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元君找我
顾怜站在窗口,凝视涂山铃远去的背影。
回到了涂山家,是个人都比她顾怜重要吧,行色如此匆匆呢!
涂山铃似有所感,回头朝窗口看来。
顾怜已经习惯了注意涂山铃的各种细微动作,刚察觉涂山铃有回头的趋势,立马站得更直了些。
见涂山铃看来,她还朝涂山铃挥了挥手。
有的事情就如同温水煮青蛙一样,身在其中久了,未必能察觉的到,但是一但有人戳了一下,提醒过了,事情的味道就变了。
涂山铃先前觉得有些不对,猛然回头,想看看顾怜的真实反应,入眼的顾怜一如往常,一点没变。
她摇了摇头,涂山锦丰那混小子的话真是听不得。
她本不是多疑的人,都被那小子弄得疑神疑鬼的了。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
殷太夫人和殷家主联袂登了涂山家的门,阵势不小,门口来来往往的商贩门全都翘首朝大门里看,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外热闹,门里也丝毫不逊色。
涂山家的小崽们向来是好动的性子,有人来了,便满地跑,问人家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
显得好客得紧。
殷家主好脾气地摸了摸一个小崽的脑袋,“伯伯不吃,你吃去。”
等的就是这句话!
小崽回了一句好呀,抱着点心盘子一溜烟跑走了。
大妖体魄天生强大。
也确实是强大,打断了腿,就算不用药,第二天也能长好,过两三天,也能下地走路了。
可体魄强大并不包括牙齿。
或者说用牙齿吃肉,再强大的灵兽妖兽的肉,都能咬得动,但偏偏敌不过蛀牙。
体魄再强大也没有不坏牙这项天赋技能。
小崽们被勒令少吃甜食。
可天下哪有不爱吃甜食的小孩呢?
这不,他们就想方设法弄甜食吃呢!说是给客人准备的,能不给吗?送去给客人了,客人不吃,也不能浪费吧,可不就进他们的嘴了。
他们啊,最喜欢家里来客人了。
家里闹闹哄哄的,一路上都有人问殷家母子要不要吃东西,弄得人家很不好意思。
涂山铃抓住一只皮猴子,啪啪打了两下屁股,“你不要太过分,我看到你已经来问过了。”
这小崽根本不怕涂山铃,捂着屁股,还朝涂山铃吐舌头,“我聪明。”
这崽子的确聪明,他骗到了吃的,不跟其他小崽一样,蹲到什么地方急匆匆的吃,而是先把东西藏起来,又跑来再问一次。
涂山铃放了这小崽,“你再闹,被你阿娘抓住就不止打两下了,二百下都嫌少。”
小崽打了个寒颤,终于知道怕了,理了理裤子,终于跑了。
涂山铃站起身,冲殷家主拱手,“让您见笑了。”
殷家主连连摆手,“您客气了。”
涂山铃站在这里就是专门接殷家母子的,接到了人,便随他们一同入内。
两家人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
殷太夫人先开了口,“说起来惭愧,老小老小,人老了,反而像个小孩了。这不,那日我在街上看到少主身边的顾姑娘,心里喜欢得紧,今儿便厚着脸皮来了,想收下这位姑娘做义女,不知可否?”
两家人心中有数,自然不会推拒。
彤鱼璟笑着说:“这可是那孩子的造化了,能够在你膝下受教,怎么着都能长几分本事。”
殷太夫人呵呵笑,“承蒙您夸奖,我一定会将人教好的。”
彤鱼璟:“我新得了一株山茶花,不知你有无兴趣一观?”
涂山愿拉着殷家主往外走,“时辰尚早,手谈一局正好。”
虽然大家心照不宣,但来了之后直拉拉说了来意,又呼拉拉地回去,不好看,再怎么样,都得把今天消磨完才行。
涂山铃去了大厨房,看看灶上准备的吃食如何了。
殷家母子无论如何都是要在家里吃午饭的。
用过了饭,涂山铃带着殷太夫人去午歇,让人去将顾怜请过来。
还没有真的入族谱,让顾怜出来孝敬殷太夫人会显得过于热情,脸上不好看。
不过却可以跟着殷太夫人回家,适应几天,等良辰吉日到了,再祭告天地祖宗,正式给顾怜上族谱。
顾怜站在房间门口,又见到了那个可恶的长随。
能两次被涂山铃派来,这个人在涂山家一定不简单。
她恼恨这人看到了她狼狈的模样,还对她不屑一顾,却不能对这个人摆脸子。
她微微一笑,“元君找我?”
长随嗯了声,“殷家太夫人和家主上门了,说是要认你为女,姑娘来了大造化,今后可别忘了我呀!”
顾怜心里更加恼恨了。
这口气,这语调,活脱脱将她当成了与他一样的侍者,突然一朝发迹,让她不要忘了昔日的情谊。
顾怜:“我们很熟吗?”
嗯?
长随愣住了,他之前明明感觉这个小姑娘怯懦内向,很好说话,怎么忽然变得言辞犀利了?
顾怜没等长随想明白,她忽地一笑,“不管熟不熟,我们都有一份香火情在,我也算是涂山家养大的嘛,你以后有困难尽管来找我。”
帮不帮的,到时候再说。
得了准话,长随倒是很高兴,走在前面带路,“姑娘跟我来,殷家太夫人正好在午歇,你过去正好她起来了,也好见见你。”
顾怜:“涂山家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
长随:“什么?”
顾怜:“我们自然得快些过去,得赶在太夫人前到哪儿,我得伺候太夫人起床呢!”
她说的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她注意的是长随的用词,什么你啊你的,简直太难听了,她现在怎么说也是世家小姐了,被侍者称呼一声“您”都不行吗?
不过长随显然没觉出哪里不对,反而相信了顾怜的说词,“这样啊,也对,那我们走快些吧。”
说是用走的,当真就是用走的。
长随过来,并没有准备马车。
他还是将顾怜当成了涂山铃的侍者,接区区一个侍者,准备什么马车?
顾怜低着头,还是一副怯懦的样子,眼神却无比凶狠地落在了长随的后背上。
“呀!”
不知谁家的小崽好奇地打量了顾怜一眼,被吓到了。
第420章 容易解决
长随动手赶那小孩,“一边玩儿去!”
小崽吐吐舌头,并不怕长随。
青丘的人并不怕三大家族,他们知道只要他们不犯错,三大家的人也不会将他们如何。
小崽偷偷瞄了顾怜一眼,赶紧缩着脖子跑远了。
长随大哥哥不可怕,可那个没有穿涂山家服饰的姐姐就很可怕了,眼神像是要吃人。
小崽是最敏感的,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他们最是能感受到。
这个小崽这样的反应……
长随多打量了顾怜几眼。
他看不清顾怜的模样,这个姑娘头埋得低低的,又留着厚重的留海,叫人很难看清她的神情。
长随搓了搓耳朵,回过头,继续朝前走。
他将顾怜送到了殷太夫人的房门外,便告辞离开了,至于顾怜要在哪里等,那是顾怜的事情。
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等太夫人起床后再来也是一样,顾怜自己不肯听,那就怪不到他头上了。
他一溜烟跑回涂山锦丰的院子。
涂山锦丰又在捣鼓螃蟹,“你慌什么,被白毛飞僵追了么!”
长随:“呸呸呸,您就不能念我点儿好?我们这不是正准备出门么。我可是跟在您身后的,我被白毛飞僵追了,您又能得着什么好?”
涂山锦丰毫不在意,“你也说了,你跟在我的身后。”
啊?
啊!
长随听懂了,这是说他跟在他身后,要死也先死他。
他一张脸憋得通红。
太过分了。
长随气鼓鼓的,“大公子,您怎么能这样,我跟着您这么多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替您挨了多少打!”
涂山锦丰一愣,好像是的啊。
他嘿嘿一笑,“给你,给你,你的奖励。”
什么东西?
长随只觉手里一湿,然后……
“啊啊啊啊啊!”
螃蟹的钳子狠狠夹住了他指腹的肉。
长随:“我有事情禀报,正经事,您这是干什么呀!”
涂山锦丰正了脸色,一刀砍端了蟹钳。
长随的眼泪狂飙,“您能不能负责任点,这钳子还留在我手上呢!”
涂山锦丰一把扯掉蟹钳,“少婆婆妈妈的。”
长随:“这蟹钳没夹在您身上,您当真是不知道疼啊。”
涂山锦丰:“是啊!赶紧地说出了什么事。”
长随被梗住了,却还是道:“我感觉顾怜有问题。”
涂山锦丰坐直了身体,“是吧?我也觉得有问题。你来说说你看出什么了。”
长随:“怎么说呢?我总觉得她身上透着一股子违和感,当我觉得她柔弱时,她仿佛又不那么柔弱,当我觉得她怯懦时,她仿佛也不是那么回事,反正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涂山锦丰翻了个白眼,“直觉她不对还用你说!我见她第一眼就觉得不对了。但我需要证据,你知道什么叫证据吗?没有证据,我怎么能动姐姐身边的人?”
咦?
听这话的意思……
长随:“直接跟少主说当然不行,不过要动也容易,您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套麻袋打人的事情吗?只不过这一次,我们不是要一个人受伤,而是要她死而已。”
涂山锦丰眼睛亮亮地看着长随。
既然觉得顾怜有问题,那自然是尽快解决,不能让有问题的人留在长姐身边。
他当即拍板,“这种事情别自己去。你这么笨,很容易被阿姐查出来,会坏了我们的姐弟关系。”
长随:“……”
忽然有点想故意把事情办砸,看大公子挨打啊。
涂山锦丰警惕地看着长随,长随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懊恼,他便猜到自家这长随肯定没想好事。
他拍了一下长随的头,“这事儿得抓紧办。得在那女人被殷家记入族谱之前。我们家虽然势大,可也不能随意打别人家的脸。”
长随朝涂山锦丰恭敬施礼,“大公子放心,我做事有分寸,这就去了。”
涂山锦丰看着长随的背影。
这个长随长得不算好看,为人处世也不太行,有时候还特别聒噪,还好吃贪嘴……但做事还是靠谱的,一般交代下去的事情,都能完成得很漂亮。
咦?
我的长随有这么多缺点吗?
那我为什么要一直留他在身边,还留了这么几十年?
真是……久在鲍鱼之肆不闻其臭。
长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咕哝一声,“谁在背后骂我呢?”
要不被查出来,就不能动用涂山家的人,不过青丘做天下生意,只要是生意皆可做。
天和谷里有一家名叫断义楼的店铺,做的就是杀人的生意。
天和谷里做的生意大多是见不得人的,有伤天和的,所以才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就像人缺什么就想要什么。
进进出出这里的人大多身穿斗篷,还用面具遮面,一眼看去,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长随也做了这样的打扮。
他拿出定金,直接被侍者带进了一个房间。
在这里,不看来者是谁,也不管要杀的是谁,一切用钱说话,钱给得多,就提供更好的待遇。
长随用的是涂山锦丰的钱,涂山锦丰……不太有钱,他被带到了一间银灿灿的房间里。
金银铜是通用的货币,在之上还有灵石这种稀有货币,到了银灿灿的房间,就证明这笔生意比最低档次的好一点点而已。
他坐在案前,不多会儿,有人开门从案后走了出来,那人也浑身隐在斗篷之中。
“杀谁?”
话语简单,声音还用的是假音,听不出男女,听不出老幼。
长随更放心了些,这些人考虑得越周全,事情做得越隐秘越好。
“一个侍女。”
“谁的?”
“天乐元君。”
杀手起身便走。
杀侍女,用白银级的钱,显然高了,但如果是天乐元君的侍女,这个钱就给得低了。
既然是侍女,那必然是常年跟在元君身边的,元君一掌就能拍死他,这事儿不能干。
长随伸手拦,“嗳。”
他在小房间里左右看看,又打开门往外面探头,并没有看到人来,身后的门又响了。
他赶紧坐回椅子上。
断义楼的规矩就是如此,客人来了,有杀手愿意接这笔生意,就会留下来谈,不愿意就会离开,再换人来。
第421章 刺杀刺杀
长随稳稳当当地坐回去,使自己看起来不像个乡下人。
杀手也不会嘲笑顾客,第一次来不知道断义楼的规矩十分正常,没什么好嘲笑的。
为了减少暴露身份的可能,客人都不喜欢与别人多接触,领路收钱的人也只是做完事后,立马离开,把整个空间都留给客人。
长随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杀手却点了头,“可。”
长随:“今天或者明天?”
杀手斟酌片刻,点头,“可。”
不趁着顾怜在青丘解决掉她,等她去了竹山,就更难了。
要说别的侍女,杀手不一定知道,但说天乐元君的侍女,天下谁人不知?
从封鬼之战开始,一直跟在元君身边的,可不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不用说姓名,不用说长相,天下皆知。
长随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他看了杀手一眼,起身往外面走。
杀手也转身离开了房间。
长随:“……”
哦,这笔生意这就是成了吧。
他颠颠跑回去,躲在远处观察着顾怜那边的动向。
殷太夫人午歇的时间有些长,到现在还没起,顾怜就在门外等着,也不怎么动弹,腿脚站麻了,便微微动动,更多时候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门里传来了响动,还有要水洗脸的声音。
顾怜动了动脖子,接过侍者端过来的水。
她端着水进了屋子。
殷太夫人没有回头,她身边的侍者指了指架子,让顾怜将盆子放下。
顾怜依言放下了盆子,笑吟吟地走到殷太夫人身边,垂手站立。
殷太夫人从镜中看到了顾怜,挑了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转过身来,握住了顾怜的手。
“孩子,你可来了。”很是热情的样子。
顾怜带着几分怯意和羞涩地道:“干娘。”
殷太夫人顺手将手上的珠串撸到了顾怜手上,“跟着你长兄长姐叫阿娘即可,叫干娘就太生分了。”
顾怜依旧是怯怯的样子,“阿怜怎么敢?!”
殷太夫人认真地看着顾怜。
她眯了眯眼睛,她活了三百多年了,见过的人,见过的事,多如牛毛,不敢说慧眼如炬吧,但自认还有几分识人的本事。
眼前这小姑娘几乎把装怯懦当成了本能,但是不是真怯懦,她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这小姑娘不是。
甚至透过表象,看更深层的东西,这小姑娘还有可能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
没有野心,就不用演戏,不用博同情,博好感。
要博同情吗?
呵呵,给元君这个面子!
她拍了拍顾怜的手背,“说什么傻话呢,面对母亲,有什么敢不敢的!”
顾怜迟疑着,抬起头来,声音低低地叫了声,“阿娘。”
殷太夫人笑了,“正该如此。”她转头吩咐身边的侍女,“去,准备一身衣裳来,伺候你们小姐梳洗。”
侍女行礼应是,转身出去了。
殷太夫人:“不用在这里伺候,这些不是你该做的事情,你去隔壁歇着吧,瞧你一头的汗,这么热的天,怕是在门外等久了,得梳洗一番才爽快。”
顾怜恭敬地应是,顺从地往门外去。
侍女手上已经捧了一身全新的衣裙。
顾怜站直了身体,唇角带上了微微的笑意。
终于有一天,她能仰着头,而身边的人只能低着头的。
这种感觉……让人着迷。
顾怜洗漱换了衣服,清清爽爽地出现在了殷太夫人的面前。
没有歇息多久,二人便相携往外走,坐上马车往殷家去了。
离开涂山家,自然不会有涂山愿和彤鱼璟相送的,连涂山铃都没有露面,只有长随远远看了一眼。
他心里有些犯嘀咕,那个杀手靠谱不靠谱啊,就让殷太夫人这么把人带走了,要再想弄死顾怜,可就难了。
想都想得到,殷太夫人为了显示对顾怜的重视,顾怜在青丘时,必然住在最靠近殷太夫人的院子里,或者干脆就住进殷太夫人的院子。
惊吓到殷太夫人,殷家主势必追究到底。
那可不行。
长随跟了出去,想着要不要使点小手段,将马车拦上一拦。
前方,一辆拉橘子的板车忽然翻倒橘子滚了满地,车夫勒住了马,跳下车,站到车窗边,低声跟殷太夫人交代了几句。
殷太夫人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点点头。
车夫重新上马,赶着车准备驶进一条小巷子绕路。
就在这时,一道银亮的光芒从马车边一闪而过,车帘倏然断裂,紧接着一道劲急的弩箭破空而来,直直刺向端坐的顾怜。
原来刚刚板车翻倒拦路,就是为了让车夫去跟殷太夫人汇报情况,好让杀手确定殷太夫人到底在左边还是右边。
顾怜清晰地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她头皮发麻,双眼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雪亮的箭头。
“啊!”
殷太夫人眼睛一眯,伸手按着顾怜一起低头,箭哆一声扎在了车厢上。
一击不中,刺客立即退走。
殷太夫人抬眼去看,那人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她垂眸看了一眼顾怜,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这么一个小丫头,哪里能惹来杀手啊,这怕不是认这小丫头为女的事情,涂山家内部有分歧吧?
明面上同意给这个小丫头一个身份,那是为了不得罪涂山铃,转过头,他们便找人对这丫头痛下杀手。
殷太夫人一转念便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如果说殷家是棵小草,涂山家就是大树,小草哪能跟大树对抗?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事儿做不得了!
殷太夫人:“危险,前方有埋伏,快,回涂山家,请涂山家护卫我们回家。”
顾怜心中生疑,她看了殷太夫人一眼,又朝窗外看。
连小巷子都没有进,哪里能知道前方有埋伏呢?
太阳照在雪亮的箭头上,反射的光进入她的眼睛里,她下意识闭了闭眼。
真的……有埋伏啊!
车夫可不管前方是不是真的有埋伏,总之,太夫人吩咐了,他照做也就是了。
马车掉头朝涂山家而去。
涂山铃接到殷太夫人回返的消息很是吃惊,待听说他们遭遇了刺客,她就更吃惊了。
殷家与世无争,为什么要刺杀他家的人?
第422章 装聋作哑
刚刚从涂山家离开就遭遇刺杀,涂山家的人无论如何都需要出面慰问一番。
涂山铃等在了甬道旁,亲自扶了殷太夫人下车。
“您感觉怎么样了?”
殷太夫人似乎被吓得不轻,下车时,整个人还有些发抖。
“刺客很厉害,很专业,应该跟天和谷那群人脱不开关系。”
涂山铃挑了挑眉,“您请先进去休息,天和谷那边,我会亲自去查。”
殷太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只拍了拍涂山铃的手,以示安慰。
轻轻的三下拍得涂山铃一愣,这是一种安抚似的拍法,这种拍法让涂山铃立刻意识到,刺客真正的目标不是殷太夫人,而是顾怜。
她向顾怜看去,顾怜的脑袋都快埋进胸口里了,整个人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
杀顾怜?
这样一个小姑娘?
为什么?
涂山铃顺势扶住了殷太夫人,“很抱歉,让您受到了惊吓,我已命人准备好了安神茶,您喝一杯,暂且在涂山家休息几天,等我查明的事情,您再回家不迟。”
殷太夫人从善如流,“多谢少主。”
涂山铃向涂山锦丰看去,“去看看殷家主那边什么情况。”
涂山锦丰点点头,朝后面跑去。
涂山铃的脚步继续往前走,心却跟着涂山锦丰朝后面去了。
如此乖巧听话的涂山锦丰可不多见。
这样的大弟,只有在犯了错时,才会出现。
涂山锦丰,是你吗?
涂山铃不动声色,送殷太夫人进了屋,亲手送上了一杯安神茶。
“阿怜,你好好陪太夫人。”
顾怜怯怯懦懦地点头,直到涂山铃走了,才敢继续往自己杯子里倒安神茶。
殷太夫人闭眼假寐,透过眼皮的缝隙,将顾怜的行为看在眼里。
她闭紧眼睛,抛开了遇刺的事情。
殷家主不能多留,涂山锦丰招呼卫队护送他回家。
涂山铃站在月洞门里,等马车碾地的声音消失后,才转了出去。
涂山锦丰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大跳,“长姐!”
涂山铃看着涂山锦丰的眼睛,“是你?”
涂山锦丰很想说不是,可看着长姐笃定的眼神,他说不了谎。
“是。”
涂山铃:“就因为你觉得她可能有问题?”
涂山锦丰:“不是我一个人觉得。”
涂山铃:“没有证据,一言定生死,会滋生人心里的恶。”她点了点涂山锦丰的心口,“人的心会不断膨胀。”
涂山锦丰:“我让你失望了。”
涂山铃:“我不失望。”
涂山锦丰瞪大了眼睛,都这样了,阿姐还说不失望,怕不是在哄人。
涂山铃微微叹气,伸手揉了揉大弟的脑袋,大弟长得已经比她高了。
“你做得很好,不人云亦云,是对的。”
涂山锦丰:“长姐?”
涂山铃:“但是你做事的方法不对。哪怕顾怜真的有问题,你也不能因为她将来可能会犯错,就现在处罚她,更何况是采取的还是直接毁灭的做法。
“我很高兴,哪怕我驳回了你的看法,你依旧坚持。我们以后做事,可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处置事情得讲证据,不能随心而为。
“你得记住,我们的实力强大,家世强大,如果不自己给自己加一层枷锁,会失控的。你明白吗?”
涂山锦丰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怎么感觉长姐说的东西很深奥的样子。
长姐不是从来想揍谁就揍谁的吗?
枷锁在哪里?
涂山铃看明白了涂山锦丰脸上的疑惑,“枷锁就是证据,但凡是我出手处理的人,我手里都有他们作恶的确凿证据。
“罪不至死的,如何处理,罪大恶极的,又该怎么处理,心里得有一杆秤。
“你不能因为有人在背后非议你,便诛杀他。你也不能因为犯事的是亲朋好友,便放过他。
“心里的这杆秤代表的是公平和正义,就算你不能做到不偏不倚,只要能大致保持平衡,你便足以傲然立于这天地之间。”
涂山锦丰:“姐姐,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涂山铃一掌呼在涂山锦丰的脑袋上,“现在认识了吗?”
涂山锦丰捂着额头呵呵傻笑,“认识了。”
涂山铃:“赶紧去撤销委托,别干出格的事情了。”
涂山锦丰应了声就跑,跑了两步又退了回来,“阿姐,出了这样的事情,殷家心里怕是有疙瘩,这事儿……成不了了吧?”
涂山铃作势要打,“你也知道啊!”
涂山锦丰双手护住脑袋,“打两下出气就得了啊!那什么,阿姐,撤销了委托,定金是不会退的。”
涂山铃拍了涂山锦丰两下,“你花钱杀我的人,你还想找我报销,脸怎么这么大呢!”
涂山锦丰抱住涂山铃就不放手,没脸没皮的。
涂山铃被缠得没办法,把之前从涂山锦丰那儿抢来的钱袋子丢过去,“拿去花。”
“谢谢阿姐。”涂山锦丰高兴接过,“嗳,这本来就是我那个钱袋子,我为什么要谢谢你啊!”
涂山铃朝身后摆了摆手,去了殷太夫人跟前。
“天和谷的事情解决了,您在这里住两天,或者现在归家都可以。”
殷太夫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还是喜欢自己住惯了的地方,伸手抬脚,要拿什么都很方便拿得到。”
涂山铃:“行,那我安排人送您回去。”她又吩咐顾怜,“好好照顾太夫人。”
殷太夫人掀开眼皮,“啊?带一车葫芦回去?呵呵呵,我不要葫芦,我从你家带一车葫芦回去像话吗?”
涂山铃微微一愣,便笑道:“不是让您带一车葫芦,我是让阿怜好好照顾您。”
殷太夫人点头,“哦,对,葫芦是用来做瓢的,这个我知道,不用特地告诉我。”
涂山铃如果还看不出来殷太夫人是故意的,她就白活那么多年了。
老太太这是不愿意让顾怜进殷家的门了,怕惹麻烦。
“今天的刺杀就是个误会,以后不会再有了。”
殷太夫人呵呵笑,“你喜欢吃的是芦荟?还要特地过油炸?你的口味还真是挺独特的。”
涂山铃:“……”
她站起身,招呼顾怜,“向太夫人道谢,我们便不打扰了。”
第423章 姑娘小心
顾怜站起身乖乖地跟殷太夫人道谢。
殷太夫人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吃梨?好呀!就是这天气,不容易买到梨。”
顾怜攥紧了衣衫。
涂山铃却扬声吩咐:“去将冻库里的梨装一篮子过来。”
殷太夫人有些心疼。
这是多好的跟涂山家攀上关系的机会啊,就这么白白飞走了。
建冻库可是大手笔,建的时候花钱,养护的时候照样花钱,一般的豪富家里,根本不敢建这么奢侈的东西。
涂山铃拉了顾怜就走。
没有行礼。
她将顾怜当作晚辈看待,按原计划,殷太夫人成了顾怜的母亲,也就算是成了涂山铃拐着弯儿的长姐,她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但现在嘛……她是宗家的少主,殷太夫人只是附属家族的太夫人,不想给她做脸,就可以不做。
殷太夫人后悔的心思更浓了,这是没有交好涂山家,反而交恶了啊!
她嘴唇翕翕,想挽留涂山铃。
涂山铃脚步一转,露出含霜的侧脸。
殷太夫人便打消了挽留的念头。
她怎么忘了,涂山少主还是传说中的天乐元君,杀魑魅魍魉如杀土鸡瓦狗,岂能容她再三出尔反尔?
涂山铃回眸看了殷太夫人一眼,迈脚跨出了门槛。
“没关系,我再给你挑一家好的。”
顾怜垂着脑袋,眼泪吧嗒吧嗒掉,小小的泪滴落在地面上,一滴一滴重合在一起,洇湿了一片。
“不用了。”
涂山铃:“嗯?”
顾怜:“请给我留一点尊严,被让我觉得是一个被所有人嫌弃的人,我不想再去同人低声下气了,我就这样好好的。
“看不起我的人,我离她远点,愿意跟我玩儿的人,我再同她交好,行不行?”
这一番话说得涂山铃心里酸酸软软的,“好,随你。”
她想起了小时候的宋潜,不管如何被同修欺负,脑袋总是仰得高高的,他把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去,也不让别人进来。
顾怜咬着嘴唇,哭得一抽一抽的,她忍了好几次才忍住。
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她赧然道:“对不起元君,我失态了,我不该这样任性的。”
涂山铃:“不要为不是自己的错误道歉。你去玩吧,确实该交几个朋友了。”
有了自己的朋友,有些不好跟她说的话,就有人能说了。
哪怕是说她的坏话呢,也比憋在心里好。
涂山铃活到如今这份儿上,骂过的人多,骂她的人也多,她早已不在意言语上的那点便宜了。
顾怜还站在原地没动。
涂山铃:“去玩吧,城外有专供采摘的果园,还能乘竹筏看景,都是小姑娘爱玩的,你不用一直跟在我身边。”
顾怜行了个礼,低着头转身离开了。
涂山铃脸色铁青地去了涂山愿的兰室。
兰室里,几案后坐满了人,案上摆了茶点,需要商议的事情,耗时不会太短。
涂山铃进了兰室,里面的人便停下了议事。
涂山愿挥挥手。
家臣们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涂山愿:“怎么了?谁惹你了?你在青丘不是属螃蟹的吗?也会吃瘪?”
涂山铃噎得不轻,“您真的确定您是我爹吗?就这么把家业交给我这个……捡来的孩子,真的没问题?”
涂山愿挑眉,“呵,去了竹山,就看不上青丘的家业了,丫头,贪心太过不太好。”
涂山铃:“什么?”
涂山愿愣住了。
原来这事儿,阿铃并不知道。
前段时间有传言说,道祖准备让涂山铃接掌清静台。
他也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就借着打趣的机会说了出来。
看样子,消息真不了,阿铃本人都不知道呢!
“我教训你呢,这都听不懂?有事说事,我这儿忙着呢!”
涂山铃坐了下来,“阿爹,殷家欺人太甚……”
她出了兰室,背着手朝外走,心情很显然比来时好了很多。
顾怜茫然地走在青丘的街上,她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无意识地跟着前面的人走,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出了城。
出城便出城了吧。
青丘有一片竹海,竹海里小道蜿蜒散布其中,除了步道,还有水道,这天气,不仅仅是小姑娘们喜欢乘竹筏在里面游玩,很多文人骚客也很喜欢这里的景致。
顾怜刚刚上了竹筏,坐在了矮矮的竹凳上。
一青衫公子便匆匆上了筏子,“等等,等等。”
艄公:“公子,这位姑娘包下了我的筏子,你且下去等等,后面的筏子很快就来。”
青衫公子不甘不愿的,他看看艄公,又看看顾怜。
“我愿意承担一半费用,姑娘可愿让我同船?”
顾怜缓缓上移视线,一张清俊的面庞便落入眼中,正是世人最推崇的,剑眉星目的长相。
她面皮微微一红,躬身往前走了几步,坐到筏子前端的小竹凳上。
青衫公子:“多谢姑娘行方便。”
艄公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出钱的人都不介意,他自然更加不介意。
筏子稳稳驶出,在河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筏子不知道撞哪儿了,震动了一下。
顾怜下了一跳,顿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青衫公子赶紧伸手来扶,“姑娘小心。”
艄公:“嗳,别乱动。”
原本只是小晃荡的筏子,因为青衫公子的动作,猛烈摇晃起来。
顾怜落水前,看到的就是一张错愕的脸。
她忽然有些想笑,在竹山,她接触的都是很厉害的人,乍一遇到这么笨手笨脚的,感觉还挺稀奇的。
“啊呀,在筏子上怎么能跑动呢!”艄公赶紧把竹竿伸过来,连连说,“赶紧抓住竹竿,这里的水很深。
顾怜抱住了竹竿,又伸手去捞青衫公子。
青衫公子赧然地看着她,“我不是有意的。”
顾怜笑了笑,“嗯,没事。”
两人回到了筏子上,青衫公子解下身上的配饰,脱了外衫,拧干了水,低头整理湿发。
顾怜回头想问青衫公子需不需要帮忙,却看到了他脚边的玉牌。
薛!
上面还有薛家的族徽。
这位小公子竟然是薛家的人!
她不再犹豫,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呐,给你。”
第424章 有心交好
薛家的小公子一时间窘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看着帕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顾怜咬咬嘴唇,僵在了那里。
她下定决心要走出这一步,也是很不容易的,如果被这位公子拒绝了,她恐怕没有勇气再提一次。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就在她准备缩手时,薛小公子接过了帕子。
薛小公子的头埋得低低的,面皮微微发红,“多谢。”
顾怜飞快地偷瞄了薛小公子一眼,见薛小公子很是紧张害羞,她的心反而定了。
她灿烂一笑,拿出帕子坐回到小竹凳上,开始擦头发。
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脚,她抬头看去。
薛小公子朝她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我洗干净还你。”
顾怜跟被火烫了似的,一把夺过了帕子,“不,不用。”
薛小公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顾怜咬咬唇,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她就是这么表现的!如果不是还有外人在场,她都想扇自己一巴掌了。
“一方帕子,本不值当什么,我自己收拾就行。”
两个人又没有什么话说了。
薛小公子站在那里却没有动。
顾怜难免心生好奇,又抬头打量了一眼。
薛小公子却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注意到了顾怜的视线,他垂眸问:“怎么了?”
顾怜忙乱地摇头,别开脸不敢看薛小公子。
薛小公子却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顾怜的袖口,“你是竹山来的?”
顾怜赶忙捏住袖口。
出门在外,大多数时候需要隐藏身份,代表身份的族徽通常绣在不起眼的地方,竹山也不例外。
这是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同时,路上万一出个意外,陨落在了外面,路过的人查看后,也知道该把遗体往哪儿送。
顾怜衣服上的纹饰绣在袖口内侧,一个说不起眼也不起眼,说打眼也打眼的地方。
她心里乱糟糟的,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听到薛小公子开了口。
“你是在竹山游学吗?真巧,我很快也会去竹山游学,我听说竹山的规矩很大,不知道姑娘到时候能不能带带我?”
顾怜听见自己的心嘭嘭狂跳。
老天终于听到了她的祈祷,肯怜惜她一次了吗?
顾怜胡乱地应着,心里却琢磨开了,她一定不能让薛小公子知道她只是跟在涂山铃身边的类似于侍者的存在。
涂山铃在竹山上基本上也就接触那么几个人,都快活成传说了,她跟在涂山铃身边,见过她的人自然不多。
如此一来,就算她跟薛小公子接触,胡乱编个身份,应该也不会被识破。
薛小公子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搓了搓。
他的眼神在顾怜看不到的时候深沉沉的。
他是从竹山追着涂山铃一路过来的,就是为了找机会接近顾怜这个没怎么接触过外界的小姑娘。
他有信心顾怜没有见过他,或许见过,但都是擦肩而过,顾怜在山上时,一直低着头,应该没有看清过他的长相。
顾怜果然没有认出他,“即是游学,就无需担心什么,用不着专门问我,也自有人能给你答疑解惑。”
薛小公子哦了一声,很是失望的样子。
顾怜却又道:“不过你人生地不熟的,多有不方便的地方,如果侍者有照顾不到的,你可以来找我。我没别的大本事,帮你打声招呼还是行的。”
这话就说得很诚恳了。
她其实也不太敢兜揽事情,她怕她办不了,万一需要动用涂山铃的名义,那些人做了好事哪里肯不留名,多半转头就告诉涂山铃了,她可就露馅儿了。
这种事情,之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黔西陆家想搭着涂山家做笔生意,他们家前些年走了下坡路,墙倒众人推的,不但没人搭把手,还趁机抢占他们家的生意,弄得他们家苦不堪言。
他们家当家的人去青丘拜访过涂山愿好几次,奈何连面都没见到,这才将主意打到了涂山铃身上。
他们认识涂山铃,涂山铃却并不认识他们,腆着脸投了名帖拜访,心里忐忑得很,并不知道涂山铃会不会见他们。
当时是顾怜接待的,他们就对顾怜说了一箩筐好话,顾怜第一次被人这么捧着,心里多少有些欢喜,人就有些发飘。
在没有得到涂山铃准话时,就偷偷拿了涂山铃的名帖给陆家的人用。
涂山铃根本不会主动拜访谁,名帖放在匣子里,看都不看一眼,就是丢了一万年,她都不一定知道。
偏偏陆家搭上的涂山家的关系与涂山铃这个嫡支有些远,办妥了陆家的事情之后,就想借着这个机会,搭上涂山铃的关系,表表功,顺便抬抬身价。
他们就这么来了。
涂山家的人,不管姓不姓涂山,前来求见,涂山铃都会给个体面,见一见的。
见面闲谈了一会儿,人家就切入了正题说他们看到了涂山铃的帖子,半点不犹豫,带着陆家的人做生意,还自己担大风险,让陆家占大利益。
涂山铃听得一愣一愣的,她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问了一句,“陆家是哪个陆家?”
顾怜一辈子都记得那时的气氛有多么尴尬。
涂山家的人小心翼翼地打量涂山铃的神情,见涂山铃不似作伪,心里就有些凉。
而且让他们办了事,也没必要不认账,他们又不是来讨具体好处的,只夸奖一句,惠而不费的东西,也没必要斤斤计较。
那么这事儿涂山铃根本就不知道。
他们的心就更凉了。
涂山铃清清冷冷地看着桌案后的人,眼里带着审视和打量。
顾怜绷不住了,害怕地跪在了涂山铃面前,承认了名帖是她一时糊涂私下给陆家的。
涂山铃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涂山家的人去把名帖要回来。
事后几天,涂山铃都没让顾怜跟着,让顾怜好生在静室里面反省。
顾怜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害怕,问了来给她送饭的侍者,才知道名帖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些人拿着涂山铃的名帖做生意,鲜少有人干不给面子,做了坏事,也都会算到涂山铃的头上。
第425章 一半一半
禁足的时间过了,顾怜老老实实站到涂山铃面前,交代她反省出了什么东西。
涂山铃听完了只点了点头,也没说满意不满意,但从那之后,涂山铃在清静台上设的处理事情的兰室就不让顾怜进了。
也没有明确地说过不让顾怜进的话,就是唤人送茶点,都唤的是别的侍者,叫人进来帮忙传个话,也是叫的别的人。
顾怜觉得伤了面子,自然而然就不往上凑了。
涂山铃的本意是磨磨顾怜的性子,做事别那么浮躁,得知道轻重缓急。
然而顾怜并没有理会到。
她唯一记住的事情就是不能随意打着涂山铃的名号做事情。
她收回思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薛小公子。
薛小公子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多谢了。”
顾怜的脸蓦地一红。
薛小公子:“我能坐在你旁边吗?”
顾怜:“坐吧,反正没人。”
薛小公子呵呵笑,有一句每一句地跟顾怜说话。
也许因为是陌生人,也许因为薛小公子没有一点架子,顾怜和他说起话来很是轻松,等回过神来时,早已落霞漫天。
时间过得真快。
这还是顾怜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从这天开始,她便不断往外跑。
涂山铃只当顾怜交了新朋友,或者遇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了,并不多问,随她去了。
涂山铃要办的事情没有办成,在家里留了十天,便带着顾怜回了竹山。
离开前一天,顾怜还特地跟薛小公子说好了,今后在竹山见面。
回到了竹山,涂山铃见好不容易活泼了些的小姑娘,又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便催促顾怜出去玩。
顾怜心里记挂着薛小公子,没有坚持留在涂山铃身边,从善如流地逛起了竹山。
就那么逛了大半个月,她终于在后山遇到了用弹弓打鸟的薛小公子。
薛小公子没有带同伴,时不时还要观察一下周遭的情况,生怕被人逮到。
竹山上是不允许随意猎杀鸟兽的。
顾怜拍了薛小公子的肩膀一下,“嘿!”
薛小公子手持弹弓转身,石子儿却正对顾怜的眉心。
他吓了一跳。
顾怜也吓了一跳。
薛小公子赶紧收了手,却还是白着一张脸,“你没事吧?”
顾怜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明明是她举止不稳重,却连累薛小公子受惊吓。
“你都没有松手,我哪里能有什么事情!你在干什么?”
薛小公子的脸色就有些讪讪的,“膳堂的饭食太素了些,我在家吃惯了大鱼大肉,连着这么吃了几天,人都没有精神了。”
竹山的菜不能算素,可也不是大鱼大肉。
中午是有荤菜的,但晚上主张吃素和粗粮,便只备着少量的荤菜,打饭去得早的弟子能抢到,后面的就抢不到了。
他说完了,又很是害怕顾怜怪罪的样子,“算了,我不打了,多忍两天,到了休沐的日子,就可以出去打牙祭了。”
竹山每旬休息一日。
顾怜咬咬牙,跺跺脚,“你打吧,我就当没看到。”
薛小公子眼睛亮亮的,“真的吗?”
顾怜点点头,“嗯,你烤好了,记得分我一只就行。”
薛小公子很有经验的样子,“待会儿在鸟身上裹一层湿泥,烤出来的鸟,没有调味料也好吃。”
顾怜点点头,“我等着。”
两个人打了十几只鸟分食了,至此便有了小秘密,关系好像也变得更亲了似的。
两人时不时在后山见一面。
顾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每次涂山铃问她出去做什么,她都撒谎了。
去后山的时候,也刻意避着人。
薛小公子很照顾她,在外面吃到什么好吃的,玩到什么好玩的,总要带一份给她。
两人很快熟悉起来,感情也日渐深厚起来。
又到了见面的日子,顾怜按时在后山等着,却没有等来薛小公子。
可能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她如是想着。
她勉强收拾心情回了静室休息,好不容易熬到下一个见面的日子,她去了后山,依旧没有等到薛小公子。
一连等了几次都没等来人,她难免着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这么熬了几天下来,熬得她眼下一片青黑。
涂山铃看了不免多问几句,顾怜心中更加烦闷了,乱七八糟地应了几句,见应付不过去,就只说有烦心事,叫涂山铃不要多问了。
涂山铃只当顾怜有了少女的心事,不好多问,便撂开手了。
顾怜又等了好些天,才终于等来了薛小公子。
薛小公子看上去很是憔悴,跟病过了一场似的。
顾怜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薛小公子欲言又止。
顾怜神情黯然,“不方便说吗?那就算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放宽心,什么坎都能过的。”
薛小公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而已。”
顾怜挑眉看着薛小公子。
薛小公子面皮发烫,“我,我之前骗了你,我们在青丘相识,我那时还不确定你是什么人,说话留了一半。
“我确实是薛家的子弟,但不是无关紧要的旁支,而是……而是家主嫡亲的兄弟。
“我……我们熟了之后,我怕你知道我骗了你,你会不高兴,我一直没太敢说实话。
“可这回的事情,我不说实话,就说不清楚了。我这段时间没来,其实是家里出了事情,我……”
他细细地把薛家的事情说了,说了那件事情对薛家嫡支子弟有多么重要,他不得不回家一趟。
顾怜哪里会生气,她高兴还来不及。
她当初只以为逮到个薛家的普通子弟就已经很高兴了,哪里知道这个普通子弟摇身一变成了嫡支子弟。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薛小公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顾怜的神情,“你还是怪我了。”
顾怜双颊红红的,“不是,我也有事情瞒着你。正如你说的,在外面游历,说话都是说一半留一半的,我对你说的也不全是真话。
“我其实不是在竹山游学,我是天乐元君身边的人,不是侍女,是元君捡来养的孤儿。
“我们都说了谎,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
第426章 共度周年
薛小公子很是高兴的样子,“你真的愿意原谅我?”
顾怜低着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薛小公子很是高兴,扑上去抱着顾怜转了一圈。
顾怜发出惊呼声。
薛小公子惊觉失礼,“抱歉,抱歉,我,我……我该死,你打我吧。”
他抓着顾怜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打。
顾怜吓了一大跳,“你别这样!”
她的脸红扑扑的,却不是气的,而是羞的。
薛小公子:“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你打我两下,你打到高兴为止,你可千万……千万别不理我。”
说到最后,声音已细若蚊蚋。
顾怜:“我没有不高兴。”
薛小公子一愣,定定地看着顾怜,“你说什么?”
顾怜:“我说,我没有不高兴。”
薛小公子脸上就有了灿烂的笑意,“那你就是高兴咯!”
顾怜的头更低了。
薛小公子上前一步,弯着腰,凑到顾怜的耳边说话,“你高兴不高兴,喜不喜欢我那样对你?”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他温热的吐息就落在顾怜的耳朵上,脖子上,湿湿的,痒痒的,仿佛一只猫爪子在挠顾怜的心。
她的心狂跳起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薛小公子:“小心。”
他伸出手抓住了顾怜,稍稍用力,便将人带到了怀里。
他低着头,语带担心地说:“小心点,后面有块石头,当心硌了脚。”
顾怜贴在薛小公子的胸膛上,手悬在空里,她迟疑了一下,手缓缓抬高,环在了薛小公子的腰上。
原来男子身上是这样的味道。
原来男子的身体硬邦邦的,不如女子柔软。
原来男子的怀抱这样温暖。
原来……原来……
顾怜轻轻靠在薛小公子的肩头,有点留恋这种感觉。
薛小公子唇角微勾,眼中却没有笑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然后退一步,赶紧给顾怜作揖道歉。
“我我我,又失礼了,我不是故意的。”
顾怜气得跺脚,“你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我故意的咯!”
她转身就要走。
薛小公子拉住她的手,“你别气,我这个人笨得很,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跟我说,千万不要不理我。”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说千万不要不理他这种话了。
顾怜的心仿佛泡在了蜜水里,里外都透着甜。
她低着头,眉梢眼角却是止都止不住的笑意。
她轻轻哼了声,“我不理你就不理你呗,你又不是没有别的朋友,你怕什么?!”
薛小公子:“我离开竹山的这几天,看到茶杯想的是你,看到道边的繁花想的是你,看到街头的小吃,想的还是你。
“你要是不理我,我想你了怎么办?阿怜,我们可不可以不置气?”
顾怜浑身都在发烫,连看都不敢看薛小公子一眼了。
薛小公子小心翼翼地晃了晃顾怜的手,“好不好?”
顾怜:“那得你不惹我生气。”
薛小公子叫屈,“我哪里会惹你,我逗你开心还来不及呢!我喜欢看你笑。”
顾怜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了。
之后一段日子,顾怜的心情都异常飞扬。
涂山铃见小姑娘恢复了些小姑娘应该有的样子,还很开心,叫了人来给她做首饰,做衣裳。
顾怜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拒绝涂山铃的好意,她笑眯眯地应承下来,连发丝都透着甜。
涂山铃便看出来了,这是有了心上人了。
她怕小姑娘面皮薄,并没有深问。
顾怜每天都在等与薛小公子见面的日子,每到见面的日子便精心打扮一番。
时间一晃一年过去。
某天,薛小公子带着酒菜到了后山。
顾怜:“你还没吃饭吗?那赶紧吃啊。”
薛小公子展开餐布,铺在地上,放下了酒菜。
“这顿饭,不是我一个人的,应该我们两人一起吃。”
顾怜揉了揉肚子,“我可以陪你再加点儿。”
薛小公子转过头,看着顾怜的眼睛,“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顾怜怔住了。
今天不年不节的,能是什么日子?
啊!
是他们认识一周年的日子!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仿佛有光。
薛小公子见她想了起来,伸出手轻轻抱了抱她。
他抬起手,手里有火苗蹿出,空中有一根线被点燃了,火光蜿蜒向前,依次点燃了挂在树上的灯笼。
一盏盏莲花灯将两人一圈圈围绕在内,两人如坠星河。
顾怜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薛小公子圈住了顾怜,“明年的今天,我们也要一起过,后年也是,大后年也是……永远在一起。”
顾怜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然后……衣带是怎么解开的,头发是怎么散开的,口脂是怎么没了的……她都不记得了。
她只感觉自己是大海里的小船,随着波涛起伏着。
倦意汹涌来袭,她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她猛然转头看去,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薛小公子笑了笑,轻轻亲了她的脸蛋,“累不累?”
顾怜害羞地往披在身上的衣服里一缩。
薛小公子就闷闷地笑,“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真好。”
顾怜心里的那点害羞当即没了,她伸出手在薛小公子身上画圈圈,“我也这样觉得。”
薛小公子捉住顾怜的手,“如果……元君管得不严,你能不能偶尔这样陪陪我?”
顾怜趴在薛小公子的身上,恨不得再也不要分开了。
可是她知道不能。
涂山铃现在虽然不常叫她办事了,可一直不出现在涂山铃的面前,还是会被怀疑了。
她还需要涂山铃身边人的这个身份,要不然她连清静台都上不了,还怎么跟薛郎在一起?
她闷闷地说:“只是偶尔吗?”
薛小公子笑了,“原来不止我觉得不够,你也觉得不够。”
顾怜拍了薛小公子一下,“你说什么呢!”
薛小公子:“你别恼,我是说我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够长。”
顾怜动作顿住,“我何尝不是这样觉得的呢!你且等等,我想办法把居所调到偏僻的所在,那样你就可以来看我了。”
她回到静室,便开始找茬,想找个合理的借口搬到远离其他人的地方。
第427章 想好再说
顾怜想法子想得头痛。
到底怎么样才能既不搭上自己的名声,又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这间静室当初是涂山铃选的,那自然是极好的,而且去年还趁着她去青丘做客整修过,就是想挑静室的毛病,她也是挑不出来的。
这间静室坐北朝南,采光好,又通透宽敞,别说只住她一个人了,就算是隔开了,住三个人,也不觉得憋闷。
她又看了看周围的花木,修整房子的时候,没有动一点花木,也没有新移栽花木过来,她就是想拿这个做筏子也不能够。
她都来竹山多少年了,现在才开始嫌弃这些花木,不嫌晚吗?
再说邻居。
她这间静室是厢房、会客室带书房的格局。
书房靠近邻居,而厢房靠近林子。
她平时不怎么看书,邻居就算要吵她,也是吵不到的。
而说吵她睡觉,这就更夸张了,那得多大的声音啊。
夜晚,清静台禁止喧哗,如果出了那样的事情,都不用她跑去告状,巡夜的弟子都会先将人抓起来打板子。
还能用什么借口呢?
好像用她自己说事,怎么说怎么错。
还得借涂山铃的名头。
她咬咬牙,去了涂山铃的兰室。
每天这个时候,涂山铃都在兰室里处理公事。
以前涂山铃和宋潜共用一间兰室,后来,两人处理的事情大多不一样,便分开了。
宋潜回了自己的兰室里。
此时,兰室里只有涂山铃一个人。
涂山铃看了一份下面递上来的条陈,眉头紧锁。
她拿起朱笔批了几个字,丢到了旁边的匣子里。
到了时辰,自然有人将匣子抱走,发往各地,该怎么处理事情,就会按照她的批示处理。
侍者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涂山铃的身旁,她的眉眼稍微动了动,抬头朝门口看去。
顾怜被拦在了门外。
侍者微微朝涂山铃欠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顾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顾怜看了涂山铃一眼,差点没压住脾气。
她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才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元君说过不让我进去吗?我做错了什么事情?”
模样甚是可怜的样子。
侍者气得不行。
有些事情不用明说的,不叫顾怜做事了,顾怜心里就该有点数,被排除在了权力的中心之外,就该有点被排除了自觉,不该上蹿下跳的。
真叫人瞧不上。
听说当初元君之所以会捡顾怜回来,完全是因为被顾怜赖上了。
元君当初是叫顾怜回家的,甚至还派人送顾怜回最近的城镇,结果每回都被顾怜追上。
元君大发善心,给顾怜取了名字,将人带了回来。
整个天音卫的人都知道!
既然是被捡回来的,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事没事就往兰室跑,被谁说几句衣服穿得不得体了,都要跑到元君身边哭一哭。
真把自个儿当青丘的小姐了!
青丘的小姐都没这样的!
道祖经常闭关,九圣代管天下事,那得多忙啊。
没见元君和重光君都忙得没空一起吃饭了吗?
真想把这个人直接打出去啊!
侍者捏着鼻子说:“当然不曾!只是元君还忙着,你且等她忙完了这一阵再来。”
顾怜:“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侍者:“这么热的天,你去茶房,让小丫头奉茶。”
顾怜:“我不渴。”
侍者气得几乎咬碎满口牙。
她当真想敲开顾怜的脑袋看看,这么闹腾,她当真能得了好吗?
情分是越闹腾越薄的。
涂山铃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以她的修为,每天处理八至十个时辰的事情,精神也疲惫得很。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吵吵什么?”
侍者赶紧回身,躬身行礼,“没有吵吵,是顾怜来了。”
涂山铃:“进来吧。”
侍者狠狠瞪了顾怜一眼。
顾怜只当没看见。
涂山铃指了指对面的坐席,“什么事?”
顾怜毫不客气地坐下,连礼都没有行。
侍者看得撇嘴。
元君宽和,也不是顾怜托大的理由!
顾怜却看了侍者一眼。
侍者几乎气个倒仰。
涂山铃顺着顾怜的目光看去。
侍者心里再不舒服,还是转身离开了兰室,守在门口不远处,听不到室内的话,又能及时拦住想进入里面的人的地方。
顾怜松了一口,声音低低怯怯地说:“元君,我,我现在住的静室不合适。我以前不懂事,没有发现不妥,现在……现在……我能换个静室吗?”
要说不妥,也确实是不妥。
当初涂山铃刚刚作为记名弟子上山时,住的也只是单间静室,还跟同修们的静室连成排。
而顾怜却连记名弟子也不是。
可要说妥当,也确实是妥当的。
涂山铃安排顾怜住处时,已经是天乐元君了。
凭借她的地位,给亲近的人安排什么样住处都不为过。
“谁说了你什么?”
涂山铃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她已经接连几天没有休息过了。
今年的年生不好,不是东边涝了,就是西边旱了,再不就是南边被台风过境了,北边地动了……没个消停的时候。
她这段时间一直处理的就是傲岸的事情。
傲岸本来就是一片泽国。
连续降雨导致水平面上升,湖中的岛几乎被全淹,湖水还漫了出来,淹没了不少良田。
那边继续粮食、药材、衣服,涂山铃正让人查各地的收成状况,准备调物资救急。
顾怜却完全没有听出涂山铃声音中的疲惫。
她闷不吭声,等着涂山铃猜她的心思,然后主动帮她解决问题。
她以前一直是这样做的。
涂山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顾怜的回答。
心里难免有些烦。
事情有个轻重缓急,傲岸等着她调集物资,晚一天,有可能就会饿死病死成千上万的人。
她实在没心情猜顾怜的心思。
“没想好?那你去想好了再告诉我。”
顾怜愕然。
她坐着没动。
涂山铃却已经扬声喊了外面的侍者。
自打顾怜轻狂得没边儿了,私自取了她的名帖给人用,她便注意着不在顾怜面前处理事情了。
有的事情在尘埃落定前,是不宜被别人知道的。
第428章 又是一年
侍者唇角含笑,请顾怜出去等。
顾怜就是再不愿意,涂山铃发了话,她也不得不离开兰室。
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守门的侍者心里窃喜着,却没敢表现出来。
来来回回路过的侍者,都没那么客气了。
“啊呀,你看,这不是那个轻狂得没边儿的人么,今天终于被罚了啊。”
“看着不像是罚站,大概她想进去,元君不让吧。”
“她不是想进就能进吗?什么时候改的规矩?”
“你很久不过来了吧,规矩早就改了,自她未经允许拿了元君的名帖给别人用,她就不能随意进出了。”
……
顾怜气得发抖。
她轻狂?
她哪里轻狂了!
她在竹山上比谁都低调。
真正轻狂的人是涂山铃吧!
她狠狠朝侍者瞪去。
侍者脚步轻快地跑走。
“哟,还瞪我们,我们好害怕呀!”
“竹山又不是没规矩的地方,我们没有犯错,谁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呵呵,就是,她去跟元君告了多少回状了,元君每回还不是让我们好好相处,几时因为她欲语还休的样子,处罚过我们了?”
……
顾怜眼中的泪水打转。
此时此刻,她更觉得薛小公子对她好了,薛小公子知道了她的情况,却还是没有看不起她。
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几名侍者鱼贯而来,手里提着食盒。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
涂山铃取出饭菜,闻着饭菜的香味,因为过度忙碌,而产生的淡淡烦躁感,在慢慢消退。
用餐的时间,是她近来最轻松的时间了。
“阿怜还在外面吗?”
侍者躬身回答,“是的。”
涂山铃:“让她进来吧。”
顾怜低着脑袋,跪坐在了涂山铃对面。
涂山铃指指菜,“边吃边说。”
顾怜端起碗,嗯了一声。
涂山铃吃着饭,等着顾怜开口。
顾怜吃着饭,等着涂山铃先开口。
一顿饭倒是吃得消消停停的,眼看着涂山铃碗里的饭只剩下一点点了。
顾怜开始着急了。
她知道涂山铃的习惯,每顿只吃一碗饭,然后喝小半碗汤,一餐饭就算用完了。
她如果再不开口,等涂山铃开始做事了,恐怕又会把她赶出去。
她下定了决心,“我不想住现在的静室了。”
涂山铃:“是因为别人说了你什么吗?”
顾怜:“不是,我不想与众不同,与众不同会被人排斥。”
就是说,还是因为别人的话而选择退让。
涂山铃顿住筷子,抬眼看着顾怜。
顾怜紧张地攥紧了碗筷。
涂山铃:“如你所愿。”
她当初还想过让顾怜加入涂山家,幸而最后,她改变了主意。
顾怜这性格真不适合涂山家。
涂山家,敢为天下先。
岂会因为别人议论几句,而选择退让?
顾怜却松了一口气,她没心情吃饭了,只胡乱吃了几口,看涂山铃放了碗,她便马上离开。
她要马上搬去没有什么人住的地方。
涂山铃微微摇了摇头。
要说心中没有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顾怜一路狂奔回静室,靠在墙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她办到了呢!
她收拾好了东西,赶紧搬进了她看好的地方。
涂山铃对顾怜失望归失望,却还是在百忙之中命人来帮顾怜搬家。
顾怜浑身都绷紧了,生怕她和薛小公子的事情被人看出端倪来。
幸好侍者对她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她们来帮忙完全是因为涂山铃的命令,帮完了忙,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直接离开了。
其实最开始竹山的侍者也很想跟顾怜交朋友,但顾怜不希望别人将她跟侍者混为一谈,并不愿意跟侍者玩。
侍者们多邀请了几次,被拒绝后,她们就不再邀请顾怜了。
时间久了,她们也能感觉到顾怜对她们身份的排斥,好像跟她们玩儿就低别人一等似的。
她们就更不愿意跟顾怜来往了。
谁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呢!
看到侍者们离开了,顾怜当真松了一口气。
她还要在这里等薛小公子过来呢!被侍者们遇上了总归是不好的。
再说了,她也不知道薛小公子什么时候过来。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她洗好了澡,早早等在屋里。
整个人患得患失的。
一会儿想,薛小公子来了,她应该怎么办,一会儿又想,薛小公子要是不来,她应该怎么办?
等到了月上中天,也没等到薛小公子,她失望极了。
她想薛小公子应该是不会来了吧。
她收拾了东西,往屏风后面走。
单间的静室,巴掌大的地方,只能用屏风隔出里外间来。
其实说是里间,也就是一个碧纱橱而已。
她刚刚躺在床上,就听到有小石子砸窗棂的声音。
顾怜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
“谁?”
“是我。”是薛小公子的声音。
顾怜心中一喜,走过去打开了后窗。
薛小公子撑着窗框翻了进来。
顾怜:“怎么这么晚才来……”
一句话没有说完,人已经被薛小公子抱在了怀里。
她的唇角便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薛小公子:“小傻瓜,你又没有告诉我,你搬哪儿了。我想打听你的情况,又不敢打听,怕元君怪罪。
“我旁敲侧击了好久,又托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有人搬到了这边来,我一猜就是你。
“那些人吵吵着让我请他们喝酒,我请了酒,这不,赶紧过来了。”
顾怜心里甜丝丝的,抱着薛小公子不愿意松手。
薛小公子:“我忙活了一天,身上臭烘烘的,赶紧放我去洗个澡。”
顾怜:“我去给你准备水。”
薛小公子拉了顾怜,“我们一起。”
顾怜耳朵红红的,低低地嗯了一声。
薛小公子至此便在顾怜这里住了下来,每天避着人来,避着人离开。
时间飞逝,转眼又是一年。
这天,薛小公子白着脸回了静室。
顾怜紧张地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吗?”
薛小公子眼中有不容错失的疼惜和黯然。
他抓住了顾怜的手,“我,我把我们的事情跟阿娘说了,我说我要娶你……”
顾怜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你阿娘如何说?”
第429章 机会来了
薛小公子眼中满是歉意,“我阿娘……不同意。”
顾怜就像是过了水的小白菜似的,顿时蔫儿了。
她就知道,以她的身份,想嫁入世家嫡支,除非是修炼天赋奇佳,现在就有了神境的修为,否则根本不可能。
薛小公子伸手揽住顾怜的肩膀,“你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顾怜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薛小公子,他让她不要担心,她就当真不担心了。
之后一段时间薛小公子都闷闷不乐的,顾怜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摇头,不让顾怜担心。
顾怜哪里能不担心呢?
薛小公子越是这样,她越是寝食难安的。
终于有一天,薛小公子拿着一张字条跑了回来。
“我今天刚收到的传书,我阿娘终于同意给你一个机会了,只要你有功于我们薛家,你就能做我的妻子,堂堂正正地站在我的身边了。”
顾怜的心嘭嘭狂跳,“真的吗?”
薛小公子重重点头,“真的,你开心不开心?”
顾怜:“我只怕我做不到!”
薛小公子的眸光闪了闪。
一直注意着他的顾怜却没有错失他表情的细微变化。
顾怜问:“你知道你阿娘让我做什么事情吗?”
薛小公子脸上的笑容就收起来了些,“不是容易的事情。”
顾怜有些急切地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说说看。”
薛小公子走到窗边,左右看了看,关上了窗户,又布下了结界,才敢说话。
“去非君鞠昇叛出竹山了,你知道吗?”
顾怜点点头。
她如今一心挂在薛小公子身上,但她每天在涂山铃身边行走,多多少少还是听说了些事情的。
薛小公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生怕被谁听见似的,“我家其实站在去非君那边。”
“啊!”
顾怜捂住了嘴巴。
她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怎么会这样?这岂不是要与天下为敌!”
薛小公子:“我家的人本来就好战,名声都是打出来的,这一回站在去非君身边,为的就是让声名更上一层楼。”
顾怜担心得心都揪了起来,“还是太危险了,太太平平的不好吗?”
薛小公子:“做人就得敢赌呀!如果我家赌赢了,我家就可以与鞠家东西而治了,天下我们一家一半。这岂不是很让人心动吗?”
顾怜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这确实很让人心动。
可是风险真的太大了。
薛小公子握住了顾怜的手,“我知道你的担心,我家现在并没有跳到明面上来,要不然我哪里还敢待在竹山。
“我家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子弟在竹山打探消息,谁得到的消息最重要,最能影响战局,谁的功劳就最大。”
换句话说,他们就是家族扎在竹山的钉子。
顾怜听懂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真的不是特别危险。
但她还是叮嘱道:“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
薛小公子的眼睛亮晶晶的,“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宁肯不建功,也不要犯错,要是被赶出去了,那才真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顾怜觉得很是,嗯嗯嗯地点头。
薛小公子心满意足极了,搂着顾怜睡了。
听着耳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薛小公子悄悄收回了手,神情变得晦涩难明。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期,他需要顾怜的全心帮助,只可惜差一个让顾怜奋不顾身的条件。
他摸了摸额头,闭上了眼睛。
且再想想办法吧。
一觉到天亮。
顾怜一改往日不愿意去涂山铃兰室看人脸色的状态,她早早用了早膳,等在了兰室门口。
侍者看见她都觉得诧异。
她也怕引人怀疑,主动说:“闲太久了,浑身都像是生了锈似的,我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到元君的地方。”
侍者就暗暗撇嘴。
顾怜只当没看见,“帮忙端个茶,送个水也好呀!”
侍者无意与顾怜多说,站到了她该站的位置上来。
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屑的,顾怜现在才想起来争宠,会不会有点太晚了?
好好的一副牌,打得稀烂。
如果换成是她,能够在元君跟前长大,就是不能入青丘的籍,怎么着也得考一个竹山的记名弟子吧!
是的,竹山的记名弟子是需要考核的。
涂山铃当年虽然是个混世魔王,但她聪明啊,别人学三四个月的东西,她三四天就学完了。
被道祖带到竹山上,用了半天时间,就考核合格了。
顾怜上山快十年了,每天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争的也不过是一些闲气,哪怕守着涂山铃,可以有人请教,她一共也没看几本书,更别提考上记名弟子了。
顾怜站在兰室门口,心里想着涂山铃怎么还不来。
那些落在她身上的打量的目光,快把她烧着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脚。
前方一阵骚动。
涂山铃终于来了。
她身后跟着一群人,她哪怕是走在路上也没有闲着。
不太重要的公务,由身边的人读给她听,她边走边做决定,再由身边的人记录,青鸟传信出去。
顾怜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忙而不乱的画面。
好羡慕啊!
有的人生来便众星捧月,万众瞩目,这是别人努力一辈子都达不到的。
“元君。”她小声叫了一声。
涂山铃抬头看来,疑惑挑眉。
顾怜往前迎了两步,“近来见元君事忙,我受了元君大恩,不能再不懂事的每天疯玩儿了,我想帮元君解忧。”
涂山铃动了动脖子,觉得顾怜真是长大了。
她略想了想就说:“你去明心堂等我。”
明心堂也是一间兰室,就在涂山铃兰室的隔壁,之前一直没人用。
原来在顾怜不知道的时候,这间兰室被涂山铃启用了。
涂山铃也是没办法,战事一起,各种事情就多了起来,她启用的兰室不止一间,还有左近的那间。
将民生、经济和战事的相关事宜分成了三个部分,负责哪一块的人就去相应的兰室里去等着回话。
涂山铃是三个兰室来回跑。
而她让顾怜去的那个兰室是管民生的。
顾怜欢欢喜喜地过去了。
这个兰室虽然也有侍者守着,但只要进来了,不就有机会了么!
第430章 满心算计
顾怜在明心堂里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涂山铃才露了面。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与战事相关的事情,涂山铃这边都优先处理。
于是过来得就晚了些。
涂山铃整理好了衣袍,盘膝坐下。
守在兰室里等候差遣的属官们,立刻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比菜市场还热闹。
顾怜错愕,怎么净说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根据资料记载的情况,这个地方连续旱两年,就会涝一年,就算不涝,降雨量也会比往年高很多,粮食等不到收割,就会被雨水泡坏了。
“往年还好说,今年又起了战事,粮食恐怕会短缺,恐怕粮价会飞涨,饿殍遍地啊。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提前征调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吧。”
涂山铃听到粮食就头皮发麻。
她刚刚在隔壁才被人追着要粮食,过来还是被人追着要粮食。
天下太大了,不是今儿这儿受灾了,就是明儿那儿受灾了,不管是哪儿受灾了,说得最多的还是粮食,有了粮食,就不会出乱子。
她心里是知道的。
只是她刚刚从涂山家征调了一批应急,短时间内却是不能再从涂山家征调了,要不然青丘的两家就稳不住了。
她脑袋很痛,又不能表现出来。
“各个粮仓都巡查过了吗?”
属官知道她的意思,这时候说的巡查,并不是查防火防盗,而是盘点账目。
他们的表情就为难起来。
涂山铃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属官叹了口气,道:“战事一起,有的世家就不服管教了,我们派人去查粮仓,他们推三阻四,基本不肯爽快地答应我们开仓。
“更有甚者,我们的人连边境都入不了,直接将我们堵在外面了。”
涂山铃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这些世家就是要观望的意思了。
天下世家之多,不知凡几,但顶尖的,还是师尊亲手扶起来的九个世家。
除开一家反叛的,余下八家,分一部分力量支持竹山,也能度过难关。
“宋家那边如何了?”
属官:“我们并不清楚。”
道祖将天下分为了九块,交给徒弟管理,宋家那一块,自然归宋潜管。
涂山铃指着门外,“去打听打听。”
不多会儿,属官回来了,“宋家的粮食已经在路上了,不日便会抵达。”
大批量的粮食,还是需要大队人马运送。
一般是一个人带两个储物袋,一个储物袋里带一千石粮食。
这样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有修为高的人搞破坏,也不至于被一网打尽。
哪怕是涂山铃亲自出手,她能同时杀十人百人,也不能同时杀千人万人,打起来了,总有人能带着粮食逃跑。
从宋家老老实实飞过来,如果是气境的修士,还得飞几天。
涂山铃的手指在几案上连点。
宋潜调了粮食,就证明他那里也需要粮食。
涂山铃并不能确定宋潜那里能匀出多少来。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那些连连受灾的地方,肯定没有余粮,而有余粮的,正出于隔岸观火状态,根本不愿意开仓。
涂山铃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兰室里的人都噤若寒蝉。
顾怜眼珠转了转,起身倒了杯清热祛火的茶到涂山铃手边。
这件事情是怎么解决的,顾怜并不知道,她也不关心。
晚上回到了静室,看到了薛小公子,她便急巴巴地把事情告诉了薛小公子。
“我也不知道你需不需要这个消息,但我看元君挺恼火的,琢磨着这个消息应该挺重要的。”
薛小公子搂过顾怜,吻在了顾怜的额头上,“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顾怜脸都羞红了,“吃饭了吗?我准备了宵夜,你要不要加点儿?”
薛小公子,“那就加点儿!”
顾怜起身准备吃食。
薛小公子谨慎地看了顾怜一眼,才从腰间摸出一粒药丸,丢进了茶壶里。
顾怜笑着将一盘水晶虾饺和一碗什锦豆腐捞放在薛小公子面前。
“尝尝,我自己学着做的。”
薛小公子站起身,正正经经给顾怜行了个揖礼,“阿怜辛苦了。”
顾怜的脸腾地红了,赶紧侧身避开。
薛小公子笑眯眯的,“不肯受我的礼啊,那喝一杯我倒的茶,总行吧。”
他说着便拿起茶壶,不动声色地晃了晃,给顾怜倒了一杯茶。
顾怜也笑眯眯的,将茶一饮而尽。
薛小公子便边吃东西边跟顾怜聊天,他今天的话好像特别多似的,怎么都说不完。
顾怜陪着说,不一会儿,便口干舌燥。
薛小公子便又给她倒茶。
他吃完了夜宵,顾怜便基本上把那一壶茶全都喝完了。
薛小公子的眸光闪了闪,搂着顾怜便去了内室。
他得趁着药力,成就好事才行。
修士不容易有孕,他给顾怜吃的药,却是便于怀孕的药。
只是这药的副作用很大,一般人都不愿意用。
这药用了,有孕的几率提高八成,但生产时血崩的几率却提高了十成。
一旦血崩,孕妇就很难保住命,如果事先有准备,带了补气血的灵丹,命倒是能保住,但自此之后,都别想再有孕了。
而且人身体会衰老得很快。
是以这药算不得珍贵,但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哪怕没有子嗣,也不会用这种丹药。
有没有子嗣,全看天意。
薛小公子怕顾怜不肯全心全意做事,或者说不肯冒险获取重要的消息,他得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增加筹码。
在他眼中,最好的筹码无疑是孩子了,有了孩子,顾怜就看到了做主母的希望,这是母凭子贵,而她做了主母,她的孩子就有了家族继承权,这是子凭母贵。
顾怜这么会算计的人,其中的厉害关系,肯定能想得很明白。
薛小公子收拾心情,他得再努力一点,让顾怜有身孕才行。
云收雨歇。
薛小公子抚了抚顾怜的鬓角,“我还有事,你先睡,我待会儿再回来陪你。”
顾怜累得够呛,轻轻地嗯了声,便沉沉睡去。
薛小公子离开了顾怜的住处,赶紧往外放了条消息:南野宋氏粮草在运,立劫。
第431章 选择背叛
涂山铃半夜被惊醒,“什么时辰了?”
侍者鱼贯而入,撩起帐子,“才三更天。”
也就是说才刚刚睡了一刻钟。
涂山铃揉着涨疼的额头,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竹山夜里禁止喧哗。
外面的响动听起来不小,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推开窗户,朝外面看去。
宋潜居所方向,灯火通明。
涂山铃回头吩咐,“去问问出了什么事情。”
侍者不敢耽搁,立刻跑了出去。
剩下的侍者帮涂山铃取衣服的取衣服,帮她倒茶的倒茶。
她们都很佩服涂山铃,这么高强度的处理公务,换成是她们早就累死了。
涂山铃喝了口茶,她才发现她的手有些发抖。
修士也是人,又不是铁打的,还是需要休息,她这么连轴转,身体终于到了极限了。
她闭目倚在窗框上。
匆匆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涂山铃睁眼望去,挑了挑眉,询问的意思非常明显。
侍者躬身道:“最新消息,宋家的粮队被袭击了,损失有多大,暂时无法估算。”
涂山铃放下茶杯,“无法估算?”
侍者:“是!宋家的粮队分成了三队,通过不同的路线赶来竹山。被劫的是水路那支,另外两支的情况暂且不明,是以暂时无法估算损失。”
涂山铃放下茶杯就往宋潜那里去。
事情也太巧了些。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今天刚刚让顾怜进了兰室,就出了事。
她哪怕不愿意怀疑亲手带大的孩子,也不禁心生怀疑。
怀疑归怀疑,她却不会因为这一点点怀疑,去把顾怜揪来审问。
她得先排除宋潜那边的因素,如果宋潜那边没有泄露消息的可能,她……
她捂了捂胸口,想到那种可能,她心里便有些难受。
宋潜去了兰室。
涂山铃没在居所找到人,也绕道来了兰室。
宋潜的表情阴沉得可怕,仿佛一头随时要吃人的老虎。
涂山铃:“阿潜!”
宋潜脸上的寒霜,如被春日的暖阳照化了,瞬息变得和煦起来。
他刚刚还凌厉的眉眼,却已是一派平和了。
他看着涂山铃没有说话,眼神中却有着询问之意。
涂山铃不客气地坐在了宋潜对面,揉着太阳穴道:“你那边怎么回事?”
宋潜直言不讳,“有人泄密。”
啊?
啊!
涂山铃错愕了一瞬,“查出是谁了吗?”
宋潜的表情又阴沉下来,“是谁家安插在四海城的钉子,粮队刚刚出城就被盯上了。”
涂山铃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顾怜就好。
叛变,不是别的错,不是打一顿,骂几句的事情。
真做了叛徒,基本只有死路一条了。
顾怜是她带来的,背叛了竹山,得她亲自清理门户。
她下不了手。
别说人了,就连一只兔子,一只鸡,养熟了,那就不是家禽家畜了,那是宠物,有了感情,就下不了杀手,吃不了它了。
她再次庆幸,还好不是顾怜。
“人抓到了吗?”
宋潜刚想说话,一只青鸟就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
他看过消息,直接把字条推到涂山铃面前。
涂山铃看得蹙眉。
好快的反应!
宋潜的人冲过去抓人时,那人竟然已经悬梁自尽了。
屋里没有留下一点线索。
厨房里油盐酱醋茶一应俱全,看不出口味偏好来。
他们搜遍了整个院子,没有搜出来一片纸,也没有搜出一丁点在四海城买不到的东西。
这个人非常谨慎,根本看不出来历。
宋潜疲惫至极,再怎么防备,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心情有些低落。
涂山铃拍拍宋潜的肩膀,笑容依旧灿烂,“你得往好的地方想,至少出卖你的人,是无关紧要的人,你不必因为他的背叛而伤心难过。”
宋潜点了点头,“得另想办法。”
涂山铃:“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得罪的人太多了,不到穷途末路,不能用那个办法。”
宋潜:“什么办法?”
涂山铃手指轻敲桌面,“抢!”
宋潜一脸的不赞同。
赶在被教训前,涂山铃道:“我手里掌握了不少家族的证据,哪怕现在清静台对天下的掌控力弱了,那些家族也不敢随意让我们曝光这些证据。
“有的证据是很要命的,身败名裂算是小事,家破人亡才是大事。”
她的暗卫给她搜集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她没准备搞那些世家,也就按了下来。
像什么公公觊觎儿媳妇,儿媳妇生的孙子,其实是儿子这种,简直不要太多。
光鲜的背后,全是阴影。
宋潜勃然大怒,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涂山铃也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宋子牧,你吓唬谁呢!不用这些证据威胁,就不用,你凶什么凶!”
宋潜气得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搜集了如此多的证据,为何不处理?”
换句话说,他觉得涂山铃此种手段太过下作,留着证据威胁人非常的不光彩。而且那些人明显是败类,留着他们一天,他们就会多祸害人!
涂山铃气得不想跟宋潜说话。
她拂袖而去,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有些时候,和平稳定是大局,为了大局,有的人暂时不能动,我就不会动!”
这是两难的选择。
动了那些人,那些人铤而走险,会造成很大的杀孽。
她在没有把握完全掌控住局面时,向来不会对世家大族的嫡支出手。
而不动那些人,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受难。
这两种选择,一种死伤的人多,一种死伤的人少。
无论选择哪种,都无对错,只是无奈之下的选择而已。
宋潜依旧不是太赞同涂山铃的观点。
如果是他掌握了证据,那肯定是掌握一家对付一家,决不会留着他们过年。
两人不欢而散。
涂山铃的脑袋更痛了。
她回到静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倒不是在生宋潜的气,是粮食的缺口越来越大了,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沉甸甸的,让她呼吸不畅。
她翻了几次身,实在是睡不着,索性披衣起来,去了兰室,继续处理公事。
“报!”
涂山铃倏然转头看去。
传信兵高举着令旗而来。
第432章 想出办法
涂山铃的眼皮跳了跳,心中生出几分不安来。
她看着传令兵,“说。”
传令兵感觉到了涂山铃身上的冷意,心里也苦得很。
“报,南地十三城望风而降。”
涂山铃闻言顿住了脚步,“鞠昇的人还没到,何来的望风而降?”
传令兵瑟瑟发抖,几乎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却非卫的人扛着大旗,绕着城池跑了一圈,他们就降了。”
涂山铃:“他们怎么敢分兵?师兄没发现吗?就没有突袭他们?”
传令兵一脸牙疼的样子,“他们一队只三人,一人扛旗,两人护旗……”
哈!
三个人就把一个城池的人给吓得投了降!
涂山铃只觉得荒唐。
区区三个人,派个百人小队,磨也能磨死他们,至于开城投降吗?
具体的,从这传令兵口里也问不出来,还得等暗卫的消息。
她挥挥手,让传令兵休息去了。
与此同时,宋潜也得到了消息,气得脸色铁青,拍着桌子骂那些人没有脊梁风骨。
侍者们第一次见如此情绪外露的宋潜,都吓得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宋潜先涂山铃一步得到具体的消息,他拿着消息就去找了涂山铃。
涂山铃累得脑子都不如平时转得快了,看着字条,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鞠昇在攻城时,凡是反抗过的,破城后,先屠一半人,反抗得尤为激烈的,直接屠城,而开城门放行的,他派人接管了防务,反而不会杀一人。
得到了消息的世家都吓破了胆,生怕他们世代努力,经营起来的城池,就那么沦为了炼狱,这才望风而降。
涂山铃:“他怎么敢?”
这是她现在唯一说出来的话。
杀老弱妇孺,他的名声就坏透了,他的字就成了个笑话。
无咎。
呵!
宋潜:“他心有怨怼。”
涂山铃将桌子拍得啪啪响,“是师尊对不起他了,还是我们对不起他了?他怨怼什么,有什么可怨怼的!”
怨怼什么?
宋潜也不知道。
他只记得鞠昇策马离开竹山时,回头看的那一眼,眼神中的怨恨,让他胆战心惊。
之后鞠昇就宣布叛出竹山,起兵攻打城镇,一副誓要铲除竹山势力的模样。
竹山上到底谁得罪他得罪得这么狠呢?
宋潜不敢深想。
若是他,鞠昇当攻击南野。
若是涂山铃,鞠昇当攻击青丘。
若是别人,攻击的也应该是家族。
那么让鞠昇心生怨怼的是谁?
不言而喻。
他却不敢深究。
涂山铃依旧暴躁,“你看,你也说不出来吧!这个人就是忘恩负义,枉我把他当哥哥,还去他妻姐的婚礼帮他做脸!”
宋潜知道涂山铃就是这狗脾气,不让她发泄出来,她会一直窝火,火越积越大,临了爆发出来,炸到了谁,都是不可预料的。
涂山铃大骂了一通,心里确实好受了很多。
她又说:“既然举一杆旗就能让他们投降,我们也派人举一杆旗去好了,这种世家就是墙头草,连抵抗都不抵抗,你当他们能对鞠昇多忠心?”
这倒也是。
宋潜:“我安排人去办。”
也许是发|泄了一通,涂山铃心里的压力消减了不少,她在兰室里,竟然打起瞌睡来。
她索性仰面倒在地上,随心补觉。
阳光照在身上,她醒了过来。
刚醒来,坏消息就扑面而来。
宋家的粮队又被劫了一支,只有一支完整地送到了清静台上。
不过第二支粮队被劫时,有了防备,发现情况不对,不能力敌,他们立刻炸了储物袋,将粮食变成了爆米花,撒得到处都是。
如此一来,抢粮的人也没法再利用那些粮食了。
这也算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了。
涂山铃这么安慰自己。
她昨天还想着如果宋潜那边有多余的粮食,先从他那边调用一些,等她筹措到了粮食,再给补上,现在看来恐怕宋潜也是捉襟见肘了。
粮食,粮食,粮食!
她听到粮食都想吐了。
侍者端着早膳过来,香喷喷的小米鸡汤海参粥,白生生的汤包,金灿灿的油条,怎么看怎么诱人。
涂山铃端起碗,却没什么胃口。
她吃上了饭,可还有很多人没有吃上饭呢!
侍者看着涂山铃愁眉不展,大着胆子问:“元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涂山铃摆摆手,“我心烦的事情,你们帮不上忙。”
侍者:“我们听听也好啊,说不定,就能说出个什么有用的主意来呢!”
涂山铃:“我有饭吃,可很多地方的人都快吃不上饭了。”
侍者笑道:“元君的心地真善良。”
涂山铃哼笑,“如果事情是心地善良就能解决的,那就好了。”
等等。
有的事情是心地善良就能解决的啊!
她眸光闪了闪,推开了早膳,伏案写起信来。
“找只青鸟来。”
侍者应声去了,不多会儿,便提着个鸟笼子过来了。
涂山铃将信绑在青鸟腿上,嘱咐道:“速速送去海外佛宗。”
青鸟嘎嘎叫了两声,振翅飞走了。
想出解决办法的涂山铃心情非常好,端过碗,呼噜呼噜吃粥,连包子都吃了三个,待觉得撑了,才停下了筷子。
“今天的饭菜不错,赏。”
侍者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上位者心情不好,她们跟着战战兢兢的,上位者的心情好,她们哪怕犯点小错,也不会被责罚,从心理上来说,就轻松很多。
青鸟飞进了海外仙岛上。
也没有具体要给信的人,它找到信筒,将竹筒投了进去,又飞向下一个海外仙岛。
佛宗收拾信件的人发现了竹筒,赶紧交给住持。
住持并不知道信里有坑,高高兴兴地打开了信,手一抖,就差点将信扔出去。
开头一句,便是大师,见字如面,吾涂山无音,素闻大师有善名……
道修就是如此的不要脸。
连老衲法号是什么都叫不出来,还好意思说“素闻”,谁信啊!
罪过,罪过。
被道修一气,差点就犯了嗔戒。
再往下看,原来是请佛宗救济灾民。
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庙里的浮屠就先别忙着造了,先拿出粮食来救人吧!
第433章 问题解决
住持气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臭不要脸的道修啊!
他们打他们的,却还用这种方法来找佛宗要粮草。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但元界各处,确实遭了灾,急需粮食和药材,佛宗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却还装聋作哑,何谈普度众生?
那不是成了虚伪的小人吗?
住持捂着胸口,他们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种粮食,每年还要抵抗天灾和海底妖兽的袭击,得多困难才存下点粮食啊。
这个人倒好!一开口竟然问他们要了一半的存粮。
心好痛。
天乐元君怎么会知道他们宗门有多少粮食,该不会出了叛徒吧!
住持眯了眯眼睛。
涂山铃多厉害啊,她家学渊源,做天下生意。
哪怕青丘的生意都在大陆上,她也睁着一只眼睛盯着海外。
海里的妖兽是巨大的财富,佛宗的人不吃肉,可道修吃啊,每回佛宗把妖兽打得奄奄一息,就该行商们上场了,他们拖着妖兽上岸,出了海外佛宗的地盘,再将妖兽打死,剥皮拆骨,分卖出去。
而涂山铃盯妖兽,主要是盯妖丹,有的比较珍贵的丹药,需要加入妖丹,是以一直对海外的事情比较上心。
她又不是个闲得住的,既然了解了妖兽的事情,那是不是得顺便了解一下岛上的事情啊,于是……佛宗弟子什么时候下种,下了多少种,海上的气候如何,收成又如何,她一清二楚。
几年观察下来,涂山铃就对佛宗有多少家底了如指掌了,了不起算个平均数,再估算着佛宗的人口,扣除他们的嚼用,算出余粮,再开口问他们要一半就好了。
这就是君子欺之以方。
涂山铃明知道佛宗接到了这封信会跳脚,会在心里骂得她狗血淋头,却肯定会慷慨解囊,于是就写了这封信。
在她看来,佛宗的人肉痛一会儿也就过去了,受灾了的人却等着那些粮食救命呢!
她挨几句骂也就挨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了,她不是给佛宗留一半了么,他们还可以躺在那一半存粮上吃吃喝喝,也不怕受灾。
今年收获了,明年存粮不就又变多了么!
不是大事。
住持站在粮仓门口,气得几欲吐血。
他倒是想不按照涂山铃要求的数量给粮,可那样他就枉作小人了。
给了东西,还得不到个好名声。
给吧,给吧,早点给,省得看了心烦。
他叫来了知客和尚,“开仓,取粮。”
知客和尚负责接待来客,但像这种与外人沟通的事情,一般也会交给知客和尚,其他的和尚大多数时候都在清修,不沾染俗务。
知客堂的和尚带着粮食离开了岛,心里却是在滴血。
他得劝多少香客捐香油钱,才能弥补这些亏空呀!
涂山铃却笑眯眯地等在清静台上。
一道遁光远远而来,金灿灿的,是禅杖的光芒。
不等人落地,涂山铃先抬手行礼,“大师高义,未能远迎,实在失礼。”
和尚双手合十,向涂山铃行了个礼,“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前有佛祖割肉喂鹰,我们只是拿出点米粮,何足挂齿。”
涂山铃挑眉。
不足挂齿么。
好的,那咱们就不提了。
就来提提实在的东西吧。
涂山铃:“不知大师带了多少粮食来?”
和尚指了指兰室。
涂山铃点头,“是我太心急了,还请大师里面奉茶。”
顾怜站在远处,帕子都要揪烂了。
她根本不知道涂山铃什么时候请来的和尚,也不知道涂山铃到底要做什么!
她脚一跺,就准备跟着涂山铃进入兰室。
涂山铃身形一滞,忽然回过头来看了顾怜一眼。
顾怜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她做的事情是被发现了吗?元君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身上的气被泄掉了,再也不敢举步跟进兰室。
涂山铃回过头,进了兰室。
和尚狐疑地看着顾怜一眼,顾怜的脑袋埋得很低,他什么都没看见。
两名侍者一左一右站在了兰室门口,用身体挡住了路过之人的视线。
涂山铃看顾怜一眼,意思是赶紧奉茶。
顾怜自己心虚,解读错了涂山铃眼神的意思,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涂山铃和和尚分宾主坐下,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顾怜来送茶,她忍不住扶额。
果然啊,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宋潜。
不管什么事情,她只需要给他一个眼神,他就能看明白。
她扬声道:“奉茶。”
和尚的嘴角抽抽,他还以为元君不待见他呢,连口清茶都不给他喝!
听到有茶,他的神情放松了下来,主动说起来意。
“救苦救难,我们佛宗也有责任,您需要的粮食,我都带来了。”
他说着便起身解下了袈裟,袈裟内侧衣襟处密密麻麻挂满了储物袋。
里面装的都是粮食!
难怪和尚看起来尤其胖呢!
涂山铃起身给和尚行礼,“大师高义。”
和尚受了礼遇心里还挺乐呵的,眉梢眼角都带上了笑意。
涂山铃收了粮食,高声吩咐,“给大师准备一桌素席,要最好的那种!”
和尚心里就更高兴了。
清静台这是表达出了对他和他宗门的重视啊。
涂山铃也很高兴,这样就拿到了她最需要的粮食,这样的好话她能说一箩筐。
反正……脸面又不能当饭吃。
她在这里没脸没皮的,天下人又不知道,而且佛宗的规矩严,又不能在背后说人是非,她就更放心了。
她送走了这个和尚,刚刚将储物袋收进箱子里,第二个和尚就到了。
涂山铃收粮食收得不亦乐乎。
她笑容和煦地接待了每一个来访的和尚。
而且随着来访的和尚数量越来越多,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甚至告诉守山门的弟子,今日但凡看到是和尚来访,都不要查问了,直接放行。
她的心情倒是非常好了。
和尚们不小心碰了面,心里却忍不住骂开了。
真是臭不要脸啊,敢情不止骗了他们一家,这是将所有海外佛宗都一网打尽了呀!
另一边涂山铃命人抬着一部分粮食去了宋潜那里。
“粮食的问题解决了,这些你拿着,看看怎么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