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似曾相识
薛槐看到涂山铃眼睛就是一亮,他知道涂山铃年龄并不是很大,可就是给他一种可靠的感觉。
涂山铃看了一眼薛耀,问:“新朋友?”
薛耀冷冷哼了一声。
薛槐有些尴尬,“是,也不是,说来话长。”
涂山铃自来熟地坐在了薛槐那桌,饶有兴致地道:“那就慢慢说。”
薛耀的脸顿时就扭曲了,他学天乐元君说话学了十几年都没学到精髓,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凭什么张口就来,他不服气。
他板板正正地坐着,微微仰着头,目光淡淡地看着涂山铃。
涂山铃:“……”
她转身朝楼梯口招招手,宋潜加快了脚步走过来。
她拉着宋潜的胳膊,拉弯了宋潜的腰,小声道:“你觉不觉得那孩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宋潜顺势坐了下来,挑眉朝对面看了一眼,便道:“薛晋之子。”
涂山铃摇头,“不是说长相。”她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你看他的神韵,像不像你?”
呃!
宋潜整个人都不大好了,他眉头狂跳,看着涂山铃的眼神就带上了谴责。
薛晋的儿子像他,这合适吗?薛晋会找他拼命的!
薛耀终于忍不了了,眼前两个人指着他,眉来眼去地小声嘀咕,真当他是死的不成?!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哼哼地:“何事指我?”
涂山铃笑眯眯的,“没事,没事。”她侧过头又对宋潜说,“语气也像。”
宋潜:“……”
薛耀憋了一肚子火,现在整个就是一个易燃易爆物品,一点就炸,涂山铃说小话的样子刺激到了他敏感的神经,眼看着就要发作,胳膊却被薛槐拉住了。
他不耐烦地甩了甩胳膊,意思是“你干什么”。
薛槐也小声道:“那是重光君。”
什么?
薛耀缓缓转头,仔细打量宋潜,衣服用的是锦缎,绣花用的是同色的线,低调奢华,身上没有戴任何透露身份的配饰,面容好像也特地掩饰过,肌肉似乎有修改过的痕迹。
这些细微之处,一般而言,修士都不会细究,谁出门在外没个不方便的时候,易容隐藏身份都是很正常的,探究得深了,难免有窥探隐私之嫌,反而得罪人。
是以他先前并未多想,没成想他的偶像竟然就坐在他面前。
他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什么莫名冒出的哥哥,什么在外面有了别人的爹,都不重要了。
他态度近乎谄媚地凑到了宋潜身旁,“师叔,我是阿耀啊,您还记得我吧,我们以前见过的。我最崇拜您了,您是这个!”
他说着就朝宋潜竖起了两根大拇指。
涂山铃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第一口刚刚喝到嘴里,就看到了薛耀的模样,她一口茶就喷了出去。
她指着薛耀,回头看着宋潜。
宋潜没有言语,但眼睛中的意思很明显。
像你。
涂山铃整个人都不好了。
薛晋的脑子真是越发不好使了,生个儿子出来,一点不像他自个儿,倒像了涂山铃和宋潜,这叫什么事儿啊!
然,画虎不成反类犬,薛耀没有学到二人的精髓,只学到了一点皮毛,还是杂糅的皮毛,叫两个本尊怎么看怎么怪。
薛耀嫌弃地看着涂山铃,“你脏不脏啊!”
涂山铃哭笑不得,旋了个身,到了对面,一勾手揽住了薛耀的脖子,“弟弟,我猜你模仿的一定是天乐元君,对吗?”
薛耀本来想怼开涂山铃的,但涂山铃点出了他模仿的对象,他顿生找到了知音的感觉,眼睛亮晶晶地道:“是啊,你看出来了?”
宋潜低下了头,隐藏起了他眉梢眼角的笑意。
涂山铃拍拍薛耀的肩膀,“老实说,不像。”
薛耀的脸就垮了,瞬间挣脱涂山铃的胳膊,还推了涂山铃几把,把涂山铃推开了一些。
他相当不乐意地道:“谁说不像的?我阿爹就说很像。”
宋潜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涂山铃脸上的笑容一僵,在心里咆哮:薛晋,给我出来挨打!
她点着桌面说:“做人要讲道理啊,重光君和天乐元君的性格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相反的,你模仿重光君,就不能模仿天乐元君,不然便成了个四不像。”
薛耀第一次听人说起这个问题,可他却像是被点醒了似的,也觉得这样好像不大妥当了。
重光君沉稳内敛,天乐元君肆意张扬。
把他们二人的特点杂糅在一起,确实是个四不像。
他蹙眉想了一会儿,“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谁说不同的性格不能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他们性格不同,还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呢!而且如果他们能生个孩子,说不定就是我这样的。”
呃!
涂山铃惊为天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宋潜却横空垫刀,板板正正地道:“是。”
薛耀更得意了,“听到没,重光君都说是。”
涂山铃呵呵笑,“重光君这是给你爹留面子,就像你爹给你留面子,是一个道理。我跟你没什么交情,不用顾及你的面子,所以说的话才都是真话。你不听我的建议,会后悔的。”
宋潜瞄了涂山铃一眼又一眼,然而涂山铃好像还没有意识到,她刚才的类比有什么问题。
宋潜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隔空占了薛晋一回便宜。
薛耀:“他们两个人我一样崇拜,只能学一个人的话,我该学谁啊?”
涂山铃后退了一步,耸肩摊手,“这得问你的心了。”
薛耀仿佛遇到了世纪难题,只差揪头发了,“我不知道啊。”
涂山铃眨了眨眼睛,“那我问你,如果重光君和天乐元君同时掉水里了,你选择救谁?”
薛耀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涂山铃,“他们两人根本不需要人救。”
“……”涂山铃,“假如他们的灵力被封了,又不会游泳,你不救他们,他们就会淹死,你会选择救哪个?”
这一回轮到薛耀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呆愣愣地看着涂山铃,“一定要这么残忍吗?没被救的那个一定会死吗?”
涂山铃坚定地点头,“嗯,会死。”
薛耀跟失了魂儿似的,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涂山铃把他拉到一旁,“来,你站在这里慢慢想。”她回过头来,对薛槐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们吗?”
第180章 哈哈精辟
薛耀依旧陷在落水该救谁的巨大难题中。
薛槐回头看了他一眼,最终道:“可以。”
他慢慢将分别之后的事情讲来,讲到宗祠辨身份时,也是一言难尽,“……事情就是这样了。”
涂山铃和宋潜听完一席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可置信。
与他们一同长大的薛晋,绝不是薛槐嘴里的不负责任、狠心绝情的人。
而如果薛晋真是这样的人,那么涂山铃二人的重点怀疑对象就会变成薛晋。
当面人,背面鬼,不正该怀疑么!
涂山铃:“有没有办法在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的前提下,把薛晋引回来,有的事情当面问他本人比较好。”
宋潜就看向了薛耀。
涂山铃抚掌,“阿潜,你真是想了个好主意。”
宋潜沉默地看着涂山铃,直觉涂山铃想的跟他不一样,且不会是什么好主意。
果不其然,涂山铃接下来道:“我们把那小子绑了,让他爹回来交赎金。”
薛槐面露惊恐,恨不得拔腿就跑。
绑架一位尊圣的儿子,这得有多大的胆子啊,不怕被打死吗?
他心中的惊恐稍退,立刻又想到,这个小姑娘也是有尊圣撑腰的崽,所以没在怕的吧。
他如此想着就看向了以端方著称的重光君。
重光君一脸的不赞同不认可,最终却没有说出一句反对的话来。
涂山铃朝宋潜挑挑眉,便迈着小跳步到了薛耀身边,她快快地拍了拍薛耀的肩膀,“小少年,你想出答案了吗?”
薛耀还没有醒过神来,呆呆地啊了声。
涂山铃又问:“有答案了吗?”
薛耀摇头。
涂山铃忽然笑得异常灿烂,“那我们换个地方继续想吧!”声音竟极为愉快。
薛耀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涂山铃抓走了。
两刻钟后,薛耀被带到了一个小院子里,凄凄惨惨地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堵上了一张脏兮兮的帕子。
他双脚踢蹬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有些分辨不清,是被绑架的打击大,还是重光君眼睁睁看着他被人绑架却不管的打击大了。
涂山铃用留影石记录下薛耀垂死挣扎的模样,再用从薛家摸来的青鸟送给薛晋,这才道:“行了,给他松绑吧。”
薛耀却挣扎得更厉害了。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啊,逗他玩儿呢吧!
涂山铃一巴掌糊在薛耀的脑袋上,“小孩子不要那么急躁,遇到事首先得冷静分析,自己究竟是什么处境。就比如刚才,你怎么会以为重光君会对你不利呢?你可是他的师侄啊!但我得谢谢你,如果你不惨得那么逼真,薛晋怕是不会回来得太快。”
薛耀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呜呜呜叫得更厉害了。
少年人最是不能服输,而他刚才竟然输在了一个臭丫头手里,这是他不能忍的。
涂山铃抽掉薛耀嘴里的布,不等薛耀大骂,已然说道:“你不是想学天乐元君么,那我就教你第一课。天乐元君从来不会回避自己的错误,只要是她犯的错,就没有她不敢认的。
“于她而言,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所代表的只是过去某个时间点的得失,并不是她人生的全部,认了输,服了软,回过头来,就得总结哪里做得不好,而赢了也没什么可骄傲的,因为那已经成为了过去。”
薛耀别扭地道:“说得你好像认识天乐元君似的。”
他嘴里犟着,心里却十分认同涂山铃的话,身上绷着的那股劲不知不觉就散去了。
薛槐帮薛耀松掉绳子。
薛耀虎着一张脸揉胳膊,眼睛偷偷观察着涂山铃和宋潜。
涂山铃的年纪明明很小,跟重光君相处却用的是平辈的方式,想必是个极厉害的人。
学无前后,达者为先,他有点想跟涂山铃学点东西。
只是他心里还别扭着,脚往那边蹭两步,又退一步的,他以为别人没看到,实际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涂山铃看得好笑,大步走过来,拍了薛耀的肩膀一下,吓得薛耀浑身一抖。
她环抱着双臂,重心移到一只脚上,道:“你爹的优点,你怎么一点没学到?”
薛耀:“我爹的优点……是什么?”
涂山铃掰着指头数,“脸皮厚,废话多,忘性大……”
薛耀:“喂,你这是夸人的话吗?”
涂山铃:“你为什么要怀疑你爹的种族?”
薛耀的脸顿时变形了,怒吼:“我为什么要跟你讨论这个,我真是傻了。”
他又成了一副气哼哼的模样了。
涂山铃绕过薛耀,坐在了椅子上,“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不可能绝对好,也不可能绝对坏。你觉得脸皮厚不是好话?可我觉得不是。
“假如你和薛槐两个人同时流落到一个荒岛上,你们没有钱,岛上也没有可以食用的野果,你们只能从土著哪里获取食物。你觉得,你们两人谁能活下来?”
这还用问吗?
当然是薛槐啦!
薛耀踢了踢脚边的枯叶,并不说话。
涂山铃再次揽住了薛耀的脖子,“你刚才想跟我说话,是不是?但是因为你刚才吼过我,所以你不好意思过来,对不对?其实就算你过来了,又能怎么样呢?我还能吃了你不成!顶多就是不理你而已。”
薛耀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是我爹,他会怎么做?”
涂山铃:“你爹啊,他想理的人,就没有能不理他的!”
薛耀:“这么厉害?!”
涂山铃笑眯眯的,“你爹的第二个优点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他的车轱辘话何其厉害,要是不理他,他能在旁边不停口地一直念叨,直到你理他为止。”
薛耀的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他看向宋潜,“如果是重光君呢,会怎么样?”
涂山铃看了宋潜一眼,“小孩子别学他,他是,你理他,他不理你,你不理他,他更不理你。”
宋潜:“……”
薛晋:“哈哈哈哈,精辟!”他的遁光从天而降,笑呵呵地团团行礼,“子牧啊,你要找我,说一声就行,我岂会不来,竟跟我开这种玩笑,委实吓了我好大一跳。这么多年,我就得了这么一个臭小子啊,下一次万万不可如此了啊。”
第181章 仔细想想
薛晋瞪了薛耀一眼,“小兔崽子,还不快过来。”
薛耀看了看涂山铃,又看了看宋潜,选择站在了原地。
薛晋一口气就堵在了嗓子眼里,心里发酸,他生他养他,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外人了啊!
涂山铃往前一步,行了礼,“平乐君,今日用非常之法请您过来,实属情非得已,还请勿要见怪。”
薛晋神情一动,凑到了宋潜身边,“子牧你老实说,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可你找错人了啊,你应该找容稀的啊。”
宋潜淡淡瞥了薛晋一眼,薛晋立刻收声。
涂山铃接着道:“这事于旁人而言,不过是个热闹,可于您而言,却是事关名誉的大事,是以我们擅作主张用了此等方法,请您过来。”
薛晋的神色惊疑不定,他张嘴刚想说话,忽而想起什么,一拍脑袋,从袖中拿出个信号弹,朝天放了。
他是真的以为他儿子被人绑架了,要不然不可能回来得这么急。
他小半个时辰前还在汾河流域赈灾呢!
救儿子自然是怎么保险怎么来,他不仅让他的亲卫包围了附近区域,还借来了孙密的亲卫。
他们约定好,只要一刻钟后,他不露面,两方人马就共同发起攻击。
他刚刚发出去的信号弹是绿色的,这代表一切安好,人马可以散了。
他随手丢掉空掉的信号弹。
薛耀一秒钟都没耽误,虎着一张脸走过来,捡起空弹,塞回了袖子里。
薛晋嘴角抽了抽,却还是尬夸,“做得好,无音就是这样的。”
涂山铃听了,非常想打人。
哦,她以前就站在别人身边,专门捡垃圾啊!
宋潜:“不是。”
薛晋和薛耀都愣住了。
薛耀一双眼睛紧盯着宋潜。
宋潜看过去,又郑重强调,“不是。”
薛耀微微一愣之后,牵起他爹的袖子,把空弹塞进了他爹的袖子里。
“……”薛晋心塞到不行,他感觉要是再不把宋潜送走,儿子都要成宋潜的了,“你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儿。哦,你怕是说不出来,还是让旁边这个小姑娘来说吧,哈哈哈哈。”
宋潜:“……”
薛耀再看他爹时,眼神中就充满了谴责。
他在列人城为什么一直一个人行动,可不就是因为偶像不一样么!
同龄的小伙伴,少年郎多崇拜功力卓绝的东泽君,少女多崇拜温文尔雅的静渊君。
只有他崇拜寡言少语的重光君以及陨落了的天乐元君。
他自然就跟其他玩儿不到一块去。
只是因为崇拜的人不同,就不能成为朋友了,更何况他爹还当着他的面嘲讽他的偶像,这简直不能忍!
他大吼道:“您能不能少说两句!”
薛晋摸了摸鼻子,脾气很好地笑了笑。
宋潜缓缓转头,“放肆!”
薛耀一下子哑火了,呼哧呼哧吐着气。
薛晋再次哈哈大笑,这样的儿子真是太可爱了。
宋潜看向薛晋,“无聊。”
一人各打五十大板,父子两个终于安静了。
涂山铃趁机道:“薛槐,把你的玉牌拿出来,给平乐君瞧瞧。”
薛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沉默,他在祠堂里见过薛晋的影像,时间隔得又不长,自然记得。
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他爹。
有了这样的认识,他的视线便一直没有从薛晋的身上离开过,奈何薛晋从来没有注意过他。
听到涂山铃提到他,他赶紧从脖子上取下玉牌,双手递到薛晋面前。
薛晋接过玉牌,十分不以为意地道:“我爱把玩的都是珍品灵器,区区身份玉牌有什么好看的呢,又没有什么特别的。”
涂山铃:“这块非常特别,您试试。”
薛晋:“我试试?又不是我的,我怎么……”
他将灵力灌入了玉牌中,立马便感觉到了他与玉牌之间的关联。
这是他的东西!
他都懵了,“这是我的?哎,我的带在身上啊。”
他说着便从腰间摸出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牌,他把玉牌往宋潜那边递了递,“你瞧瞧。”
宋潜顺手接过玉牌,两相对比,非常肯定地朝涂山铃点了点头。
两块玉牌的玉质、做工、纹理皆一模一样,内里蕴含的薛晋的气息也一模一样,可以说两块玉牌都是真的。
涂山铃:“您的玉牌可丢过?”
薛晋哈了一声,不屑地道:“本尊这么傻么,连身份玉牌都能丢咯!”
连“我”都不用了,直接称尊了,可见他有多么自信了。
可他的这份自信并没有感染到涂山铃和宋潜,他们两个依旧用怀疑地眼神看着他。
薛晋就像是被滚油烫到了似的,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涂山铃呵呵笑,“您可别多心,我们没什么意思,只是事关重大,得多次确认而已。您当真没丢过玉牌?这玉牌可是这位少年的父亲留给他的啊,那么您就是他的父亲了。”
薛晋被口水呛住了,猛烈咳嗽起来,他眼中含泪地看着薛耀,拼命想解释,却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涂山铃伸手帮薛晋拍了拍背,“不用激动,您还有机会慢慢解释。”
薛晋喘匀了气,急忙道:“我想起来了,我确实丢过玉牌的!”他几步走到宋潜身边,抓住了宋潜的胳膊,“那一年,我请你们到我的温泉庄子泡汤泉,我中途离开了一次,就是玉牌丢了,回家补办去了呀。”
宋潜神情微动,显然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
涂山铃却朝宋潜看去,眼中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去泡温泉居然没有带她!
宋潜淡定回视,甚至站得更直了些。
涂山铃懂了,宋潜是故意不叫她的。
她转而道:“你东西丢了,找都不找,直接回家补办?”
薛晋很是一言难尽的样子,“找过的。”
当时,他发现玉牌丢了,便立刻回转汤池寻找,谁知道他竟然那么倒霉,恰好遇到汤池换水,池子里的水都顺着管道流走了,池底什么都没剩下。
他不死心地让人在岸上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才不得不让人打开了污水池。
汤泉的人拿着长柄舀子掏了整整两个时辰,从污水池里掏出了无数头发、耳环、戒指、绸带、钥匙等小东西,却仍是不见他的玉牌。
他相当不信邪,亲自拿过舀子,接着掏。
第182章 怎么可能
薛晋站在污水池边,掏了一个时辰,掏出的东西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却依旧不见他的玉牌的踪影。
他才不得不承认,他的玉牌真的不翼而飞了。
涂山铃追问:“您身边当时都有谁?”
薛晋瞄了宋潜一眼,“除了子牧,谁都在。”
宋潜颔首,“公共汤池。”
呃!
涂山铃惊为天人,“平乐君,您那么有钱,您请同门泡汤就用公共汤池啊?!”
薛耀显然也认为他爹抠,看他爹时,眼神更加嫌弃了。
薛晋老委屈了,“什么啊!你家重光君不就用的私人汤池么!”
涂山铃:“既然已经占用了私人汤池,你们为什么又要去公共汤池?”
她真是不大理得清薛晋的思路了。
钱,花都花了,当然要最大限度享受啦,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嘛。
薛晋拼命挠头,“你现在问我,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当时大家觉得在公共汤池,喝茶、下棋、品酒挺舒服的,就在那里了。”
涂山铃:“是谁最先提议在公共汤池泡汤的,您还记得吗?”
这也就是薛晋了,她能以一个小辈的身份这么提问,要是换成了梁路,她这会儿怕不是已经头顶鬼灯了。
薛晋:“也没谁提,就是看到很多人朝一个方向走,我们跟过去看看,觉得有趣,便留了下来。”
涂山铃转头向宋潜求证。
宋潜颔首。
当时的情况确实如此。
一群人随着大流到了公共汤池外,其他人觉得有趣,决定要留下来,他便独自转身离开,前往私人汤池。
他从小的教养便是如此,没法在一大群不认识的人面前宽衣解带。
涂山铃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道:“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话,您说的这些并不能证明,您的玉牌确实弄丢了。”
薛晋指着涂山铃,“小丫头,你可不能仗着有子牧给你撑腰,就胡说八道啊,我跟你讲,我也是有脾气的,我脾气上来也是会……”他被宋潜瞪了一眼,改口道,“也是不敢打你的。”
薛耀翻着白眼看天,真是不忍直视了。
涂山铃:“您想想啊,您这种情况,难道不可能是自己把玉牌藏了起来,再演了一出好戏,来证明您的玉牌确实丢了吗?当然了,我说的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而已。”
薛晋第一次有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他快被冤枉死了,但他那个傻儿子真的信臭丫头的话啊,默默地又远离了他一些。
他捶胸顿足地道:“玉牌是真的丢了,那孩子也真不是我儿子,阿耀的母亲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涂山铃依旧冷静,“如何证明?”
薛晋锤了锤脑袋,“证明这个还不简单么,谁家都怕血脉被混淆,都有几种检验血脉的方法,你们跟我来,去我大哥那里,一切自会明了。”
涂山铃和宋潜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般而言,家族里检验血脉的灵器并不会很多,通常是宿老掌握着一个,家主掌握着一个。
薛晋有些怕薛昇,如果不逼他,他是不会提出去找薛昇检验血脉的,这才有了涂山铃的步步紧逼。
薛昇被称为人皇,可不是说说而已的,而是真的会管天下人的事情。
他家原本的家臣家将组成了文武百官,而门人则被派往各地,成为一方父母,断案子、修水利、兴农耕……做了很多利民的事情。
薛昇每日要处理海量的事务,这个时辰必然在勤政殿,一找一个准。
薛晋扑到薛昇面前,就跟个受了气、回家告状的小孩子似的。
薛昇面容严肃,看到薛晋就忍不住叹气,“不是跟容稀玩儿去了,怎么忽然回来了?”
薛晋:“我们那是在赈灾!”
薛昇毫不犹豫地拆穿薛晋,“赈灾的是别人,你们只是看着,何曾动过一下手。”
薛晋:“……”
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你哥哥永远是你哥哥”。
宋潜客气行礼,“简斋君。”
宋潜与薛昇地位相当,薛昇不敢托大,当即起身,亦客气回礼,“重光君。”
不等小辈行礼,薛晋又凑了上来,“兄长,你赶紧把验血脉的法器拿出来,我要用。”
薛昇呵斥,“你在外面惹出了什么乱子?”
“……”薛晋,“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我不是!真不是我!那个孩子,你仔细看看,像我吗?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别告诉我,你真觉得他长得像我啊,你什么眼神啊!你赶紧的,把东西拿出来还我清白。”
薛昇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他整个人的气场,就像是三九天突降暴雪,眨眼便千里冰封,一片雪国了。
他的弟弟连他为什么要瞪眼都不知道啊。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为什么总是有人明白不了呢?
校验血脉,关起门来,一家人偷偷进行,不好吗?
薛昇相当的一言难尽,“你给我闭嘴。”
薛晋伸出手指在嘴巴前打了个叉,示意他真的闭嘴了。
薛昇这才离开了勤事殿,不多会儿,便拿着个木匣子回来了,他打开木匣子,露出个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法器,此法器不过一指长、半指高,整体呈怪兽形态,却不是如今存在的某种妖兽灵兽阴兽。
薛昇:“把指腹放到它的口中。”
薛槐忐忑地看着涂山铃。
涂山铃微微颔首。
薛槐吐出口气,才往薛昇面前走,他按照薛昇所言,将指腹放在了法器口中,只感觉指腹好似被针扎了一下,就没有其他感觉了。
薛昇:“可以了。”
薛槐收回手,眼睛紧盯着法器。
不多会儿,法器的嘴角溢出了鲜血,鲜血滑落,在盒子底部聚成一滴。
薛晋的脸色瞬间多云转晴,揽住了薛耀的肩膀。
涂山铃和宋潜不明白这样的情况代表什么,皆看着薛昇。
薛昇也不多话,将自己的手指送入了法器口中,他收回手静等,俄而,法器上发出满足的兽吼声。
而法器的气息好似变强了一丝,那感觉就像是吞掉薛昇的血后,被滋养了一样。
薛昇用净尘咒清理干净法器,才道:“无需多言,结果已在眼前。”
薛槐的身体晃了晃,“怎么可能呢?”
第183章 改变策略
薛晋手下一空,薛耀横移一步,拉住了薛槐的胳膊。
薛晋:“……”
所以……在他儿子心里,如果按照重要程度给所有人排位,顺序应该是这样的:涂山铃、宋潜、薛昇、外人、外人、外人……他爹。
养儿子防老都是骗人的,只有存钱才能防老。
薛耀握着薛槐的手越加用力,“如果你找不到爹了,我爹分你一半。”
生活相对单纯的他,还不能明白薛槐此时的心情。
薛槐其实没感觉多伤心,他只是迷茫了,他一直以为他姓薛,却原来不是的,那他姓什么,他又是谁呢?
涂山铃拍拍薛槐的肩膀,“你是谁?”
薛槐下意识转头,“我不知道。”
涂山铃:“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却再也找不到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这一点不会因为你的名字、你的样貌而改变。”
薛槐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我还想继续找下去。”
薛耀很不能理解,“为什么?”
薛槐的父亲明显不是什么好人,偷了薛晋的玉牌伪装成贵公子,骗小姑娘上当,这种爹不要也罢,找他干嘛?
薛槐:“我要给我自己一个交代,给我阿娘一个交代,我只想知道他是谁,并不想认回他了。”
涂山铃转过身,重重抱了薛槐一下,“有困难可以找我们帮忙。”
薛槐轻轻嗯了一声,干干脆脆地离开了勤事殿,只留给在场的人一个孤单而坚毅的背影。
薛耀急得直跺脚,他刚抬脚,后脖颈就被他爹掐住了,他转头道:“快帮忙想想到底是谁拿了那块玉牌啊,茫茫人海的,你让他上哪儿找人去!”
薛晋的牙又开始疼了,“我当时就没注意过身边有哪些人经过,又时隔二十几年,更不可能想得起来了。你给我收起你多余的好心,老老实实呆着。”
薛槐身世的变化直接影响到了涂山铃的计划,她没机会先查薛晋了,只能继续按照之前的节奏寻找灵尾。
之前宋潜便推测出下一条灵尾可能在基山,那便去看看好了。
她朝宋潜使了个眼色。
宋潜会意,道:“简斋君,退之,潜告辞了。”
薛晋大喇喇地说:“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叫我哥……”
被薛昇瞪了一眼,他硬生生把后半句话“的字就可以了”给吞了下去。
好友间才会相互称字,薛昇和宋潜加上今天,统共才见了三次,称字不合适。
再加上宋潜率先矜持地敬称尊号,这便是无意套近乎的信号,再让人称字,难免给人交浅言深之感。
薛昇不是薛晋那个二愣子,自然会阻止。
宋潜朝薛昇点点头。
两个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薛耀看得啧啧称奇。
这才是大人物应该有的处事方式。
涂山铃团团行礼告辞,才跟在宋潜身后离开了。
薛耀挣了几下,都没挣脱薛晋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偶像离开。
基山在大陆南端,临海,从临溪去基山,几乎要纵贯半个大陆。
磨刀不误砍柴工,涂山铃决定先休整一晚,明日再出发。
涂山铃的好奇心依旧旺盛,看到新奇的东西,就会凑过去看看。
列人城对于她来说,真真是到处都看着新奇。
元界五分后,前面那几年大战不断,到了如今,大战虽然没有了,小战却一直都有,人口数量在最初断崖式锐减后,只是缓慢上升而已,各个大城都没有居住压力,甚至还有不少空置的院子。
列人城就不一样了,列人城很重视人口,鼓励多生优生的同时,还关注普通人的生活,为他们提供了很多便利,吸引了很多外来人口。
渐渐的,城市用地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住的房子变小了,行走的街道变窄了,工作变得难找了,人们的幸福感就慢慢降低了。
这不是薛昇想看到的。
往外扩城暂时是不现实的,一来城墙算是古迹,是列代祖宗留下的东西,不是说拆就能拆的;二来众世家的目光本就大半聚集在薛家、宋家等几个世禄之家的身上,扩城,动静太大,哪怕与别家无关,人家恐怕都有话说。
薛昇便下令列人城垂直发展。
作为表率,薛家主宅最先接受改造,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建筑拔地而起,紧接着便是以点带面,在核心族地外围建起了天街。
涂山铃仰头看着几十层高的建筑顶部,提议:“我们去那儿住吧。”
宋潜:“好。”
这家客栈名唤揽月,是薛家独资开办的,住宿条件堪称业内翘楚。
揽月客栈门口聚集着很多人,带着各式各样的商品,卖力地向游客推销临溪特产。
涂山铃视线一转,定格在了货品中最普通的一样上。
她跑跳着凑了过去,拿起一颗鸡蛋,“鸡蛋哪儿都有,临溪的鸡蛋有什么特别的吗?”
大婶:“不是本地鸡蛋,这是我千里迢迢背过来的。”
涂山铃舔了舔唇,“好吃吗?”
大婶:“这鸡蛋是熟的,你买了尝一个就知道了。”
宋潜主动递上钱。
涂山铃笑着将鸡蛋敲开了,却没忙着剥。
宋潜拿出布兜,递到涂山铃面前,涂山铃才一点一点地将蛋壳丢进去。
大婶就呵呵笑,“小夫妻感情真好哟。”
涂山铃歪头看着宋潜,眼前出现了鞠昇成亲时的画面,如果将鞠昇的脸换成宋潜的,她觉得……也意外的好看呢!
阿潜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宋潜被涂山铃看得不自在,但他却没有反驳大婶的话,这还是他第一次明知对方认知错误,却不解释的。
涂山铃:“哦哟!”
宋潜觅声看来,只见被敲开的鸡蛋里,虽然还有蛋黄,但蛋黄旁边已经有了一只没有睁眼的小鸡。
他的神情立刻变得诡异起来。
涂山铃觉得,她如果敢吃下这颗蛋,宋潜就敢跟她绝交。
实际上,她也当真不敢吃。
大妖都是生而化形的,没有经过茹毛饮血的阶段,同样接受不了过于吊诡的食物。
涂山铃尬笑两声,“这颗蛋一看就很有营养。”
大婶呵呵笑,“是的呀,是的呀。”
涂山铃眼珠一转,看到了一个乞丐,“既然这么有营养,那就给他补补吧,他实在太瘦了些。”
第184章 不合时宜
涂山无音!
宋潜捏了捏眉心,取走了乞丐碗里的鸡蛋。
他眼里写满了指责的话,汇总起来其实就是一个意思,你不吃的东西怎么能给别人吃?
乞丐都被眼前这两个人弄懵了,他不知所措地仰头看着二人。
那颗蛋是给他呢,还是不给呢?
涂山铃朝乞丐微抬下巴,“多久没吃饭了?”
乞丐依旧呆呆的,“昨天晚上吃了个馒头。”
涂山铃:“你有吃的就已经很开心了,并不会介意吃的是什么,对吗?”
乞丐瞄了一眼宋潜手里的鸡蛋,“对啊。”
涂山铃挑眉,得意道:“还不快还给人家。”
宋潜:“……”
他目光深沉地看了乞丐一会儿,才把鸡蛋放回乞丐的碗里。
哪怕他是尊圣,有很多事情,他依旧无法理解。
比如乞丐,好手好脚,随便做点什么活计,至少三餐能够吃饱,何必坐在这里,等待路人偶然的好心。
乞丐:“谢谢,谢谢,嗯,真好吃。”
宋潜:“……”
涂山铃推着宋潜往客栈里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他们有太阳时,躺着晒太阳,下雨时,躲在庙里,不用干活,讨到一个馒头,他们就足够开心了。
“而我们哪怕金山在前,心里也很难产生波动。这么一比较,谁活得更幸福呢?还真是说不清楚的。
“你可以说世上已无可怜人,也可以说世人皆可怜,只是角度不同罢了。”
宋潜偏头朝身后看了眼,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立刻贴墙而站,双手捂脸。
涂山铃拍拍宋潜的肩膀,“别看了,小孩子跟踪咱们多不容易啊,留点面子吧。”
宋潜:“嗯。”
薛耀从指缝中往外看,见宋潜已经进了客栈,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掉在墙上蹭的灰,也举步往客栈走。
偶像就在眼前,不跟着,他哪里甘心。
他爹不让他跟,他就跟大伯求助,说了一堆要奋发向上的话。
薛昇听得非常感动,直说薛耀长大了,连近朱者赤的道理都明白了,自然很支持薛耀继续跟着宋潜,他帮忙摁住了薛晋,让薛耀得以离家。
薛晋气得说不出话来。
薛昇却道:“雏鹰不离家,如何展翅?”
薛晋这才老实了。
列人城的居民对薛耀小公子的观感很是复杂,他们在街面上做生意,基本上都被薛耀怼过,也基本上都被薛耀帮过,要说他们很感激薛耀呢,他们自己都不信,可要说他们讨厌薛耀,那也不可能。
薛耀刚刚离家,随便找了几个商贩打听,便打听到了涂山铃二人的去向,终于在他们二人进客栈之前追上了。
薛耀小公子此时还特别开心,他觉得自己牛坏了,他跟踪重光君,都没被发现呢,一般人都没他厉害。
他开开心心地进了客栈,跑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态度很好地说:“小公子,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这边走。”
薛耀:“……”
宋潜淡然地站在云梯间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云梯,取直入云霄的意思。
云梯间是用阵法驱动,垂直升降的小型空间。
涂山铃现在真想问问薛耀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她让宋潜别去看薛耀,不要揭穿他,宋潜也确实没再看,也没正面揭穿。
可宋潜关心子侄的举动,却从侧面打击了孩子幼小的心灵啊。
而不让宋潜帮薛耀订房付钱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薛耀在也就罢了,知道了,出于对子侄的关心,这件事他是肯定会做的。
因为是一起订的,薛耀的房间就在他们俩房间的对面,涂山铃都不敢想,薛耀上来后,有多么灰头土脸。
伙计:“二十九层到了,二位请注意脚下,小心慢走。”
刚出电梯,二人就听到了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一个人道:“汾河赈灾,静渊君深得人心,好多汾河南岸的人开始举家朝梅州迁移。”
另一个人道:“人多了,肯定有生意可做,我在考虑要不要也搬家到梅州去。”
第一个人接着说:“列人的利益大多被几大家族瓜分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都是牙慧,没有大志向的人留在这里还行,可我还想拼一拼,反正我是要去梅州的。”
涂山铃听得撇嘴,脚步一转,人靠在了墙上。
鞠昇派人攻打临溪是阳谋。
孙密赈灾却是让人不能拒绝的阴谋了。
整个中山地界,西到合阳,东到析城山,北到文水,南到平陆,大大小小数十座城池,全在河津耿氏的管辖范围内。
汾河出了事,用得着孙密去赈灾?
耿家是没有钱了吗?
呵!
小到一个家族,大到一座城池,要发展,靠的还是人。
建设,要人。
耕地,要人。
教育,要人。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人。
而且人多了,出修士的几率才大。
孙密那是在赈灾吗?
他是用仁善这柄软刀子,割耿庭芳的肉啊。
涂山铃轻笑,“静渊君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还真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的。”
说话的两个人同时朝涂山铃看了过来。
一人怒声呵斥涂山铃,“哪里来的无知小儿,竟敢非议尊圣!”
宋潜上前一步挡住涂山铃,“本尊的人岂容尔等置喙!”
霸气!
涂山铃在心里赞了一句。
那两个人上下打量宋潜,看到了宋潜刚刚挂回腰间的鸟首带钩和身份玉牌,腿顿时就软了。
他们结结巴巴的,“重重重重光君!”
宋潜淡淡看着他们。
涂山铃见那两人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便道:“看事情别太表面,长点教训,滚吧。”
那两个人原本站在走廊的窗口抽烟,现在烟也不抽了,转身就跑,生怕涂山铃后悔,再让宋潜收拾他们一顿。
涂山铃:“孙密还真是有一种不合时宜的责任感啊。”
她既说的是汾河赈灾的事情,也说的是当初百家伐宋的事情。
宋潜不置可否,不予点评。
说话间,云梯间又走出一人,正是心灵受到了巨大打击的薛耀。
他蔫蔫地走到宋潜面前,“师叔。”又叫了涂山铃一声,“姐姐。”
他没从薛晋那里学到旁的东西,就学会了想从别人那里学东西首先得嘴甜。
他觉得叫人妹妹,难免有占人便宜的嫌疑,那么称呼涂山铃为姐姐准没错了吧。
然后……他就收到了来自重光君的死亡视线。
薛耀:“……”
第185章 一条明路
人在面对死亡时,通常会出现两种极端情况。
脑子糊住,什么都想不出来,就此等死。
脑子飞速运转,想到破局办法,逃出生天。
薛耀明显属于后者,他愣了少许时间后,立刻改口,“前辈。”
宋潜收回目光,转身朝房间走去。
涂山铃拍了拍薛耀的肩膀,“你既然叫我一声前辈,那我就给你指点一条明路。想学东西,想增长阅历,你就去南野四海城找一个名叫尹玄琛的人,你找到他就可以跟他一起做任务了。”
薛耀希冀地看着涂山铃,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接受任务,内心的兴奋和雀跃压都压抑不住。
他问:“什么任务?”
涂山铃:“重光君给他布置的任务,你快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她一面说,一面往房间走。
薛耀跟着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我就不住了,现在就去四海城。”
涂山铃面带慈祥的微笑,“去吧,去吧。”
这个时辰去租借一只大型飞禽,明天清晨便能抵达四海城。
薛耀片刻都等不得了。
涂山铃回了房间,宋潜递出一张字条。
字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看语气,应该是夏江的手书无疑了。
涂山铃:“他伤养好了?”不等宋潜回答,她又道,“让他以后发这种公文,不要写那么多拍马屁的话,无效信息越少越好。”
一篇手书洋洋洒洒一千多字,有八百字都在问候宋潜、花式表达对宋潜的敬仰之情,最后三百来字,才说的是正事。
卫念慈还被关在牢里,夏家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
杀人者,当抵命。
可法理不外乎人情,上方城的人听说了卫念慈的事情,都觉得狗.男.女该死,纷纷为她求情。
夏家不敢犯众怒当众处刑,就把这事儿暂时压了下来。
然而不处罚又不行,第一个人杀人说他情有可原,第二个人杀人说他其情可悯……要是不处罚,效仿者只会越来越多,他们倒是快意恩仇了,上方城岂不乱了套。
他们实在拿捏不好这个度,故特地修书一封,求重光君指点。
宋潜手指点着桌面,“何解?”
涂山铃本身并不认同卫念慈的做法。
她当年还没有陨落,卫念慈初初受人逼迫时,可以向她求助。
她相信,姚家的人不可能一直盯着卫念慈,尤其在卫念慈嫁给姚思哲后,肯定是有一定自由度的,要求助完全做得到,可卫念慈却没有求助,选择了隐忍,以至于恩怨越积越深、最后爆发。
压抑后的爆发太过猛烈了些,姚家鸡犬不留,做得委实过分了。
罚,肯定得罚。
涂山铃:“就罚她每天早晨去菜市口领十杖,再去慈幼局照顾老人小孩,如何?”
这个惩罚看似轻,却不然。
当人们最初的同情散去后,对卫念慈的评价将变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时才是对她心灵最大的折磨。
这是受罚。
而让卫念慈去慈幼局照顾孤寡老人和孤儿,是让她学会敬畏生命。
这是赎罪。
修士的生命动辄二三百年,如此长的岁月,天天如此。
涂山铃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宋潜:“善。”
两个人待在客栈里享美食,看街景,薛耀却急吼吼地踏上了去往四海城的路,他冒着寒风,顶着星辉,精神却十分亢奋。
当春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时,他终于抵达了四海城。
他向城卫亮明了身份,“我找尹玄琛。”
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子居然成为了重光君唯一的弟子,足以让他成为南野所有人甚至天下人的谈资。
城卫一听到尹玄琛这个名字,便知薛家的小公子找的是谁了。
他虽然没有见过尹玄琛,但脑子里却是有这个概念的。
他道:“请您稍等,我帮您通知他。”
薛耀踢着脚边的石头,踢了两下,身体一僵,忽而摆出板板正正的模样,转瞬他又想到了涂山铃的话,重光君和天乐元君只能选一个,那还是选天乐元君吧,他便又怡然自得地踢起了石头。
城卫:“……”
他们频频看向薛耀,想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被夺舍了,没夺舍干净,两个魂儿在身体里打架。
尹玄琛接到消息时,正在做功课,他的功课多到他眼冒金星。
宋宁音那个小丫头气人归气人,说的话却一针见血。
让他不要伤心,伤心的事情还在后头,果不其然,他现在欲哭无泪,只想哐哐撞大墙。
尹玄琛揉揉酸疼的眼睛,“你说,薛家的小公子找我?可我并不认识薛家的人啊。”
侍者:“看其身份纹饰,当是薛家的核心子弟,重光君与平乐君乃师兄弟,看在平乐君的面子上,公子还是去见见的好。”
宋潜给尹玄琛安排的侍者不仅肩负着照顾尹玄琛饮食起居的责任,还肩负着规劝和监督的责任。
尹玄琛哪里做得不好了,他们应该先规劝,劝不住,就可以向宋潜告状,尹玄琛就等着挨收拾吧。
所以这些人虽是侍者,却也是尹玄琛惹不起的存在。
他乖乖接受建议,“我这就去看看。”
北城门直接连接着宋家的核心族地,没得到宋家人的确认,城卫不敢放薛耀入城,是以薛耀还等在城门旁的茶棚子里。
尹玄琛衣袂翻飞,快步跑了过来,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脸上还带着奶膘的少年。
确实不认识。
薛耀也看到了尹玄琛,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对方比他大,做任务肯定得听对方的了。
尹玄琛的世家礼仪学得一直很好,他距离薛耀三步远时,已经笑容矜持地行礼了,“初次见面,让你久等了,真是抱歉。”
薛耀也客气回礼,“我叫薛耀,很高兴认识你。”
薛耀,可真是久仰大名啊。
尹玄琛最近也在背世家谱系,背得都快吐了,太细的东西他记不住,但薛耀这个名字可是紧跟着平乐君薛晋出现的,是薛晋的独子,他哪里能不知道。
他的态度顿时亲切了很多,他跟薛耀也算是师兄弟了嘛,无需过多确认身份,直接引着人往城里走,“不知师弟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薛耀的脸上绽出个大大的笑容,“我在列人城遇到了重光君,他身边的那位前辈指点我来同你一起做任务。”
尹玄琛:“……”
宋宁音,她是魔鬼吗?!
第186章 基山薄雾
在某些时刻,并不需要呐喊出声,对方也能从表情上听到你内心呐喊的声音。
薛耀一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母亲,是别人嘴里没娘的像根草的孩子,生性比别人敏感些,他几乎立刻便察觉到了尹玄琛的情绪变化。
他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试探着问:“你怎么了?”
尹玄琛心里满满的都是同情,“你确定你的任务跟我的一样?我师尊也认可?”
薛耀回忆当时的情景,重光君已经先一步开门回房了,并没有亲口确认过什么。
不过他觉得就算重光君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不会反驳涂山铃的话。
那两个人相处的模式像平辈又不像,他觉得像是因为重光君平等地听取涂山铃的意见,他觉得不像是因为重光君对涂山铃似乎太宠了点儿,好似当女儿来宠了一样。
且少年人最重脸面,当然是重光君亲口确定的任务更为霸气啦。
他小得意地道:“那当然啦,要不然我怎么会来四海城。”
尹玄琛再看薛耀时,便同情中带上一丝怜悯,“每天完成的功课得青鸟传信给重光君批改,不能偷一点懒。来吧,我给你看看任务。”
薛耀还不知道他将面对的是怎样的任务,此时依旧雀跃着,看小山居当真觉得哪儿哪儿都好,重光君的品味哪儿哪儿都棒。
尹玄琛看着薛耀的背影直摇头。
宋宁音,造孽啊,这么对一个天真的孩子,良心不会痛吗?
尹玄琛:“就是这里了。”
这是宋潜给尹玄琛安排的学习用的兰室,而他起居修炼所用的静室距离此处不远,只绕过一个湖便是。
尹玄琛点了点墙,“呐,这就是我的任务了。”
墙上挂着一张两个巴掌大的纸,用行楷写着一条一条任务,并不密集,看着也不费眼。
薛耀有些失望,“就这点任务啊!”
呃!
尹玄琛惊为天人,他顿时觉得什么锅配什么盖一点没错,宋宁音那个坑货,就应该跟薛耀这种有受虐倾向的少年一起玩耍。
他一言难尽地伸出手,往下一拉,那一张纸瞬间展开,哗啦一声垂到地上,在地上堆成一叠。
原来任务单子太长,尹玄琛觉得不方便看,便将多余的部分叠了起来,夹在了后面,他一拉,可怕的任务单子才显出原形来。
薛耀:“……”
我想回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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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铃坐在宋潜的遁光上晃腿,越往南,春花开得越是灿烂,路过梅州时,她便看到了一片花海。
在这一刻,宋潜莫名觉得,涂山铃就算成为了慈母,也不会对孩子放任自流,是那种能一直保持清醒,不会溺爱孩子的母亲。
涂山铃确实因为提携教育了后辈而开心,可如果让她来说,她多半成不了慈母,顶多成为她阿娘彤鱼璟那样的母亲。
涂山铃刚刚成为道祖亲传弟子时,发生过如下对话。
她高高兴兴回到青丘,跟父母分享好消息,“阿爹,阿娘,我成为道祖的关门弟子啦!”
彤鱼璟笑眯眯的,手很自然地放在了涂山愿的手臂上,身体微微往那边倾,“你瞧你多优秀,阿铃都是随了你,才能成为道祖弟子的。”
“……”涂山铃很不服气,“青丘擅经营,我的数术却一直学不好,那又是怎么回事?”
彤鱼璟板正了脸色,淡淡地看着涂山铃,“那是因为你自己不努力。”
……
两个人各自想着事情,任由斩念带着他们往南行。
为了让涂山铃能够看风景,宋潜并未用极限速度,他们平稳地飞着,两个时辰后,才抵达基山。
深入基山地界一百里,雾气便渐渐转浓。
整个世界都像是笼罩在了浅灰色的雾气里,给人的心里也罩上了一层阴霾。
涂山铃:“比当年更严重了。”
她朝宋潜伸手,“避毒丹。”
宋潜伸手入袖,拿出了个盒子。
过了会儿,涂山铃感觉脖子一凉,低头看去,却见一条项链正正挂在她的脖子上。
项链坠子是钥匙的模样。
钥匙?
涂山铃笑着问:“开哪里的锁?”
宋潜垂眸看着涂山铃。
涂山铃眼睛一亮,“你也埋了宝箱?在哪里?我要去开。”
宋潜一言不发,甚至转回了头。
涂山铃扯扯宋潜的衣摆,“什么都不肯说,让我怎么猜?”
宋潜的手指从脖子上滑过,那里也挂着一条项链,“避毒。”
只是避毒啊!
涂山铃顿时没了兴趣,她顺手就将项链坠子塞进了衣服里。
越往前,雾气越浓,却依旧不到当年的程度,并不如何影响视物,而且飞行高度降低之后,雾气更淡了一些,雾气里的瘴气也百不存一,短时间待在雾气中并不会受到影响,也不会中毒。
距离交漳城尚有十丈,二人便降落在了地上。
这表示他们无意冒犯驻守此地修仙家族。
涂山铃:“祁旸应该回家了吧。当年基山祁氏托庇于鞠昇,二者虽地处一西一南,关系却一直很融洽。只是后来鞠昇叛离清静台,祁家就宣布与鞠昇断绝了关系。祁旸跟慎家闹掰了,祁家不用顾忌鞠昇,应该敢收留她,我们便顺便去看望一下她吧。”
宋潜:“好。”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城门前。
奇怪的是,算是一地主城的交漳,竟然没有城卫守卫,往来行人想进便进,也没人对看起来就是外地人的他们进行盘查。
涂山铃:“祁家出事了?”
宋潜:“未曾听说。”
二人仔细观察往来的行人,他们的神情安然平静,该干什么干什么,也不像是出事了的模样,便不紧不慢地往城里走。
祁家地处城中心,占地面积并不太广,主要是因为祁家人口不丰,他们家男丁甚少,所生的孩子又大多为女儿,女儿终究是需要外嫁的,他们的宅院够用,便一直没有往外扩建。
他们停在高高的牌楼前,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城卫守护了。
牌楼上生了青苔,屋顶上零零星星长着杂草,围墙上有污水留下的斑驳痕迹。
这哪里是还有人住的样子!
宋潜脸色铁青,劈掌推开了祁家大门。
门内的场景更加荒凉,青石板缝里长出的杂草都有一人高了,有些青石板被撑裂或顶歪了,但没有阴气怨气。
祁家的人是自行举家搬迁的!
第187章 确认眼神
依灵山福地而建的城池,是每个修仙世家的根本,从古至今,还没有出现过弃城而走的先例。
就连慎家,九江墟被毁后,也是在原址上重建的。
祁家的作为当真叫人一言难尽。
宋潜:“荒唐!”
涂山铃拍拍宋潜的后背,“别生气,有什么好气的呢?大多数人都是利己的嘛,你想想,是处理这里诡异的雾气代价大,还是举家搬迁的代价大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宋潜袍袖一挥,挥开薄雾,看清了宅邸全貌,宅子里连一根针都没留下,他以此判断出祁家不是匆忙逃走,而是有计划有安排地撤离。
如此一来,祁家就不可能隐藏行踪,他们去了哪里应该不会无人知晓。
离开祁家老宅,宋潜大步往前走,走到一家茶楼外,他想也没想地迈步进去。
他往柜台上放下一锭银子,“打听事。”
掌柜的乐呵呵的,“您问,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宋潜:“本地仙门何往?”
掌柜的为难了,把银子放回柜台,往前推了推,“天上飞的那些人都是高来高去的,我们这种普通人哪里能知道他们的行踪啊,而且他们都已经离开很多年了,具体去了哪里,说不清楚咯。”
宋潜的神情说不上有多失望,情绪稍稍有些波动倒是真的。
涂山铃歪靠在柜台上,“阿潜啊,打听消息的事情,还得我来,你……经验不足啊。”
宋潜做了个请的手势。
涂山铃就背着手,迈着八方步,走出了茶楼。
她稍稍辨别方向,便朝另外一条街走去。
很多年前,她就来过交漳,要说多熟悉,那谈不上,但重要的地方都在哪里,她心里是有数的。
绕过两条街,她停在了两个巨大的石狮子中间。
宋潜抬头看去,就见门楣上挂着的牌匾上书“治安署”三个字。
祁家搬走了,别的官署还存在不存在,涂山铃并不敢确定,但是治安署却是肯定还在的。
一个大城市里,住着数以百万计的人,每天小矛盾大摩擦不断的,没有治安署可不成。
果不其然,治安署还在。
治安署的大门朝两边洞开着,看不到一个人,显得十分冷清。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祁家的人都跑了,要不是被边缘化了的人,谁也不会留在这里。
涂山铃:“走吧,进去问问,祁家的事情还是问祁家的人比较靠谱。”
“三个六,豹子,通杀,哈哈哈哈哈,给钱给钱。”声音极其兴奋。
宋潜蹙起了眉头。
涂山铃在旁边用口型道:“荒唐。”
她的嘴巴还没有闭上,宋潜便已做出了相同的评价,“荒唐!”
祁家门人大白天聚众赌钱,可不就是荒唐么。
涂山铃拉住宋潜,“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问问。”
在这里亮明身份的意义其实并不大,基山如今属梅州孙氏管辖,他们又不是孙家的人,别人表面上当然会客客气气的,但未必会真心帮忙办事。
涂山铃不想跟他们废话,当然得用点非常手段了。
而非常手段……自然不能被宋潜看见。
涂山铃脚步一转,进入班房内,脚一勾,关上了门。
她走到赌桌边,背转身坐在了赌桌上,一只脚顺势踩上了桌面,胳膊伸出架在膝盖上,撑住了脑袋。
祁家门人都愣住了。
什么人啊这是!
一名门人反应了过来,“什么人,竟敢到治安署来撒野?!”
涂山铃举起钱袋子,慢悠悠打开袋口,手掌一翻,里面的银子就哐哐哐掉在了桌上。
她扬手甩掉钱袋子,笑着说:“给你们送钱的人。”
祁家门人的眼中闪过贪婪,他们对视一眼,立刻决定不追究涂山铃擅闯治安署的罪名了。
祁家门人:“赌什么?”
涂山铃:“干脆点,赌大小。不需要庄家,赌大,点数最大的人通吃,赌小,点数最小的人通吃,如何?”
祁家门人看涂山铃的眼神就像在看个傻子,这样的规则无异于把他们所有人联合在了一起,专门宰她一个。
他们完全可以联合起来赢走涂山铃的钱,回头再平分啊。
他们自然没什么好不答应的。
赌局开始,涂山铃先摇骰子。
赌盅刚刚入手,她便感觉有些不对劲,里面的骰子有猫腻。
她微微一笑,“这一局,我们赌小。”
她随便晃了两晃,就把赌盅放在了桌上。
这时,一直晃动的不响才停了下来。
祁家门人:“开。”
涂山铃揭开赌盅,三个骰子叠在一起,最上面只露出了个一点。
祁家门人:“……”
……
宋潜偏过头,看着紧闭的门,听到里面传来鬼哭狼嚎声,初时,声音还很小,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凄惨,期间还夹杂着嘭嘭嘭的不明声响。
治安署这些小人物平常面对的是交漳的普通百姓,横行霸道惯了,基本是输不起的人,他们输了一次尚且能忍,次数多了,脸色就变得难看了,等到涂山铃赢光了他们面前所有的银子,他们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想从他们手里抢银子,得看有没有那么硬的骨头!
根本不用谁来喊个“动手”,他们丢掉骰子,便朝涂山铃扑了过来。
涂山铃放出赤豹,拦住大部分祁家门人,她专注认准一个打,那些嘭嘭嘭的不名声响,便是她“挥舞”祁家门人砸在桌椅板凳上发出来的。
如果不看画面,只听声音的话,只会觉得他们输得太惨了,以至于嗷嗷叫个不停。
被涂山铃重点关照的祁家门人的脑袋已经肿成了个猪头,他一点一点往后挪,伸手颤巍巍指着同伴,涎水从他闭不严实的嘴巴缝里往外淌。
涂山铃笑眯眯的,“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打他们?”
猪头门人疯狂点头。
其他祁家门人:“……”
确认过眼神,那也是我们想打的人。
涂山铃:“我这个人最爱赌钱了,可你们……”她嫌弃地撇嘴,“没一个是我的对手,你们祁家当真是没人了啊。”
祁家门人:“谁说的,我们祁家能人辈出,你只是没见到罢了。”
涂山铃:“说大话谁不会!我进城逛了一圈,只见到了你们,你们祁家,呵,能人辈出……”
一个“呵”字道尽所有,也极尽嘲讽。
祁家门人顿时不干了,“你没找对地方!”
第188章 别来无恙
祁家门人没有被套话的自觉,他们只觉得不能输,不管比什么,在外人面前,绝对不能输。
他们七嘴八舌地嚷嚷出了一个地址。
涂山铃微微一笑,弯腰收起了自己的钱,祁家门人的钱,她一点没要。
她打开门,对上了宋潜的视线,“往东北走。”
基山东北并不是灵山福地,实际上两处灵山福地也不可能离得这么近,说到底还是故土难离。
祁家人不愿意付出太大代价解决雾气的问题,又不愿意彻底放弃基山这一片祖宗基业,这才有了这样不尴不尬的选择。
但选址在那里建交漳新城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便是不会受到毒雾的影响。
基山这一块地界,春夏吹东南风,秋冬吹西北风,不管怎么吹,都不会把基山的毒雾吹到新城去。
离开了基山,继续往东北飞行了一刻钟,一座规模很小的城镇便映入了眼帘。
新城建设的时间到底还短,除了规划布局很合理外,处处透着寒酸。
到底因为生活不大方便,跟随祁家搬迁的普通人比较少,街上的店铺十家有九家关着门没有营业,很是冷清。
新城没有城墙,宋潜直接降落在了小镇之中。
一名藏于角落处的暗哨立刻跳出,戒备地看着两个人,“来者何人?”
宋潜很自然地看了涂山铃一眼。
涂山铃低头拿出了自己的身份玉牌,“我们是南野宋家的人,正在为及冠悟道做准备,想在基山附近游历,特来向贵仙家打声招呼。”
道祖还在时,整个元界都在清静台的掌控之下,竹山弟子外出游历,想去哪里去哪里,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
现在却不一样了,元界五分,各家都有各家的势力范围,越界游历,不跟主人打声招呼,如何都说不过去,万一再闹出点矛盾,就是他们不懂事没教养了。
当然了,如果有自信就算搞事情也不会被逮到,不打招呼别人也拿你没办法。
暗哨看清楚了身份玉牌,点点头,取出支黑黝黝的哨子吹了起来。
哔,哔哔,哔哔,哔。
哨子音调很高,声音传得很远。
不多会儿,远处回来三声哔哔哔,似乎在回复:知道了。
暗哨:“请稍等。”
他说完,便隐回了暗处。
他的藏身之法算是比较高明的,可以改变皮肤和衣服的颜色,使自己与环境融为一体。
可这样的术法在涂山铃和宋潜看来,就跟没施法一样。
他们两人朝那边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看得多了,难免让人察觉他们看破了术法,那岂不是很尴尬,人家暗哨也是要面子的人啊。
涂山铃捏着下巴,打量着店铺,“谁要是在这里开一家店,得亏出一把血泪。”
“那可不一定,在这里开店,可免十年税收。”一个很年轻的声音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涂山铃回头客气行礼,“祁道友。”
观其衣着纹饰,当是祁家人无疑了。
宋家小辈来访,不知来的是谁,地位如何,派祁家小辈接待,也算合情合理。
涂山铃猜,来的这位祁道友在祁家的地位定然不低。
在别家面前露脸的事情,向来不会让不得宠的家族子弟来做。
祁天泽不着痕迹地看了理都不理他的宋潜一眼,却仍是礼数周到地说:“宋道友,这边请,我已命人备下薄酒,道友莫要嫌弃。”
涂山铃笑着寒暄,“祁道友客气了,说起来,我与你家也颇有渊源呢!”
祁天泽哦一声,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涂山铃,“此话何讲?”
涂山铃:“我与你家的姑奶奶祁旸乃是旧识,与其子女慎康和慎宁也颇有渊源。”
祁天泽笑着点头,“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巧了,我姑姑祁旸,表姐慎宁,表哥慎康,此时正好住在家里,你们不若一叙?”
如果说祁天泽是小狐狸,那么涂山铃就是老狐狸了,她怎么可能听不出祁天泽话里的试探?
既然是旧识,用了祁旸套近乎,如果此时说不见,她立马就会被怀疑。
身份没问题,见见朋友而已嘛,谁也不会生气。
这可真是可进可退的一招啊。
况且涂山铃本来就是想来看看祁旸过得好不好的,她当初带信给祁旸,让她赶紧离开即翼,心里还是担心她在路上出意外的。
她听到了祁天泽的提议,欣然答应,“那当然好啦。”
祁天泽的神情丝毫不变,就好像刚才出言试探的人不是他似的,依旧热情地领着涂山铃朝城中心走。
旁边跟随的门人却有机灵的跑去通知祁旸去了。
祁旸身为大归的姑奶奶,待遇自然不如在家做大小姐时好,再加上祁家的家主已经从她的父亲,变成了她的弟弟,她也不好奢求什么了。
如果是父亲,她撒个娇,甚至撒个泼,说住的地方太小了,吃的东西不够精细,是能够的。
但对象换成了弟弟,就不同了,弟弟有自己的家人,他对祁旸太好,是会引起弟媳妇不满的,这是人之常情。
祁旸回来之前就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主动提出带着一双儿女住进最偏远的客院,衣食等份例也比照旁支子弟即可。
祁旸如此行事,倒叫那些绷着劲儿要大干一场的人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门人站在角门外,交代侍者几句。
侍者便转身回到院子里,“旸姑奶奶,南野宋氏来了客人,大公子请您过去一见。”
祁旸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来。
她认识的南野宋氏的人,只有她的恩人。
她丢开手里的针线,“阿宁,阿康,你们快来。”
慎宁和慎康分别从东屋和西屋中跑了出来。
祁旸握住他们两人的手,“走,快跟我去见见恩公。”
慎宁眼眶一红,嗯了一声。
慎康倒是显得平静很多,他年龄虽然小些,但好歹是个男子,做不来随便落泪的事情。
母子三人这便朝宴客厅跑去。
祁天泽刚命人上菜,祁旸三人就闯了进来,看那样子激动得好像有些过头了吧。
他狐疑地看向涂山铃。
涂山铃绕过几案,直接扶住了祁旸,“祁夫人,别来无恙啊。”
一声祁夫人险些让祁旸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了,只有涂山铃给了她这样的体面和尊严。
女子,只有本身特别厉害,或者娘家特别势大,才不用冠以夫家的姓。
第189章 单独聊聊
慎宁抓着涂山铃的胳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涂山铃朝慎宁点点头。
慎宁也朝涂山铃点点头。
千言万语便汇聚在了这对视的一眼中。
不必言谢,言语太轻,表达不出感激的万一。
不必言谢,路见不平,为的不是旁人的感激。
祁天泽扬手将杯中的酒倒入口中。
他早就觉得大姑归家得蹊跷了,如此看来,里面恐怕真有猫腻。
他不是不欢迎祁旸归家,只是他身为祁家如今的少主,下一任的家主,如果已经察觉到家族子弟受了大委屈而无动于衷的话,他真不配做这个掌舵人了。
他觉得他很有必要派人去即翼查查了。
祁旸自然不知道祁天泽的想法,而她也没准备让祁家帮她出头,她的东西她要自己拿回来。
她并没有带着所有人一同离开即翼,庄妍留了下来,一直帮她探听消息。
她在等待合适的出手时机。
而庄妍传回的消息,让她这几天心情大好,连饭都多吃了半碗呢!
慎家的大少爷消失了好几天,眼看着婚期将至,再找不到人,慎家无法交代了。
慎棠便亲自出马找人,人最后确实找到了,虽然昏迷着,但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慎棠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慎棠在竭力压制心中的怒火。
事情到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不过一转眼,慎腾就送给了天下人一个大乐子。
成婚的第三天,慎腾被新娘子打出了房门。
慎家所有人都以为是慎腾外出偷腥被发现了,新娘子却很贴心地没让他们猜测很久,立刻给出了答案。
新娘子指着慎腾的鼻子骂:“你这个丧了良心的王八蛋,竟敢骗婚,真当我家是好欺负的吗?!”
骗婚,还骗的是另外一个世家的千金,这可是极严重的指责啊!
弄不好两家就会从此结仇。
慎家的人一个个退到了远处,低着脑袋,噤若寒蝉。
新娘子带来的侍者气焰更加嚣张,帮着新娘子将慎腾从头到脚数落了个遍,总之将慎腾批得一无是处,活脱脱是一个天残地缺的废物。
这时候,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原来新娘子嫌弃慎腾资质差,登顶无望。
她原本就不想嫁给慎腾。
她嫌弃慎腾修为低,人有些显老了,再加上长得又不算非常好看,她根本想不出嫁给慎腾有什么好处。
可她阿爹告诉她,慎腾的资质得到了改善,将来一定会取得很大的成就。
她信了,这才勉为其难地嫁过来。
可三天了啊,慎腾的修为一点没涨,这就太糟心了。
说一点没涨,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她的修为高出慎腾一大截,只要慎腾有一丁点进步,她都是能察觉的,然而没有。
这个乐子可就大了。
她青鸟传信回家告状,她爹还在劝她,兴许慎腾人懒了点,那三天没修炼也不一定。
她心里其实也有些犯嘀咕,就暂时按捺住了大闹的心思,晚上时,好酒好菜地招待慎腾,又小意温存了一番,只把慎腾哄得飘飘然,喝了个酩酊大醉。
她趁机检验了慎腾的根骨资质、修为以及骨龄,验完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连碰都不想再碰慎腾一下,只觉得这个人恶心透了。
她命人将酒醉中的慎腾打了一顿,然后连夜回了娘家,再然后无论慎家派谁去请她,她都不肯再回慎家。
慎家这两天已经在小范围内沦为了笑柄。
有祁旸在,慎家不可能压得住这个消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再过几天,慎家必然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不管祁旸面对慎家的事情时有多么愤怒,她此时的心态都是平和的。
她还跟涂山铃介绍,“这是咱们基山的特色菜,入口虽然很辣,但越吃越香。基山地处南边,十分潮湿,吃点辣的对身体好。”
涂山铃欣然接受祁旸的推荐,夹了一筷子自己面前红彤彤的菜塞进嘴里。
真刺激!
她是能吃辣的,可吃了这道菜,依然有点想流眼泪。
哇,基山人民的口味真重。
她记得以前来也不这样啊。
她伸手准备盛汤,斜里却伸来一只手,放下一只碗,又缩了回去。
她端起碗就喝。
嗯,汤晾得刚刚好,比温热稍微凉一点,让汤不至于显得腻,又不至于给辣火上浇油。
她转头瞄了宋潜一眼,竖起根大拇指。
宋潜正直地目视前方,可涂山铃知道,他肯定看到了她的动作。
祁旸关心地问:“吃不惯吗?啊,倒是我的不是了,南野好像不怎么能吃辣?”
涂山铃摆摆手表示没事。
她敢打赌,祁家用的辣椒是培育出的新品种,她上辈子活了那么长时间,都没吃过这么厉害的辣椒。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后,祁天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涂山铃二人便交由祁旸母子接待。
祁旸邀请涂山铃二人去她的院子小坐,涂山铃欣然应允,她也准备向祁旸打听点基山的事情。
祁旸的院子不大,三个人住也算够了。
一行人相携进了堂屋。
祁旸侧身吩咐:“阿宁,上茶点。”
慎宁便又退了出去。
涂山铃视线一转,落在了绣绷上,那上面绷着一方正红的布,布上已绣好了半只凤凰,便问:“宁姑娘在备嫁?”
祁旸:“她也大了,再留也不合适了,我便托了弟弟帮她相看了一户人家,那家虽然是后起之秀,但门风也是不差的,我很是放心。”
“哦?”涂山铃,“不知是哪户人家?”
祁旸:“梅州孙氏。”
宋潜动作一顿,抬眼看向祁旸。
祁旸收起了笑容,“孙氏可有不妥?”
涂山铃苦笑摇头,“并非如此!你有所不知,我父亲也是梅州孙氏子弟。”
祁旸这才重新露出笑容,“那可真是缘分啊。”她转头叫慎宁,“阿宁你快来。”
慎宁端着三杯茶大步走了进来。
祁旸一把抓过慎宁的手,“宋姑娘的父亲也是梅州孙氏子弟,你今后如果有什么问题,要多跟宋姑娘交流。”
她并未觉得孙氏子弟的孩子姓宋有什么不对,宋氏的实力本身也很强,且在一定程度上还强过孙氏,让孩子姓宋明显有好处,为什么不呢?
涂山铃主动握住慎宁的手,“我想跟宁姑娘单独聊聊,成吗?”
第190章 此二件事
慎宁缓缓抬起眼皮,视线与涂山铃一触,心中便是一动,顺势便答应了涂山铃的请求。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慎棠鬼迷心窍地把他们姐弟俩当仇人之子对待时,基本保全自己。
如果慎康肯听她的话,避开慎腾的锋芒,或许也不会遭遇那一桩祸事。
她看出来了,涂山铃有话要说,且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话。
她笑着转头,“我们小姐妹说话,就不给你们听了。”一派娇憨模样。
祁旸自然乐得慎宁交朋友,一个人活在世上,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是很可怜的,宋姑娘的身份地位够高,跟慎宁成为朋友后,往来也方便,相信孙家也不会阻止。
她站起了身,“你们年轻人说话,我就不掺和了。”
她随着涂山铃和慎宁出了屋子,去了隔壁。
慎康期待地看向宋潜,他听他阿娘说过,这个人很厉害,带着刚才的小姑娘冲进了慎家防卫森严的壁垒里,还救了人出来,他很想跟这个人交流交流。
然而宋潜并不理他。
祁旸说:年轻人说话,年纪大的人不掺和。
宋潜自问不是年轻人,他也就不掺和了。
慎康:“……”
他默默端起了茶杯,掩饰自己的尴尬。
慎宁拉着涂山铃的手进了她的房间,她关好门,又加了一层隔音禁制,才道:“宋姑娘,你有什么话,只管讲。”
涂山铃的手指从不响上抚过,才道:“我想请你帮忙打听件事。”
慎宁:“与孙家有关?”
涂山铃颔首,“不错。”
慎宁没有露出半点为难之色,她没有半点犹豫,“好。什么事儿?”
涂山铃:“我阿娘宋玹是孙家的弃妇,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被休回宋家。你知道的,宋家和孙家地位相当,如果没有大错,孙家不会做出这么打脸的事情。我就想查明,错是什么错,当真是我阿娘犯下的,还是别人诬陷的。”
慎宁再看涂山铃时,便更觉亲切了。
在她心里,她们又多了一点共同点,相同的遭遇,使得她更愿意跟涂山铃交心。
她当即道:“婚期虽然还有几个月,但我的侍女已经前往孙家布置新房了,而且孙家还要举办畋猎大会和春日花宴,都是机会。”
畋猎大会一年办两场,一场春猎,一场秋猎,两场畋猎猎的对象并不相同。
众所周知,春天是繁衍生息的季节,可有的生物繁殖过多,对人和对其他动物都是一种灾难,春猎便是为控制这些动物的数量而举办的,狩猎对象包括:以人和牛羊等为食的巨型蜘蛛、破坏力大繁殖迅速的老鼠等等,不一而足,并不只是狩猎大型灵兽妖兽。
此种畋猎危险性较大,一般由一个世禄之家主办,众大世家联合协办,且不允许修为低的家族子弟参与,像花家曾经的少主花咏便是陨落在这样的畋猎中。
今年轮到孙家主办,宋渊等众家主才会前往梅州共同商议细节,原则是可以伤,但不可以死,毕竟入场的都是各家的佼佼者,意外陨落一个,他们都会非常心痛,自然要全面保障,在充分锻炼后辈处理各项突发事件的同时,做到及时救援。
正是有了这样的举措,这么多年来,五界才没有发生过大的鼠疫、蝗灾和兽潮。
而秋猎更多的是娱乐性质,猎的是普通动物,连虎豹在这样的畋猎中都算猛兽了,更别说猎的最多的其实还是鹿、獐子、鸡、兔这些动物了。
此种畋猎危险性较小,允许小辈参与练手,大修士们反而甚少出手了,几乎都在场外看热闹。
涂山铃的手指在桌面上连敲几下,问:“是畋猎大会在前,还是春日花宴在前?”
慎宁:“春日花宴在前,日子定在了三月十六,谷雨。而春猎定在了三月廿七,共举行三天,赶在立夏前完成。”
涂山铃一琢磨便明白了这些人的用意。
春猎的时间若是太早,北方某些冬眠的动物还没有出洞,要寻它们的晦气就很麻烦,大修士大家主们也不可能降身份去掏人家的巢穴。
而定在立夏前,这个时间点可就太微妙了,某些孕期短的动物产崽是产崽了,可崽还没长大跑不快,那可是一逮逮一窝啊。
涂山铃:“春日花宴能打听到消息吗?”
宋潜和孙密的关系冷到结冰,宋潜如果突然提出造访梅州,傻子都会怀疑有问题。
涂山铃想混进孙氏查事情,只能趁着畋猎那几天。
畋猎分为南山、西山、北山、东山、中山这五大区域,各大家族抽签决定在哪块区域畋猎,抽到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就算运气好,熟悉地形,畋猎肯定更容易。
但运气好也不大可能连好三天,第二天是会重新抽签的,是以畋猎相对公平。
而且畋猎是积分制,猎一只蝗虫和猎一只巨型蜘蛛所积的分,肯定是不一样的。
每天猎到的东西,都得当天返回主办方所在地记分,过时不候。
这极大的方便涂山铃办事。
慎宁:“我尽量。”
涂山铃知道慎宁人都还没嫁过去,根本没有根基,要查事情也是为难,能够表示尽量查到,她已经很感激了。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条手链,手链并不珍贵,是小姑娘戴着玩儿的那种绳编手链,只是上面缀着几个小小的银铃。
她将手链递到慎宁面前,“如果你遇到了麻烦,就摇响铃铛,自有人会帮你。”
慎宁接过手链,仔细端详着。
她越发感觉涂山铃神秘了,“多谢你了。”
涂山铃笑着说:“是我该多谢你。”
慎宁当着涂山铃的面,将手链戴在了左手手腕上,拉下衣袖盖住,又按了按,硬硬的触感还在,不知为何,她安心了不少。
她放下手,问:“你们二位来此,恐怕不是专程来看我阿娘的吧?如果有事,我们或许能帮得上忙。”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对比在即翼办事和在长右办事的难易程度就可以知道,有当地地头蛇帮忙,可以省多少事了。
涂山铃捡着能说的道:“重光君得知此处有毒患,特地前来解决,只是出手之前,想先找本地仙门了解一下情况。”
第191章 新消息到
慎宁的内心是惊诧的,她看着涂山铃半晌没有说话。
毒雾出现也不是一两天了,梅州孙氏派人来看过,解决不了,也就作罢了,就连祁家也放弃了基山,现在完全跟这里没有半点关系的重光君却说要来解决这个问题……
是还没有发现毒雾有多顽固多难解决,还是为了大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涂山铃推宋潜当挡箭牌已经很顺手了,她面色郑重地点头,“重光君就是这般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人。”
慎宁肃然起敬,“我这就去找大表弟。”
涂山铃拉住慎宁,“重光君为人低调,就算解决了问题,也不希望很多人知道。”
这就是要对身份保密了。
慎宁立刻保证,“你放心,我就说你们因为与我们有旧,愿意前往基山看看情况,需要一个熟悉基山的人做向导,但并不能保证一定能解决问题。”
真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
涂山铃:“嗯,正是如此。”
慎宁不敢耽搁,立刻去找祁天泽了。
涂山铃溜溜达达着回了宴息室。
宋潜和慎康依旧保持着她们离开时的模样,仿佛连动都没动过一样。
涂山铃刚坐下,便道:“子牧,嘿嘿嘿。”
宋潜叹气垂眸,“无需多言。”
他知道了,他又成了挡箭的崽。
涂山铃抱拳,“在下佩服,子牧兄,真是了不起。”
宋潜重新看向涂山铃,眼中写满了“闭嘴”二字。
涂山铃乖乖闭嘴了。
基山对祁家来说很重要,祁天泽一听宋家的人有可能帮忙解决毒雾,他立刻放下的手中的事情,赶了过来。
他直端端跑进宴息室,眼睛在涂山铃和宋潜之间来回转,“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涂山铃抬手示意祁天泽坐下,“不知你是否知道,我家的重光君曾经解决过一次基山的毒瘴?”
慎宁赫然转头,盯了宋潜一眼,她立刻意识到这种行为有些失礼,便又移开了目光。
她之前还在奇怪呢,重光君为什么会来管已然成了三不管地带的基山,原来是因为曾经管过,这就很说得通了,一般而言,这种大人物都有一种骄傲,要么不出手,出手了就得将问题解决彻底。
这件事情慎宁不知道,祁天泽却是知道的,家族志里明明白白记载着呢。
他道:“自然知道。”
涂山铃点头,“这便是了,我们想看看这一次毒雾爆发,是否是因为原先布下的毒瘴封印出了问题,或者是不是之前没有处理干净。”
祁天泽有些失望,他以为他听懂了涂山铃的话外之音。
如果是历史遗留问题,那么宋家就帮忙,如果不是,那就不好意思了,宋家不会管。
然而他听懂的意思,只是涂山铃希望他听懂的意思。
宋家的人莫名其妙地跑来要帮他们解决问题,世上当真有那么多好心吗?
他们现在不怀疑是因为问题还在,可一旦问题解决了,他们搞不好就会回过味儿来。
事情什么时候会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涂山铃当然觉得最好不留破绽了。
祁天泽拿出了一个卷轴,“上面记录着毒雾出现的时间、浓度变化、多长时间致人中毒等多项信息。”
涂山铃取过卷轴打开来,看到第一行眼皮就是一跳。
三年前,冬日的夜晚,基山交漳城突然被大雾笼罩,伸手不见五指,雾中有毒,十分浓郁,祁家修士正准备组织人手解决毒雾,毒雾却很快变得稀薄了,雾中之毒也达不到损害人身体的地步。
次日,祁家修士外出办事,才传回消息,毒雾不是随着空气的流通消失了,而是变淡了而已。
毒雾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圈在基山范围内,并未继续向外扩散,且雾中之毒的浓度也是恒定值,不会再继续降低,也不会忽然增加。
但毒雾并不是完全无害的,他们发现在雾中待久了,灵力运转会变得滞涩,人也会变得暴躁易怒。
祁家尝试过利用结界阻挡雾气,但雾气中的毒似乎对法器、灵符等有侵蚀作用,灵符一天便会失效,而法器稍微坚持得久些,但也顶多坚持一个月。
祁家核心族地哪怕比不上宋家、花家、涂山家这些大家族的大,但也比普通人的宅邸大太多了,那么大的宅邸用法器护佑,必不是一件两件可以办到的,定然是一二十件往上的数量才行的。
按理说祁家也不是拿不出来那么多法器,可当这些法器成了消耗品,一年消耗个三四百件,就算是富甲天下的涂山家心里都会打鼓的,更别说祁家了。
祁家最终放弃基山,也实属不得已之举。
可涂山铃眼皮跳却不是因为问题棘手,而是因为时间太巧了点,神秘人出现帮卫念慈差不多也在那前后,他们推测神秘人是花容,基山的事情是不是也与花容有关呢?
她真想现在就把花容揪出来暴打一顿,好叫他清醒清醒。
祁天泽眼睁睁看着涂山铃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嗓子干涩地说:“我知道问题难办,花费必然不小,你们放心,一应费用自然由我祁家承担。”
嗯?
哦哦哦!
涂山铃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将手里的卷轴推到宋潜面前,“他才是解决问题主力,事情能不能成,主要还是看他。”
祁天泽立马抛开了涂山铃,凑到了宋潜面前。
宋潜的视线从卷轴上移开,满含谴责地看了涂山铃一眼。
下一秒,他的预感成真,祁天泽:“在基山住着不稳当,我在这边准备了房间,你们调查完毕,可以回到这里休息。吃食上,二位可有忌口……”
他的态度异常热情,从衣食住行一直关心到宋潜的婚姻大事,哪怕宋潜不回应,他一张嘴也能叭叭地讲下去。
涂山铃无声地笑了起来,走出宴息室。
天边,一只青鸟一次振翅便朝小院靠近十丈,不过十数息时间,便到了涂山铃面前。
涂山铃伸出手,青鸟便落在了她手上。
暗卫来信。
涂山铃环视一圈,见周围没人,便轻身上了房顶,坐在屋脊上,才取下竹筒,倒出信件。
信上只有一行字:顾怜最后出现在翁源。
第192章 杀声震天
翁源距离青丘很近,在青丘辖下,顾怜会去那里,也在情理之中。
不响一震,涂山铃手里的信化为齑粉。
既然说顾怜最后出现在翁源,那就证明暗卫并未翁源找到顾怜。
顾怜不知所踪。
涂山铃放飞青鸟,落到地上,回视了一眼,祁天泽已经被宋潜的气场冰封了,停止了叭叭。
宋潜:“走。”
祁天泽收了卷轴,跟在了宋潜身后。
世人都羡慕仙门的家主、少主,皆说他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要什么有什么,却不知他们其实也苦,在世禄之家的弟子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
他们得昂得起头,还得弯得下腰,弯不下腰的,迟早会被淘汰掉。
宋潜与涂山铃错身而过时,看了涂山铃一眼,却什么都没有问。
祁天泽加快脚步,在前面带路,他能过来,本就抱着亲自陪同的心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毒雾的方方面面,有他跟随,涂山铃二人有什么疑问,他也可以第一时间解答。
祁家备了车,拉车的不是普通的灵马,而是长相狰狞的犬。
天下生物何其多,涂山铃见过的认识的不少,可不认识的也数量庞大,眼前拉车的犬,她就不认识,可她看得出来,这种犬不惧毒,性情凶恶,如果遇到敌袭,它们立马就能化身战士,与敌人搏斗。
犬与虎豹不同,哪怕再凶恶的犬,只要是被人从小养到大,都会亲近人,听人号令,就如此时,它们的饲养员让它们坐下,它们哪怕心里不愿意,脚不停动着,却还是勉勉强强保持了坐姿。
三人坐到车上,饲养员呼哨一声,拉车的四只猛犬骤然发力,拉着车子便朝前跑去,它们每一次踏地,身上爆发的肌肉线条都流畅至极。
涂山铃:“好犬!”
祁天泽有些得意,“这可是我家花了大力气弄来的,布局三个月,伤亡了几个人,才最终抱了它们来养。”
祁家一早锁定了怀孕的母犬,却一直没有动手,等到母犬分娩的那一刻,他们才突然发动进攻,谁知道母犬护崽心切,不顾虚弱的身体拼死反抗,这才打了那十几个人一个措手不及。
涂山铃并没有对这种行为进行评价,人捕兽,兽吃人,大家都是平等的,只看谁的本事大罢了。
她唯有一次插手了一个家族的捕猎,那是因为他们围捕的那一个品种的鹿在圈养状态下拒绝繁殖。
竹山当年统计梳理过绝大部分物种,有那种鹿的记录。
整个元界一共不足三千头这种鹿了,而那个家族的家主因为认为这种鹿是祥瑞,命人大肆围捕,并圈养起来,他圈养的就超过了两千头。
鹿的寿命很短,顶多十来年,十来年后,这种鹿便会面临濒临灭绝的境况。
涂山铃了解到这一情况后,便申斥了那个家族,并勒令他们立刻放生那些鹿。
天乐元君发话,他们自然得听。
她到今天都还记得,鹿群被放归时的场景,它们似乎都知道是谁给了它们自由,跑出一段距离后,一个个的停在原地,朝她低下了头,好半天后才继续前行,进入森林。
一路无话,再次回到基山时,天都快黑了。
基山的位置本不该黑得这么早,奈何高悬空中的雾气一层一层削弱了阳光,光线稍微暗些,阳光就照不进来了。
祁天泽:“前面便是交漳城了,我们从哪里开始查?”
涂山铃:“天色已晚,先住一晚再说吧。”
祁天泽为难道:“主宅荒废已旧,住起来不舒服,要住最好还是回新城去住。”
涂山铃:“回到新城,我们就没办法观察雾气晚上的变化了。住的问题很好解决,随便找家客栈就行。”
祁天泽:“行吧。”
他很不喜欢住在城里,他是个修士,体内灵力运转滞涩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试想一下,他如果跟人动手,对方没有半点迟疑地出招,而他体内的灵力还在龟速爬动聚集,那是肯定要被打残的节奏啊。
涂山铃凑到祁天泽身边,“莫慌,不是说毒雾至少要十几天才会产生效果么,你要相信自己,十几天,能不能解决毒雾肯定能判断出来了。”
祁天泽:“……”
无语归无语,他还是尽职尽责安排了一家地处繁华街道的客栈,他本来准备给二人安排个单独的小院的,却被二人拒绝了,理由是住得离人群近些,说不定能意外听到点线索。
他暂且信了这个邪,与涂山铃二人一同住进了临街的小房间里。
街上的说话声渐渐消失了,夜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
宋潜照旧不睡,他临窗而坐,面前放着杯清茶,沐着月光,观察着毒雾的变化。
涂山铃倒是睡得香,连身都没有翻一个。
突然喊杀声震天,她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闪身来到窗边,低头往下看。
街上空无一人。
她和宋潜同时跃窗而出,几个起落便已横穿了三条街。
祁天泽慢了一步,他打开窗子,一只手还没来得及穿进袖子里,涂山铃二人已经走远了。
他伸长手,“哎!”
他的叫声注定没有人回应。
涂山铃站在飞檐之上,指着前面,“声音肯定是从这边发出来的,可人呢?一个都不见了。”
这感觉就像是调皮的孩子躲在门后,等着人路过,突然哇地大叫一声,吓了人就跑了。
事情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
宋潜衣袂翻飞,飘落到一滩血迹旁边。
涂山铃紧跟着落在了宋潜身边,“瞧这出血量,就算现在没死,带回家也来不及救治了。”她说完一句,猛地朝周围看去,“你有没有觉得安静得过分了,这儿八成打死人了,竟然没一户人家开窗看看的,哪怕帮忙通知一下治安署也好啊。”
宋潜的视线一一从每一扇窗户上扫过,他摇了摇头,窗户后确实没有藏人。
是没有好奇心,还是冷漠?
涂山铃:“没人来管这闲事,那就我们来管吧,更何况……这恐怕还不是闲事。”
一天之内二度来到治安署,她的感受是不同的,第一次她对祁家门人的咸鱼状态没有太大感觉,这一次却有些反感他们的尸位素餐了。
治安署大门紧闭,一副天下太平,勿扰我等清梦的模样。
第193章 众口一词
整个治安署都沉浸在睡梦中,就连院中的大黄狗听到动静也只是动了动耳朵。
涂山铃朝掌心里呵了口气,搓了搓手,抽出鼓槌,咚咚敲起鼓来。
治安署里的人都不自觉抖了抖身体,脾气差些的扯着嗓子开骂了,“神经病吗,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喊个鬼的冤。”
骂完了,捂着脑袋,翻个身,继续睡。
涂山铃抛着鼓槌玩儿,等了半天,没见人出来,她轻哼一声,加大力气敲鼓。
然而她低估了懒鬼们的惰性。
你狂任你狂,清风拂山岗,他们再加一床被子蒙住脑袋,照样睡得很香。
宋潜:“……”
涂山铃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朝宋潜眨了一下眼睛,“呵,我要是收拾不了他们,我就不配叫涂山铃。”
她,才是赖床的祖宗,太知道该怎么收拾赖床的人了。
她飞檐走壁地进入后院,这里集中住着祁家门人。
她落入院中,先从井里拘了些水,才推门进入第一个房间。
她走到床边,不响自动震动起来,咚咚的鼓声倏然传出,震耳欲聋,配合着鼓声,她两只手还咻咻地往外呲水。
祁家门人撩起被子就跳了起来,借着朦胧的月色一看,“又是你!”
涂山铃愉悦地笑了起来,“是哒,是我。”
祁家门人:“……”
请你去祸害别人好吗?
涂山铃见他完全清醒了,才丢开了他,去往下一间屋子,然后给予了所有人相同的待遇。
所有人:“……”
今天是什么诸事不宜的日子啊!
院子里的灯次第亮了起来,所有祁家门人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不等他们发火,涂山铃抢先道:“我要报案!”
祁家门人胸口一痛,那是心塞的感觉,“报什么案,就不能天亮后再报?”
涂山铃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人命关天!”
祁家门人咽了口唾沫,气势一弱,“受害人在哪里?”
涂山铃:“不知道,但出血量很大,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
祁家门人:“没有尸体,不予立案,你请回吧。”
涂山铃:“有人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们也应该查一查吧。”
祁家门人伸手指了一圈,“我们一共就这么些人,什么都要查,还不累死了。没有苦主,没有尸身,没有凶器,就凭你一张嘴说死人了,让我们去查,你觉得合理吗?”
涂山铃:“打架斗殴你们总该管吧?先前喊杀声震天,你们听不见?”
祁家门人:“不瞒你说,我们还真没听见,我们是被你吵醒的。”
呃!
你厉害。
涂山铃:“不瞒你说,就算你没听见,我让你查,你也必须得查。”
祁家门人气笑了,“你当你是谁?这里可是基山,祁家的地方。”
涂山铃微笑摊手,“行,祁家的人就让祁家自己来处理好了。阿潜,请祁公子过来。”
祁家门人:“……”
你跟祁家的人一起来的,你早说啊,我们一准儿帮你把事儿办了!
祁家门人:“不用请公子过来了,我们立刻去查。”
祁家门人顶着一张晦气脸,大半夜的,打着灯笼到了案发现场。
先前那一滩血已经不见了,地面上只余下未干的水迹。
涂山铃蹲下身闻了闻,空气里残余着霉臭味,是那种淘洗了拖把却没有晾干沤出来的霉臭味。
竟然还有人专门清理现场!
够有组织有纪律的啊!
她和宋潜要不是来得及时,恐怕连那一滩血都看不到。
祁家门人认真盯着涂山铃,眼里写满了渴望,现场什么都没剩下,那么大家都回去睡觉吧。
涂山铃:“需要我来教你们查案?”
祁家门人认命地转身,在涂山铃的死亡视线中,敲响了第一户人家的门。
敲了半天,估计门里的人知道不开门,敲门声不会停了,才勉为其难地打开了门。
祁家门人:“今天晚上你可听到了喊杀声?”
住户:“不曾听到。”
哇!
涂山铃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片刻后,露出了无语的笑容。
那么大的喊杀声,她隔着好几条街都听到了,这些住得近在咫尺的人却说没听见……
基山的人是有多怕惹麻烦,连一点线索都不愿意提供!
祁家门人并不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他们无奈地看了涂山铃一眼,继续敲下一户人家的门。
整条街的人口径出奇一致,皆表示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还有极个别的人家连门都不愿意开,任你将门敲得哐当响,他就当那不是他的门,从头到尾无动于衷。
祁家门人回到涂山铃身边,“瞧,都没有听到喊杀声,肯定是你听错了。”
宋潜的视线移到祁家门人身上,“确有。”
祁家门人为难起来,“就算真的有,眼下也没有一点线索,根本无从查起,也没办法立案,这事儿就算闹到公子面前,我们也是占理的,我们已经尽力了。”
涂山铃真是无力得很,基山上下齐心协力要当一条任宰的咸鱼,她能怎么办?
她带起一阵风,大步离开了现场。
他们俩回到客栈时,祁天泽就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祁天泽:“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情?”
涂山铃双手叉腰,瞪着祁天泽,“你有没有听到喊杀声?”
祁天泽:“当然有啊,要不然我怎么会被吵醒。”
涂山铃又露出了无语的笑,她气咻咻地指着祁天泽,“但基山的人众口一词说,没有听见。你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呵,我也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世道真是变了。
以前谁家的人要是被打死了,要么闹到治安署要求杀人者偿命,要么堵着杀人者的家门要求经济赔偿。
而装作天下太平的,独此一份。
她伸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糟心啊。
祁天泽一副挨了雷劈的模样,“治安署的人太凶了,他们不敢说实话?”
涂山铃深深地看了祁天泽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治安署的问题大着呢,还是等祁天泽自己去发现吧。
在类似的问题上,她是吃过亏的,吃了亏,就得长记性啊。
那会儿她还不是道祖亲传,有一个到竹山游学的姑娘,主动找到她,请她帮忙看看功课做得对不对,她才十二三岁,实诚得很,当真把她觉得不对的地方都标注了出来。
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