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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糯     大妖归来txt下载     大妖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章 人名地名

    宋渊再也说不出劝解的话。

    他曾经也是劝过的,说“她是你的阿娘,骂你几句怎么还入心了”云云,可当他亲眼见到阿娘咒骂二弟的模样,亲耳听到阿娘咒骂二弟的话语,他再也说不出劝解的话了。

    没经历过,才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经历过了,才知当事人如何扎心。

    他收回手,袖进袖子里。

    宋潜略拱拱手,便顺着大路往前面走,只留下宋渊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尹玄琛来来回回在道旁走,偶尔停下来,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朝地牢方向看,等看到了宋潜,便颠颠跑了过去。

    宋潜再看这孩子,越发觉得肖似涂山铃。

    尹玄琛嘿嘿嘿地笑,“重光君。”

    您说的话还算数吗?

    宋潜略点点头,“跟来。”

    尹玄琛只觉天更蓝了,地更广了,生活都更加美好了,一路上见到谁都对谁傻笑。

    这要不是在内城,随便谁都认识重光君,指不定会因为被笑得发毛了,上去打尹玄琛两拳。

    回到小山居,宋潜让尹玄琛坐,他先去看了一眼涂山铃,见她老老实实在罚抄,这才招手叫了冬儿。

    冬儿作为小山居仅有的大丫鬟,到了需要撑场面的时候,非她不可。

    冬儿战战兢兢的,这还是重光君第一次主动叫她,不禁开始自我反思,是否吃得太多,是否做得太少,是否穿得不得体?

    宋潜:“准备……”

    冬儿一抖,“能不能轻轻罚?”

    她以为宋潜要说的是“准备受罚”。

    宋潜眉头一跳,坚持说完未尽之言,“拜师茶。”

    啊?

    冬儿将疑问写在了脸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宋潜,没动。

    宋潜揉了揉眉心,“不行?”

    冬儿立刻弯腰行礼,“行,行行行,奴婢这就去办。”

    她背着宋潜咧咧嘴,做了个鬼脸。

    茶?

    小山居哪有茶啊!

    她嘴里无声嘀咕着,心里却快速盘算着如何解决“茶”这个问题。

    宋潜又看了一眼涂山铃,才转身去了兰室,坐在了上首位上。

    不多会儿,冬儿端着杯茶走了进来。

    宋潜示意冬儿把茶给尹玄琛。

    尹玄琛激动得双手发抖。

    冬儿把茶交到他手里。

    他抬手接了。

    咵哒,咵哒,咵哒。

    偌大的兰室顷刻间只剩瓷器碰撞发出的脆声响。

    冬儿都不忍心看着尹玄琛了,生怕他一迈腿,就平地摔一下,把茶杯摔了。

    宋潜淡淡看向冬儿。

    冬儿收起腹诽,将一个软垫放在了宋潜面前。

    尹玄琛跪下,将茶高举过头顶,“请师父喝茶。”

    宋潜接过茶,刚刚沾唇,眉头就蹙了起来。

    拜师果茶?

    他摇摇头,朝冬儿看去,冬儿毫无办错事的自觉。

    罢了。

    果茶也是茶。

    他放下了茶盏,拜师礼就算成了。

    尹玄琛声若洪钟道:“请师父赐字。”

    声音之大,举动之突兀,几乎吓得冬儿一头栽到。

    她又看了尹玄琛一眼,心道:重光君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个二愣子宝贝?!

    宋潜目光悠远地看着尹玄琛,似穿越了时光长河,“浣花。”

    尹玄琛眨眨眼,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又瞄了瞄旁边立着的冬儿,似乎还不能相信自己得了个带花的字。

    他弱弱道:“师父,我是……男的。”

    宋潜心里的滋味,一时间非常难言。

    尹玄琛继续为自己争取,“不信,我脱给您看。”

    冬儿惊叫一声,转身跑了。

    宋潜呵斥,“胡闹!”

    胡闹的效果立竿见影,两刻钟后,尹玄琛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耷耷地进了涂山铃罚抄的静室。

    涂山铃看见他就笑,“小哥哥,是你呀!”

    很正常的一句话,尹玄琛却被“小哥哥”三个字叫得有些脸红。

    他甩了甩袖子,板着脸道:“胡闹!”

    嚯,宋潜上身了么。

    涂山铃往后仰了仰,拉开点距离打量尹玄琛,总觉得这少年小人穿大人鞋,别别扭扭的。

    尹玄琛的脸越发红了,他垂着脑袋往外拿笔墨书本,“这么盯着一个男人看,成何体统!”

    “你是……男人啊。”涂山铃拖长了音,眼睛骨碌碌一转,“我以为你是男孩呢!”

    有区别吗?

    都是废话!

    尹玄琛双手撑着书案,侧头看着涂山铃,“我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涂山铃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哪里大?”

    尹玄琛小得意道:“哪里都……”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急急停下,一张脸憋得通红地看着涂山铃。

    涂山铃哈哈大笑。

    这小孩儿真好玩,跟阿潜一样好逗。

    尹玄琛悲愤。

    他这是被调.戏了吗?

    是的,他是。

    还是被一个年龄比他小的姑娘调.戏了。

    他指着涂山铃,半晌说不出话。

    涂山铃心情非常愉悦,“小哥哥,咱们聊了一场,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尹玄琛暗自腹诽,你管这叫聊一场啊,我管这叫被气了一场!

    他再次坐正,有意模仿宋潜的动作,举手投足间略略刻板僵硬,“我叫尹玄琛,字浣花,你呢?”

    涂山铃噗嗤笑出声。

    尹玄琛转头瞪她。

    他就知道这个名字女里女气的,肯定会惹人发笑,但他争取过了啊,却反抗无效!

    涂山铃连连摆手,“不是笑你。重光君也太会偷懒了,怎么给你取个地名!”

    喝!

    地名?

    尹玄琛并未听说过这个地名,他挑眉看向涂山铃,一脸的宋潜式疑惑。

    涂山铃掰着手指头数,“这样的地名,竹山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东极、太华、紫阳……重光君一年收一个徒弟,未来一百年都不用为徒弟想字了。”

    尹玄琛微微愣怔,继而更加悲愤。

    就算同是地名,东极、太华、紫阳哪个不比浣花好,师父何故给他取这样一个字啊!

    今后他行走五界,互报名号时,人家报天越、文渊、澄光……就他报个浣花……

    他捂着脸伏在了桌上。

    涂山铃撑着桌子,勾着软垫,滑到了尹玄琛身旁。

    她伸手戳戳尹玄琛的胳膊,“你还没问我的名字呢?”

    尹玄琛歪着脑袋,露出只眼睛,“嗯?”

    涂山铃撑着脑袋,笑眯眯的,“我叫宋宁音,字无音。”

    尹玄琛立地表演了一个翻白眼。

    涂山铃:“哈哈哈哈。”

    一只温暖的大手忽然覆在了她头顶上。

    她仰头便见宋潜站在她身后。

    尹玄琛来了精神,唰地坐直了,指着涂山铃,“师父,她……”

    宋潜点点头,“好好相处。”

    涂山铃:“哈哈哈哈。”

第61章 心酸酸的

    尹玄琛频频朝涂山铃那边看。

    宋潜正在帮涂山铃添茶。

    茶是薄荷柠檬茶,提神醒脑的。

    他端起自己的杯子晃了晃,杯底只有小小两颗水珠在滚,相当势单力孤,难以缓解他的口干舌燥。

    晚饭前,两个人就并排坐着罚抄了,起点是一样的,待遇也是一样的,只是从晚饭开始,待遇忽然就不一样了。

    不一样得让尹玄琛的心比涂山铃手边的茶还要酸。

    到了饭点,侍者鱼贯而入,往尹玄琛的几案上摆上一道道菜,每一道菜的分量都不算太大,但胜在精致,两荤一素一汤,他刚好能吃完。

    他有些小得意地看向涂山铃,眼中的意思很明显,在师父这里,他比她更重要。

    涂山铃毫不在意尹玄琛的举动,她是宋潜的师妹,尹玄琛是宋潜的徒弟,到底是不一样的。

    不少修士醉心修炼,不成亲生子,但会收徒,徒弟有时候便跟亲子差不多。

    涂山铃是不会跟宋潜的“孩子”比的,差着辈分了!

    她笑了笑,手指轻轻拨了拨手边的笔,并没有反挑衅回去。

    这份忍让让尹玄琛的面皮微微发热,他端起一盘菜,欲递给涂山铃。

    香味随风飘来。

    尹玄琛手顿住。

    涂山铃抬头看去,却是排成一排的侍女整齐地走了进来。

    侍女的服饰与冬儿身上的并不相同,看上去倒像是何陋居的。

    有两个空着手的侍女率先上前,将涂山铃面前的笔墨书本收拾一空,用帕子仔细擦拭后,后面的侍女才上前放菜。

    第一个侍女放了菜,最后一个侍女还没有进院门。

    每个侍女托盘里都放着两种菜式,菜得分量非常小,大概也就两三筷子的样子,却都是涂山铃爱吃的菜。

    满满当当放了一几案菜,侍女手里的菜还没有放完,等涂山铃动了筷子,吃完了哪样菜,侍立在旁的侍女才赶紧上前收了菜,新的菜才送上去填补空位。

    一顿饭吃了整整一百零八道菜啊,衬得尹玄琛吃的就跟猪食似的。

    这也就罢了。

    饭后,宋潜怕涂山铃吃多了不消化,还贴心地帮涂山铃准备了一盏山楂汁,涂山铃还夸说酸酸甜甜的,正好解腻。

    尹玄琛想:我虽然没有腻需要解,但也可以喝一杯的呀!

    他眼巴巴看着宋潜,宋潜却毫无反应。

    二十岁的撒娇男弟子,宋潜不想搭理。

    之后宋潜又帮涂山铃准备了一杯温开水,理由是甜的东西吃多了不好,得多喝点白开水冲一冲压一压。

    再然后尹玄琛就全程见识了宋潜的周到服务。

    宋潜觉得涂山铃的嘴巴该寂寞了,就送上话梅、松子仁、花生仁、瓜子仁。

    宋潜觉得涂山铃肚子该饿了,就送上一杯现磨的豆浆。

    宋潜觉得涂山铃该打瞌睡了,就送上一杯提神醒脑的茶。

    沽,沽沽沽。

    突如其来的水声让尹玄琛顿时收回了酸溜溜的目光。

    宋潜手持双柄小铜壶正在帮尹玄琛添水。

    尹玄琛惊得赶紧起身,向宋潜行礼,“多谢师父。”

    宋潜轻轻嗯了声,提着铜壶悠悠然走了。

    尹玄琛轻轻拍拍胸口,这种被大佬照顾的感觉,让他心惊肉跳,他消受不了,还是让隔壁桌那位消受去吧。

    涂山铃歪着脑袋,无声道:出息!

    尹玄琛气成河豚。

    一夜无眠,涂山铃感觉人被劈成了两半,精神清醒着,肉身已进入休眠。

    她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才发现宋潜已不在这间雅室里了。

    她伸手戳戳尹玄琛,“你师父呢?”

    尹玄琛努力睁眼,奈何眼皮像是被粘住了似的,凭他怎么努力,也只睁开了一条缝,视线内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涂山铃盯着尹玄琛看了一会儿,忽地一笑。

    她拿了笔,快速在其脸上勾勒了几笔,又在纸上留了句话,便出了小山居,往家去了。

    一夜未归,宋母肯定担心,哪怕宋潜派人传了话,担心也一点不会变少,这就是天下父母心。

    时辰尚早,街上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在忙活,头顶突然罩下一片阴云,涂山铃抬头去看,却是一只大型载人飞禽急掠而过,盘旋着朝东来山御风台落去。

    涂山铃眨眨眼。

    飞禽由北而来,是谁,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她心情颇好地蹦蹦跳跳起来。

    宋潜端了早点回到静室,一眼便看到了涂山铃那一笔丑字:归家,勿念。

    他小心将纸叠好,放进怀里,顺手把托盘放到尹玄琛面前,“吃吧。”

    不熬夜的人突然熬一次夜非常难受,涂山铃能坚持住,宋潜丝毫不意外,涂山铃骨子里有一股韧劲儿,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再难她也要完成。

    但尹玄琛能坚持到现在,他真是有些意外的。

    这孩子资质平平,修为还在精境,气血只较普通人充盈些,并不能如气境修士一般,以气养神,到点还是会困的,但他到现在还坚持看书罚抄,精神委实可嘉。

    冬儿:“重光君,梅州孙氏来使拜见您,可见?”

    宋潜:“见。”他转身欲走,余光却瞥见尹玄琛仍未动弹,“吃吧。”

    他推了推粥碗。

    红枣糯米粥的香甜气息在荡漾下越发清晰。

    尹玄琛吸了吸鼻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宋潜目光一凝,“闭眼。”

    尹玄琛脑子糊糊的,“啊?师父,闭眼容易吃到鼻子里。”

    宋潜上手按住尹玄琛的脑袋,稍稍一推,尹玄琛便不自觉仰起头,他大拇指往下一拨,尹玄琛的眼皮就耷拉下来。

    只见眼皮上画着一只眼睛,活灵活现的。

    涂山铃!

    冬儿:“噗嗤。”

    尹玄琛弱弱唤,“师父。”

    宋潜淡淡然收手,弯腰端起托盘,走了。

    尹玄琛傻眼了,病急乱投医,“冬儿姑娘,我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啊?”

    冬儿捂嘴轻笑,“要我翻译吗?”

    尹玄琛用力点头,“要的,要的。”

    “不努力,吃个屁!”冬儿说完转身,背着手也走了。

    尹玄琛:“……”

    这么现实的吗?

    他揉揉憋下去的肚子,只好自己起身找食吃。

    宋潜进花厅时,来客已经喝了半盏茶了。

    来客闻声回头。

    什么梅州孙氏来使!

    来人是孙家家主静渊君孙密!

    宋潜感觉脑袋很疼,小山居唯一用来撑场面的丫鬟,也有撑不起场面的时候!

    孙密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潜,“子牧,你家的丫鬟有点儿意思。”

    他以为冬儿是在配合他演戏。

第62章 惊为天人

    家主微服私访并不是新鲜事,但只要露面拜访另一个家族的话事人,伺候的侍者们没哪个认不出的,都只是装作不知道,尽力配合罢了。

    在孙密看来,冬儿演技最佳,他愣是没看出一点破绽来。

    宋潜脸上的表情不自然了一瞬,“嗯。”

    他无意与孙密多交谈,直言道:“不响还我。”

    在他的记忆中,关于孙密的并不多,那不多的记忆,不愉快的占了大多数。

    孙密为人圆滑,从容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哪怕面对敌人,他也能谈笑风生,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而宋潜则不同,他虽身居高位,人却很有些书生意气,是黑便是黑,是白便是白,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就如烙刻在他灵魂上一般,影响着他对一个人的态度。

    孙密显然属于不太受他欢迎的那一类人。

    孙密始终带笑,手指在戒指上一抹,一对铃铛出现在了他手里。

    宋潜伸手欲接。

    孙密诶一声,手一翻,将不响握在了掌心。

    宋潜面色渐渐变冷,“想反悔?”

    “哪能啊?!”孙密笑容不减,却带上了几分与老友笑闹的随意,“坐在飞禽上,我匆匆一观,四海城扩了一倍有余,城里已换了新颜,不知我记忆中的旧貌还剩几分,子牧,可愿带我一观?”

    若只是故旧,提此要求合情合理,若是曾经合纵连横领兵攻打过四海城的人,提此要求就容易叫人多想了。

    宋潜的眉头缓缓聚拢在了一起,“需问过家兄。”

    “呵!”孙密吃惊不小,脸上尽是撞破密辛的尴尬,“你这些年过得很艰难吧。”他微微欠身,特地压低了声音,“既然为难,就当为兄没有提过此事。”

    宋潜面容紧绷。

    他又被孙密顶在了腰眼上。

    堂堂重光君连带师兄逛一逛四海城都不能,是兄弟面和心不和吗?是权力被架空了吗?还是本人软弱无能呢?

    无论是哪种情况,于四海城而言,都不是好事。

    宋潜板板正正道:“防你。”

    呃!

    孙密笑容一僵,苦笑摇头。

    还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啊。

    毕竟打过四海城的主意,人家防着他合情合理。

    谁能保证他不是明目张胆地踩点来了?

    可这话一般人不会往出说呀,能这么一本正经拆台的人,也就只有宋潜了。

    孙密转瞬恢复从容笑容,“就逛逛外城。”

    又不是要与梅州孙氏断交,当面拒绝了孙密的要求两次,再拒绝就难看了。

    宋潜直视着孙密的眼睛,半晌摊开手掌,“好。”

    孙密再无任何迟疑,一道灵力附着不响之上,将之送入了宋潜手里。

    宋潜的手指轻轻从不响上寸寸滑过,时间很短,却已不动声色检查了一遍。

    见无任何问题,他才准备收起。

    孙密的视线一直落在宋潜身上。

    宋潜仿无所觉,只是手移动的轨迹不着痕迹地变了。

    他将不响佩在了腰间。

    孙密端起茶杯,撇开浮沫,用杯盖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半晌,他放下茶杯,开玩笑似地说:“子牧,你小看我,我岂是会在不响上做手脚的小人!”

    宋潜手指轻抚过不响,精神却高度紧张,生怕哪一点做得有疏漏,引人怀疑到涂山铃已归来的事情上。

    随身佩戴不响,是他灵光一现下,才有的举动。

    不响作为藏品,放在库房里也是吃灰,不愿意借人,尚有说头,可借都借了,却摆出要求上元庙祭后立刻归还的架势,不合常理。

    只有不响是他的随身配饰,他的行为才有了解释。

    谁也不愿贴身的东西流落在外。

    宋潜淡淡道:“是吗?”

    一副丝毫不愿与人虚与委蛇的模样。

    孙密被噎得不行,伸出手遥遥对宋潜点了又点,“你呀!行了,走吧,你不如风景有看头,我还是去看风景吧。”

    宋潜起身,抬手引路。

    孙密亦起身跟上。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宋潜身上一滑而过。

    宋潜行事光明磊落,从来有迹可循,今天却怪怪的,总觉得有些刻意。

    孙密没有证据,只是一种直觉而已。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么昨日的宋潜还宛如一座死寂的冰山,今日的却成了初秋的薄雾,看着冷,却并不冻人了。

    出了静室,两个并肩缓步沿着抄手游廊而走。

    走出百十来步,孙密嘴角抽搐地停在了一个房间的门口,“这是……厨房?”

    宋潜:“嗯。”

    孙密顿时惊为天人。

    这是怎样的脑子才能设计出这样的格局呀!

    烟熏火燎的厨房紧挨着宋潜的日常办公的书房、修炼悟道的静室、待客议事的花厅,合适吗?

    他指着厨房,“这格局,要改吗?石料你家不缺,我手里正好有一批上好的木料,改起来也快得很。”

    宋潜眉眼不自觉温软下来,“不改。”

    改是不可能改的。

    主院设计图出自涂山铃之手,他用了,便不会改。

    涂山铃领天音卫出征前,正准备建造属于她的府邸,她亲自设计,亲自勘察地形。

    图尚且没有画完,就出了鞠昇叛变的事儿,她走了,设计图最终也没能完成。

    涂山铃画图时说过,她想看书看累了,马上能吃到想吃的东西;她想待客时,能吃到热乎乎新鲜出炉的点心;她想修炼完毕,立刻就有香喷喷的饭食捧到面前。

    宋潜根据“她想”补全了整个小山居的设计。

    厨房并不止一个,无论身处小山居何处,想吃东西,总能吃到最新鲜出炉的。

    呃!

    孙密再次惊为天人。

    他以为是宋潜手底下的人行事没有章法,出了错,却原来不是啊。

    宋潜抬步前行。

    孙密只得跟上,他遥遥回头看了一眼厨房,连连摇头。

    走了一路,并未见几个人,孙密奇怪道:“你的府邸人手如此少么?竟连那个小丫头也不在这里。”

    宋潜余光瞥了孙密一眼,“有何问题?”

    用不用人,用多少人,是他自己的事,人少,有何问题?

    孙密解读出了宋潜的言下之意,无奈道:“不用这么有敌意吧!我就随便问问。我觉得那孩子挺投我眼缘的。”

    宋潜终于停了步,“是吗?”他语气毫无起伏,“既投缘,何故驱离?”

    呃!

    孙密当真是吃惊了。

    孙家驱离?

    那个小姑娘是他家的人?

    他怎么不知道!

第63章 意外碰面

    面面俱到的孙密竟然也有了折戟沉沙的时候!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个小姑娘是谁家的孩子。

    孙家乃新贵人家,发展势头一直很猛,自他成为静渊君起,繁衍几十年,孙家人口暴增,他还真不是每个孩子都见过。

    他歉然道:“劳你费心,不知她是谁家的孩子?”

    宋潜:“我家的。”

    孙密嘴唇动了动,深觉这天聊不下去了,索性闭了嘴,沉默地走在宋潜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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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宋玹一夜未睡,她倒不是因为担心女儿,是好事来得太突然,她怕睡着了再睁眼,发现只是黄粱一梦而已。

    昨日,她打完零工回家,发现门外站了两个人,俱是不认识的人。

    她这些年被人找麻烦找得多了,也总结出了些应对办法。

    她十分自然地往前走,装成过路的人,身体自然一转,拐入了小巷,绕了一圈,从后巷翻墙回了家。

    前来传重光君法旨的一位令史指着大门,问:“里面有动静,你可听到了?”

    另一位侧耳倾听,却半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宋玹落地后,紧闭上了眼睛,半晌都没敢动弹。

    她竖着一双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等外面的人回答说没听到任何动静后,她才动作缓慢且极轻地脱下了鞋子,脚低抬轻放地朝屋里走去。

    她已经很确定了,门外的人就是来找她的。

    她实在想不起得罪了何方神圣,这才是最可怕的,连周旋都无可能,她轻手轻脚地收拾浮财,准备去巷口等女儿,再一起逃跑。

    失去了家族的庇护,日子会过得不如现在安定,但普通农人过得下去,她们也过得下去。

    “这位夫人且留步。”令史道,“请问这家的人一般几时在家?”

    宋玹缓慢地朝门边移动,仔细听着外面的对话。

    隔壁的嫂子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来人,并不回答。

    令史见嫂子警觉,主动取出代表身份的玉牌,“令史台令史,来传重光君法旨,还请嫂子行个方便,如实告知情况。”

    重光君?

    宋玹睁大了眼睛,顺手把包袱往地上一放,哗一下打开了大门。

    门外三人同时转头。

    令史:“……”

    宋玹霞飞双颊,尴尬了一瞬,但提到重光君,她难免觉得事涉自家女儿,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步跨出,她有些紧张地问:“令史贵脚踏贱地,不知所为何事。”

    令史很是无语,时间间隔太短,他想忘都难,眼前这位正是刚刚装路人晃进小巷的人。

    他脸上的神情甚为精彩地变了几变,终还是取出了一卷任命文书,“重光君法旨,命宋玹接管石料厂,望今后恪尽职守,不可懈怠。”

    另一位令史则手一翻,取出一套衣服,双手送上。

    宋玹接过任命书,又捧回托盘,直到两位令史离开,她都没有回过神,怎么回的家,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呆呆看着衣服,一看就是一个晚上。

    涂山铃打开院门,宋玹听到响动才醒过神来。

    宋玹:“阿音回来啦,有没有好好吃饭?重光君为难你没有?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没有睡好?”

    她嘴里不停问,人也没闲着,上上下下把涂山铃检查了一遍,没见哪里不妥,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开了柜子,拿出丹药,“赶紧把药吃了,昨天少吃两次,可有觉得不舒服。”

    涂山铃笑着摇头,一转脸便看到了堆成小山包的芝麻糖,“呀,阿娘,您买这么多糖,我怎么吃得完呀!”

    宋玹偏头看着芝麻糖,神情迷茫,她一点一点回忆昨天的事情,好一会儿,才从模模糊糊的记忆中挖出,令史离开后,确实有人送了这些糖来。

    没说是谁送的,她的眼力又不行,怕有问题,一块也没敢吃。

    宋玹:“不知道是谁命人送来的。”

    涂山铃脸上天真烂漫的神情退去,露出了涂山铃式的笑容,笑容转瞬即逝,“我尝尝好吃不好吃。”

    宋玹捉住涂山铃的手,“谁送的都不清楚,你也敢吃,你长不长脑子。”一指头戳在了涂山铃脑袋上。

    涂山铃呵呵地笑。

    宋玹眼神温柔,内心却无限感慨,解决了宋传这个麻烦,女儿当真开朗了许多。

    涂山铃:“没事儿,芝麻糖是重光君赏的,我办事办得漂亮。”

    宋玹的眼神立刻就不对了,“你,帮重光君办事?骗谁!走走走,赶紧洗漱,立刻上床睡觉,别惦记糖不糖的了。等我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你再嘴馋不迟。”

    她推着涂山铃躺到了床上,自个儿随便洗漱了一下,换了制服,从橱柜里拿出个冷硬的窝窝头,出门上工去了。

    涂山铃挪了挪身体,找到了舒服的躺姿,抬手轻点在了灵台的主宠契约之上,契约再次松动了,却还剩一丝藕断丝连的压制。

    她摸摸下巴。

    看来对宋玹的安置还不算到位。

    身处的屋子,屋外的院子,无任何防御禁制,却让涂山铃觉得无比安心,她的大脑渐渐放空,不多时便安然入睡。

    时辰不早了,宋玹一路狂奔。

    石料厂不比别的地方,在城外,起得稍微晚一点,就可能迟到。

    宋玹回神得可不只是晚了一点而已。

    “当心。”宋潜伸手抵住宋玹的肩膀。

    宋玹跑得速度太快,旁边突然出现一辆小推车,她停步不及,只能临时变道,哪知道会撞上人。

    被撞之人的声音和语调有些熟悉,宋玹扶冠抬头,一看之下心中大骇,“重光君!”

    宋潜颔首,往后退了一步,抬掌介绍,“静渊君。”

    宋玹赶紧朝孙密行礼,“静渊君!”

    孙密笑容和蔼,“街面上的人多了,拔足狂奔到底不太安全,以后万不可如此,记住了吗?”

    虽是教训的话,语调却温和得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宋玹低垂着脑袋,掩饰既惊且怒,既哀且怨的神情。

    她规规矩矩道:“谢静渊君教诲。”

    孙密咦了一声,“你长得十分面善,我可见过你?”

    宋玹嘴里发苦,在两位上位者面前,她如何都不敢说慌的,“是,晚辈乃孙家弃妇。”

    呃!

    孙密诧异地看向宋潜。

    他忽然意识到宋潜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真是巧了!

    他随便指条路逛逛,竟也能遇上“故人”。

    并不难猜,孙家驱逐的是眼前这位,那个小姑娘当是她的女儿。

    他的笑容更加亲切了,思索片刻,忽道:“你所言之事我并不知情,且等我去信详问,再做定夺。我孙家,不出弃妇。”

第64章 握手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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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条

    为保护文学、艺术和科学作品作者的著作权,以及与著作权有关的权益,鼓励有益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物质文明建设的作品的创作和传播,促进社会主义文化和科学事业的发展与繁荣,根据宪法制定本法。

    第二条

    中国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的作品,不论是否发表,依照本法享有著作权。外国人、无国籍人的作品根据其作者所属国或者经常居住地国同中国签订的协议或者共同参加的国际条约享有的著作权,受本法保护。外国人、无国籍人的作品首先在中国境内出版的,依照本法享有著作权。未与中国签订协议或者共同参加国际条约的国家的作者以及无国籍人的作品首次在中国参加的国际条约的成员国出版的,或者在成员国和非成员国同时出版的,受本法保护。

    第三条

    本法所称的作品,包括以下列形式创作的文学、艺术和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工程技术等作品:文字作品;口述作品;音乐、戏剧、曲艺、舞蹈、杂技艺术作品;美术、建筑作品;摄影作品;电影作品和以类似摄制电影的方法创作的作品;工程设计图、产品设计图、地图、示意图等图形作品和模型作品;计算机软件;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的其他作品。

    第四条

    著作权人行使著作权,不得违反宪法和法律,不得损害公共利益。国家对作品的出版、传播依法进行监督管理。

    第五条

    本法不适用于:法律、法规,国家机关的决议、决定、命令和其他具有立法、行政、司法性质的文件,及其官方正式译文;时事新闻;历法、通用数表、通用表格和公式。

    第六条

    民间文学艺术作品的著作权保护办法由国务院另行规定。

    第七条

    国务院著作权行政管理部门主管全国的著作权管理工作;各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的著作权行政管理部门主管本行政区域的著作权管理工作。

    第八条

    著作权人和与著作权有关的权利人可以授权著作权集体管理组织行使著作权或者与著作权有关的权利。著作权集体管理组织被授权后,可以以自己的名义为著作权人和与著作权有关的权利人主张权利,并可以作为当事人进行涉及著作权或者与著作权有关的权利的诉讼、仲裁活动。著作权集体管理组织是非营利性组织,其设立方式、权利义务、著作权许可使用费的收取和分配,以及对其监督和管理等由国务院另行规定。

    第九条

    著作权人包括:作者;其他依照本法享有著作权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

    第十条

    著作权包括下列人身权和财产权:发表权,即决定作品是否公之于众的权利;署名权,即表明作者身份,在作品上署名的权利;修改权,即修改或者授权他人修改作品的权利;保护作品完整权,即保护作品不受歪曲、篡改的权利;复制权,即以印刷、复印、拓印、录音、录像、翻录、翻拍等方式将作品制作一份或者多份的权利;发行权,即以出售或者赠与方式向公众提供作品的原件或者复制件的权利;出租权,即有偿许可他人临时使用电影作品和以类似摄制电影的方法创作的作品、计算机软件的权利,计算机软件不是出租的主要标的的除外;展览权,即公开陈列美术作品、摄影作品的原件或者复制件的权利;表演权,即公开表演作品,以及用各种手段公开播送作品的表演的权利;放映权,即通过放映机、幻灯机等技术设备公开再现美术、摄影、电影和以类似摄制电影的方法创作的作品等的权利;广播权,即以无线方式公开广播或者传播作品,以有线传播或者转播的方式向公众传播广播的作品,以及通过扩音器或者其他传送符号、声音、图像的类似工具向公众传播广播的作品的权利;信息网络传播权,即以有线或者无线方式向公众提供作品,使公众可以在其个人选定的时间和地点获得作品的权利;摄制权,即以摄制电影或者以类似摄制电影的方法将作品固定在载体上的权利;改编权,即改变作品,创作出具有独创性的新作品的权利;翻译权,即将作品从一种语言文字转换成另一种语言文字的权利;汇编权,即将作品或者作品的片段通过选择或者编排,汇集成新作品的权利;应当由著作权人享有的其他权利。著作权人可以许可他人行使前款第项至第项规定的权利,并依照约定或者本法有关规定获得报酬。著作权人可以全部或者部分转让本条第一款第项至第项规定的权利,并依照约定或者本法有关规定获得报酬。

    第十一条

    著作权属于作者,本法另有规定的除外。创作作品的公民是作者。由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主持,代表法人或者其他组织意志创作,并由法人或者其他组织承担责任的作品,法人或者其他组织视为作者。如无相反证明,在作品上署名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为作者。

    第十二条

    改编、翻译、注释、整理已有作品而产生的作品,其著作权由改编、翻译、注释、整理人享有,但行使著作权时不得侵犯原作品的著作权。

    第十三条

    两人以上合作创作的作品,著作权由合作作者共同享有。没有参加创作的人,不能成为合作作者。合作作品可以分割使用的,作者对各自创作的部分可以单独享有著作权,但行使著作权时不得侵犯合作作品整体的著作权。

    第十四条

    汇编若干作品、作品的片段或者不构成作品的数据或者其他材料,对其内容的选择或者编排体现独创性的作品,为汇编作品,其著作权由汇编人享有,但行使著作权时,不得侵犯原作品的著作权。

    第十五条

    电影作品和以类似摄制电影的方法创作的作品的著作权由制片者享有,但编剧、导演、摄影、作词、作曲等作者享有署名权,并有权按照与制片者签订的合同获得报酬。电影作品和以类似摄制电影的方法创作的作品中的剧本、音乐等可以单独使用的作品的作者有权单独行使其著作权。

    第十六条

    公民为完成法人或者其他组织工作任务所创作的作品是职务作品,除本条第二款的规定以外,著作权由作者享有,但法人或者其他组织有权在其业务范围内优先使用。作品完成两年内,未经单位同意,作者不得许可第三人以与单位使用的相同方式使用该作品。有下列情形之一的职务作品,作者享有署名权,著作权的其他权利由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享有,法人或者其他组织可以给予作者奖励:主要是利用法人或者其他组织的物质技术条件创作,并由法人或者其他组织承担责任的工程设计图、产品设计图、地图、计算机软件等职务作品;法律、行政法规规定或者合同约定著作权由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享有的职务作品。

第65章 出发慎家

    涂山铃吃饭的速度飞快,却并不粗鲁,吃的是剩饭剩菜,她也吃得香甜。

    她统御天音卫时,幕天席地时有过,茹毛饮血时有过,她这个人能讲究时讲究,不能讲究时也是忒放得下的,很是洒脱随性。

    吃过了饭,她也没耽误,将家里的芝麻糖收了收,用牛皮纸包了,挨家敲门,若是有人,就递进去一包。

    在房屋如此密集的地方,谁家有点什么事儿,都不是秘密,宋玹起复的消息早已长了翅膀般飞入了胡同人家中。

    家门被“宋宁音”敲响,他们都比较客气,只是相见难免尴尬。

    涂山铃见了谁都笑眯眯的,“一点心意,谢谢您这些年对我们母女的关照。”

    小小一包糖竟如火炭般烫手,烫得拿到的人无地自容。

    涂山铃笑得灿烂真诚,向人挥手告别,亦挥去了过去的不快和阴霾。

    远亲不如近邻,她帮宋玹把邻里关系处好了,宋玹也能活得轻松些。

    她心情颇好地回到家,伸指点在了眉心灵台处。

    一番查探,让她大失所望,主宠契约对她的压制没有丝毫变化。

    她也不气馁,反而坐到镜子前,对镜中的人说:“宋宁音小姑娘,你怎么回事啊,帮你娘安排了出路,处理好了邻里关系,还不算照顾你娘吗?”她突然伸出一指,指着镜中人,“你还想怎么样?”

    问也是白问,无人能回答她,宋宁音的神魂早就燃烧殆尽了。

    她也不纠结,没有头绪的事情就暂且放一放,或许机缘一到,便能解决。

    她取出纸笔,留下一封信,言明她要跟着重光君外出办事,请宋玹不要担心,不日就会回来云云。

    她用烛台压了信,又把宋潜给她的储物袋拿出来放在桌上,简单地收拾了两件衣服,才出门往内城去了。

    宋潜站在廊下,一直看着月洞门方向,直到看到涂山铃出现,他眼中才有了一丝亮光。

    涂山铃远远招手,“阿潜!”

    宋潜迈步迎上。

    涂山铃胳膊肘一抬,靠在了宋潜肩上,另一只手顺势下滑,取走了不响。

    她凝神施法,不响左右晃动起来,并未发出声音,而她的号令却已经远远发出了。

    宋潜:“有一事。”

    涂山铃收了不响,“嗯?”

    宋潜:“宋传跑了。”

    涂山铃一愣,站直了身体,直视宋潜的眼睛,“阿潜,你宝刀终究是老了。”竟是感慨“美人迟暮,英雄白头”的口吻。

    宋潜面部肌肉一僵。

    涂山铃却忍不住笑了,“我以为只有女人会在乎年龄,没想到阿潜你也挺在乎的嘛。”

    宋潜没理她,背着手,走路带风地绕过她,离开了。

    半步虚境的实力,寿元何其漫长,足以坐看沧海桑田、时代变迁,可以说宋潜的生命才刚刚活了个开头而已,不存在宝刀已老的问题。

    涂山铃就是逗逗宋潜而已,而宋潜每每应对这种逗闷子的方式都相当单一,那就是不理会。

    涂山铃嘿笑着转身,嬉皮笑脸地跟上,“阿潜,我曾听人说过,从不在乎自己外表、年龄、地位的男人,突然在乎起了这些东西,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人。”她眨眨眼,“是吗?”

    宋潜视线偏转,与涂山铃对上。

    涂山铃一脸的“求知若渴”。

    宋潜忽然伸手拽住了涂山铃的胳膊,把人拉到了身边,“危险。”

    先前涂山铃为了方便跟宋潜说话,追上宋潜后,就倒着走路。

    涂山铃不以为意,“我回家时,看到一群老太太在广场上倒着走路,还平举着双手,我还以为她们在练什么新邪术,吓了一大跳,跑过去一问才知道,她们在强身健体,一起跳的叫僵尸舞。一群老太太这样走都摔不着,我还比不上一群老太太吗?”

    宋潜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惊为天人。

    宋家还有这样一群老太太?

    宋潜:“认真的?”

    涂山铃叉腰怒道:“我什么时候胡说八道过!你去问,那些老太太一天两趟,就在同样的地方跳僵尸舞,风雨无阻啊。要是天下修士都有这种精神……”

    宋潜凝神细听涂山铃高见。

    涂山铃深沉道:“那必将天下大乱啊。”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高来高去的人多了,难以约束,乱象必然丛生。

    宋潜默默咽下涂山铃强塞的毒鸡汤,被噎得够呛。

    涂山铃小嘴嘚嘚不停,宋潜默默听着,二人径直出了西城门。

    涂山铃环视一圈,又摇了摇不响。

    嗷!

    一声气势磅礴的猛兽咆哮从山林中传来。

    涂山铃挑眉,欣喜道:“来了只大家伙。”

    她用不响召妖兽来西城门外听令,只限定了条件,只要大型猛兽、擅奔跑、擅攻击的,并没有限定种族,是以她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妖兽。

    她觅声找去,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家伙就站在大树之下。

    大家伙身姿矫健,眼中一片赤红,四蹄踏地处隐隐有黑雾弥散而出。

    赤豹!

    豹类妖兽中比较特殊的一种,属阴物,是山鬼最喜欢的坐骑,当年封鬼之战时,给骑兵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涂山铃转头对宋潜道:“有了它,三天内能到九江墟。”

    宋潜微垂眼睑,眼神不敢落在赤豹之上。

    两人一骑。

    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脚步。

    涂山铃毫无所觉,还处在有了一个强力打手的兴奋中。

    她四处看看,循着阴气,找到一棵槐树,“阿潜,砍一节树枝下来。”

    宋潜知道涂山铃要干什么,斩念锵一声飞出,刷刷几剑,一节槐木便被削成了木牌。

    涂山铃张口咬在了手指上,刚刚用力便停了下来,修为太弱,血液里蕴含的灵力太少,用处不大,她转头盯住了宋潜的手指。

    下一秒,斩念便划破了宋潜的手指。

    “别浪费!”涂山铃扑了过去,“快快,玉瓶拿出来。”

    半步虚境的顶尖修士的血液,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种血液炼化一滴便足以让小弟子实力暴涨,若是炼丹炼器时添加一滴,也有增加丹药和法宝的品质。

    宋潜从善如流,拿出玉瓶让涂山铃接自己的血。

    他恢复力强大,只接了三滴,伤口便愈合了。

    涂山铃:“够了!”

第66章 恰逢花朝

    涂山铃捡了根细小的树枝,抠抠索索地蘸了宋潜的精血,在槐木牌写写画画。

    繁复的符文在她手下一蹴而就。

    她握住宋潜的手腕,“借你的手一用。”

    宋潜伸指点在了槐木牌上,“凝。”

    符文光华流转,符文虚影一闪而出,整个槐木牌的气息瞬间不同了,成了个神韵内敛的法器。

    “成了。”涂山铃晃了晃槐木牌,“来试试你的新家。”

    赤豹嗷一声,纵身一跃,朝涂山铃扑来,身体腾跃到最高点时,化为一缕黑烟融进了槐木牌里。

    身为阴物,随时能以实化虚,这也是为什么涂山铃看到来的是赤豹会如此高兴的原因。

    携带方便啊!

    不能随时带在身边的打手都不是好打手。

    涂山铃编了根草绳,把槐木牌挂在了脖子上,贴身放了。

    她敲了敲槐木牌,“大黑,出来,搞事去!”

    赤豹磨磨蹭蹭的,直到涂山铃再次摇动了不响,它才恋恋不舍地出了槐木牌。

    以宋潜精血作引,以槐木作底,而炼成的法器,很是滋养阴物,大家伙显然想赖着不出来了。

    涂山铃翻身骑上赤豹,双手握住赤豹的耳朵,好好揉了一把,“敢不听话,哼!”

    她反手拍了拍赤豹的屁股,“阿潜,上来。”

    宋潜没动。

    涂山铃骑在赤豹两肋处,后面就是赤豹劲瘦的腰,宋潜只能坐在腰上,那样便会贴上涂山铃,于礼不合,他本能拒绝。

    涂山铃回头看宋潜,“快点啊,你放心好了,压不坏赤豹的。”

    宋潜还是没有动。

    涂山铃急性子,三催四请根本不可能,叫了两遍就直接上手了,一把将人拉过来,拉得宋潜一个踉跄。

    宋潜无奈,只得翻身上赤豹,却横剑在了身前。

    涂山铃拍了下赤豹的肩甲,“走。”

    赤豹纵身一跃,飞掠着朝西南而去。

    宋潜身体朝后一仰,旋即便稳住了。

    涂山铃微微偏头,捉住了宋潜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腰上,“抓好,坐稳了。”

    宋潜手指微微曲起并不碰到涂山铃,只抓了一点衣服在手里。

    抓住了衣服就能借到力,涂山铃也就不勉强宋潜了。

    三天后,两个人抵达了即翼,提前收了赤豹,徒步入了九江墟。

    九江墟里喜气洋洋,姑娘小伙脑袋上都簪着花,欢快地在街上游玩,竟都是盛装打扮。

    涂山铃压低声音问:“慎家的婚俗变成这样啦?这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男人簪花?

    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

    宋潜垂眸思索,少顷,便道:“当是花朝节。”

    涂山铃来了兴趣。

    她年龄小时,被关在竹山学习,竹山并不祭十二花神;年龄稍大,便已成名,她好意思混在人堆里玩,却会被耿庭芳摁住不让去,理由是竹山丢不起这个人,是以她一直只闻花朝节之名,却一直无缘参加。

    庆祝花朝节的地方不少,但日期不尽相同,有的地方是固定日子,比如规定了二月初二、二月十二或二月十五、二月二十五举行,但九江墟显然不是。

    慎家每年都会命司天台测算花开时间,第一朵花开之时,便是九江墟花朝节之日。

    涂山铃高兴得很,她终于可以以十五岁的稚龄尽情玩了。

    她偏头看向宋潜。

    宋潜眼里并无反对的意思。

    涂山铃就知道,宋潜不会拦她了,她拉着宋潜就往热闹的地方去。

    余光中,一朵花飘然而至。

    涂山铃素手一扬,稳稳接住了花,是一朵粉嘟嘟的山茶花,她手一翻,别在了头上。

    “嘿,你!”爽朗的女声传来,“不是给你的,是给他的!”

    涂山铃也不尴尬,摘下了头上的花,反手就戴在了宋潜脑袋上。

    爽朗女声便咯咯笑。

    周围的女子见了这一幕越发胆大起来,争相取下头上的花抛给宋潜。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优待,掷果盈车的事情在哪里都可能发生。

    涂山铃来者不拒,来一朵簪一朵到宋潜脑袋上,弄得宋潜很没有脾气。

    姑娘们见宋潜那张脸能撑起如此花蝴蝶般的造型,越发热情了,争相过来送花送诗,一时间堵得道路断绝。

    饶是宋潜早已习惯了成为所有人的焦点,但如此的“焦点”还是人生第一回,有些不知所措。

    涂山铃拆开一首诗念给宋潜听,“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她瞄了宋潜一眼,“我住江头,君住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此江水。”

    她点点头,“好诗,好诗。”

    宋潜的耳朵却已经红透了。

    不是因为诗,而是因为诗是涂山铃念的。

    有姑娘吆喝:“念我的,念我的!”

    涂山铃笑眯眯回问:“你的是哪个?”

    宋潜抬头看天,不反对已是最大的配合。

    姑娘答:“那个印着桃花的信封就是我的!”

    “好嘞。”涂山铃将信抱进怀里,伸手翻找印着桃花的信封,“找到了。”

    她单手一递,信和花全都落入了宋潜怀里。

    她打开信,笑容稍微凝滞了片刻,念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宋潜的心狠狠一跳,几乎抱不住手里的东西。

    先前说话的姑娘却不满了,“错了,这个不是我的,你再找找!”

    涂山铃装模作样地在宋潜怀里翻找一番,摆手道:“不见了,算了,不念了,都散了吧。”

    她拉着宋潜就跑。

    姑娘们哎哎叫了几声,又转头嘻嘻哈哈着向其他的美男子抛花去了。

    到了无人的小巷,涂山铃拿出被捏着一团的信,“你看看。”

    宋潜接过信,手指抚平信纸,方开始阅读其上内容,“求救信?”

    涂山铃点点头。

    怪事了!

    两人刚刚进城,且为了不引人注意,还特意远远地收了赤豹,步行进城,何人能如此快速掌握宋潜的行迹,精准递信?

    宋潜看着涂山铃,显然在询问涂山铃的意见。

    涂山铃当即拍板,“去看看。”

    左右就在城外,去看看也无妨,若是恶作剧,便一笑置之;若是陷阱,二人联手,天下都闯得,不足为惧;若信中内容为真,能救人性命,跑一趟也值了。

    宋潜颔首,当即与涂山铃并肩出城。

    他早知涂山铃选择,毫不意外。

    涂山铃看似大大咧咧的,实则心最软了。

    涂山铃陨落后,他曾与花容喝过一次酒,提起过二人相识的情形,他方知原来涂山铃不是越变越好,而是一直都是那么那么好的人。

第67章 月下对饮

    月圆之夜,月亮低低的,躺在屋顶上,好似触手可及。

    花容单手歪撑在屋脊上,自嘲道:“我的存在一直是你姨母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也间接刺到了你母亲,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吧!说老实话,我也一直看你不顺眼。”

    宋潜挑眉,微微仰着头,斜睨着花容。

    花容嗤了一声,“罢,罢,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他单手拨开瓶塞,对月高举酒瓶,“第一杯,敬天地。”

    言罢,他毫不犹豫地将一瓶价值连城的青田酒尽洒于地。

    他再开一瓶青田酒,握着酒瓶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沉闷地缓缓道:“第二杯,敬阿铃。妹子,祝你在另一个世界三岁生辰快乐。”

    他拂开青田酒瓶,取过通体黝黑,瓶颈处装饰着四个鬼头的酒瓶,“第三杯,昆仑觞,敬鬼王,请在封鬼之地多多照顾阿铃。”

    高阶修士陨落,有一半概率转化为鬼修,涂山铃也不例外。

    当年鬼修携阴物作乱,竹山众人参战,镇压了鬼修,将北部大片区域封禁起来,那片镇压鬼修的地方便是封鬼之地。

    之后但凡再出现强大的鬼修,便会被自动牵引过去。

    与南野天尸海类似,可以说封鬼之地就是仿造天尸海而人为创造的,只是封鬼之地集众君之力,对鬼修的吸引力远超天尸海而已。

    而昆仑觞乃小鬼所酿,产自北方,最为鬼修们喜爱,然而那一片作乱的区域被强制封印起来后,便再无昆仑觞流出,世存的昆仑觞喝一瓶少一瓶,已被炒成了天价。

    花容却为了虚无缥缈的“照顾”,眼睛都不眨地洒了一瓶。

    他解下腰间的葫芦,抛给宋潜,“没钱了,你我二人将就喝这梨花白吧。”

    宋潜几乎不喝酒,喝酒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师兄弟成亲,父母大寿,饶是如此却也只是沾沾唇而已。

    而今天,他接过花容抛来的酒葫芦毫不迟疑,打开葫芦塞,仰头倒进了嘴里。

    辛辣的酒水滑入肚肠,辣得他几欲呛咳出声。

    “好!”花容抚掌高喝一声,“酒来!”

    宋潜塞上塞子,扬手抛给了花容。

    花容仰头,高举着手,酒水汩汩落入口中。

    他大口大口吞咽着,眼角边却沁出泪来。

    他呛咳一声,借着擦嘴的机会,一把抹掉了眼角的泪,风一吹,泪痕也干了,好似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他再次把葫芦抛给宋潜。

    宋潜接过,闷不吭声又猛灌了一口。

    “阿铃……”花容脸现回忆之色,“她是个很好的人,没有她,我早就死在了你姨母手里,哈,我们还真是扯不清楚。”

    宋潜顿住手,偏头看花容。

    有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但那时他也只是个不受待见的二公子而已,他什么都做不了。

    花容并不需要宋潜回应,已自说自话往下说去,“我,渭源花氏小公子花言唯一的儿子,流落到了青丘,落魄得跟个乞丐差不多,如今说来,你敢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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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容自打有记忆起,就住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看着四四方方的天。

    他周围没有同龄小伙伴,只有数不清的书,和偶尔来给他和母亲塞一点吃食用度的好心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们每次来,都喜欢捏一捏他的耳朵,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那时还不叫花容,叫古青。

    他的耳朵与旁人的不一样,是顶在脑袋上的一对尖尖的猫耳,那是遗传自母亲的猫耳。

    随着年龄渐长,那些他听不懂的话逐渐能听懂了。

    他知道了他母亲被父亲随手扔进了藏书室,做了侍女,便再不过问了。

    他知道了他父亲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以后依然不能让父亲知道。

    他知道了府里有一个大夫人,非常善妒,每一个有了小宝宝的女子都活不了。

    他知道了……很多很多。

    母亲每日需要清扫藏书室,整整三层藏书室,只她一人负责清扫,工作繁重,不能每时每刻带着他,他只能自己跟自己玩耍。

    那日,他正蹲在院子里跟一只小蚂蚁讲话,身后突然传来呼喝之声。

    他转头看去,却是一个神情倨傲的陌生阿姨。

    他站直身体,双手背在身后,怯怯地看着来人。

    莫菱糖逼近,居高临下问:“你是哪里来的野孩子?!”

    一言毕,她便注意到古青脑袋上标志性的猫耳。

    她奉徐珍儿之命督查各处,对三爷花言的女人了若指掌,哪怕只临幸过一次的,她也能把对方的资料倒背如流,以便及时发现对方有孕,好灌一碗药送对方上西天。

    而花言确实弄回来过一个半妖猫女,再看小孩年纪,倒推回去,差不多与花言临幸猫女的时间吻合。

    她心头狂跳。

    完了,她的疏忽竟然让孽障出生了,还让这孽障长到了六七岁大。

    孩子没出生还好说,她可以悄没声息地处理掉,可出生了,名义上就是夫人的儿子,她不敢处理了。

    她心慌意乱着跑去向徐珍儿禀报。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在她可以完全掌控的地方,为什么会出这种纰漏。

    这其实不是她的失职,而是徐珍儿尽失人心,引来的反噬。

    花言贪色,身边凡有几分姿色的侍女,他都不曾放过。

    次数多了,人数多了,侍女里难免有怀有身孕的,而这些人一旦被莫菱糖清查出来,便只有死路一条。

    侍女们也是有朋友亲人的,被毒杀的侍女多了,侍女们在心理上自然与徐珍儿主仆站在了对立面。

    当守书阁侍女古心小腹微微隆起,花家上下的侍女侍者们竟自动自发帮古心守护起了这个秘密。

    古心孕期需要营养,他们就一人省一口吃的,送来给古心。

    孩子生下来了,需要穿的,他们便从这儿省一点布料,那省一点布料,送来给古心。

    在众志成城、上下一心下,这样一个要命的秘密,竟当真被他们守护了六年。

    今日,要不是莫菱糖心血来潮,突然来了古言这个纨绔子弟一辈子也进不了几次的藏书室,她还发现不了。

    莫菱糖急匆匆跑进徐珍儿的雅室。

    徐珍儿蹙眉,“说吧,那个系不禁裤腰带的,又带回来了几个女人?”

    莫菱糖膝盖一软,跪在了徐珍儿面前,“奴婢失职,请夫人饶命。”

    她身子下伏,重重磕了个响头。

    徐珍儿挥挥手,

    梳头的侍者退开了几步,转身出了内室,却并未走远,就站在重重帐幔之后,屏息听着主仆二人谈话。

    莫菱糖带着颤音说:“三爷,三爷他可能有儿子了。”

第68章 生死时速

    刘越心脏狂跳,缓缓伸手捂住了嘴巴。

    徐珍儿微微前倾,伸手掐住了莫菱糖的下巴,“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莫菱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三爷有儿子了。”

    徐珍儿甩手,一巴掌扇在莫菱糖脸上,“什么?”

    莫菱糖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和手段,一时间呼吸都要停止了,“三爷有儿子了。”

    徐珍儿淡然点头,轻嗯了一声,下一刻却忽然发难,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在了莫菱糖脸上,打得手一片通红,痛得麻木了,才停下来。

    莫菱糖的耳朵嗡嗡作响,脸肿得老高,已经痛得麻木了。

    徐珍儿犹不解气,抬脚踹在了莫菱糖肩上,“贱人,你怎么办事的!”

    莫菱糖仰面倒在地上,根本不敢辩解一句。

    她压下翻涌的血气,爬回到徐珍儿脚边,“夫人,奴婢愿将功折罪。”

    徐珍儿坐回到绣墩上,“老规矩。”

    老规矩就是毒杀。

    孩子在母亲体内,一碗药就能搞定,这一次只是多加一碗而已,没什么不同。

    莫菱糖微微睁大了眼睛,难掩心中的诧异,但她反应极快,“是,奴婢这就去备药。”

    刘越轻轻转身,快步出了雅室,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拔足狂奔,朝藏书室而去,一路上不顾别人的目光。

    那个孩子是他们所有人看顾着长大的,他一定不能让他有事。

    这是他心中唯一的念头。

    他冲进藏书室,古心正带着古青认字。

    古心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刘越放缓了脚步,“你猜到了?”

    “嗯。”古心把古青搂得紧了些,又亲了亲古青的额角,“你负责给夫人梳头,如此慌张,应该是夫人要对我们母子下杀手了。”

    刘越郑重道:“你相信我吗?”

    古心站起身,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了刘越,用行动做了回答。

    她抚上古青的脸庞,“青儿,你要听越叔叔的话,不要哭闹,知道吗?阿娘给你做的玩偶,你拿好了,想阿娘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不管你身在哪里,你只要记住,阿娘爱你,你就可以无所畏惧了,懂吗?”

    古青懵懵懂懂的,他乖乖抱住了刘越的脖子,“青儿听话。”

    古心跪在了刘越的面前,行了大礼,“先生救命大恩,心儿来生结草衔环以报。”

    刘越不再废话,抱着古青快步跑出了藏书室范围。

    一路上,无数侍者看到了刘越狂奔的一幕,所有人心中都有数了,各自转身行动了起来。

    等刘越赶到预设的逃离地点时,已经有人在此等候了。

    两人是熟人,相互点头后,并不多话,那人打开水车,又抽出里面网格状的夹层。

    刘越把古青放了进去,“你别害怕,待会儿会有些气闷,忍忍就过去了。”

    古青懂事地点点头。

    刘越轻轻按了按古青的脑袋,把夹层放了上去,转头问:“东西呢?”

    “来了。”两名侍者匆匆跑来,手里还抬着一个竹筐,“枣子。”

    刘越微微蹙眉。

    侍者:“没办法,太仓促了,一时间找不到苹果或梨。”

    刘越叹了口气,与其他三人一起把枣子装进了车里。

    枣子间的间隙必然比苹果间的小,他的动作得快些才可以。

    他大大方方推着车离开花府,遇到盘问的,皆回答说:“夫人夸我盘发手艺好,赏了一车枣子,我带回家里给家人尝尝。”

    盘问的人打开盖子,果见满满当当的枣子,随手抓了两个,便挥手放行了。

    出了城,他赶紧把古青抱出来,放在了车辕上,又换了普通的粗布衣服,归拢了枣子,继续推着车前行。

    他一边走,一边叫喊:“卖枣子咯,又香又甜的枣子咯!”

    而此时莫菱糖已经准备好了药,她照例请徐珍儿过目后,才端着托盘往藏书室去。

    一路上,她尽量避着人,却还是被人撞了个正着。

    莫菱糖:“何事?”

    侍女屈膝向莫菱糖行礼,“三爷不可能一直无后,没了这个孩子,也会有下一个。你心里清楚,夫人不可能生得出孩子,三爷根本不碰她!

    “她是夫人,无弑父杀君的大错,不管哪个女人生的孩子继承了三爷的家业,她依旧是夫人。

    “可你不一样,你只是个奴婢,若将来的少爷要处置你,谁还能拦得住不成?你也该为你自己想条后路了。”

    莫菱糖攥紧了拳头,手掌抚上了肿胀的面颊。

    她死死瞪着那名侍女的背影,心里有些恼怒。

    她竟然被人警告了!

    但冷静下来,她又不得不承认,那名侍女说得对,她是冲在前面的人,事到临头也很有可能成为顶罪的人。

    她心慌意乱,各种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该怎么做呢?

    藏书室就在眼前,她迈步跨入门槛。

    古心一脸温和笑意,看到莫菱糖甚至熟稔招呼,“来了?”

    莫菱糖将托盘放到古心面前的桌子上,黑褐色的药汁在碗里回荡。

    古心似没看见一般,自顾自斟茶,双手捧到莫菱糖面前,“给你添麻烦了。”

    端茶有致歉的意思,她这是在为莫菱糖脸上的伤道歉。

    莫菱糖心有触动,没有接茶,端起一碗药,泼在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古心手一转,自饮了那一杯茶,才从容喝下面前的毒药。

    莫菱糖捧着两只空碗回去复命,“夫人,古心已经伏诛了。”

    徐珍儿眉眼弯弯,心情很好地看着空碗,“做得好!”

    她不会让任何一个孽障在她面前碍眼。

    莫菱糖低下了头,眸光有些闪烁。

    她没有选择,不杀古心,她没法交差,徐珍儿还有另外一个心腹侍女,与她一个管杀,一个管扔,没有尸体运去乱葬岗丢掉,她立刻就要遭殃。

    而她每次命人偷运出去的都只是女人的尸体,负责扔的人并不会知道今次的变故,也不会无缘无故问到徐珍儿脸上。

    如此她才是安全的,还给自己留了一线退路。

    她的目光偷偷移向出城的方向,不知道那孩子出城得顺利不顺利?

    离开渭源花氏的整个过程非常顺利,只是刘越高估了自己,他成日做的是下人的活计,但总体说来尚算养尊处优,一走上乡间土路,他便感觉到吃力了。

    泥地坑坑洼洼不说,偶尔还藏着露着尖尖的石头,硌得他苦不堪言。

    古青:“越叔叔,歇会儿吧。”

第69章 人情冷暖

    古青怯怯地看着刘越。

    周围没有了高高的墙,眼里的天也不再四四方方,他有些害怕。

    刘越挪动了一下脚,脚里的血泡实在难耐得很,“就休息一下。”

    古青顺从地点头。

    道旁是独木成林的大榕树,刘越找了个视线死角,带着古青坐了,他牵起袖子,用力擦了擦枣,递到古青面前。

    古青用双手接了,“谢谢越叔叔。”

    刘越笑笑。

    古心把孩子教得很好。

    层层叠叠的气根后面,几条人影动了动。

    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我们得罪了大当家,被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别说劫商队了,连劫村民一只鸡都难,没想到竟被我们撞上一条大鱼。你们看,他那鼓鼓囊囊的两个包,楞楞角角的,里面肯定不止放了衣服。”

    领头的络腮胡汉子被点醒了,“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这条大鱼不准放跑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贼眉鼠眼的汉子:“老大,就这么动手吗?”

    络腮胡汉子:“怕个鸟,就一个带着孩子的人,我们要是连他们都拿不下,趁早回去在地里刨食吃!走,动手。”

    他手一挥,七八个汉子当即闪身而出。

    刘越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这是路遇歹人啊!

    他膝盖一软就给络腮胡汉子跪下了,“大爷,饶命。我愿意将财物双手奉上,只需给我留下这半车枣子,有回乡的路费即可。都是出门谋生的苦命人,还请不要为难我们爷俩,我保证对今天见过各位大爷的事情守口如瓶。”

    络腮胡汉子:“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刘越心念电转间,忽看到了古青的猫耳,“我从青丘来,回青丘去。”

    青丘。

    络腮胡汉子也注意到了古青的猫耳。

    古青有些不安,转身抱住了刘越的脖子,把脸埋在了刘越肩头,却一直忍着不哭。

    络腮胡汉子沉吟半晌,“青丘义薄云天,我们这些小人物,路过青丘,手头不宽裕了,上门说一声,青丘便会送上程仪。你们既是青丘的人,我也不好为难你们。”

    他示意手下拿来刘越的包裹,从里面摸出两个银角子丢到刘越面前,“走吧。管住自己的嘴。”

    刘越捡起银角子,把古青放在了水车上。

    络腮胡汉子:“嗯?”

    刘越手一僵。

    他知道这一声嗯是什么意思,给了银角子就算给青丘面子,他还想把车带走,这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想通此中关节,他不再犹豫,当即收手,抱起古青就走。

    一直乖巧安静的古青却剧烈扭动起来,手朝水车伸着,“我的玩偶,我要!”

    络腮胡汉子面色微沉。

    刘越一直关注着络腮胡汉子,见此情形,他加快了脚步,还努力劝古青,“听话啊,你要,我以后给你买更多更好的。”

    古青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娘,娘,我要娘!”

    刘越怕惹怒络腮胡汉子,一咬牙,上手捂住了古青的嘴,“不要闹了,乖乖的,我带你去找娘。”

    古青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他娘给他的木偶人还在水车里,他拿不到了。

    刘越嘴里喃喃劝着,脚步却丝毫不慢。

    古青伸长了手,虚抓向水车方向,久久不肯收回手。

    之后古青一直蔫蔫的。

    刘越满副心思都在如何活命上,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古青的情绪。

    在说出青丘前,刘越满心迷茫,天下道路何其多,他却不知道该踏上哪一条,可当他说出了青丘后,忽然觉得其实青丘是个不错的选择。

    渭源与青丘隔着千山万水,没有了钱财傍身,之后的路程,刘越走得分外艰难。

    两个银角子,还没有走到嶓冢山,就花完了。

    每到一个新地方,他总是需要先打一段时间零工,赚到了足够前往下一座城的钱才会出发。

    这天,又到了一座城,刘越见有人挑着一担枣子,便上前搭话,“老先生,这枣子能卖一个给我吗?”

    挑担老汉:“孩子不听话,吵着要吃吧?拿去,一个枣子不值当什么!”

    刘越连声感谢,从筐里挑了一个最小的塞进古青手里,“吃吧。”

    古青拿着就拿着,不看,不吃,也不说谢谢。

    刘越无奈得很,再次向老汉道谢后,便排在了进城的队伍后面。

    像他这种身份不明的外来者,在城里是找不到什么好活计的,只能做些苦力,他带着古青先去了米行等地方,并没有找到抗包的活。

    刘越:“您别看我瘦,我很有力气的,拜托让我试一试吧。”

    米行老板:“这不是力气大不大的事!我店里已经请了足够多的伙计,用了你就多一笔开支,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凭什么要用你!你当真力气大,就去民夫营,那边在招疏通河道的人。”

    刘越连连弯腰道谢。

    幸而米行老板所言不虚,城墙边果然扎着民夫营,民夫营旁边立着牌子,工钱十文钱一天,十天一结,包饭。

    刘越毫不犹豫加入了民夫的行列。

    时间一晃十天过去,他找到管事的人结工钱,人家却不给。

    营长:“你还想要工钱?我没找你收饭钱都算是好的!谁干活包谁的饭,这小孩干活了吗?这些天我看得很清楚,他吃住可都在这里。”

    刘越怒了,“我给他吃的那一份,是从我嘴里省下来的。”

    营长:“疏通河道可是体力活,你把你的口粮省下来给孩子了,你还有力气干活吗?呵,你没有认真干活,还有脸向我要工钱?”

    刘越哪还不知道营长是故意找茬,但一百文钱啊,足足二百个馒头,他实在是不能轻易放弃。

    他软了语气,“孝敬大人你是应该的,但至少给我们爷俩留下一半吧,我们还得赶路呢!”

    营长面色一寒,“你赶路关我屁事,别给脸不要脸。”

    他甩下刘越就走。

    刘越不肯放弃,放下古青,交代不许乱跑,便独自追了上去。

    营长有些厌烦刘越的纠缠,抬手随意点了几个人,“给我教教他规矩。”

    刘越瞬间被围住了,几个人的拳脚顿时往他身上招呼。

    古青瞪大了眼睛,蹬蹬蹬跑过去,叫道:“不要打,不要打。”

    这些人哪里会理会古青,被他闹得烦了,直接把人提了起来,往远处一丢。

    刘越心都要被吓得停止跳动了,他爬到古青身边,检查古青的身体。

    古青紧闭着双眼,已经晕了过去。

第70章 一晃三年

    小孩子身体软,并没有真的摔着,只是吓晕了而已。

    刘越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再跟民夫营的人纠缠,忍着浑身疼痛,抱着古青离开了。

    他浑身是伤,衣服破破烂烂,十足的乞丐样,没人再肯请他干活。

    没有钱,他只能沿途挖草根树皮充饥,偶尔能逮到一只鸟雀、田鸡打牙祭。

    这样的日子他能坚持,古青却坚持不了了。

    古青没哭没闹,脸却渐渐浮肿起来,瘦瘦的小身板只有肚子鼓得大大的。

    刘越惊觉,古青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排泄过了。

    他有些着急,轻轻帮古青揉肚子,“难不难受?”

    很难受。

    古青却没有吭声。

    小小的他很多事情不能完全明白,却知道越叔叔已经很焦虑了,他不能添乱。

    阿娘说过小孩子不能说谎,他唯有不吭声,才是最好的表达。

    又路过一座城,刘越在巍峨的城墙下面,从晨露未晞站到了艳阳高照,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般,迈步入城。

    刘越找到一条杂乱的小巷,巷子里堆满了各家不想要了却又舍不得干脆丢弃的东西,他放倒一个竹筐,让古青窝进筐里。

    刘越:“在这里等越叔叔,别乱跑,知道不知道?”

    古青点点头。

    刘越扯过一条烂毯子遮在竹筐上,也遮去了古青小小的身影。

    刘越一步一步走向巷子口,他看着来往的人群,心中滋味莫名,膝盖弯了又直,直了又弯,反复好几次,才终于跪在了地上。

    心理防线已破,他伸手时再无迟滞,“各位好心人,我已经七天没吃过饭了,可怜可怜我吧,施舍口吃的给我吧。”

    来往的人淡淡看他一眼,便继续匆匆离开。

    他双手合十,一直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一个大白馒头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愣怔了一下,才赶紧双手接过,捧着馒头向好心人磕头,“谢谢您,谢谢您,您一定会一生平安。”

    他拿了馒头,转身跑到后巷,递到了古青面前,“快吃吧,还热着。”

    古青掰下一小半馒头,剩下的推回到刘越面前。

    刘越眼眶一热,伸手揉揉古青的脑袋,“好孩子。”

    刘越不知道的是,古青这样的孩子很没有安全感,突然被藏在了竹筐里,他很害怕,几次想哭都被忍住了,却还是大着胆子钻出了竹筐,沿着小巷往前走。

    这是刘越抱着他进来的路,他还记得。

    刚刚走到巷口,他就看到了刘越乞讨的背影。

    这个在别人眼中无比卑微的人,此时此刻在他眼中却变得无比伟岸。

    他好似明白了什么,悄悄转身躲回到竹筐里。

    从嶓冢山到青丘的路变得无比漫长,两个人走走停停,有活干就干活,没活干就乞讨,一年后终于到了青丘。

    青丘有专门安置流民的署司,刘越带着古青登记后,终于得到了妥善安置。

    院子不大,是与人合住的,他们两口人,只分到了带厨房的单间,厕所是公用的,但他们都觉得已经很好了,有片瓦遮身,至少不用遭受风吹雨打。

    房子第一年不用付租金,还可以领三个月的救济粮,但想要过得好,还得自己努力。

    青丘狐族热情好客,治下之人自然不会排外,刘越很容易地找到了一份工作。

    两个人便安心在青丘住下了。

    古青见别人家与他一般大的孩子都需要干活,他便背着刘越跟着其他孩子学干活,刚开始时难免受点小伤,他却忍着不说。

    刘越奇怪,“饭菜是哪里来的?”

    古青:“隔壁哥哥帮我做的。”

    这是他第一次对刘越说谎,也是唯一的一次。

    刘越很高兴,“跟哥哥姐姐们好好相处就对了。”

    日月盈昃,古青站在比他还高的灶台前干活已不在话下,拿着比他还高的扫帚打扫也举重若轻,而与他一般干家务活的孩子却少了两个。

    这天,他比往常起得更早了些,注意观察着隔壁两个哥哥的动静。

    那两个哥哥吃过了早饭,便出了门,他心中好奇,便跟了上去,出了这一片流民安置区,再往前便是他没到过的地方了。

    他认真记着路径,一路跟到了一个气势恢宏的建筑群前。

    高耸的门楼下,有两个人拿着名册在登记出勤情况。

    其中一人看了古青一眼,问:“哪个先生门下的?”

    古青转头就跑,却没舍得跑远,沿着围墙,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等不多时,朗朗的读书声便飘出了高高的围墙。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古青小小声地跟着念,还嫌听得不够清楚,他顺着声音往前走,走到了听得更清楚的地方。

    他知道这里就是哥哥姐姐们嘴里经常念叨的书院,一个需要先交钱才能进去的地方。

    他回到家,刘越刚好起床。

    刘越:“去哪儿了?”

    古青:“跟着隔壁的哥哥出去转转。”

    他知道赚钱有多难,根本不敢开口提要求。

    他每天还是照样做着家里的活计,有空了就去河边找一些扁平的石头,搬到学堂外的围墙边。

    石头分散放在灌木丛里,偷听学堂讲课时,才垒在一起。

    他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一直到了九岁上。

    这天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照例做好了早餐,便来到了学堂墙外。

    他刚刚垒好石块,在围墙上冒了个头,就与墙里一个攀着大柳树准备翻墙的小姑娘对上了视线。

    涂山铃:“……”

    古青当即缩头。

    涂山铃:“哎,别跑!他们说的那个天天在学堂外偷听的人,就是你吗?”

    古青身体一僵,他以为这件事做得很隐秘,没想到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他忐忑地转身,听话地不跑了。

    涂山铃朝古青伸手。

    古青迷茫地看着涂山铃。

    涂山铃:“我胳膊太短了,够不着墙,你拉我一把。”

    古青低头看看脚下,又看看涂山铃,判断出他就算伸手,也够不着涂山铃,便退到了地上,助跑借力攀上了墙头。

    他伸手把涂山铃接到了自己面前。

    涂山铃老气横秋地问:“你听了得有一年课了吧?”

    古青老实答:“一年半了。”

    涂山铃:“学到什么了啊?”

    古青便从最开始偷听到的内容讲起,一直讲到昨天听到的内容。

    涂山铃竖起根大拇指,“比正儿八经坐在兰室里听课的人学得还好。”

第71章 与人为善

    涂山铃对古青的夸奖之语多有打抱不平的意味,她今年一入学,便听说了古青的事情,但话无好话,多是对古青的鄙视之语。

    在她看来书院绝大多数人都不够聪明,她看一遍就会的东西,那些人学十遍也未必会,也不知哪来的自信鄙视别人。

    六岁的她尚不能明白,越是没什么成就的人,越是容易在小事上找心理上的优越感,便如吃里脊肉的瞧不起吃猪脚的,吃猪脚的瞧不起吃猪内脏的,是一个道理。

    古青不安地扯了扯衣服。

    他弄不明白涂山铃是什么意思,担心涂山铃把他赶走。

    山羊须老头气哼哼冲来,“少主,你再乱跑,老朽要告诉家主了!”

    涂山铃歪头瞥山羊须老头,“你有本事亲自收拾我,不要告我状。”

    山羊须老头为人古板得可怕,不会给涂山铃一点点空子钻,是涂山愿特地给涂山铃请来的伴读。

    山羊须老头在涂山铃身上吃过不少亏,已经学聪明了,“我没本事!”

    对方不肯受激将,涂山铃颇为遗憾,挥手对古青道:“我先走啦。”

    涂山铃变跨坐的姿势为蹲,作势欲跳,山羊须老头伸手来接,涂山铃却倏然朝墙的另一边跳去。

    落地的瞬间,她突然变成只小狐狸,朝远处急蹿出去。

    古青看向山羊须老头。

    山羊须老头:“看什么看,没见过山羊追不上狐狸呀!”

    古青脖子一缩,顺着墙滑到了地上。

    他神不守舍地回到家里。

    在青丘能够被称为少主的只有三人,涂山家、有苏家和纯狐家的继承人。

    观那女童的年纪,当是涂山家的铃姑娘才是。

    听说铃姑娘是个混世魔王,比纨绔还纨绔,最喜欢捉弄人,这次被她逮到,下场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如此想着,他顺手把自己摘的菜叶子丢进了垃圾桶里,把根放进了洗菜盆里。

    等打水洗菜时,他才发现端了一盆子菜根。

    夕阳西下,刘越哼着小曲回家了。

    古青强打笑意,“越叔叔,回来啦。”

    刘越奇怪地看着古青,“哪里不舒服,怎么一脸菜色。”

    古青心中愧意翻涌,他们经过了何等的艰难,才换来眼下这份安宁啊,可这份安宁却因为他的不谨慎,要毁于一旦了。

    他鼻子发酸,“越叔叔,对不起,我……”

    叩叩叩。

    “请问古青住这里吗?”身穿青丘制式道袍的令史站在大院门口,“谁是古青,请回一句话。”

    久久无人应答,令史蹙起了眉头。

    古青心口狂跳,终于还是来了。

    他按住要上前赔笑的刘越,板着一张脸走到门口。

    他抬手揖礼,“我是。”

    令史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匣子并一张帖子,递到古青面前,“少主给你的。”

    古青下意识接过,心中迷茫更甚,“谢少主。”

    令史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刘越笑呵呵跑到古青身边,“青儿你不错啊,什么时候得了少主的亲眼,我都不知道!是哪家的少主啊,如果是涂山家的少主就好了,今后在青丘便无人敢欺负你了。”

    他推推古青,“愣着干什么,快打开瞧瞧是什么东西。”

    古青伸出手,停在盒子上方片刻,才缓慢地将之打开。

    盒子里并没有奇怪的东西,右手边大半个盒子放着两套书院的衣服,左手边放着个小匣子。

    刘越伸手摸摸衣服,“哇,这衣服摸上去就很贵的样子。”他转头看着古青,“听说书院的院服是用五灵蚕吐的丝制成的,水火不侵,你说是不是真的?”

    古青脑子里一片空白,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的手却自有主张地打开了小匣子,小匣子里放着一套笔墨纸砚。

    他的脸微微发烫,为他先前把涂山铃往坏里想而发烫。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打开那张帖子,这是一张入学通知。

    他的手微微发抖。

    他已不是初到青丘的无知幼童了,他知道要就读青丘书院有两个硬性条件,在青丘住满三年,资质测试在中等以上,二者缺一不可,学费倒在其次,书院有奖学金和助学金,可以让满足条件的学子无忧入学。

    刘越抢过帖子,仔仔细细看了三遍,抬手用袖子抹了下眼泪,压低声音说:“小公子终于熬出来了,老奴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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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潜收起了回忆,看着涂山铃的眉眼却越发温软。

    阿铃身上始终保有一股侠气,途遇不平踩一脚,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便毫不犹豫伸手帮忙,无愧仙侠之名。

    他唯一遗憾的是花容认识阿铃在前。

    花容。

    他眸光一闪,定睛朝闹闹哄哄排队出城的人看去。

    有道人影一闪而没。

    他视线逡巡着,在人群中寻找目标。

    涂山铃退回到宋潜身边,“怎么了?有人盯上我们了?”声音紧张兮兮的。

    宋潜摇头,“没事。”

    也许只是长得像吧。

    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他刚刚想起花容,就看到了早已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花容。

    涂山铃顺着宋潜的视线看去,看了一阵,没发现特别之处,才放下心来。

    她小抱怨道:“不要这么吓我,我现在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人,有个风吹草动就准备逃跑的。”

    宋潜哭笑不得。

    出城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除了引起姑娘们尖叫声一片,再无其他收获。

    涂山铃一指点在槐木牌上,赤豹现身而出,转头冲着涂山铃张开了嘴巴。

    涂山铃眼疾手快地手动阖上了赤豹的嘴巴,“你什么毛病,每次出现都要大吼一声,生怕谁不知道你现身了似的!不许叫,这毛病必须改掉。”

    赤豹委屈巴巴。

    宋潜撇开头,眼中蕴着浓浓的笑意。

    赤豹载着两人快速在山林中穿行。

    涂山铃偶尔看一眼信中所附的简易地图辨明方向。

    她把地图往身后递,“你瞧瞧是不是快到了,这图画得……辨认难度太高了。”

    地图中,河也是线,路也是线,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线,涂山铃看得眼睛发胀。

    宋潜细细分辨了一番,点头,“是,快到了。”

    赤豹小得意地扭了扭,结果又被涂山铃揪住耳朵撸了一把。

    它吸了吸鼻子,低声嗷呜嗷呜。

    涂山铃转头道:“赤豹说前面有很多人。”

    阴物对活人的气息非常敏感。

第72章 驱蚁探路

    涂山铃放赤豹自由活动。

    她按着宋潜扑到了地上,匍匐着朝前方行进。

    宋潜捏了捏手里的隐身符,几次想拿出来,可每每开口,涂山铃都嘘他,他便只能作罢。

    很多时候笨方法并不是无效,只是麻烦一点罢了。

    两个人顺利靠近了目的地,脚步声透过灌木丛清晰地传了过来。

    涂山铃手指轻轻压下眼前的枝枝蔓蔓,凑上眼睛去看。

    前方是一个巍峨的堡垒,单围墙便足有两丈高,四角更是筑有瞭望高塔,严密监控着所有进出堡垒的人。

    堡垒外,每隔十米便设有一个岗哨,这也就罢了,还不断有护卫巡逻。

    涂山铃估算了一下每一队护卫从眼前通过的时间间隔,惊讶地发现,这个堡垒至少有十支这样的小队不间断地以同样的步速巡逻。

    涂山铃收回手指,压低声音,几乎贴在宋潜的耳边道:“这个地方看上去不是陷阱,应该是慎家某个大人物的圈禁之地。”

    涂山铃的吐息撩动宋潜耳边的碎发,碎发来回拂动,撩得宋潜脖颈痒痒的。

    他往后退了退,矮身跪坐在草地上。

    他朝树上指了指。

    涂山铃立刻明白了宋潜的意思。

    她晃了晃不响,一只小鸟立刻从树上展翅滑翔而下,乖巧地落在她的肩头。

    她贴着鸟的脑袋,“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小鸟叽叽喳喳一顿叫,叫声十分急,还带着怒意。

    涂山铃错愕,好生安抚了小鸟一番,才一抬臂,将小鸟放飞了。

    宋潜:“如何?”

    涂山铃摇头,“此地防卫异常严密,为了杜绝被圈禁之人与外界联系,凡飞入堡垒的鸟雀一律会被射杀,它们都不敢再进去了。”

    刚才那只鸟说的远不止这些,它说人类用小米引诱它们进去,却无情射杀它们,特别可恶。

    这细枝末节的信息从旁佐证了确实有人求救,而不是陷阱,这个观点涂山铃一来这里就说过,也就不必再提。

    宋潜垂眸想了许久,忽吐出一个名字,“慎航。”

    慎航?

    这又是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石猴子?

    涂山铃在脑海中梳理她知道的慎家的每个人的人物关系,终于从慎家上上任家主慎锦的身上发现了一点端倪。

    当年慎铭为人荒唐,欺男霸女,横行无忌,被缉拿到了竹山教养,慎家人人自危,为了减弱慎铭犯错对慎家的不利影响,以家不可一日无主为理由,众宿老一力推举慎锦上位。

    慎锦乃慎铭的亲弟弟,自幼便很得慎铭的照顾,他念及兄长的恩义,不肯上位,以免让兄长的存在变得尴尬。

    竹山虽摆出态度不会迁怒,但慎家的人如何敢信,一个个的跪到慎锦门前逼迫慎锦尽快登位,慎锦却闭门不出。

    最后,宿老们出马了,扬言慎锦若再推辞,他们就跪死在慎锦门前。

    慎锦就范了。

    他成为了家主。

    最开始,他只是想守护好家族,等兄长回来,再把家族完完整整地交到兄长手上。

    可人心异变,特别是尝到了权力滋味的人心,就更加易变了。

    他开始巴不得兄长死在道祖手上。

    慎铭做人不怎么行,却有一颗拳拳爱子之心,慎棠出生后不久,他便力排众议,让慎棠成了少主,这也成为了慎棠的护身符。

    慎锦有了儿子之后,无论再怎么看慎棠不顺眼,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拿慎棠如何。

    但他态度转变得太过明显,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原本只是为了平息清静台的怒火,才把慎棠母子圈禁起来,而现在却成了正儿八经的囚笼。

    当第一个为了博前程而虐待慎棠母子的人当真被慎锦重用后,慎棠母子在圈禁地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慎锦的儿子渐渐长大,慎锦越发容不下慎棠,他亲自私下联系宿老以及地位尊崇的族人、门客,要求他们提出另立少主,他再顺势答应。

    他准备了大量财物收买人心,然而被他列为收买目标的人却并不在意那些财物,甚至认为他提出的是正当要求。

    一朝天子一朝臣,废除慎棠的少主之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慎锦起早贪黑忙忙碌碌一生,把家族打理得蒸蒸日上,到老了却要把家族交到侄儿的手里,谁能甘心?

    于是慎棠的少主之位就这么被废了。

    故事到这里与慎航还没有任何关系,但情况急转直下,先是清静台放归慎铭,后是慎锦的儿子意外陨落。

    慎锦清楚得很,他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可能得到兄长的谅解,如果让兄长或者侄儿重新掌权,他的下场会很惨。

    他一边努力生儿子,一边准备后手。

    慎航便是他准备的后手。

    他宁愿家主之位便宜远房堂弟,也不想落到兄长或侄儿手里。

    慎航家人故旧很少,这就导致他必须依靠、扶持慎锦原有的势力。

    这也是慎锦选中慎航的原因。

    慎航被秘密接到核心族地,开始逐步接触慎家大大小小的决策,慎锦也会问计于他,他算是被家主手把手教导着。

    然而慎铭也不是吃素的,他在竹山接触的都是更高层次的东西,可说天下大事了然于心,一回到慎家便紧锣密鼓筹备着,以备时机到来。

    时机很快来了,慎锦操劳家事,耗费心血,加之生子心切,不惜用药,精气神终于被熬干了,晕倒后,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已露命不久矣之态。

    这时慎铭联合旧部及投机者抢班夺权,一举控制住了慎家核心中枢,武力夺权成功。

    慎锦得到消息气得大吐一口血,一口气没倒上来,死了。

    慎铭第一个处理的就是慎航,反手就把慎航给圈禁了。

    可悲的是慎锦,堂堂一代家主,却被慎铭给遗忘了,慎铭忙着整合各种资源,铲除异己,等到想起慎锦时,慎锦死了有一个月了,尸身被蛆虫啃咬得惨不忍睹,收拾装殓的人皆不忍直视。

    要说如此严密守卫之下,圈禁的是慎航,涂山铃是相信的。

    毕竟是觊觎过家主之位的人,碍于兄弟之名,不方便杀害,圈禁起来严密监视却在情理之中。

    慎棠知道他家老爹是如何复辟的,吸取了经验教训,自然不会给慎航任何机会。

    涂山铃朝宋潜竖起了大拇指,“有道理。等着,我让孩儿们进去帮我探探情况。”

    她手指轻谈一下不响,过了一会儿,她面前的泥土不断翻动,一窝蚂蚁破土而出。

第73章 被圈之人

    侍卫甲:“怎么这么多蚂蚁?”

    侍卫乙:“蚂蚁搬家,要下雨了。”

    他抬头看着天空,碧空万里无云,哪里有半点要下雨的前兆?

    是哪里没打扫干净吗?

    他再次朝蚂蚁看去,那排成一线的蚂蚁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堡垒占地颇广,是慎铭的祖父,慎家老祖宗主持修建的,前后耗时九十二年才最终完成,最初的用途是避暑,到慎锦上位后功能才变了味,成了超豪华版囚笼。

    内里建筑群众多,屋舍宫殿数量庞大,如果让人一间一间查看找人,费时费力,但蚂蚁就不一样了,一窝蚂蚁全撒出去,一只蚂蚁负责一个房间,不过一刻钟,涂山铃便得到了答案。

    负责沟通各方的蚂蚁站在涂山铃脚边,回来一只蚂蚁,这只蚂蚁便与对方碰碰触角,等所有蚂蚁都回返后,负责沟通的蚂蚁才顺着涂山铃的脚一路往上爬。

    涂山铃摊开手掌,把蚂蚁接到手心里。

    她将不响放到蚂蚁面前。

    蚂蚁便用触角不停触碰不响。

    涂山铃不时嗯一声,回应蚂蚁。

    涂山铃:“做得好。”她转头道,“阿潜,给我一个馒头。”

    宋潜拿出馒头,掰碎了撒在草地上。

    蚂蚁欢快地扛了馒头屑跑回了蚂蚁窝。

    涂山铃将手里的蚂蚁轻轻放到地上,才道:“它们说里面囚禁的是三个女人,有一个女人地位最高,病病歪歪的,什么都不做,成天躺在床上。”

    宋潜也迷茫了。

    慎棠囚禁三个女人做什么?!

    这架势也不像金屋藏娇啊。

    涂山铃:“庙小妖风大。”

    她嘴里吐槽着,但神情却凝重起来。

    如果探查出堡垒里被囚禁之人是慎航,这事儿她就不会管了,她不会掺和别人家的内斗。

    但结果却不是,这事儿明显就不对劲了。

    涂山铃一面往密林深处缩,一面道:“我们动作得快点,那个女人可能病得快死了。”

    蚂蚁告诉她,圈禁地里只有三个女人,守卫全在外围,根本不允许三个女人靠近,且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圈禁地。

    这也就是说根本没有大夫帮那个女人瞧过病。

    成天在床上躺着,就意味着那个女人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

    这样就说得通了。

    人要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情况,是不可能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不认识的人身上的。

    她们好不容易向外传递一次消息,却只能把求救信塞到陌生人手里,该是何等的无助啊。

    宋潜:“怎么做?”

    涂山铃笑眯眯的,“不要着急,我得先弄清楚圈禁的究竟是谁,不同的人得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赤豹纵身一跃,矫捷地跳到涂山铃身边,张大了嘴巴,被涂山铃瞪了一眼,只能小小声地嗷呜嗷呜。

    涂山铃:“周围有没有人家?”

    赤豹嘴角带着血沫,应该是趁着涂山铃二人探查情况时,出去捕猎了。

    捕猎范围内有没有人味儿,它还是知道的。

    赤豹闻言,朝着一个方向咧了咧嘴。

    涂山铃拍拍赤豹的脑袋,“大黑,带路吧。”

    赤豹等涂山铃爬到了它背上,它才倏然蹿出,几个闪掠后,已在几十丈外了。

    涂山铃抓着赤豹的颈毛,手指却无意识地挠着赤豹的脖子,引得赤豹一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宋潜:“不是。”

    涂山铃:“啊?”

    宋潜语气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不是。”

    涂山铃笑了:“什么就不是了?”

    她转头看向宋潜,当她看到宋潜的眼神时,她知道宋潜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或许当真不是吧。

    如果那几个女人当真发现她的灵尾在慎家,最大的可能是被灭口,而不是被圈禁。

    “啊啊啊!”樵夫惊恐地看着眼前冒着腥气的大口,“救命啊。”

    涂山铃回过神来,“大黑,不得无礼。”

    赤豹这才拿开了摁住樵夫的爪子。

    樵夫往后倒爬了几步,浑身打着哆嗦看着赤豹。

    涂山铃上前亲自扶起樵夫,“老人家,实在抱歉,我家宠物皮惯了,不大听话,让您受惊了。”

    樵夫看着赤豹完全说不出话来。

    管这种要命的东西叫宠物,真的没问题吗?

    涂山铃指着赤豹,“一边玩儿去。”

    赤豹低着头,弱弱地看了涂山铃一眼,转头走了。

    樵夫精神一松,腿又开始发软,脑袋也阵阵发晕。

    宋潜一手按在樵夫背心,灵力流转一圈,帮樵夫梳理气血,樵夫的脸色这才恢复了红润。

    樵夫:“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涂山铃:“老人家,您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来寻亲的人,没成想到了地方亲戚却搬走了,这才想找个人打听打听。”

    樵夫狐疑地打量涂山铃,并没有相信涂山铃的话。

    涂山铃:“大黑看起来凶,其实并不伤人,它是我们家世代供奉的灵宠,只要是我们家最纯正的血脉就能驱使,只负责保护我们。”

    宋潜抬头望天,一副他暂时聋了的模样。

    樵夫却信了几分,“有灵宠护卫也不该在这山里乱走,当心被慎家的人捉去,那样是要吃苦头的。”

    涂山铃:“哦?我们刚才从那边路过,看到了一个好大的堡垒,慎家捉人与那个有关吗?”

    樵夫讳莫如深,埋头整理柴禾。

    涂山铃与宋潜对视一眼,明知故问道:“难道堡垒里存了重宝?”

    樵夫连连摆手,“小姑娘不要胡乱打主意,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个可怜的女人。”

    涂山铃淡淡一笑,心道:这老人家果然知道些内幕,堡垒就算防御得再严密,里面的人也不可能不吃不喝,只要有人与护卫接触了,那必然会有信息流传出来。

    涂山铃:“天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这个怎么就如此特殊,被这样关在这里?”

    樵夫听涂山铃语气透着几分不在意,有些着恼道:“你这小姑娘怎的如此没有同理心!被圈禁的人未必有错,圈禁人的人也未必有理!”

    涂山铃连连拱手,“老人家莫恼,我这不是不知道情况嘛,您知道什么,告诉我,我也好吃个教训啊。”

    樵夫长叹一口气,“那位夫人曾经是这九江墟最尊贵的人,一朝被休弃,却落得个被终身圈禁的下场,如何能不叫人唏嘘。”

    他将柴禾扛到背上,“你们千万别靠近那个地方,会被抓起来搜身的。”

    宋潜神情震动,显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涂山铃便不再拐弯抹角拉着樵夫套话了,她道过谢后,便与宋潜一同朝大路方向走。

    赤豹走在他们身后,紧紧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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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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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妖归来介绍:
前一世,涂山铃率天音卫平叛,壮烈战死。
她以为她就算不受万人敬仰,也该是人们心中的英烈。
可真当她机缘巧合重生后,她才发现,
她竟然成了害道祖陨落的悖逆,害元界五分的祸首,
她俨然成了该受万世唾弃的奸佞小人。
爬出镇魂之地,
她要还自己一个公道,还师尊一个公道,还世人一个公道。大妖归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妖归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妖归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