让她轻薄一番。
她五年前就有此意了。
仇无病因着想下毒,便故意露了破绽。没想到却让对方占了便宜。还是如此这样猥琐的便宜,实在是让人恨得牙痒。
还好,先让他嚣张一会儿!出不了一个时辰,眼前这位不正经的终老板就要跪着来求自己,要解药。
“终九棠,我们有何过节?你这番作为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误会,误会。仇掌门,我一个做死人买卖的生意人,怎么会和您堂堂毒仙门的门主作对呢?”
仇无病望着医馆门口她写上去的那副红得渗人的两排字,唇角哼出一抹讥笑。
“终老板说的,和做的可不一样。”
“哎,仇门主不要往心里去,商人逐利。在下不过是借咱毒仙门的声势,给自己引流一下顾客,绝对没有和贵派作对的想法。我们小门小户的普通商人,也不敢呀。”
十月的天,早上阴冷,晌午却是艳阳高照。仇无病在灿烂的阳光下,望着笑得同阳光一样灿烂的冉少棠,脸颊上莫名觉得烧灼难耐。
他忍住想摸一摸的冲动,冷笑两声:“不敢?你若不敢,还有谁敢?华佗再世岂能起死回生,隔壁挑一副厚棺,厚葬!扁鹊重生未必逢凶化吉,旁边拣几块好材,好走!哼!真是一副千古奇联。终老板这引流的方式是建立在我医馆倒闭的基础上。”
冉少棠末世无意中看到的一副对联,觉得有趣便记到了心里,谁知道今日改了改,用上了!
她笑着抱拳谦虚推让:“急智急智,仇门主不必夸我。”
不仅仇无病,连同毒仙门在场一众弟子,都不得不佩服脸皮厚成城墙的这个无赖店主。
言语不和,自是不欢而散。
而且正是要用午膳的时候,双拨人马各自回了铺子。
冉少棠这才掏出解药服了。
她缓了缓,命三七把店门关了。
今日生意不做了,她要休息。
三七听话的让人上了门板,一群人坐在铺子后院的游廊下,吃肉喝酒,闹作一团。
冉少棠躺在用来休憩的房间里,看日光一点点从窗棂上滑到窗台下。
她一股脑坐了起来,心道,这个仇无病真是太能忍了。过了几个时辰都毫无动静。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吧。
她看了眼窗外的天气,重又躺了回去。死了,就便宜他了。
而毒仙门医馆内,着了冉少棠道的仇无病,一边忍着颊上巨痛,一边凝神屏气的配制着解药。
属下看着他姣好的容颜肿成了猪头,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如何是好。
如果仇门主配制不出解药,是不是就毁了容颜。
这可是他颇为在意的。
仇无病喝了新配制的一副药,感觉疼痛感渐失。
命人拿来铜镜,以为肿胀已消,却不知是因为肿的更厉害,痛感已麻木。
他把空碗掷到桌上,看了眼窗外天气。
不知那个姓终的是死了还是在苟延残喘?
竟然倒现在也不来求自己?
难道他要去求她?
“来人,再抓这几幅药过来熬煎。”既然她不来,那他还是先再静待一会儿。解药这种东西,试着试着就试对了。
最近,昭亭郡不甚太平。
自回春堂医馆关张后,毒仙门医馆也开始闭馆。
倒是毒仙门旁边的棺材铺生意十分红火,进进出出很多人,棺椁一具具抬了出去。不久毒仙门医馆旁边空着的那家店铺被塞神仙买了去,又开了一家棺材铺,还叫塞神仙---分店。
两家棺材铺只隔了一家医馆,还是一家不开张的医馆。
一时之间成了昭亭趣闻。
冉少棠想不到这个仇无病这么有骨气,中了她新研制的毒药竟然还解药都不求。
她想,若不是自己的毒,不够毒;便是仇无病是个解毒天才。
反正他是伤了元气,她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做些其他更重要的事。
三七开始按着她的意思,在昭亭打听盐的价格和销路。当然,她们打听的是私盐。
三七以开钱庄的名义,频繁拜访当地大族豪绅,还有一些说了算的官员。
本来他小小年纪,没有给他这个面子。
奈何,大家都给银票面子,他便办成了想办的事。
冉少棠每日里不是研制毒药,就是拿鸡斗终九趴,无事时听三七汇报工作进展,日子倒过得也快,晃晃就快到毒仙门约定好的仙盟大会的临近期了。
“少张请柬,终不是完美的事。”她嘀咕着。
三七在旁边出主意:“不如花钱去其他门派买上一张。”
“浪费。挣个钱容易么?那么一张破纸,也配让我们使银子?”
三七愁眉不展:“小的可是听说毒仙门放出话来,此次仙盟大会只认请柬不认人。他们地势显要,咱要硬闯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点违背您要砸他们场子的初衷。”
“怎么违背了?既然要砸,自是一开始是打进去的。”
“可是,您不是说要以德服人,让其他门派打心眼里归顺药王宗吗?打终究只能让人口服,心不一定服。”
冉少棠挑眉:“你这小子最近长进不少,都知道拿道理劝我了。好,这次就听你的,我们去抢一张请柬来。”
其实,她是想等着师祖来,抢他那张。反正他会个老情人,从客栈与从仙盟大会现场没什么区别。
可是,算着日子早该来的他们,迟迟未到,恐怕师祖的临场退缩了。
第152章 面具
三七听到自家主子说要抢请柬,还说是听了自己的,顿时更觉得头大。
不是说好来昭亭做生意的吗?怎么像是来此占山为王的。
也不知周饶国的大皇子看到自己的地盘被人抢了,会是什么表情。
三七关心大皇子的心情,大皇子却关心着三皇子的行踪。
大皇子的王府内,宗政泰听完探子的汇报,摆摆手让他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幕僚辛谔:“先生可明白老三这是想干什么?”
境山不过一个药王宗,值得他一守五年?
自个也一直住在两国边境,看那样子竟无心朝政了。
辛谔沉思片刻作答:“大殿下不可掉以轻心。不管他想做什么,我们都要提前准备着后手。不能让他有丝毫反扑的机会。眼下陛下的身体常常抱恙,睿王不可能没有想法。咱们且盯着吧。”
大皇子宗政泰未语,却点头表示赞同。
又听那辛谔继续说道:“大殿下不仅要盯着那边,咱们自己这边也不能放松。江湖杏林毒仙门召集的仙盟大会马上要举行了。听说几大宗派都有神医,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如我们派人去探探究竟。有机会也好招贤纳士,为我们所用。”
宗政泰合上手中卷宗,说道:“先生想得周到,这是个好主意。早就听说这帮子人医术高超,能医死人,用毒方面更是杀人于无形。以后这方面的人才,应该多多招进府来。不如,我与先生同去?”
三皇子宗政慎盯着跪在下面的暗探,一拍桌子,怒问:“你说什么?老大的昭亭冒出个终九棠在搞事情?长得跟终九畴一模一样?”
暗探深吸一口气,再次做肯定的回答,生怕三殿下再问一次,还补充道:“属下是见过修罗宫的终九畴的,这次见到终九棠,看到两人面目一样,只是年纪似乎小他一些,身形也较之娇小......他逢人便说自己是修罗宫少主的弟弟。”
“等一等,你别说话。”
宗政慎深邃长眸微眯,心内却不停的把这几句话反复琢磨。越琢磨越觉得叫终九棠的人可疑。
“唤守境山的人来见我。”
等守境山的人看完终九棠的画像后,回忆道:“属下记得这人于月前离开境山,坐一辆特别大的马车。属下跟了一段路程,他们下车休息时,我见过画上的人,没错是从境山出来的。”
宗政慎拿着画的手抖了抖,心内如有惊涛骇浪,排山倒海而来。
没猜错的话,这个终九棠就是冉少棠。
狡猾的家伙竟然学会了易容术,盯她盯得这么紧,都能让她钻了空子。
真是......真是狡黠的小狐狸。
“去准备一下,明早出发,去昭亭。”
已经成年的宗政慎,周身散发着王者之气,令下属畏寒。
得到指令孟德,立即去做准备。
走到书房门口正准备进来的程谓与出来的孟德差点撞个满怀。
孟德跟程谓打了个招呼,程谓叫住他。
“说好的要去南允那边,怎么突然改了主意?去昭亭做什么?”
孟德想了想:“找人要账。”他猜,一定是找到冉小公子的下落了。不然殿下不会改变计划。他从三殿下的眼中看到一种从来没有的火光。
看来,那本书真是坑苦了殿下。
程谓望着孟德匆匆离开了背影,若有所思。
找人要账?
这世人恐怕让他最想讨要的账,在境山。
难道,那个小女娘终于下山了?
他推门进到书房,看到宗政慎正在屋内踱着步,步伐时快时慢,似心情一样杂乱。
程谓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殿下这是去要账,还是去还账?
昭亭城外五公里处的林子里,一队人马正在溪边燃了篝火,做修整。
十几匹骏马拴在一处草木茂盛处,正在慢慢嚼着草料。
全副武装的黑衣护卫井然有序的各自忙碌着。
有人生火,有人打水做饭,有人站岗放哨,有人搭帐篷。
小溪边,站着一个男子。只见他一袭玄色衣袍,身材颀长,乌发高高束起,宽肩蜂腰,身姿挺拔。
溪水潺潺流动,裹挟着夕阳泼洒下来的一层又一层碎金子,向下游流去。
男子望着水面如星辰的碎光,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咳嗽了几声。
却见水面上那个俊美的倒影,也跟着抖了起来。
身后一直侍立的苏仑关切地上前询问:“主子,是不是该吃药了?”
终九畴抬手制止:“不必。吃了不也是咳个没完。不如不吃。”
苏仑张了张嘴,想要劝两句,却听终九畴问道:“你说那个和我长得有九分像,叫终九棠的人是谁?”
刚进周饶国境内,他派出去的暗卫就来信禀告,昭亭郡有个长得与少主一般模样的人,与毒仙门对着干,身边跟着一只白虎,人称终九棠。
这么多信息累积在一起,再猜不出来是谁,苏仑都嫌弃自己蠢了。
“还能有谁?一定是冉小公子呗。”就他那精灵古怪的劲头,再没有别人。
有谁敢易容成修罗宫少主的样子,冒充他的弟弟招摇过市?
有谁敢与横行霸道的毒仙门对着干?
又有谁这么大胆敢与虎同行?
种种迹象表明,这人是冉少棠无疑。
终九畴亮如繁星的眸子里映着水面上的碎金,整个面容都闪着光。
他笑着从怀里逃出几张人皮面具,选了其中一个,对着溪水仔细贴合好,摆弄了好半天,他才回头看苏仑。
“你看,这张面目好不好?”
苏仑想起这是少主年少时常爱用的一张面具,点点头:“就用这张吧。”
终九畴摸了摸脸上已经贴的严丝合缝的人皮面具:“既然她易容成我的样子,那我也不能缺了礼数。”
想了想,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张面具递给苏仑:“你也贴一张。少棠认识你,你这个样子跟在我身边,她那么聪明,一猜就能猜到是我。”
苏仑接过,虽然心中十分不愿意捂一张面具在脸上,闷得人难受。但他还是很听话的对着溪水,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换了张脸。
终九畴看着苏仑,说道:“从现在起,你叫小四。我叫江缙。”
请假条
卡文了。如果顺利写出来,就发。写不出来,就明天发。大家别等了。抱歉。
第153章 其人之道
“小四”的目光扫过“江缙”的脸,暗自腹诽自家主子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不走心的名字。
“主子,我觉得小五比小四好听。”苏仑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想要争取一下自己的起名字的权力。
终九畴并不在意苏仑在意的,笑着点头:“好,那就叫小五。”
他伫立在溪边,笑声如溪水潺潺清涓,带着晚霞的绚烂。
五年时光,虽不是沧海桑田,却也有物是人非之感,有的是他必须要面对的。有的是他想逃避的。可不管面对还是逃避,他总躲不开的就是这个小师侄。
也不知道再见面,冉少棠那个小鬼变成什么样子了?
会不会仍旧一副挥金如土又视财如命的模样。
苏仑吹着冷风,担心的提醒终九畴:“主子,刘医师可是交代了,您这身体不能受凉,帐篷搭好了,您还是去里面歇着吧。”
“他交代的事情多着呢!样样都听岂不是要把自己装进茧里!”
“可是您的身体?”
终九畴的如冰刃的眼刀挑过来。
看的苏仑身体一僵,不敢再说下去。
终九畴捡起岸上的一块鹅卵石在水面上打了个水漂,心情难得的好。
苏仑只好命人取了披风来给终九畴披上。
这个,终九畴倒没有拒绝。
苏仑心知只要提到身体,少主一定会不耐烦,他只得默默地按照刘一手的要求仔细着他的衣食住行。
“主子,明日到了昭亭我们要做什么?”
终九畴蹲下洗手:“听说仙盟大会没请柬不让进,明日搞几张来玩玩。”
“主子,各门派只有一张请柬,咱若都抢了,这仙盟大会恐怕是开不成了。刘医师不是交待要看探探各派虚实找出当初害您中毒的凶手吗?聚到一起才好一锅烩。”
终九畴颇为不满的瞪苏仑:“按你的意思,我们要进毒仙门,只能从药王宗那儿抢请柬了?”
苏仑沉吟了一下,思考完此事的可行性,小心翼翼地探讨道:“丰宗主已经从境山出发,不如我们在此地等他两日?”
终九畴看着无可救要的苏仑:“不如直接去毒仙门抢?”
苏仑脸色煞白的提醒道:“不可。那黑水翠雀的毒可没有解药。刘医师还未研究出来。”那可是要死人的。千万别搞的这个毒还没解,就已经死于其他毒上,他如何向刘医师等宫中众人交待。
“那你说怎么办?”终九畴故意为难他。
苏仑捧着终九畴扔过来的烫手山芋,沉吟道:“不如去医圣门吧。他们门派一直在昭亭。方便下手。”
自吴维失踪后,他们到处寻找也找不到人,暗暗猜测吴馆长应该已经遭了毒手。医圣门内部人心惶惶。
一家医馆已经停业,另外几家也是勉力维持,这几日因着毒仙门的医馆突然大门紧闭,他们的生意才渐渐有些起色。
盛春秋正带着弟子在库房盘点几样稀缺的药材,突然有人慌张来报,外面有人来访,说是来讨张请柬。
盛春秋这几日过得颇不太平,急忙扔下手中药材皱眉疑道:“怎么毒仙门的请柬如此抢手了吗?”
弟子在一旁悔恨交加:“早知就拟个价,来个价高者得。咱们门派多少还能赚点。”
盛春秋瞪了眼不知死活的弟子,甩手往前厅而去。
终九畴被人客气的请进正厅,有婢女上了热茶与点心,躲在屏风后偷偷看着他。
盛春秋愁眉苦脸的进到厅内,看到终九畴突然愣住了。
跟在身后的那个财迷弟子奇怪地咦了一声。
苏仑上前开场:“盛门主,这是我家公子终九棠。我们是塞神仙的。来此想跟您讨张毒仙门的请柬。不过不会白拿,我们用银子换。”说完,掏出一袋银钱递了过去。
心里却在腹诽,说好了一个江缙一个小五,少主却突然变卦,非要以终九棠的身份出来溜达一圈。
还美其名曰:“既然冉少棠冒充我,我也来冒充她,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盛春秋与弟子听完已经瞠目结舌。
“你、你、你不是刚走吗?”
“就是呀,请柬不是给了你们?”那弟子一把抢过银子抱在怀里开始往外轰人,“你们既然觉得银子付得不够,那我们也不客气了直接收了。来人,送客。我们忙着呢。”
冉少棠摆弄着手中请柬,总算想看明白了,为什么毒仙门的一张请柬这么抢手,原来请柬上明明白白写着参加仙盟大会者,毒仙门免费赠送一粒强身健体的仙药,此药可治愈黑水翠雀带来的病痛折磨。
说的明白些,也就是说毒仙门免费赠送的是一粒黑水翠雀的解药。
难怪一时之间昭亭涌进这么多想参加仙盟大会的人。
难怪跟医圣门买张请柬,对方磨磨唧唧不想给。非得搬出修罗宫的名号才肯就范。早知就晚上去,蒙了面直接抢回来好了。
苏仑也是这样想的。
白失了一袋银子不说,还堕了修罗宫的名声。
终九畴一点都不觉得心疼。反而想要快点见到这个小师侄。
“少主,冉小公子以修罗宫的名义到处惹事生非,您也不教训他一下?太不把您这个师叔当回事了。”
苏仑说完,终九畴却不以为然:“教训她终究是要教训她一下的。既然她这么爱财,就让她破点财吧。”
终九畴空手而归,直接去了玉器店,玉器店掌柜在寿材店开业时见过冉少棠一面,当时她站在马车上正与大家慷慨激昂的宣布两大喜讯。
见到终九畴进店,他以为这就是当日的终少棠,心里乐开了花。
现在整个昭亭都在传颂塞神仙东家不仅有钱,而且出手阔绰,还是个出口成章的大才子。
连毒仙门的门主与之比试都败下阵来。
可谓一时成为风云人物。
今日,想不到这个风云人物竟然来到自家小店,这是迎来一尊财神爷,他立即笑脸上去殷切问候:“终老板能来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呀。不知想看些什么?给您打了八折。”
终九畴围着店里摆着的各种玉器,转了一圈,指着其中几样贵重的玉器说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直接送到塞神仙,货到付款。”
第154章 冒充
三七这几日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寿材店的生意意料之中的繁忙。
自冉少棠在开张之日抛出两大福利,一个寿材店显然不够用,三七把邻铺也买了下来。
一是为了生意,另一个原因也是故意要挤兑毒仙门。
虽免费的生意较多,但按照主子的意思,这些免费的生意才有利可图。
前来领棺椁的人,大部分是近期家中有人中毒而亡。通过仵作提供的证明,以及死者家属的阐述,三七让人顺藤摸瓜,收集了许多毒仙门拿无辜人命做实验的罪证。
秦晓月也赶来昭亭,开始收集情报,并派人慢慢渗透到昭亭的重要官员之中,打探消息。
这日,秦晓月与三七商量着最好在昭亭开一家风月场所,方便收集情报,店里传来争吵声,吵得二人不得不从后院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伙计正与人争得面红耳赤。
玉器店的伙计也委屈得很。
店内柜台上摆了七八件玉器,看成色便知价格不菲。
玉器店的伙计坚持要寿材店把银票付了,他们才肯走。
小伙计坚持说没有定这堆东西,不给钱。
“你们终老板亲自去我们店里买的,我们辛辛苦苦送来,你们说不要就不要?”玉器店的伙计红了眼睛,关键是担心掌柜的骂他办事不利。
三七转头问秦晓月:“主子刚刚出门了?”
秦晓月摇头:“没有呀,用完午膳说是看会书就睡觉,估计现在人还没醒呢。”
她去问玉器店的伙计:“这若是今日的交易,恐怕你们听错地方了。我们家主子一张未出门,怎么会去买这些东西?”
玉器店的伙计要哭了:“绝对没错,我在街上见过你们终老板,刚才来我们店里订货的就是他。”
秦晓月与三七对视一眼,难道主子趁他们不注意,自己偷偷溜出去玩了?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一眼。”
秦晓月与三七交待一声,去了后院,冉少棠休息的寝居。
轻手轻脚进去,还是把冉少棠吵醒了。
“小公子,睡得可好?”她问。
冉少棠躺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不耐烦地说道:“好什么好?外面这么吵怎么能睡好?”
秦晓月听她如此说,便知玉器店那小伙计要哭着回去了。
冉少棠听秦晓月简单说了一下外面发生的情况,心头不由得微微快跳了几下。
“说不定是有人冒充公子。”秦晓月边说边倒了杯温度适中的茶水递给冉少棠。“公子最近可得罪了不少人。”
毒仙门且不说,竟还跑去医圣门跟人家要请柬,虽说给了对方一些稀缺的药材做交换条件,但估计与黑水翠雀的解药相比,人家更愿意去仙盟大会领一颗救命的解药以备不时之需吧。
也不知医圣门门主盛春秋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了。
难道是被主子修罗宫少主弟弟的身份给震慑住了?
冉少棠不以为然,接过茶漱口、起身。
“要想干大事就不能瞻前顾后,得罪几个人有什么要紧的。有人敢冒充我,也是胆子大的豪杰,走,陪我去瞧瞧?”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前店,拨开挡路的纸人,冉少棠一眼就瞧见柜台上摆放的玉器,果然是好成色。
价格应该不菲。
她上手摸了两把,温润腻滑,倒跟仇无病的肌肤有几分相同感。
那玉器店里的小伙计看到冉少棠,就像看到救命稻草,几乎要扑上来,连作几个揖,激动说道:“终老板,小的把玉器给您送来了。您店里的人非说不是您买的。您可还记得我,之前在我们店里,小的还给您奉茶来着。”
冉少棠看着那个快哭了的店伙计,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确定是在下买的这堆东西?”
小伙计的脑袋跟鸡啄米似的,忙不迭的点头,还拉来身后跟着自己一起送货的另一人说道:“不信您问他,您来店里时,我们都在现场。错不了。您现在是昭亭的红人,我们不会认错。”
冉少棠心思转得飞快,看了眼三七说道:“交钱收货,把东西放好,别摔了。”
玉器店伙计赶忙作揖感谢。
冉少棠笑着嘱咐了那店伙计一句:“日后我若再去你家店里买东西,记得一定要来寿材店找三七掌柜过去现在付钱。否则,出了你家的店,我可再不认帐。”
她想,那人要是再来这么一出,一定要把人逮到。
玉器店伙计连声答应着,拿了银票走了。
走到外面,又觉得终老板这话里有话,他一个小伙计想不通,干脆不想,反正银票拿到手,不会挨掌柜的骂就好了。
三七看着那堆华而不实的玉器,心疼花出去的那笔钱。
“主子,您说这会不会是毒仙门干的?”
“不一定。”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冉少棠望着外面街上的车水马龙,神秘地笑了笑:“管他是谁,早晚有碰面的一天。”
那一日,寿材店陆续有人送来还未付账的货物,众口一词,全是终老板买下让送来的。钱由寿材店付。
得了冉少棠的命令后,三七只好咬着后槽牙收了东西,把钱给人家付清了。未了,按着冉少棠的意思,把最重要的那句话交待清了。以后终老板再去买东西,立即通知三七掌柜亲自去付款。
冉少棠拿着三七让人誊抄出来的毒仙门罪证,回后院边看,边琢磨下一步打算。
秦晓月不等冉少棠吩咐,已经派人去查今日这冤大头是怎么当上的。
终九畴耍了一通后,心情颇好,与苏仑回到修罗宫在昭亭的落脚处。
今日这一番折腾,他倒是打听出来杏林其他几派的一些私密事。
神农派最让他觉得可疑。
在毒仙门的挤兑下,各门派都有入不敷出之势,唯独神农派花钱如流水,他买的起的玉器珠宝,神农派买起来丝毫不手软。
要论声名,神农派是几大杏林门派里最弱的。
要论实力,也排在末尾。
医馆的生意虽然仍旧维持,却不可能支撑他们如此奢靡的生活。
终九畴决定先从神农派入手,查一查当年到底是谁要害自己。
第155章 进山门
苏仑派出去的探子很快来报,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宋敖了。
苏仑觉得此事重大,特意禀了终九畴。
宋敖是东察族大护法宋恒之孙。当初终九畴在破庙里救下他后,一直带在身边教导,之后他去药王宗,宋敖留在修罗宫学本事。
这次来昭亭,终九畴为了历练宋敖,特意派他提前来打探毒仙门的消息,开始还有情报传回去,后来却如石牛入海,没了消息。
他一定是出事了。
终九畴对这个孩子还是很上心的。
毕竟是东察族护法的后人,按族规,他便是下一任护法。
“派人去查,一定要把宋敖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仑从终九畴严肃的表情中,感受到他的焦急。宋敖那孩子虽然不爱说话,却是个听话懂事的,对少主也十分忠心护主。
不知他这次为何会未听嘱咐,擅自犯险。
苏仑带着疑惑下去,吩咐人手立即去各处寻找宋敖,而宋敖却被冉少棠困在梨花庄的后院内,想走走不了。
“软筋散。加量的。别徒劳了。好好留下来听我吩咐。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帮我把事情办好,我给你解药,倒时候你想留本公子还不同意呢。”
冉少棠坐在游廊下,旁边摆着小桌案,桌案上放了瓜子、酸梅干和杏脯,还有一壶芳香四溢的普洱。她一边悠哉地吃着酸梅干,一边训导被捉回来的宋敖。
宋敖对她怒目而视,一点没有在救命恩人面前要心存感激、放低姿态的意思。
冉少棠问捉他来的暗卫:“这次是在哪儿逮到的?”
暗卫答:“外院墙头下。”
冉少棠呷了一口茶,嗯了声:“这次跑得远。看来有抗药性了。一会儿再多加点剂量,别耽误明天的正事。”
冉少棠让暗卫押着不说话的宋敖下去。
秦晓月不解地问:“公子,他既不肯讲话,到了明日也没有什么用处。何必费这么多心思。”
冉少棠站起来掏出弓弩射下梨树上最后一只梨。
“把那梨送给不说话的那小子。明天,他会说话的。”
第二日,毒仙门组织的仙盟大会如期在昭云山举行。
这座名山高耸入云,传说此山曾经有修道之人飞升成仙。
一直以来是九州子民游览胜地。
自毒仙门的第一任门主看中此山,并在山上开宗立派,来此山游览的人越来越少。
总有人莫名其妙失踪,官府也查不出什么结果,后来有人说这山上有妖怪,妖怪吃人,来游玩失踪的人多是被捉去吸血敲髓撕吧撕吧吃了。
传言越来越邪乎,渐渐熄了游人想要来此“一览众山小”的心思。
而今日,幽静了许久的昭云山,隔了几十载的光阴再次热闹喧腾起来。
这次杏林中的仙盟大会,不仅吸引了九州内的杏林医者,还吸引了很多武林人士。
有几大门派特意派了人前来,想要与杏林中的名派结交。
毕竟习武之人常有受伤、中毒之事发生,多认识些医术高超的医者,对自己的门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这些人都被客气的挡在了昭云山山门外。
毒仙门的众弟子全部一身白衣分立山外两侧,目测有百十人。白袍加身,白色的纶巾,山风拂过吹起白色衣角,猎猎作响,竟有仙人之姿。
冉少棠远远看着,暗骂仇无病做作。
明明是个邪门歪道,偏偏要装成正派人士,学什么仙姿飘逸。
明明更适合穿一身黑衣出场,偏偏糟蹋纯洁的白袍。
冉少棠吐掉嘴里的鼠尾草,爬上最后几层山阶。
那几个武林人士因畏惧毒仙门的至尊毒药黑水翠雀,被毒仙门拒绝入内后,未敢有任何怨言,没有硬闯,只是逗留在山门外,与前来参加仙盟大会的医者攀谈几句。
有经验的门派早就在山下扫听到杏林各门派的驻扎地点,提前交换了拜帖,私下有了联系。
冉少棠因没打着药王宗的旗号,故而是个被武林人士忽略的角落。
她递上请柬时,接贴子的毒仙门弟子嘴角抽了几抽。
这不是他家医馆旁边的棺材铺老板吗?听说二子跟朱八都是被棺材铺坑进大牢里的,现在还没捞出来。
自家医馆闭门歇业,也与这家棺材铺有关。听小道消息,门主在这个姓终的手上,还吃了暗亏。只是一直密而不宣,担心影响仙盟大会。
眼下,他一个做死人生意的,怎么会有毒仙门的请柬?
守门人打开一看,终九棠拿的竟是医圣门的请柬。
医圣门的门主是盛春秋,应该在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眼前之人往大了说,顶多二十岁。
虽说门主交待了只看请柬不认人,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医圣门的?”
“正是。”冉少棠颇不耐烦地瞧对方一眼,问道,“怎么,不是说有请柬就能进?什么时候改了规矩?还要验证一下是哪里人?”
听她不悦,负责检查请柬的另一人上前笑呵呵说道:“终老板莫生气,我师弟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想不通寿材店的老板怎么也懂医术,跑来仙盟大会凑热闹。”
他这几句话看似解围,实则是挖苦讽刺。
冉少棠瞧他一身白衣,肚子却胖的凸出来,实在扎眼,她替那身衣服可惜,笑着拍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提醒他:“这世上你想不通的事多着呢,淹死的多数是会水的,也许使毒的说不定就死在毒上。你信吗?”
大肚子弟子绷了脸,道:“不信。”
冉少棠点点头:“你会信的。”说完,径直走进山门。
后面跟着她的会武功的王福。
大肚子弟子还想拦,却被旁边人拉过去,劝慰道:“别理他,一个开棺材铺的,晦气。”
“我明白,咱不跟这种人置气。一会儿他就后悔进山门了。嘿嘿,嘿嘿。”大肚子摸摸被冉少棠拍过的肩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门主本意是想让各派因请柬而自相残杀,毕竟黑水翠雀的解药世间难求。可是,不知为何,各门派却平静的像潭死水,真不知这几个门派搞什么鬼。”
“不用管他们怎么想的,进了咱毒仙门都只能听咱门主号令。别看现在个个清高的很,马上就会变成门主的傀儡。好戏还在后头,咱们等着瞧吧。”
第156章 不能走
几人正在嘀咕,又有人前来递请柬。
大肚子弟子接过请柬看过后,态度不由郑重起来。
他阖上请柬打量来人,这人身材颀长,相貌清秀,一身湖青色长衫,趁得气质脱尘。眼神犀利,似寒潭深渊,让人不敢小觑。
他后面跟着一个同样身姿挺拔、面容普通的男子,目光里皆是令人不喜的轻蔑之意。
大肚子弟子交还请柬让到一边,伸手,说了个“请”字。
其余人皆退到一边,让二人过去。
终九畴与苏仑如霁月清风,飘然入内。
一众人在他二人进得山门后凑到一处,好奇地问那大肚子同门:“这二人哪个门派的?怎么看着比咱们还仙风道骨的。”
大肚子压低声音,幽幽报料:“这二人拿的是药王宗的请柬。”
“什么?药王宗?他们是药王宗的人?”
“不是说药王宗不参加咱们的仙盟大会吗?怎么今日却出现了?”
“这谁知道呢?怕是来找死的。”
“药王宗可是咱毒仙门的死对头,今日敢来,怕不是要憋坏捣乱?”
“怕什么!你们忘记骨护法差点把药王宗宗主送上西天的事了?没有黑水翠雀的解药,药王宗来一百个都白搭。来一个死一个。”
“也是啊。如今放眼天下,谁还敢和咱毒仙门一争高下,就是那些武林人士,不也是畏惧咱们门派的镇门之宝,不敢造次。”
“唉,我说大家还是低调些。门主说了,暂时不能得罪这些武林中人,毕竟论武功咱们不是人家对手,黑水翠雀再厉害,也要有机会让咱放毒不是?万一来个隔山打牛,咱的毒物还未出手,人就死翘翘了,岂不是冤?”
大肚子弟子是骨万枯的得意门生,平日里很得骨万枯器重,对他一统江湖的野心十分崇拜。颇为不屑这种丧气的言论。
“你不要危言耸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骨长老不是一直在研究如何杀人于无形?早晚让那些人知道咱们的厉害。”
“师兄说的是,武林人士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日夜防着咱下毒。除非他不吃饭不喝水,不喘气。不然,咱总有可乘之机。”
“大家都小声点,别让山腰那帮子武林中人听见。咱们现在不着急对付他们,眼下是要把这帮子杏林医者都制服了。”
“对,尤其是药王宗。让他们在杏林威风这么多年,吹嘘医术炉火纯青,能医死人肉白骨,我就不信了。今天非要让他们出个丑。打压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
“哈哈哈哈......”
山门外响起无所顾忌的大笑声。
有毒仙门弟子在终九畴与苏仑前头带路,领着东拐西绕去了一处花厅。
一路行来,终九畴看到各条小路错综交杂的从主路延伸出去,若不熟悉很容易迷路。
路上除了见到穿白衣的毒仙门弟子,并未见到其他门派的人。
苏仑在心内嘀咕:莫不是把人都拘起来了?
他不由得感叹,敢来参加毒仙门这次仙盟大会的都是不怕死的勇士。
抬头瞧了一眼自家主子,简直是勇士中的勇士。
刘一手教他学医,他不好好学。学了个半吊子。拜了药王宗宗主为师,得了本医书,也束之高阁,看都不看,人家开个杏林大会,外行凑什么热闹呢。
苏仑叹口气,他实在是担心那个黑水翠雀伤到少主。
既然少主要冒险,自己拼了命也要好好的保护他全身而退。
“小五,小五。”终九畴喊了两遍,苏仑才反应过来在喊他,换名字真是不习惯。
“主子!”
花厅内,他站到终九畴身侧,等待吩咐。
终九畴打量花厅布局,发现厅内窗户全部紧闭,香炉里燃着不知什么东西。
“把那个给我灭了。闻不得这种怪味。”
以为下个软筋散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别人?想得太简单了。
苏仑顺手拿起婢女奉上的热茶,三两步走过去,打开香炉的盖子,把茶水浇到香片上。
侍立在旁边的婢女并未阻止。
苏仑把窗户一个一个推开后,重新站到终九畴身边。
终九畴掏出一把纸扇啪地打开,慢慢悠悠地扇着,对苏仑说道:“我常吃的药可能忘在马车上了。你下山去帮我取一下。”
苏仑心中明了,少主是想把自己支开。
“主子,我帮您带着了。在我身上,不用拿。”
终九畴的扇子顿了一下,神色如常的又开了腔:“昭云山上云雾缭绕,湿气太重,有点冷。你去马车上把我那件披风取来。”
婢女听到终九畴说“有点冷”,诧异的目光盯住他手中不停扇来扇去的纸扇。觉得这人,可能有病,还病得不轻。
苏仑没有办法,他眼下是变不出来披风的。只好硬着头皮想要离开。
门外一直守着的毒仙门弟子堵在门口,拦住他的去路。
“这位医师不能离开。”
“为何不能离开?谁定的规矩?”
苏仑语气中已经隐隐含了怒气,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
那弟子早料到他有此态度,不急不躁答道:“二位是我家门主请来的贵客,还没见到门主怎么能随便离开呢?”
这话说的并不客气。那语气好像进到毒仙门的人已经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苏仑听完更觉得此仙盟大会就是场不怀好意的鸿门宴,立即想要掏出藏在身上的武器。
不知是仇无病不在乎,还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持请柬进入山门的人,并没有被搜身,也没有被要求不能携带武器。
此刻,苏仑身上能取人性命的武器不知凡几,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能要眼前人立即闭嘴。
他只是顾忌着终九畴,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自家少主今日来一是要查找当年下毒之人,二是要助冉少棠一臂之力。
如果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他擅自行动,一定会破坏掉少主的计划。
他忍了忍,按在刀柄上的手,慢慢松开了。
“你们门主在哪为何还不来见客?其他客人在哪?不让我们走,也不让大家见面,你们毒仙门打的什么鬼主意?”
第157章 为何不用真面目
苏仑这几声吼,用了几分内力,没练过功的毒仙门弟子和婢女顿觉耳膜生疼,胸口发闷,比中了毒还难受。
婢女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耳朵,痛苦的呻.吟出声。那白衣弟子脸上呈现痛苦之色,却依旧挡在苏仑身前,一步不肯让。
终九畴坐在太师椅上,思绪飘远。
他拿的是药王宗的请柬,毒仙门一定会对他与苏仑有所忌惮。以毒仙门与药王宗的恩怨,他们此次定会把药王宗视为最大对手。
如果是他来操作此事,要想号令杏林众医者唯我独尊,首先要把之前的权威门派打压下去。
之前能在杏林中占据首领位置的,非药王宗莫属。
只要药王宗在此次杏林大会中颜面尽失,或者是对毒仙门俯首称臣,其他门派不敢有何反抗。
所以,他断定毒仙门不会放过药王宗之人。
这也是为何他拦下丰让的原因。
当然他拦下的方式,似乎会让丰让有些措手不及。
为了省事,这张请柬是半夜从睡熟的丰让身边顺走的。
苏仑称之为窃,终九畴不以为然。
只要快速且顺利的达到目的,徒弟窃自己师父一张请柬算什么。
不知此刻醒来发现请柬不见的师父,心情如何?
终九畴唤了一声仍与毒仙门弟子对峙的苏仑,一指弹过去,那弟子被终九畴手中一颗小铁珠子弹中穴道,动弹不得昏倒在地。
婢女早就在刚才受到惊吓退到角落里,并不知同一战壕的兄弟已经被人控制住了。兀自抱头哆嗦着。
苏仑见少主已经动手,直接飞身掠到少女身边点了她的晕睡穴。
“主子,这是要大开杀戒?暗卫已经在山上做好埋伏,只等您下令。”苏仑更喜欢直来直去的取人性命。要不是为了查线索,他已经下了封杀令。
终九畴咦了一声,阻止他:“杀杀杀,你身上戾气太重,回头要给你讨房媳妇才行,好好管管你。”
苏仑心道,你还没媳妇呢。倒管起下属来了。再说,娶媳妇就能消戾气?他才不信。
终九畴见苏仑低头不语,知他不服气,相伴十多年,两人亲如兄弟。他明白苏仑是担心他再耗下去会出事。
不过,他来这的目的是为了给少棠助威打气,怎么能让修罗宫一下子灭了少棠的对手?这样就无法显现出少棠的本事啦。
他要帮这个小师侄在江湖站住脚。
念及此处,他想叫苏仑去找找其他门派都被引到何处,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
一个白衣男子飘飘然从院门处走进来。
长袍广袖里是具瘦弱的身体,走起来衣袂飘飞,竟有仙人之姿。
可惜,头上却戴了个同色幂篱,遮住了脸。
那人身后跟了十个护卫,同样白衣打扮。
终九畴看他那番走路的做派,想必就是毒仙门的头号人物---仇无病了。
果然,那人看到门口地上倒下的弟子后,向后打了个手势,立即有两人把晕倒的弟子抬走。
“阁下是药王宗的哪位?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仇无病开口,声音略有沙哑。五年前,他见过江缙,死在骨万枯的箭矢下。
当日,冉少棠伤心欲绝的样子令他产生了好奇心,事后特意让人打听了江缙的情况。
知江缙并没有其他亲兄弟,而眼前之人,除非是江缙起死回生,不然就是有人假扮。
终九畴坐在那儿,斜睨过去,静静感受着仇无病身上散发的一种阴寒之气。
他冷哼一声:“阁下又是谁?你我之间好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是你?”
苏仑站在终九畴身边,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仇无病听终九畴这样说,愣了一下,摸了摸挡在眼前的幂篱,心中涌起一股恨意。
想不到那个终九棠竟然是用毒高手。
自己还是第一次失手栽了跟头。
他以为,那个终九棠中了他的黑水翠雀,一定会来求自己赐解药。
到时候,他新账旧账一起算。不仅让终九棠放出被抓到官府的两名弟子,还要赔笔钱给毒仙门,同时把该死的棺材铺停业关张。
谁知,他没有等来终九棠,反而还中了她的毒。
他试着配了很多解药,直到现在才基本遏止住毒性扩散。
他为何要戴头上的幂篱?不以真面目示人?
以为他想戴吗?
是他的脸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他不想因形象不雅毁了仙盟大会。
终九棠,他没想到她敢来。
他一度以为她死了。
既然她敢顶着医圣门的名头来参加大会,他一定要让她有去无回。
不过,他首先要对付的还是药王宗。
收到消息,他以为来的会是未被骨万枯杀死的丰让。
万没想到,竟会是两个年轻人。而且,还是个已经“死了的人”。
他又盯着江缙的脸看了看,迈进花厅。
“我的脸虽隔着纱,身份却不会变。在下仇无病。不知阁下是谁?”
终九畴打量着罩在白纱里的人,只感觉纱后面的那双眼睛是幽冷犀利的。
听他主动报了身份,终九畴反问道:“你应该认识在下。我们五年前有过一战。”
仇无病明知他说谎,却不想再纠结,在此事上浪费时间。不管他是谁,早晚要死在这儿。
“好,姑且叫你一声江兄。不知丰宗主为何没来?”
“我师祖不屑这种无名小卒组织的活动,故特让在下来瞧瞧仇门主有什么目的?”
仇无病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撕破脸,出口伤人,心中恼怒:“哼,阁下是来捣乱的?恐怕你是想错了吧?我毒仙门可不是以前的毒仙门,药王宗也不是曾经的药王宗。你若不想死,就乖乖的听从安排,否则,你今天有去无回。”
“恐怕,听了你的安排才是有去无回吧。”院墙上响起一个少年的嘲笑声。
院内站着的护卫立即抽出手中武器对准院墙上伫立的少年。
只见少年身穿湖青色长袍,额上系同色系抹额,额间位置是一块洁白温润的和田玉。黛眉微扬,凤目黑矅,身姿挺拔,气质出尘。
仇无病看到她,立即黑了脸。
而终九畴却饶有兴味地笑了笑,这不是小师侄吗?
顶着他的脸,跑来砸场子,瞒有气势啊。
苏仑:这冉小公子跟少主一样,也穿一身湖青色衣袍,乍一看去,还真有九分像。
只可惜,气质上阴柔了一些。
第158章 别人的面孔
“江缙,你不是在境山坤峰上?怎么跑来这里?”
冉少棠站在高高的红色院墙上,腰间别着一把紫青宝剑,璀璨清亮的眸子,闪着灼灼的光芒。
她语气熟稔的问易容成江缙的终九畴,像是刚刚分开的两个朋友,道了别后,转眼又在同一条街市遇到一般自然、亲近。
从终九畴的角度看过去,冉少棠的明眸中闪烁的光芒,一如境湖湛蓝湖面上折射出的金子般的碎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深秋的风,撩拨着高墙上翩翩公子的袍角,让人觉得下一刻,眼前人会羽化登仙。
他心不在焉的“啊”了一声。
隔了五年时光,两人在面具下重逢,各自顶着别人的面孔,他知她是谁,她却不知装知。
冉少棠看到傻掉的“江缙”,苦涩地笑了一声。
如果,他是真的江缙就好了。
可惜,眼前之人却是个骗子。
先让他装一会儿罢,解决了仇无病再说。
“仇无病,看到你祖爷爷,怎么吓得不敢说话了?”
仇无病瞪着她,也不假手于人,直接飞上墙头,似要上去把她撕成两半。
仇无病迄今为止最恨两人。
一个是毁他眼睛的冉少棠。
一个就是高墙上立着的终九棠。
对冉少棠与其说恨,不如说是得不到的懊恼悔恨,因为自己想占为己有,收为己用,一个大意被钻了空子。这事多半怪他自己轻敌。
而终九棠却让他恨之入骨。
他与之素不相识,也从无仇怨,更没有主动招惹过终九棠,然而这个终九棠不仅毁了他的容颜,还差点毁了他一统杏林的大计。他岂能善罢甘休。
毒仙门内部暗流涌动,两派之争始终存在,前门主也就是仇无病的师父宁无极,一门心思全在钻研毒术上。
历经辛苦几十年,功夫终不负有心人。他研制的黑水翠雀震慑江湖,始终无人能解。
这令毒仙门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一跃成为杏林中令人胆颤心寒、无人敢惹的大帮派。
从而也滋生了门派中部分人的野心。
江湖,一直以来由武林来统领。
杏林只是江湖从属,武林中的各门派皆不放在眼中。若说有威望的,只有药王宗。
有太多的武林门派依附药王宗输送神医。
一个武林帮派中,若有一位药王宗弟子在,那他们在武林中的地位几乎稳如泰山。
也因此,他们的伤员不仅能及时救治,而且还会通过药物饮食调理气血,对练武练气事半功倍。
故而各大门派都愿与药王宗交好。
毒仙门在武林中算是旁门左道。
虽有黑水翠雀顶立门户,却为武林中正派人士所不耻。
故而,宁无极除了研究毒术外,还想得到武林认可。
然而,骨万枯作为护法,却一直违背宁无极的心意,仗着门主的信任,他滥用职权,到处惹事生非,与药王宗交恶,多次挑衅武林中的小门小派。毒仙门的口碑日渐衰落。
随着骨万枯的野心日益膨胀,他已经不满足当一个门派的护法。
一门心思想要除掉宁无极取而代之。
宁无极算是杏林界的学究派,研制出黑水翠雀后,他又开始研究新的更厉害的毒药。
心思全然不在帮派建设上。
若不是有心思缜密的仇无病始终随侍左右,骨万枯的诡计早就成功了。
即便这样日防夜防,宁无极还是遭了暗算。
他的痴呆便是中毒的结果。
可惜,仇无病发现的晚了,也没找到骨万枯下毒的证据。如今不论如何挽救,都无法令师父宁无极受损的脑子恢复如初。
幸好,宁无极彻底失智前把门主之位传给了仇无病。
而接手毒仙门后的仇无病,面对门内这种复杂局势,始终都在思考解决办法。
最后,他决定以外部矛盾消化内部矛盾。
他统治杏林、进军武林,只要不停折腾,毒仙门内部就会统一目标,向着一个方向前进。无暇他顾。
而他,也会在这种统一中,逐渐瓦解骨万枯的势力,直到所有人都归心于他。
这一次的杏林大会不仅是一次江湖地位之争,也是他破解内部矛盾的最佳机会。由不得任何人破坏。
终九棠即便是修罗宫少主的弟弟,他也要杀之而后快。
冉少棠笑吟吟地看着仇无病飞到近前,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
想必五年时间,除了毒术没长近,武功没突破,连脑子都退化了。
像她这样的人,敢靠近她的,不是自己人,就是想不开找死的。
冉少棠抬手间,藏在袖中的弓弩甩进掌中,早就淬上毒药的箭矢瞬间射出,直击幂篱笼罩下仇无病的面门。
仇无病因着上次被终九棠算计,早就提防着她的袭击。
身子轻飘飘向左侧身,躲开的暗器的袭击,有惊无险的站在墙头上。
两人相距不过七尺。
冉少棠另一只手摸向腰间挂着的紫青宝剑,唰地抽出直劈幂篱。
仇无病脚还未在墙头上站稳,迎面寒光一闪,劈过来一把寒气逼人的宝剑。
他急忙向后退去,速度却不及剑快,只听“嗤”的一声,幂篱从中间裂开。
剑气逼开白纱,露出他肿成猪头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观战的终九畴看到那张脸,笑得前仰后合。
苏仑诧异地望着自家主子,纳闷不解:有这么好笑吗?一张毁了容的脸而已。
终九畴却是对比高墙上两张一俊一丑的面容,甚觉自己长得尚可。难怪仇无病要戴幂篱,原来竟是这般尊容。
冉少棠目光若剑的瞥向笑的肆无忌惮之人,觉得他的笑有些莫名熟悉。
仇无病很在意自己的容貌,立即用袖子掩住面容,怒斥冉少棠:“终九棠,你今日别想活着出去。”
他手一挥,庭院中站着的十多名护卫立即亮出武器,围住冉少棠。
这武器不是别的,竟是数米长的鞭子。鞭身缠着利刃,利刃上淬了毒。若是谁被甩上一遍子,还要与毒仙门求解药。
终九畴笑够,担心少棠吃亏,对着沉脸立在一旁的苏仑使了个眼色。
苏仑无奈,退到了角落里,趁人不注意,闪身走掉。
终九畴招呼冉少棠:“小棠,别怕,我来帮你。”
第159章 对决
终九畴没有刻意变声,那声“小棠”听的冉少棠心头一颤。
她的视线迅速扫向终九畴,开始好奇江缙的面孔下,是怎样一张脸。
由不得她多想,仇无病的人已经把她围在中间。
淬了毒的长鞭如被人驱使的毒蛇,相继向她身上袭去。
她眉头都没皱一下,手中长剑如一道道雷雨夜劈下的闪电,肆意刺破黢黑的夜空。
破云剑法精妙处在于快准狠。没有其他门派剑法的繁复花招。
因为冉问在战场上杀敌,这套剑法为了更快更准的取人性命,被他改良的干脆利索,动作飒爽、不拖泥带水,却每剑都刺向敌人要害。
冉少棠自五年前失手于毒仙门,江缙为救自己中毒而死,她便像着了魔一样疯狂的练习着破云剑。
如今这套剑法也算使的是炉火纯青。
青衫青剑,上下翻飞。
不仅仇无病看的眼花缭乱,就是终九畴也被她的气势惊得在心里鼓起掌来。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五年时光,冉少棠已经从一个顽劣又聪颖的小童,长成了浑身肃杀之气萦绕的英伟少年。
敌人的长鞭抽打着红墙、地面、院中古树。
却一下都触不到冉少棠身上。
她闪躲腾挪间剑尖挑掉几只鞭子,又刺穿几人腹部,渐渐从弱势转为强势一方。
仇无病眼见灵鞭阵被毁,且力有不敌之势愈加明显,他撕下幂篱上的一块白纱系在眼下,挡住中毒的面庞,抽中腰间宝刀,劈向越杀越勇的冉少棠。
冉少棠早知他轻功好,虽五年前在密室见识过他徒手断绳的本事,却没想到他的刀法也是上乘。
仇无病是个孤儿,被宁无极收养之前,是武林快刀门门主之子。
快刀门一夜之间被一群黑衣人所灭,幸得宁无极当时寻一种罕见的药草,路过身处半山腰的仇家庄,救下躲在草丛中奄奄一息的仇无病,他才能活到现在。
他九岁年纪,除了一身血海深仇,便是麒麟快刀法诀。
其实,他与冉少棠有着相似之处,两人都为了复仇活着,为了复仇拼命的练功虐待自己。
当两个对自己下手狠的人,交锋对决,场面自是激烈壮观。
刀与剑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阳光下的刀光剑影晃的人眼花缭乱。
冉少棠棋逢对手,打的甚是开怀,在一旁观战的终九畴却提心吊胆的随时想要冲上去助她一臂之力。
“仇无病,你若认输,我给你解药。”
仇无病一招劈利斩砍过去,一言不发。
他知道面前之人不仅剑法精湛,用毒也在自己之上。
这世上中了黑水翠雀却没死的人,不超过三个。
这个终九棠若没有菩提混元丹,就是有解药。
他一直怀疑,终九棠的解药,是从毒仙门内部得到的。
毒仙门并不是无懈可击的铁板一块,早就面和心不和。有叛徒出现也是早晚的事。
在他心中,无人能配制出黑水翠雀的解药。
冉少棠在境湖上白天练功,夜里制药,五年时光,没有人与她像仇无病这般战了上百回合还未见颓势。
真是个练功的活靶子。
她有些不忍将他杀了。
“给你机会你不要,到时候可别后悔。”
冉少棠故意露出背部破绽,仇无病立即使出一招斩妖除魔,横扫过去。
冉少棠身体后仰,背部几乎贴地,鼻尖与仇无病的刀刃几乎擦身而过。
仇无病一招未中,回身又要劈来,突然,冉少棠收腕换出一朵漂亮的剑花,如出水蛟龙,直刺向斜上扑来的仇无病。
他没想到她的动作会快成这般,本以为自己给她一招雪上加霜,却不想却让人家反扑回来。
他赶忙侧身,想要躲开,可是剑身还是插进自己肋里。
只觉一痛,他持刀的手抖了抖,却仍不松手从半空向她劈下。
冉少棠就等他这招露出腋下空门。
她青色身影迅速闪过,反而弃剑卡住仇无病的脖颈。一只精致小巧的弓弩抵上仇无病的额头。
而她的紫青宝剑,仍旧插在仇无病肋下。
在那儿孤独的晃了两下。
这是什么招数?
终九畴有些懵。
仇无病更是不理解。
双方交战,一方竟然能把自己的剑弃掉,选择另一种方式擒住自己。
这种招法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肋上的剑插的本不深。
她没想要仇无病的命。
后面还有很多安排需要他的配合。
他死了,戏就没法演了。
所以,她只想抓住他而已。
活着的几个护卫看到自己的门主被抓,重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再战。虽然他们明白自己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冉少棠弓弩上的箭矢又往前送了送,隔着层纱直逼近仇无病的咽喉。
“让他们都别动,我箭矢上可是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不想死就都老实待着。”
仇无病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抬手,制止手下人乱动。
他败了,却败的有些不明不白。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从控制的一方就变成了被胁迫的一方。
最后,他想明白一个事,终九棠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小人。
“你的手段真是上不了台面。要是被江湖人知晓,一定为人所不耻。”他恨恨说道。
冉少棠哈哈笑了两声:“呸。我的手段上不上的了台面有什么好处?我只在乎我能不能以最快的方式、最简短的时间制住敌人,取得胜利。剑、刀、驽、毒,包括那些长鞭,这些不过是达到目的的工具。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今天小爷就教你一个道理,与敌人之间对决,不必拘泥胜的形式,只要能赢就行。难不成我还要花上半天功夫,与你缠斗个把时辰后,再把你拿下?浪费功夫。”
自江缙死后,冉少棠就在研究如何在打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她自恃天赋并不是最好的,习武上获得进步,要靠日积月累的练习。
历来武功大成者若无奇迹发生,都要等到中年才有成就。
她不要什么成就。她就想找到一种方法,既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而她弃剑,不过是为了赢。
终九畴在一旁看的心内澎湃,听完她这番言论,不由叫了声“好”。
“小棠,你这招弃既是胜,太精妙了。”
冉少棠心下微动,扭头看向终九畴:“哪里精妙,你说来听听。”
第160章 我们不熟
“你的法子,与舍既是得,有异曲同工之妙。小棠,你这是要考我?”终九畴欣赏完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而且胜方还是自己人,他的心情格外好。
他眉眼含笑的望着冉少棠,像是在揽镜自顾,隐隐有些自豪。
如果说一开始的那声“小棠”没让冉少棠认出终九畴,那么这几句毫不掩饰声音的言语,打开了冉少棠记忆中的闸门,让她立即有种想要揭开他的面具,看一看他真面目的冲动。
“江缙,你今日哪也别去,好好跟着小爷。小爷护你周全。”
冉少棠挑眉,邪魅一笑,一把抽出插在仇无病肋上的紫青宝剑。
仇无病没一点心理准备,疼的闷哼一声,弯腰用手捂住了伤口。
冉少棠这一剑并未伤到他的要害。显然,她不想要他的命,至少目前还想让他活着。
带血的剑身隔着层纱,在仇无病脸颊上蹭了蹭。登时,雪白的面纱染上了斑斑血迹。
冉少棠口气怜惜的“哎呦”一声,轻声问疼的无法抑制、弯下腰去的仇无病。
“剑伤死不了人。你应该担心脸上的伤。阿仇啊,你只要答应小爷两件事,小爷就把解药给你,让你变得跟以前一样如花似玉,肌肤若雪。以后也别干这捞什子的坏人头头了,跟着小爷,保你有吃有喝有钱花,没人敢欺负你。你说好不好?”
话毕,她的剑横在他颈上,右手弓弩竟要去挑开他的面纱,动作轻佻,浪荡纨绔的很。
仇无病面对一个男子的猥亵,忍着痛和恶心,扭过头去,齿缝间挤出一个“滚”字。
冉少棠虽然不及他高,却因他疼得弯了腰,正好由仰视变俯视,笑眯眯几乎贴到他脸上,想要看一看他脸上的毒到了哪种地步。
此刻,从终九畴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姿势暧昧,倒像是不久前,他无意在某个小倌处,撞见的一幕断、袖动--图。
心内不由生出一股恶寒。
怎么五年不见,冉小鬼竟然长歪了。
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爱男风的癖好?
他不由联想到冉少棠易容成自己的原因,难道他是爱慕自己?
思及自己一个倜傥有为的大好青年,竟然被同是男子的冉少棠爱慕,顿时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终九畴走神的功夫,那边不知何故,仇无病躺到了冉少棠怀里。
冉少棠掏出解药拨开面纱给他先后喂进去两颗。
她说:“一颗解毒,一颗止血。”
仇无病想要吐出来,已然来不及。
第一颗是解毒的药,他吃完立即感觉到面部的烧灼感一点点褪去。
第二颗却又是毒药。虽说能止血,却也能要他的命。
“你?”他勉力撑起身体,怒目瞪向她。
冉少棠一脸无辜:“我怎么了?刚救了你,你就要恩将仇报。阿仇啊,你太不可爱了。你要信我。”
仇无病与终九畴,均是一阵恶寒。
仇无病声音无力的呐喊:“你又给我下毒!让我怎么信你。”仇无病身体虚弱的已经大口喘粗气。
他的那几个残存的手下,歪七扭八躺在地上,自顾不暇。听到那几声“阿仇”,个个闭上眼,装死。
不该听的一定不能听。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自家门主何时与棺材铺的终老板有一腿的?怎么一点迹象都没有呢?
仇无病受治于人,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冉少棠胡来。
索性,她也就是嘴上占两句便宜。
“阿仇,咱们两个就这样说定了。一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然,你一旦不听话,体内的毒会发作的,我可不保证及时把解药送到你嘴里。”
赤果果的威胁。
仇无病闭上眼暗自感受着毒性在体内的动向,半晌,他才吐口说了个“好”字。
冉少棠撇嘴轻笑。
看来这家伙是明白自己没有说谎吓唬他。
倒是个识时务的。能屈能伸才能做大事嘛。
至于这大事是什么,冉少棠从衣领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笛子,放进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呼哨,等了片刻,空中传来了几声回应。
她立即笑魇如花。
“成了,阿仇啊,咱们的大戏开始上演了。”
终九畴看着冉少棠那副仇无病当花魁的样子,心底有个声音在反复提醒自己:一定要找机会让她走入正途。
“小棠。”终九畴喊她,招招手让她过来自己这儿。
反正仇无病已经又残又伤,算是废了。
他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战斗。
仇无病这人实力也太弱。他本来想着若少棠解决不了,他再出手,看来,自己这次只能旁观了。
冉少棠给那几个活着的人,一人塞完一颗毒药,扭头看招唤自己的男子,他站在金秋的微风中,有落叶像金色的孤舟摇曳飘荡,慢慢掉在地上,掉在那个如身后银杏树一样长身玉立的男子脚下。
少棠按捺住心中的烦躁,把剑在仇无病衣服上蹭了蹭,不想搭理他。
他想叫她过去就过去?
终九畴见少棠站着不动,似在较劲,想这小师侄自小就有个性,脾气倔,何况自己顶着一张江缙的脸,她更不会乖乖听话。
他索性走了过去,低头嫌恶地瞥了躺在地上的仇无病一眼。
“小棠,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他已经让苏仑带人先把外面局势控制住。
不出意外,毒仙门其余人等应该被抓起来了。
冉少棠面对靠近自己的“江缙”,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张脸上的五官与江缙的很像,不熟悉的人也许会认错。
但她却知道面具后的那双眼睛,绝对与江缙的不同。
江缙的眼神中永远都流露着温柔的光,像在漆黑的夜里走夜路的人,手中提着的那盏昏黄却又温暖的灯。一眼望去,便觉得内心安定。
而面具后面的这双眼睛,却似投映在湖面上的星星,虽璀璨有光,却带着湖水的凉与广袤。让人一眼看去,就容易栽进去,沉溺。
她只看了一眼,便错开目光,不冷不热的呛道:“别叫我小棠,小爷和你不熟。”
终九畴愣了一瞬,不知是不是要在此刻就揭下面具与她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