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目标锁定
先知的声音变得异常尖利,“你怀疑我?”
她极不耐烦地看了涂山铃一眼,双手控制着轮椅后退,就要关门。
涂山铃快速出脚,卡在门缝里,她看着先知的眼睛,话却问的是夏江,“作为驻守本地的仙门世家,是否有权力将不利安定的人驱逐出城?”
夏江:“这是自然的。”
涂山铃勾唇浅笑,“先知姑娘,可听到了?”
先知脸上如乌云罩顶,如果不是她身体太弱了,打谁都打不过,她怕是都要跳起来挠涂山铃了。
她呼哧呼哧喘气,“欺人太甚!”
涂山铃两辈子加起来,被别人指着鼻子骂“欺人太甚”的次数多了去了,根本不在乎多先知小姑娘一个,她甚至还觉得听到这样的评价有些亲切。
有实力才能欺人太甚嘛!
先知松开抓住门的手,恶狠狠地瞪着涂山铃,“子时那么晚了,我自然在睡觉。”
情绪波动越大,脱口而出的越可能是真话,涂山铃很满意这个效果,“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证明你确实在睡觉。”
先知警惕地问:“你什么意思?”
涂山铃:“如果你洗脱不掉身上的嫌疑,那对不起了,得请你去上方城的牢房一游了。”
先知抬手指着在场的所有人,有气无力地咆哮:“仙门名士真是了不起啊,随便胡诌个破理由,想抓人就抓人!”
涂山铃相当诚恳地点头,“是啊。谁叫我们一出生就达到了你们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呢!”
先知大概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得脸都红了,“出身好,却不成器的,大有人在,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如果跟我一样,你还不如我。”
涂山铃算是看出来了,先知小姑娘对所谓的仙门子弟的感情很是复杂,她既羡慕仙门子弟光环加身,又憎恶仙门子弟永远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一个明明只适合静养的人,却总跟别的小姑娘说些似是而非的预言了。
她无法离开这个院子,就得利用别人的嘴把她的事传播出去,再利用一次又一次预言的实现,塑造出了她先知的形象。
涂山铃似乎突然对自己的指甲感兴趣了,她垂眸反反复复看着,“就算出现了你说的情况,我会不会不如你,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绝对做得比你好。
“如果我知道有人可能会死,绝对不会把这当成增加自己身价的筹码,而是想办法救下她。
“夏道友,这个人交给你了,麻烦你撬开她的嘴巴,问清楚,她都预言过什么事情,这一次的预言又是怎么回事。”
夏江一挥手,两个门人立刻上前按住了先知的肩膀,任她如何挣扎,两人的手都沉稳依旧,不是她能撼动分毫的。
先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是个病人!”
涂山铃:“对这个世界冷漠的人,并不值得被世界温柔以待。生病是你的不幸,却不是你的保护伞,我不会因为你是个病人就对你另眼相看。”
先知的脑子轰的一声响,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这一点点名声,在仙门子弟面前依旧什么都不是。
她收起了她被别人捧出来的骄傲,“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我预言的那个女人的死是怎么回事吗?我告诉你们还不行吗?”
涂山铃挥挥手,夏氏门人立刻退开一步。
先知得了自由,微微弓起了脊背,“那个女人死前的几天,我反反复复地做同一个梦,我总梦到一个女人身穿鲜红的嫁衣站在屋檐上起舞,但她的脚踩滑了,从楼上摔了下去。她的死就是个意外,不是谁杀的,更不关我的事。”
涂山铃:“你曾预言过几个少年郎绑架一个少女,这个预言也是根据梦境给出的?”
先知点了点头。
涂山铃只觉荒谬。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遇到的人或事,或近段时间担心挂心的事,都有可能经过人的大脑加工,形成一段梦境。
可这梦境却是做不得准的,更不能成为一个人为恶的证据。
这个先知当真可恶!
如果尹玄琛几人是普通人,那天说不定就会在周丽娘家人的围攻中死伤。
涂山铃绕着轮椅转圈走,“你仔细回忆回忆,你在梦到周丽娘之前是否见过她,是否见过与她有关的人。”
先知摇头,“我平常顶多打开门,坐在门口,并不会走远。你们说的周丽娘,住在距离巷口更近的地方,我从不过去那边,不可能见过她。”
涂山铃脚步一顿,猛然看向门外。
这条小巷是“丫”字形的,而先知的小院正好处在“丫”的节点上,也就是说,只要周丽娘往这条小巷的深处去过,就必然会被先知看见,哪怕先知并没有注意到,也会在潜意识里留下一个印记。
她快步走到门外,眺望周丽娘小院的三层绣楼,绣楼的窗户绝大部分朝向对面的院子,只有一间房的窗户朝向“丿”这条深巷,而这间房里的东西非常齐全,集中堆在窗边。
如果周丽娘站在那里,伸手就能拿到的她想要的所有东西。
所有的偶然合起来就是必然。
周丽娘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在开窗就能看到的地方。
涂山铃快步跑向绣楼,一路冲上三楼,站在窗边,以周丽娘的视角看这个世界。
有三个院子尽收眼底,院子里的人在踢毽子还是在晒被子,尽皆一览无遗。
涂山铃下楼,迎面遇上宋潜,“走,目标缩小在三户人家范围内了。”
夏江也跟着宋潜跑了上来,他跑得一头雾水,既不知道涂山铃为什么跑上来,现在也不知道涂山铃要跑到哪里去,糟糕的是他还不敢问。
涂山铃停在一个院子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女人的声音,“谁呀?”
涂山铃一把拉过夏江,“尧光夏氏查案。”
夏江:“……”
您这会儿想起我了!
女人:“稍等。”
过不多久,门开了,露出一张柔美非常的脸。
涂山铃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女子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涂山铃:“今天这条巷子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第135章 走来走去
女子的声音如同她的长相一般,温婉得体,“今天一早门外便吵吵嚷嚷的,我自然听到了,但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便去凑这般热闹,不曾出门,委实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讲道理有礼貌的人谁都喜欢,夏江便主动告知了她今晨发生的事情。
女子大吃一惊,捂住了嘴巴,“怎,怎么会发生,如此可怕的事情?!”
夏江宽慰,“不必担心,我夏家必定解决所有问题,不留后患,你们大可继续安心住在这里。”
女子连连点头,“那就好,多谢你们了。”
夏江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他一转头却见涂山铃凉凉地看着他。
夏江:“……”
涂山铃和宋潜双双都很无语。
夏家的人看到漂亮姑娘就降智的毛病恐怕是改不了了,毕竟是老祖宗遗传下来,深入血脉的东西。
涂山铃挤开夏江,问温婉女子:“你可曾见过周丽娘?”
女子陷入了回忆中,眉头渐渐拧紧,脸上的疑惑越来越甚,“周丽娘?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应该不认识这个人。”
涂山铃没从女子的脸上看出破绽,才道:“倒是我的不是了,没说清楚。巷口西侧,那个没有匾额的宅子的主人,便是周丽娘。你可曾见过她?”
女子恍然,“哦,你说她啊,却是见过的。她……”女子为难地道,“可能脑子不大清醒,我时不时看到她身穿嫁衣,在巷子里面走来走去。”
涂山铃:“只是走来走去?”
女子:“是啊。”
这个答案可就太奇妙了。
涂山铃:“她有没有拦过哪个男人的路?”
女子笑着摇头,“我家相公醋劲很大,等闲不让我出门,而且我为了不让他多想,但凡遇到陌生男子,都会低头快速路过,是以并不清楚周丽娘是否拦过别人的路。”
涂山铃回身看向宋潜,宋潜微微摇头。
涂山铃转而对夏家门人道:“例行问话就交给你们了。”
她最关心的问题已经问了,什么姓名、年龄之类的常规信息交给别人来问即可,事后她看笔录会更省时间。
女子的回答和表情堪称天衣无缝,涂山铃却并未就此相信了这个女子的话,她转头就敲开了剩下两户人家的门。
然而结果却大大地出乎涂山铃的意料之外,三户嫌疑人的口供竟然一模一样。
涂山铃仰头看着天上流动的云久久无语。
周丽娘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而且就夏家目前提供的笔录看,周丽娘在这条小巷的存在感极低,根本不参加任何宴请,同时得罪三家人,让他们串供的可能性很小。
难道真是方向错了,嫌疑人并不在这三户人家中?
而且周丽娘身穿嫁衣在小巷里走来走去,这个行为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做得出来的。
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在屋檐上起舞,失足摔死了,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先知的预言再次应验。
涂山铃想问题想得头疼,她用脑袋抵住宋潜的胳膊,“子牧,你怎么看?”
宋潜垂眸看着涂山铃,他知道她的推理陷入了僵局,要不然不会如此正式地唤他的字。
宋潜:“方向没错。”
涂山铃眼睛一亮,“怎么说?”
宋潜:“还记得宋宁音的事吗?”
涂山铃的目光变得悠远深邃,她再次整理思路。
宋宁音为什么会被那么多人欺负?
因为人都有从众心理,特别是没有受过特训的乌合之众,这种特质表现得更加明显。
假设有人故意在那三家人的面前说,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成天在巷子里走来走去,很有可能脑子有问题,一定要躲远点。
他们潜意识里形成了这样的印象,那么刻意关注之下,就会发现周丽娘当真经常出现,而这种“经常”随着记忆变模糊,会被潜意识无限增多。
且由于先入为主的关系,也会认定周丽娘很像个病人。
这就像一个女子如果想要备孕,她开始关注这件事了,走在街上就会忽然发现孕妇随处可见,是一个道理。
其实并不是孕妇的数量增多了,而只是关注与不关注的区别而已。
就算想通了这一点,要揪出这个暗示邻里的人也不容易。
涂山铃:“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宋潜:“等。”
涂山铃仰起脸看着宋潜。
宋潜微微颔首。
涂山铃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户人家,有两户人家的男主人并不在家,或许等到男主人现身了,他们就有突破口了。
夏江听不下去了,赶紧凑到两人跟前找存在感,“不能等啊,那周丽娘今夜必定起尸,肯定凶得很,如果只是追杀凶手还好,可如果心中怨气太大,滥杀无辜发泄,这得死多少人啊!”
涂山铃:“有浣花仙长在,定叫那周丽娘起不了尸!”她回身朝那三户人家指了指,“增派人手,把这三家人给我盯死了,一旦男主人回来了,必须马上来报。”
夏江心中依然忐忑,可对着宋家人质疑宋家人能力的这种没脑子的事情,他还干不出来。
他朝门人打手势,示意照办涂山铃的要求,一转头却见涂山铃二人已经走远了,他赶紧追上去,紧紧缀在后面。
不管如何,他还是亲眼看着才比较踏实。
他心里还有着小小的期盼,万一浣花仙长当真仙力无双呢?
三人进了临时停尸房。
有眼力见儿的夏家门人不用谁吩咐,便将尹玄琛请了过来。
尹玄琛一头雾水地看着宋潜,却听夏江恭敬地道:“案子暂时没有进展,无法在天黑前消除周丽娘的怨气,还请浣花仙长出手镇压,以保今夜平安。”
尹玄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敢打赌,如此可怕的主意肯定是宋宁音出的!
他的天赋只能算一般,又是外姓门人,以前一直处于被放养的状态,要不是被重光君收为了徒弟,他还得不到系统训练,像镇魂这种高级封禁法术,他哪里会啊!
涂山铃团团抱拳,“各位道友,还请移步门外,浣花仙长的镇压术法乃本家不轻易外传的秘术,不便让各位观摩。”
呃!
尹玄琛惊为天人,他现在谁都不服就服宋宁音,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实乃天赋,委实不是吾等凡人学得会的。
第136章 一触即发
夏江心中十分遗憾,却还是带着人退了出去。
涂山铃靠在了门框上,笑盈盈地看着尹玄琛。
尹玄琛扑过去,用受气小媳妇的语气喊:“师尊。”
宋潜淡淡看了徒弟一眼,骈指凌空画符,淡蓝色的符文在空中成形,他一掌拍出,符文便被拍进了周丽娘的灵台里。
符文散发出的光纹蔓延至尸体全身,像一张大网似的,把什么东西罩住了,再收束回了灵台处。
符文一转,变成了九道锁链,锁住了灵台。
尹玄琛看得眼睛发直,只觉师尊的术法不仅厉害,施术的手法还极为养眼。
涂山铃让出大门位置,朝门外道:“夏道友,浣花仙长已施术完毕,可以进来了。”
夏江赫然转身,顾不得礼仪,提着衣摆大步迈进了停尸房里,他径直扑到棺材上,伸手翻周丽娘的眼皮。
他脸对脸跟周丽娘对视了一会儿,忽地松了口气。
封印灵台的术法很高深,施术过程很完美,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周丽娘的魂魄被禁锢其中,就算怨气冲天,也无法起尸作祟了。
夏江偷偷瞄尹玄琛,越看越觉得这个彪形大姑娘真人不露相。
因为对方是宋家的人,他原本就高看了几分,但他现在仍觉得不够,还得再高看几分才行。
他呵呵陪着笑凑了上去,态度堪称谄媚,“浣花仙长受累了,还请这边走,我们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接风宴。”
这个笑容似乎过于油腻了。
尹玄琛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胳膊,本能地往旁边躲了一躲。
夏江却没有因为被嫌弃了而不快,他仍是笑呵呵的。
如果有人现在问他,是找个漂亮媳妇重要,还是找个天赋绝佳的媳妇重要?
他必然回答后者更加重要。
他从浣花仙长身上看到了无限可能。
浣花仙长是长得威武雄壮了点,审美品位是差了点,胃口是好了点,但人家的天赋好啊,儿子肖母,有个这样的娘,必定会有个出色的儿子。
若浣花仙长肯下嫁,他连家主都敢争一争。
想到这里,他继续凑到尹玄琛跟前献殷勤。
尹玄琛继续往旁边躲,实在躲不过了,便率先出了停尸房。
面对尹玄琛明显的排斥,夏江不但不恼,反而脑壳发热地认为尹玄琛矜持可爱,他满含包容地缀在尹玄琛身后,跟着走了。
尹玄琛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是个男人,哪里看不出男人那点小心思,他现在恨不得打死夏江,再自杀。
等夏家的人都出了门,涂山铃才靠着宋潜的肩膀笑得几乎岔气,她揉着自己的肚子说:“夏家的人都是人才啊。你收的徒弟也好,不开心时看到他瞬间开心,开心时看到他就更加开心了。”
宋潜目送徒弟扭扭妮妮的背影,眉眼含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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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中,鸟雀惊起,扑腾着翅膀飞入空中,鸡兔慌忙逃窜,不知掉了多少羽毛。
上千只老鼠浩浩荡荡过境,它们队形整齐,如一柄利剑直指前方,哪怕林子外便是粮仓,也无一只老鼠脱离队伍去偷吃粮食,更没有哪只老鼠停下来磨牙。
整支队伍的纪律诡异的非常严明。
林子尽头是一条河,这条河对人来说不宽,挽起裤脚便能涉水而过,可对于鼠潮来说,却是又宽又急。
一只老鼠忽然人立而起,黑豆子眼骨碌碌乱转,吱吱叫两声,发号施令。
上千只老鼠霎时散去,不多会儿,有的老鼠叼来了树枝,有的老鼠拖来了藤条,它们将树枝藤条绑在一起搭成一条软桥。
头鼠又出声了。
这一次十只老鼠出列,带着英雄的悲壮,扛着软桥的一端冲进了河里,它们齐心带着软桥朝河对岸游,游到半途,有老鼠体力不支了,被河水带着冲向了下游。
其他老鼠却并未停下,仍带着软桥继续往前游。
上了岸,它们抖抖身上的水,便将软桥一端套在了石头之上。
剩下的老鼠才顺着软桥到了河对岸。
头鼠眺望着树林深处,在那里有一座灵山,那便是它们的目标。
没有时间休整,等队伍集齐后,它们再次出发。
灵山上没有灵兽妖兽,甚至连大型野兽都没有,鼠群到来,迅速成了此山霸主,它们驱赶山鸡、野兔易如反掌,遇上野狗,在配合攻击之下,也吓得对方落荒而逃。
很快,整座山便全在它们的掌控之下了。
头鼠从容地越众而出,吱吱吩咐鼠群。
鼠群迅速散开,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严密地封锁了上山的路。
头鼠禹禹向山上而行,它的小脑袋瓜子一直在回忆涂山铃告诉它的路线,然而几十年时光到底改变了些地形地貌,它找路找得并不十分容易。
它停在了半道上,鼻子连动,人立而起,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又似乎在辨明方向,半晌后,它快速朝一个方向疾奔而去。
找到了!
头鼠快速打洞,朝目标挖去,它掘地三尺,却没有发现涂山铃说的那个木匣子。
它以为打得不够深,便继续往下挖,挖了三尺又三尺,仍是不见木匣子。
哪儿去了呢?
它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朝山下跑去。
不管东西被谁拿走了,它都得赶快通知天乐元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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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泽卫屯兵汾河流域,据北岸以待却非卫。
猩红的披风在猎猎罡风中翻飞,肃杀之气直冲霄汉。
当所有人都以为去非君又是虚晃一枪,遥遥以武力威胁东泽君时,却非卫却忽然现身汾河南岸,与天泽卫隔水对峙。
大战一触即发。
耿庭芳得到消息,提着刀来到阵前,找寻了一圈,依旧不见鞠昇的踪影。
耿庭芳摇着头对家臣道:“我还道他长进了,原来他依旧不敢出他的龟壳。”
家臣:“……”
这话也就您敢说了,咱们连附和都不敢附和。
家臣中的不倒翁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凡事都别做绝了。
万一哪一天这两个师兄弟和好了,那些说过去非君坏话的人岂不是很尴尬。
南岸鼓声雷雷,刚刚集结完毕的却非卫忽然发动了攻击。
天泽卫大营中响起进攻的号角,修士齐出,一道道手诀打出,无形的屏障升腾而起,将汾河北岸河津河段严密守护在内。
第137章 看不懂了
无数修士升入空中,十数万柄散发着各色灵光的仙剑,在汾河上空对碰。
河面的平静被打破,河中浪涛翻涌,一浪高过一浪,漫过河岸线,朝南岸的良田淹去。
耿庭芳拔刀出鞘,“杀!”
天泽卫士气高涨,先锋队冲出阵地,取回自己的飞剑,与却非卫近身战斗在了一起。
却非卫长途奔袭,天泽卫以逸待劳,高下立见,第一轮试探攻击结束,却非卫在汾河中留下了无数尸体,退回了南岸。
耿庭芳杵刀而立,目光炯炯地看着南岸,朗声道:“无咎,可敢一战。”
他自然知道鞠昇不在此地,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打击敌方的士气。
没有去非君的却非卫,还算什么却非卫!
天泽卫高举着剑同吼:“可敢一战,可敢一战,可敢一战!”
却非卫士气低迷,缩在营地里。
他们忽然意识到,今日的却非卫已经不是过去的却非卫了。
十八年前,他们能与竹山第一卫——天音卫正面对敌,最后一战,更是全歼天音卫主力,蹉跎十八年,时至今日,他们竟差一点连天泽卫的第一波攻击都没挡住。
耿庭芳却并不准备放过他们,“鞠老三,看在你是我师弟的份上,你站到阵前鞠躬道歉,并发誓不再做任何对无音不利的事情,我便放你的却非卫一马,如何?”
却非卫主将高举长剑,“却非不可辱,诸位可愿随我死战到底?”
旁人不知道,他们的心里却清楚得很,去非君并未来此,他们无帅。
这可能是他们今生的最后一战,这可能是他们输得最惨烈的一战,但就算是输,也要输得壮烈。
却非卫长啸回应:“死战到底,死战到底,死战到底!”
耿庭芳足踢刀尖,当一声,长刀划出一道弧度,直指天空,“杀!”
他率先冲了出去,长刀横劈,刀气席卷向河面,河中顿时炸起滔天巨浪。
九重巨浪,一重叠一重,滚向了南岸。
泛白的浪花冲击在人身上,如一丈厚的钢板狠狠地拍击着人的身体。
却非卫被打散开来,天泽卫强势插.入其中,让却非卫首尾、左右皆不能相互照应。
天泽卫优势虽大,却非卫却抱了必死的决心,个个用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打法,双方的伤亡渐渐增大。
“住手,都给我住手。”孙密带着一群人从天而降,他主动接过了耿庭芳的招,“大师兄,水淹了南岸,连下游都遭了灾,快住手吧。”
耿庭芳横眉立目,“又是你!”
孙密极为无奈地叹气,“是我。”
薛晋怕这二人打起来,赶紧拉住耿庭芳的胳膊,“大师兄,你大人大量,就别跟我们这几个小的置气了。你看啊,南岸的田多好啊,拿来种粮食、蔬菜、水果,它不好吃吗?干嘛要淹掉它……”
耿庭芳哼了声,甩开薛晋的手。
薛晋嘿嘿嘿地笑得没心没肺,“这就对了嘛,师兄弟间有什么矛盾不能坐下来聊,聊开了就好了嘛。”
同来的众家主七嘴八舌的附和。
耿庭芳看了薛晋一眼,又看了孙密一眼,剩下的家主他连看都懒得看,直接转身飞回了北岸。
薛晋摸摸鼻子,凑到了孙密身边,小声嘀咕,“你是不是得罪大师兄了?我感觉他不是很待见你,连带着连我都不待见了。”
孙密苦笑着摇头,“不过是意见相左罢了,谈不上得罪。”
薛晋翻着白眼看天,“你居然还跟大师兄交流意见,哎,傻孩子,我就没见过你这种上赶着找骂的人。”
孙密示意薛晋待会儿再说,他朝同来的家主们团团抱拳,“这次的事情因我竹山弟子而起,各位肯出力帮忙,我已是感激不尽,必不能再让各位出钱,救灾的一应费用由我承担,还请各位不要有所顾虑,米粮棉被需得准备周全。”
众家主齐齐夸赞孙密宅心仁厚,不愧是静渊君。
孙密听完只是谦虚地笑笑,便领着门人救灾去了。
耿庭芳回到北岸阵营,第一时间便让门人去打探灾情,不多会儿,便有人来报。
耿庭芳十分不满意,“你们怎么打探的消息,怎会如此之快?”
门人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抱拳行礼,“打探消息的同僚还在路上,只是南岸那边……梅州孙氏的人已经开始赈灾了,还……还……。”
耿庭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吞吞吐吐的,可还有一点我河津男儿的气概!”
门人低下了头,“梅州孙氏挂了我耿氏的族徽,打的是联合赈灾的旗号。”
耿庭芳又一巴掌拍向了桌子,桌子在轰响中碎成了几块,“尽做些蝇营狗苟的事!用这种欺骗手段得来的好名声,不要也罢。你们都给我记住,无论功过,我河津男儿做过的事当认,没做过的绝不认。你去告诉他们,我耿氏的族徽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
门人低着头退了出去。
耿庭芳大马金刀地坐了一会儿,才叫来家臣安排赈灾事宜和灾后抚恤。
该他担的责任,他不会推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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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疾飞进窗口,三只鸟足在木桌上踩得咔咔作响。
宋潜垂首取下竹筒,顺口解释:“大兄来信。”
涂山铃歪在桌边,拿着毛笔在纸上画圈圈,除了她自己,谁也看不懂她的圈圈代表的是什么东西。
宋潜读完信,顺手在烛火上点了,“志洁和鞠昇开战了。”
涂山铃立刻坐正,神情极严肃地看着宋潜,一叠连声地问:“谁赢了?伤亡如何?造成了多大损失?”
宋潜清理干净桌上的灰烬,“志洁略占上风,伤亡不知,汾河南岸被淹,大兄正赶往河津。”
宋渊等世禄之家的家主皆留在梅州讨论今年举办畋猎的细则,薛晋却忽然来访,之后孙密便随之离开了。
他们那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半个时辰前,宋渊才得到消息,知道出了这等大事。
他动身去赈灾前,特地给宋潜青鸟传讯。
他很清楚,竹山那几尊大神闹起来,他这个家主是不够看的,还是得阿潜出面。
涂山铃丢开笔,“鞠昇疯了不成,千里奔袭,连休整都不休整,直接开战,他是带着却非卫去送死的吗?”
宋潜:“鞠昇并未露面。”
“哈!”涂山铃惊呆了,“两军对垒,他丢一把剑出来,却不给这把剑配掌剑的人,我真是看不懂他了。”
宋潜也看不懂。
夏江跑了进来,看到二人面色凝重,知道来得有些不是时候,但有的话该说的,他还是要说的,“有一家的男主人回来了。”
第138章 又一个梦
两人随着夏江往外走,很快被领到了一个被严密看管起来的小院。
小院距离周丽娘的院子并不远。
涂山铃和宋潜进了临时审讯室,在并排放着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对面椅子上捆着的就是刚刚回返的某户的男主人了。
涂山铃:“这是做什么?”
夏江郁闷地摸了摸鼻子,“这个人一看见我们就跑,捆着他,也实属无奈之举。”
涂山铃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我们找你只是为了了解点情况,并不是要对你不利,你跑什么?”
男人的眼珠快速左右闪动着,分外心虚紧张。
涂山铃身体微微前倾,“看来我们运气很好,抓到条大鱼。”
男人吃惊地看着涂山铃,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不,不是我,我没有。我只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怕惹上麻烦……我当时就是一时嘴快,并不是成心的!”
涂山铃与宋潜对视一眼,追问:“你说了什么?你有没有责任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们自会判断。”
男人紧紧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道:“那个女人经常在我家门前走来走去的,我平时就够烦她的了。那天我又刚刚被辞退,心气不顺喝了点酒,恰好她又撞了我一下,我们就吵了起来。
“吵的内容我忘得差不多了,就记得最后她说,要是没了他,她会活不下去,我当时就说,你活不下去就去死啊。
“我这两天一直做恶梦,梦到她从楼上跳下去,脸着地,死得好惨。我真不知道梦会成真,要不然我肯定会早点通知你们。”
又是梦。
只不过这个梦的细节跟先知的梦有所区别。
先知的梦里,周丽娘是失足掉落。
这个男人的梦里,周丽娘是主动跳下。
事情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涂山铃:“你知道住在这条巷子里的先知吗?”
男人迟疑地点了点头,“先知很灵验的,谁家丢了东西去问她,她睡一觉便能说出东西在哪里。”
涂山铃似笑非笑,“那你知道不知道,你嘴里的先知跟你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梦。”
男人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感觉眼前的姑娘马上就会说出令他心惊肉跳的话了。
果然,下一秒,涂山铃就道:“两个人做同样的梦,怎么听怎么不可思议,但如果是两个人合谋杀害了周丽娘,再串供,这就很说得通了。”
男人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奈何椅子被夏江施法固定在了地上,而捆缚他的绳子也不是一般的绳子,就注定了他的挣扎是徒劳的。
男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跟她无冤无仇的,也就是吵了几句嘴,哪至于要她死!”
涂山铃摊手,“世上因为吵两句嘴,就拔刀砍死对方的事情,并不鲜见,你的理由说服不了我。”
男人激动得两只眼睛泛红,逐渐被绝望的气息淹没。
涂山铃:“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了。你只要交代清楚你见过周丽娘几次,每一次是在什么情况下见的,都说了哪些话。我们查明了事情真相,自然会放你离开。”
男人抬头看着涂山铃,最终点了点头。
原来周丽娘是一个多月前忽然出现在这条巷子里的。
他每天早上出工,每天下午下工,都能见到周丽娘。
周丽娘并不与人交流,话也很少,他只听到过周丽娘的自言自语,她嘴里嘀咕的是:今天天气真好,吃牛腩应该不错。
涂山铃打断男人的话,“周丽娘嘀咕时,只有你在场?”
男人摇头,“不是,我家隔壁那一对小夫妻也刚好从外面回来。”
涂山铃点点头,露出微笑,“继续。”
男人拧紧眉头,“开始时,那个女人还没疯得那么厉害,没有穿嫁衣,不过倒是一直打扮得非常漂亮。哦,对了,有一次她摔倒了,扶她的人都看呆了。”
涂山铃:“谁扶过她?”
男人:“隔壁邻居,那个男主人,大概是那个女人的行为太过大胆,那个男人很快回过了神,松开了她,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涂山铃:“大胆?如何说?”
男人:“唉哟,那个女人不是个正派人,人家扶她,她还往人身上贴,手也不老实,往人衣襟里面伸。”
涂山铃可以肯定那个被骚扰的人就是周丽娘倾慕的对象。
那么那个男人和周丽娘的事情,他妻子知道不知道?
涂山铃:“你说的邻居可是妻子长得温婉可人的那户?”
男人连连点头,“正是。”
涂山铃起身,“想回家吗?”
男人都做好了被关押几天的准备,忽闻这样的问话,稍稍愣了愣,才激动地答:“当然想。”
涂山铃:“那就管好你的嘴巴,今天你没有见过我,我也没有问过你话。你回家晚了,只是因为你有事耽误了。”她笑得眉眼弯弯,“我最讨厌做灭口的事情了,别让我做我讨厌做的事情呀。”
男人瑟瑟发抖,连出声保证绝对会守口如瓶都做不到。
夏江:“就这么放他离开没问题?”
涂山铃指尖转着不响,“你让人偷偷把他带到了这里,不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吗,可如果他今天不回去,岂不是很奇怪?”
夏江一琢磨,深觉涂山铃说得很对,便叫来了几个门人,又把那个可怜的男人带下去耳提面命了一番,才放其离开。
夏江:“我们要去见那个女人吗?”
涂山铃颔首,“见见也好。”
涂山铃和宋潜跟在夏江后面,顺着小巷再次来到温婉女子家门前。
夏江抬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应话声,“谁?”声音中透着些许紧张。
天已经黑透了,男主人不在家,家里只有一个女人,害怕是正常的。
涂山铃:“再次冒昧来访,实在是打扰了。”
院中静默了一会儿,才传来脚步声。
女子开了门,不明所以地看着三人,“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涂山铃开口就丢出个重磅炸弹,“你知道你丈夫和周丽娘的关系吗?”
女子受到的打击似乎过大,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涂山铃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表情空茫地看着前方。
过了半晌,她才试探着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涂山铃点头,“没错,你理解得很对。”
女子倒抽一口凉气,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竟然晕了过去!
第139章 另一张脸
夏江家学渊源,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他目含谴责地看着涂山铃。
怎么能这么跟小姐姐说话呢?
怎么能把小姐姐气晕了呢?
太不应该了!
涂山铃转过身背对着夏江,挑眉看着宋潜。
宋潜点头。
涂山铃竖起大拇指,这就对了,她先前画的那么多圈圈,终于有个圈圈可以闭合了。
夏江气得连连摇头。
他弯腰抱起了小妇人,大步朝屋子走去。
不多会儿,他大步走了出来,杵在涂山铃面前,“就算你是宗家的人,有的话我还是要说。”
涂山铃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吧。”
夏江:“你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弱女子!”
涂山铃轻笑出声,“我又不是男人,我这么对她,有什么问题?”
夏江被噎得瞪大了眼睛。
是啊,谁规定弱女子要怜香惜玉弱女子了?
他吭吭哧哧的,“那那……这……”
涂山铃背着手,侧着身体,绕过夏江,进了院子。
她头也不回地说:“而且……难不成你到现在还认为周丽娘的死跟里面那位没有关系?”
夏江戳了戳自己的脑袋,震惊地看着宋潜,“什么时候有过关系吗?”
宋潜看了夏江一眼,眼神道尽了所有。
夏江:“我怎么不知道!”
涂山铃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夏江,“假如你是个女人,你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还明显不肯断掉联系,而你并不准备让位,你会怎么办?”
夏江:“求丈夫不要离开。”
涂山铃:“万一求了也没有用呢,你会怎么想?”
夏江被带入了角色中,蹙着眉头说:“要是没有那个女人就好了,那家就还是家。”
涂山铃打了个响指,“不错!但是这个人已经存在了,呵呵,那也没关系,干掉就好了啊。”
夏江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么可怕!”他旋即又摇摇头,“不对,她根本不知道她丈夫跟周丽娘的事情啊!”
涂山铃超级想戳戳夏江的脑袋,“你仔细回忆回忆她的表现。”
夏江回头看着院门,“好像……没什么破绽啊。”
涂山铃冲着宋潜叹气摇头,“你光顾着看人家的脸了,自然注意不到别的。你得看她的手,她的眼睛!在我提到她丈夫和周丽娘的关系时,她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而她的指尖更是紧紧掐着袖口。
“她明显在紧张,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有关系,她为什么要紧张?去把她叫醒,这个答案需要她亲口告诉我们。”
夏江的嘴巴越张越大,简直不可置信!
说他只看人的脸,他绝不承认,他明明也有仔细注意小妇人的表情变化。
但他没看到那么多东西,也没能做出准确判断,也是事实,狡辩不得。
难道宗家当真比他们这些附属家族强这么多吗?
随便出来个人,不仅功力远超他们,就连观察力也秒杀他们,这个认知真的让他很受伤。
涂山铃招招手,“学着点。”
夏江立即满血复活,冲在了前面,大步跨进了屋子,“你醒了啊!”
小妇人脸色铁青地坐在床上,原本温婉的面容因沾染了冷厉而显得有些狰狞。
涂山铃手里转着不响,笑嘻嘻地说:“她什么时候晕过呀!”
夏江:“……”
“嘿,嘿。”涂山铃推了夏江一下,“别愣着,把她的资料给我。”
夏江低头在储物袋里翻找了好一阵,才找出了一个档案袋递给涂山铃。
涂山铃打开袋子,抽出资料,“卫念慈。”
她读完名字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大概时隔久远,又不是她多熟悉的人,她愣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人有相似,名字有相同,都很正常,她并不纠结。
她继续道:“是个修士啊,怎么会跟普通人住在一起?”
卫念慈拉起衣袖,露出紧紧箍在手腕上的锁灵环。
涂山铃的目光凝在了锁灵环上,她觉得她有必要重新评估卫念慈和其丈夫的关系了。
她指着锁灵环,“这个……”
卫念慈的声音里似乎透着冰渣,“没错,就是我丈夫亲手给我戴上的。”
呃!
夏江自动带入角色,凑到涂山铃身边,“如果我是她,我要杀的就不是周丽娘,而是她丈夫了。”
共情是每个修士必学的技能,他以前并不怎么会,但刚才被涂山铃一点拨,他觉得他似乎摸到了一点门道,运用得似乎也得心应手起来。
涂山铃:“……”
宋潜:“……”
卫念慈凉凉地看着夏江。
夏江心头狂跳,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卫念慈:“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你们肯定觉得是我争风吃醋设计杀害了周丽娘。可我为什么要杀她啊?那个男人去了她那儿,不回家才好呢!”
涂山铃挠挠头,“冒昧问一句,你们成亲多久了?”
厌恶的表情从卫念慈脸上一闪而过,“四十年。”
涂山铃掐指一算,卫念慈大概是在天元229或者230年成亲的。
那会儿天下太平,很多新生儿降生,可卫念慈为什么没有孩子呢?
涂山铃:“你不喜欢孩子?”
卫念慈竟忽然恶心地干呕起来。
涂山铃:“你和你丈夫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很恶劣?”
卫念慈勉强压下了恶心感,“我应该没有必要回答与案情无关的问题。抱歉,我家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出去。”
涂山铃耸耸肩,一言不发地走了。
离开了小院子,夏江迫不及待地问:“卫念慈应该没问题了吧?”竟是一副想回去怜香惜玉的模样。
涂山铃在心里啧啧两声,“恰恰相反,我更加确定她跟周丽娘的死脱不开关系了。”
夏江:“如何说?”
涂山铃:“你家的男人纳那么多小妾,只是因为贪花吗?”
夏江把手放在脸面前扇扇,“诶!当然不是!通常形容天才不都是万中无一么,一万个里面没有一个,我们生两万个总该有了吧。”
涂山铃竖起了大拇指。
很好,这个逻辑很强大。
她接着说:“家族传承最重视的其实还是下一代,如果恨一个人恨到了极点,那必然希望他断子绝孙。而周丽娘恰恰珠胎暗结了,她要为那个男人孕育子嗣了,自然就活不得了。”
夏江:“可这些都是推测!”
涂山铃:“查案子不就是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吗?你现在去调动夏家在长右的所有人手,搜捕卫念慈的丈夫。”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姚思哲。”
第140章 令符丢了
姚思哲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夏家的门人在上方城内掘地三尺也没能将此人找出来。
涂山铃二人一边等着夏江的回复,一边继续查动物异常的原因,可等了三天,也没太大收获,反而等来了一群老鼠。
宋潜结束打坐,一睁眼看到自己被一群老鼠包围了,神情别提有多精彩了。
他侧身去推涂山铃,涂山铃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来上方城的路上,他们二人打了个赌,先到上方城者为胜,输者为胜者守夜,在宋潜极其精妙的控制下,稍晚涂山铃一步入城,自然输了。
这几天他都在脚踏上打坐,为涂山铃守夜。
地面上的,窗台上的,房梁上的,老鼠们皆微微仰着脑袋,小眼睛特别聚光地看着宋潜。
宋潜紧紧盯着老鼠,见有不老实的老鼠想往前一步,他拇指一拨,斩念出鞘三寸,寒光笼罩向那只老鼠。
老鼠吓得吱一声,躲到了队伍末尾。
宋潜能够让老鼠共处一室,与他呼吸一片天地的空气已是极限,想靠近他三尺之内,那是万万不能的。
以他的武力值并不害怕老鼠,他只是不想碰到它们而已,谁也不知道这些老鼠是从垃圾堆里,还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
他抬眼看向漏刻,水滴漏出几滴,时间到了辰初。
他侧身,摊开手掌,寒气在他指尖流动,一朵冰花在他指尖凝结成形,他心念一动,冰花便轻飘飘飞出,正正落在涂山铃眉心。
涂山铃捂着眉心,弹身坐起,“冷冷冷冷冷冷!”
她反手一掌拍向宋潜。
宋潜早知她的脾气,一直防备着,炽热如火的灵力迎面打来,他轻飘飘地接了下来。
涂山铃起床气上头,控诉:“天都没怎么亮,你叫我起来干什么!”
宋潜声音沉稳如旧,“已到辰时。”
涂山铃并不信,猛然转头去看,果见漏刻显示刚到辰初不久。
她磨着牙看着宋潜。
阿潜真是学坏了!
是,她是说过辰时起。
但卯末和辰初对于她来说是一样的!
卯时和辰时是首尾相连的啊!
宋潜起身整理衣服,垂眸看着涂山铃,“如何?”
不如何!
涂山铃撩开被子起床,对自己使了个净尘咒,长长吐出口气,告诉自己,自己说过的话,流着泪也得认账。
忍了。
涂山铃转而看向老鼠,“东西可带来了?”
头鼠哧溜蹿了出来,冲着涂山铃一通吱吱吱地叫唤。
涂山铃的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宋潜侧目。
涂山铃:“我的备用令符丢了。”
她这个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办事情却非常妥当,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备了双份,就为了以防万一,她丢了一份,还能启用另外一份。
她的主令符在她战死秣陵时就丢了。
而主令符也因为她的陨落失效了。
备用令符却不一样,备用令符的符文虽与主令符一样,却左右颠倒,若有人持此令符出现,却不会被她留下来的人当成敌人,而会被看成她留下来的后手。
宋潜:“除你外,可有人知埋藏地点?”
涂山铃缓缓抬头,她声音极轻极缓地吐出两个字,“顾怜。”
宋潜:“是她?”
涂山铃:“我不知道。如果是她,仙门为何没一点她的消息,如果不是,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养大的孩子,她自然会担心,相比起丢了令符,她更在意的是顾怜有没有因为令符受到伤害。
宋潜观涂山铃神情,便知她心中所想,不由得叹了口气。
就算是猫儿狗儿养久了,尚且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天天跟在身后脆生生喊“阿铃姐姐”的小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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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鬼之战,涂山铃率孤军深入敌后,独取邪境阴物首级十余个,令数万凶尸凶鬼闻风丧胆,一时间名声大噪。
战事后期,敌军只要一见到亮银色的反光,便迅速溃逃,生怕是杀神涂山铃来袭。
北地人民皆流传着一句话:天音卫过处,无乱不可平。
战事尚未结束,涂山铃天乐元君的名声便被人叫了出来,且越传越广,百姓若知道路过的是天音卫,必定夹道欢迎,高呼“天乐元君”。
道祖知道后,还玩笑似的叫过涂山铃一句天乐元君。
涂山铃脸皮厚得很,当即顺杆爬,青鸟传讯给道祖,感谢师尊赐尊号。
至此她便成为了实至名归的天乐元君,也成为了师兄弟中第一个获得了尊号的人。
道祖接到信,一面感慨孩子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一面欣慰在他面前涂山铃还是那个爱撒娇的涂山铃。
他传令竹山以最高规格给功臣们接风洗尘。
涂山铃距离竹山尚有十里时,道祖便已经带着留守竹山的所有人下了山,等在了山门前。
顾怜被天音卫带着骑马,一直都知道天音卫很厉害,涂山铃很受人尊敬,可直到到了竹山脚下,她才真切地体会到涂山铃的地位有多高。
震撼!
确实只能用震撼来形容。
远远看到道祖,天音卫便齐刷刷下了马,顾怜自然也被抱下了马。
涂山铃遥遥朝道祖拱手揖礼,“涂山铃恭请师尊圣安。”
天音卫铿锵跪地,还按倒了发呆的顾怜,“恭请道祖圣安。”
道祖微微抬手。
涂山铃站直身体。
道祖身后站着的人齐齐跪下,自行前来迎接的民众也先后跪下,“恭迎天乐元君。”
涂山铃站得笔直,微微仰着脑袋,阳光照在她身上如同照在一柄出鞘的利剑身上。
她威严地道:“免礼。”
所有人才齐齐起身。
涂山铃笑眯眯地朝道祖跑去。
道祖无奈地道:“成何体统。”虽是训斥,眼中却满是笑意。
涂山铃并不怕被罚,她挽住道祖的胳膊,“好久没吃肉了,想吃烤乳猪。”
道祖朝旁边看了一眼。
令史立刻躬身道:“这便去为元君准备。”
道祖示意所有人上山回清静台。
涂山铃忽然呀了一声。
道祖看向涂山铃。
涂山铃转身朝顾怜招招手,“你来。”
顾怜死死抓着天音卫的手。
可天音卫并不会违抗涂山铃的命令,涂山铃下令让顾怜过去,天音卫就会把顾怜带过去,不管顾怜害怕不害怕、愿意不愿意。
顾怜脸上满是对上位者的害怕,以及对未知命运的惶恐。
道祖诧异地看向涂山铃,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恣意飞扬的涂山铃带了个这样的孩子回来。
第141章 阿玲姐姐
顾怜被道祖的目光一看,脑袋埋得更低了。
涂山铃拍拍顾怜的后背,“站直了。”她笑着对道祖解释,“她在封鬼之战中受到了惊吓,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没有了家人,我便把她带了回来。”
道祖微微颔首,转身朝山上走去。
顾怜拉拉涂山铃的袖子,怯怯地问:“伯伯是不是不喜欢我?”
涂山铃惊诧于顾怜的敏感,但她还是道:“不是,刚见第一面,哪谈得上喜欢不喜欢!还有你以后不可称他为伯伯,得称他为道祖或圣尊。他可是统一了元界的人,也是整个元界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顾怜仰起了笑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直看着涂山铃,眼中满是羡慕。
阿铃姐姐能跟那么厉害的人亲近,真的好了不起呢!
涂山铃并不明白小孩子的心思,只以为顾怜在羡慕道祖修为高深,便笑道:“你努力修炼,将来也能成为个很厉害的修士。”
顾怜低下了头,眼睛看着足尖。
还有其他人等着通过山门,涂山铃不再耽搁,牵着顾怜往山上走。
薛晋远远看着涂山铃的背影,酸成柠檬精,他用胳膊肘捅孙密,“师尊就那么上山了,是不是除了无音,我们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
孙密重重咳嗽一声,“退之,慎言。”
薛晋依旧酸得厉害,“偏心还不让人讲了?没有这个道理!你看看我的字,你再看看涂山铃的字,她就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到我这儿了就成了‘时时谦让’了,我退之不服!”
花容打着呵欠从旁边路过,“你不服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打师尊一顿。去,现在就去,我把我的胆儿也借给你,你不去就不配叫薛晋。”
薛晋气得眼歪嘴斜,指着花容骂:“你这小兔崽子,师兄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花容淡淡瞥了薛晋一眼,果断插腿。
薛晋不防花容一言不合就动手,结结实实被绊了一下,双膝同时跪地。
花容哟呼一声,背着双手,迈着八方步,带着犀照卫越过薛晋和孙密的亲卫,率先上了山。
宋潜带着人从旁边路过,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薛晋。
薛晋指着宋潜的背影,开启了碎碎念模式,“他们这是什么态度嘛!一个个的小没良心,都忘了小时候是谁带他们上山抓鸡下水摸鱼的了……”
孙密叹气摇头,把薛晋拉了起来。
他都不忍心提醒薛晋,走在前面的那三个小的,谁都没让他带过,涂山铃坑得薛晋都有了心理阴影,好长一段时间闻铃变色,宋潜是不屑与薛晋为伍,花容干什么都比薛晋厉害,并不需要他带。
涂山铃走在最前面,回到了清静台,她先带着顾怜回居所洗漱。
在路上,她不管遇到谁,都笑眯眯地介绍:“这是我刚带回来的小姑娘,叫顾怜。”
她衣服还没有换好,她带回来个叫顾怜的小姑娘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大家对顾怜充满了好奇,探头探脑地看顾怜。
顾怜被一群半大的孩子盯着,感觉有些不舒服,她咬着嘴唇,脑袋都快垂到胸口里去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觅声回头,马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阿铃姐姐。”
涂山铃垂眸看着顾怜,“为什么不换衣服?”
顾怜扯着身上的衣服,并不答话。
涂山铃眼风朝门外一扫,那群探头探脑的小孩立刻一哄而散。
她弯腰直视顾怜的眼睛,“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换衣服?”
顾怜又开始盯着鞋尖,过了好久,她才弱弱地答:“我不配。”
涂山铃语气强硬起来,“抬起头,看着我。”
顾怜的眼里有眼泪打转,却还是抬起了头,强行控制想再次低头的冲动。
涂山铃:“你是我带回来的,我说你配,就没人能说你不配。”
她身上强大的自信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顾怜的视线。
顾怜看得呆了,她觉得眼前的大姐姐她会发光。
涂山铃直起腰,揉了揉顾怜的脑袋,“做人太过敏感会很累,你要学会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有时候别人看着你笑,并不是在嘲笑你,很多时候难为情也会用笑掩饰。他们凑在一块儿看着你笑,只因想跟你做朋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今的竹山很少来新人,往往要隔好几个月才有一两个上山,而每回来的新人都是被围观的待遇,可只要被围观的人表现出一点点善意,竹山弟子便会一拥而上,三两句交流下来,大家也就打成一片了。
顾怜的拇指指甲用力在食指指腹上划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涂山铃轻轻拍了拍顾怜的后背,“去吧,把衣服换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清静台上已经点燃了篝火,一张张长案绕篝火而摆,案上用大盆盛着凉菜、炖菜、蒸菜,还有烤全羊、烤乳猪。
竹山弟子和亲卫们混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大殿里,亲传弟子们陆陆续续到了。
薛晋好像已经忘记他酸成柠檬精的事情了,竟主动拉着个侍者大吹涂山铃如何大杀四方。
耿庭芳、鞠昇、巫琛几个实在受不了薛晋这个二傻子,皆把自己的食案拉得距离薛晋远一点,再远一点。
只有花容主动坐到了薛晋身边,不计前嫌地揽住了薛晋的脖子。
他就是这种谁夸涂山铃,他就跟谁做朋友的人。
只有宋潜默默坐在食案后面,好像跟谁都格格不入,好像那些热闹都跟他没有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涂山铃到了。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轻纱流仙裙,略施薄粉,少了几分战场上的邪魅狂狷,多了几分娇媚。
她正准备迈步而入,两名侍者却抬手阻拦。
侍者躬身行礼,“还请这位小友留步。”
顾怜瑟瑟的,“阿铃姐姐。”
涂山铃:“让开。”
侍者:“这不合规矩。众功臣尚且在殿外,岂能让个小姑娘入内。”
顾怜贴涂山铃贴得更紧了,“阿玲姐姐。”
涂山铃瞪着侍者看了一会儿,当即转身,牵着顾怜走到了一张长案后,取过碗先给顾怜舀了一碗肉丸子,自个儿才端着碗朝烤乳猪去了。
第142章 明白就好
自涂山铃出现,宋潜的余光便一直注意着她,余光中她没有靠近,而是渐渐退出了他的视线范围,他终于放下了一直拿在手里的杯子。
他起身离席,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薛晋瞄到宋潜离场,还举着酒杯喊:“子牧,马上就开席了,你哪儿去?”
花容挑眉看着宋潜的背影,嘬了一口酒,用力把薛晋拉到了身边,“他根本不想理你,你叫他干嘛!喝不喝酒,不喝酒我走了!”
薛晋又想喝,又怕喝多了。
新年宴时,他喝多了抱着道祖的腿哭诉“娘,我好想你”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实在怕再出丑,正在为难,花容却已经拿起酒壶,壶嘴对着他的嘴巴就是一通猛灌。
薛晋被灌得晕晕乎乎的,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花容一松手,薛晋就滑到了桌子底下。
孙密看着他们,无奈地直摇头叹气。
宋潜步下台阶,走向长案。
顾怜注意到有人走了过来,她停下了筷子,紧张地喊:“阿铃姐姐。”
涂山铃叼着烤猪肉回头,就见皎皎明月般的宋潜朝她走来,她端着碗迎了上去,还没有说话便已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举筷把一块烤猪肉塞进了宋潜嘴里,“好不好吃?”
烤乳猪肥得很,与宋潜很不配,他细细嚼过咽下后,却说:“好吃。”
顾怜看看涂山铃,又看看宋潜,气虚地唤:“阿铃姐姐。”
涂山铃眉眼弯弯地把一块烤猪肉放进顾怜碗里,还摸了摸顾怜的脑袋,“还在长身体呢,你多吃点。”
宋潜淡淡看着顾怜。
顾怜往后缩了一下,“阿铃姐姐。”
涂山铃倏然回头,“阿潜,你不许欺负她,她还小呢!”
宋潜:“……”
从那天开始,宋潜和涂山铃这个铁打的二人组,有时候就会变成带着顾怜这个小尾巴的三人组。
而顾怜唤“阿铃姐姐”的声音则响遍在竹山的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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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铃姐姐。”顾怜的声音仿佛跨越时光长河而已,响彻在两人的脑海里。
涂山铃微微垂着双眸,视线定在地上,却没有焦距。
宋潜几次抬手,又几次放下,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抓住了涂山铃的手腕,带着她往窗边走。
老鼠感觉到宋潜恐怖的气场,赶紧让出条路。
宋潜指着太阳,“太阳尚有不及处,岂可人能顾全时。”[1]
涂山铃难得一本正经地看着太阳,嘴里却道:“金乌啊金乌,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你们兄弟十个同挂天空的威武场面了,已无人记得了啊。”
宋潜:“……”
他深刻地反省,这真是一次失败的谈话!
十日当空,确实是哪里都照得到,连黑夜都被逼退了。
涂山铃觑着宋潜的神情,噗嗤笑出声,“逗你玩的!让你这笨嘴拙舌的人劝慰我,当真是难为你了!”
宋潜不知该作何表情。
涂山铃却踮起脚抱住了他的脖子,“不过……谢谢你。”
她放下手,又恢复洒脱不羁的模样,“动物尚且明白崽子大了要放手让它们出去历练,我又岂会不明白?况且我出事时,顾怜已有十九岁,不能算是孩子了,她如果连一点风浪都经不得,被自然法则淘汰,我也无话可说。”
宋潜:“明白就好。”
涂山铃抓住宋潜的袖子,“给我几颗丹药。”
宋潜敞开袖中空间,任涂山铃挑。
涂山铃嘀嘀咕咕的,“怎么都是高阶丹药,你都不带低阶丹药随时准备赏人的么?”
宋潜确实不需要备低阶丹药。
宋家的小辈隔着一千米都能分辨出迎面来的是重光君还是湛源君,看到是重光君,他们在自以为没引起宋潜注意的情况下,快速缩头缩脑地跑了。
然而他们的举动看在宋潜眼里,真的非常明显非常突兀,宋潜只是不跟他们计较罢了。
涂山铃放弃了找丹药,高阶丹药的药力不是普通鼠辈可以承受的,她在角落里翻出几张银票,递到老鼠面前。
宋潜震惊地看着涂山铃。
涂山铃却相当自然地道:“拿去给兄弟们买点好吃的。”
头鼠人立起来,朝涂山铃作揖,吱吱叫着接过银票,离开了。
老鼠如潮水般退去,如来时一样,并没有引起任何恐慌,也没有造成任何危害。
只是几天后,某小镇的粮仓一夜之间被搬空了,驻守当地的仙门世家前去查看时,惊奇地发现地面上留着几张银票,然而粮仓里没有任何人活动的痕迹,只有老鼠的足印,一时引以为怪谈。
涂山铃施法将屋子清理干净,回过头来,却见宋潜还看着她。
她捧着脸笑着道:“我就这么好看,你看得不错眼?”
宋潜的目光中就带上了些许谴责,不过后脖颈却悄悄红了,“不是。”
涂山铃控诉:“好哇,你说我长得丑,我只是换了副皮囊而已,是,这副皮囊确实没有大妖的皮囊惊艳,可也不丑啊。”
宋潜额头冒汗,“不是!”
涂山铃挑眉,“还说不是,不是什么?!”
宋潜:“……”
涂山铃又成功逗了逗宋潜,心情相当美妙,决定高抬贵手,“你有问题想问我是不是?想问就问,我知无不言。”
宋潜:“鼠多,恐成患,何以如此做?”
涂山铃笑得连连摆手,“不是我,我没有!我跟你讲,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是人的专属技能,动物也会啊。”她伸指在自己脖子上转了一圈,“我敢赌一个头,那只老鼠肯定回家跟老乡显摆了,说哎呀呀我如今飞黄腾达了,开始帮天乐元君办事了云云。”
宋潜看着涂山铃的动作,听着涂山铃的话,一时间五味杂陈,他别开了脸,正巧看到夏江匆匆走了过来。
他顺势转移了话题,“出事了。”
涂山铃顺着宋潜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夏江神情凝重,步履沉重。
她不喜欢这种氛围,她所有的负面情绪存在都不会超过十几息,她向来信奉,问题产生了,那就想办法解决问题好了,没必要想太多。
她当即朝夏江挥手,笑着喊:“小江江,最近跟浣花仙长相处得如何啊?”
夏江听到浣花仙长这四个字,面皮狂抽,心肝狂跳,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左脚打右脚,平摔在了地上。
第143章 刑杖旧痕
平地一摔摔散了夏江的愁容,却摔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表情。
涂山铃一看便知,这是有故事啊,当即走上前去伸手扶夏江,“你这是怎么了?”
一个问题把夏江拉回了那个恐怖的夜晚。
那是前天晚上,他忙了一天,终于有时间去浣花仙长面前献殷勤了。
浣花仙长的房门大敞着。
夏江一面朝房里探头探脑,一面伸手敲了敲门,屋里并没有人应声。
他心中疑惑,负责浣花仙长饮食起居的侍者明明说人哪里都没去,怎会不在呢?
他颠了颠手里装着玉簪的盒子,迈步进了房间,“浣花仙长?”
尹玄琛刚洗完澡,从盥洗室里出来,忽闻一男声在房间里响起,委实被吓了一跳,他从龙门架上拿衣服的动作稍微大了点,带得龙门架前后摇晃,发出哐哐声。
夏江:“浣花仙长?”
他继续往里走,便看到尹玄琛把中衣披在了肩上。
他惊呼出声,赶忙偏头捂眼睛,“不知仙长在沐浴更衣,实在失礼得紧,不过仙长不必担心,在下定会负责。”
尹玄琛气得肝一阵一阵抽疼,他三两下扯过外袍穿上。
虽说能屈能伸才是真丈夫,但再委屈也得有个度,他现在就觉得他受不了这委屈了!
他背着身朝夏江勾了勾手指。
夏江心中一喜,这是有戏?
他嘴上十分正直,“这不好吧?”身体却分外诚实,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走向了尹玄琛。
尹玄琛白眼翻得跟凶尸似的,等夏江真正走近了,他才转过身,撩开长袍的下摆。
夏江脑子一嗡,他如何都没有预料到,浣花仙长竟然如此……客气,这……这……他肯定会负责的。
尹玄琛的手伸向裤子,一点一点往下拉。
夏江的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只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
但……他看到了什么?!
他眨了眨眼,眼前那罪恶的东西依然存在。
他又看了看尹玄琛的脸,在尹玄琛的脸上看到了坦然。
对不起,打扰了。
他打了个寒颤,时隔两天,他依旧想不起来,那天他是如何离开浣花仙长的房间的。
是他自己走出去的,还是被浣花仙长丢出去的,已不可考了。
涂山铃近距离见证了夏江的脸色经历沧海桑田般的变化,心中的好奇又增加了一层。
夏江捂着胸口,“往事不要再提。”
行吧。
涂山铃也不是非得揭人伤疤的人,“你疾行到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夏江一拍脑袋,竟然差点忘了这件事儿!
他赶紧道:“姚思哲找到了!”
涂山铃:“人在哪里?可审问过了?”
夏江:“恐怕审问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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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马一骑绝尘,踏着滚滚烟尘,拐上了一条小道。
小道荒凉至极,道路上还有脏了残破了的纸钱,偶尔还有纸扎人的头被风吹得骨碌碌跑。
小道尽头便是上方城的义庄了,城里城周过身了的人,凡无人装殓的,皆会被送到这里,停灵一段时间,实在找不到亲友为其安葬的,守庄人才会用一张席子将人卷了丢掉乱葬岗上。
姚思哲此刻就躺在义庄里。
黑马长嘶一声,停在了义庄外。
如今的守庄人年纪不小了,身穿灰色的麻布衣,佝偻着背,耳朵似乎有些背,黑马弄出的动静委实算不得小,他却没有发现。
涂山铃进入义庄,路过守庄人身边时,守庄人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叠元宝了。
宋潜紧随其后抵达,他进停尸的屋子时,涂山铃已经在查看尸体了。
姚思哲嘴巴大张,双眼暴突,很显然是被吓死的。
宋潜目光一凝,手指勾住姚思哲的衣领,低头往里面看。
姚思哲的身上交错密布着杖痕,这种杖痕是清静台规诫堂特制的刑杖留下的杖痕。
这种刑杖打在身上,同时也打在人的神魂上,受刑者身上的伤好之后,看不出受过刑,那些痕迹全部留在神魂上,只在人死后,杖痕才会慢慢浮现出来。
是以受过刑的人,修为往往再难寸进,毕竟伤了根本。
此种杖痕中间往外突出,边缘细而窄,非常好认。
宋潜:“杖痕,数目不少。”
涂山铃诧异,突然她脑海中似有一道闪电滑过,照亮了某段记忆。
她转身就往外走,“快,我们回去。”
宋潜什么都不问,立刻跟上。
夏江刚刚才进入义庄,连气都没喘匀,涂山铃二人却已先后从他身边经过,上马离开。
他叹气转身,认命地追了上去。
涂山铃和宋潜虽然没有交流,却极有默契地冲向卫念慈的家。
涂山铃一掌劈向院门,院门却不受力,她一掌劈过去,院门就打开了。
院门根本没闩。
她大步跑进屋里,左右一看,值钱的东西还在,卫念慈却没在家里。
夏江凑在宋潜身边,指着屋里问:“你们找卫念慈……”
他话还没说完,涂山铃却已经转身出了门,宋潜很自然地跟了上去。
夏江:“……”
喂,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你们到底看出了什么,你们倒是说啊!
涂山铃出了院子,似有感应,抬头朝周丽娘家的绣楼看去。
卫念慈就站在飞檐上,双臂展开,作飞翔状。
涂山铃轻身飞向周丽娘家,在她踩到周丽娘家的院墙时,卫念慈突然指着她大吼:“别过来!”
涂山铃负手立于墙头,“周丽娘是你杀的?”
卫念慈低头将一片一片瓦踢下去摔碎,“不错。”
涂山铃:“为何?”
卫念慈露出天真无邪的神情,“因为她脏啊。”
涂山铃:“就因为她抢了你的丈夫,就得死?”
卫念慈用力地戳自己的胸口,“她心脏,她心里装着一个人渣,一个败类,一个恶魔,比最脏的茅厕还脏,她该死。”
涂山铃:“你是怎么杀害她的?”
卫念慈嘴角牵起一抹凉薄的笑,陷入了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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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丽娘是上方社火会的社员,平时大概负责联络主家,转达主家意见给各位演员,以便调整表演形式和表演内容。
去年七月,是姚思哲的祖父一百八十岁整寿,邀请社火会去表演。
而姚思哲这个几乎被扫地出门的孙子,也得以回到本家。
周丽娘便在去姚家时,结识了相貌堂堂且谈吐风趣的姚思哲。
第144章 缘来是孽
姚思哲身穿姚家的校服,凭栏而立,眼睛注视着假山旁一丛随风摇曳的兰草,气质缥缈出尘。
周丽娘眼前一亮,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公子。
她身边的皆为普通人,比之远远不及,而这些天来,她见到的贵公子却气质冷硬,少有拿正眼看她的。
眼前这位却截然不同,让人很容易生出想要亲近的感觉。
姚思哲缓缓转身回头,看到了周丽娘,绽放出个灿烂的笑容,阳光撒在他的侧脸上,为笑容更添一抹温暖的颜色。
他微微颔首,与周丽娘擦肩而过。
周丽娘当晚便梦见了姚思哲的笑容,之后很多天更是时不时想起来,她甚至幻想着要是这个人能一直一直对她笑就好了。
缘分就是如此妙不可言,二人交往的契机,便就此毫无征兆地来了。
这天,姚老爷子终于想起他好几十岁的孙子姚思哲尚无子嗣,特地把姚思哲叫到跟前问话。
姚老爷子的视线从姚思哲的脸上渐渐往下移,盯住某处,“你是不是不行?讳疾也不能忌医,该治得早治,可不能让你爹的香火断在你手里。”
兄弟们立时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皆一副憋笑的模样,让姚思哲分外恼火,是个男人就不能被怀疑这方面的能力。
他忍气辩道:“是您让我修身养性的,难不成您忘了?”
姚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你自己不成,还成了我的错了?你这个……”
侍者在外面通报,“社火会的周姑娘来了,家主可要见?”
当然是要见的,人就是姚老爷子命人叫来的,他之前看了节目单子,觉得还不够热闹,还想让社火会再改改。
周丽娘低着头进入雅室中,行过礼后,抬起头恰恰好对上一双温润的眼睛,一双她梦到过无数次的眼睛,心跳顿时加快了一倍。
姚老爷子叫了起,他还有正事,也不想再跟姚思哲废话了,便道:“你自己不成器,就得想着生个成器的子嗣出来,别总想着玩儿,你能玩儿一辈子?”
姚思哲真是懒得跟老爷子分辩了,他从前得宠时,老爷子看他什么都好,他现在失宠了,就算按照老爷子的要求做了,也落不到好,何必再费精神呢!
他诺诺应是,起身离开雅室。
他背着手在院子里闲逛,本家别的都不好,就是侍女够漂亮,他自己买不起,但在本家只要能吃到嘴里,就算自己的本事,是不会有人找他要钱的。
他咧嘴舔了舔牙齿,在心里给来往的侍女打分,最高的九分,最低的七分,九分的不屑理会他,七分的他不屑理会,自然而然的就把目标锁定在了八分的侍女身上。
他正准备行动,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公子”。
他摆出标准的笑容回头看,便见周丽娘迎面走了过来。
他在心里说了句:七分。
周丽娘一改安排各项事务时的干练,温温柔柔地走到姚思哲跟前,“好巧啊,又见面了。”
姚思哲已经不记得周丽娘了,但以他花花公子的敏锐程度,他立刻判断出眼前的女人非常好上手。
七分就七分吧。
他人模狗样地问:“姑娘来办事,可还顺利?”
周丽娘欣喜于姚思哲愿意跟她说话,姚思哲不管说什么都往下接。
说到工作,她一口气把她是干什么的,社火会谁谁谁是干什么的,一股脑全说了。
说到家人,她连她家几口人,住哪里,有什么亲戚,也毫无保留地说了。
姚思哲心中就有了判断,之后便提出请周丽娘吃饭,周丽娘欣然答应。
二人见过几次面,吃过几次饭后,周丽娘稀里糊涂地成了姚思哲的人。
姚思哲:“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他如此说。
周丽娘就安安静静等着。
之后某一天,她突然在姚思哲的身上发现了一根长头发,伤心欲绝地质问姚思哲,“你是不是背着我有别的女人了?”
姚思哲捂着脸坐在床边上,过了好久,才艰难万分地开口,“我不想骗你的,如果你听了实话,选择离开我,我也认了。其实我有妻室,但我不爱她,那个女人无趣得很,一点也不温柔,我早就腻歪了,一直在找机会跟她和离……”
周丽娘听完姚思哲的话,心情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她原来不是被背叛的那个,她的他原来为了她背叛了另外一个女人。
这样的认知不但没让她受到良心的谴责,还让她产生了一点小欣喜。
她主动抱住了姚思哲的脖子,“我不会离开你的。”
从那之后,她偶尔会小吃醋,抱怨姚思哲在家待的时间太多,陪她的时间太少。
这对于姚思哲来说是非常新鲜的体验,他太享受这种感觉了,他感觉他真切的被人需要着。
而他也如周丽娘所盼望的那样,越来越多地往两人偷偷组建的爱巢跑。
可夜路走多了,总要遇到鬼,当周丽娘告诉姚思哲她有了宝宝时,姚思哲宛如被晴天霹雳打中,整个人瞬间回神。
他如今老老实实地待着,才能有家族给的供奉,他再出岔子,唯一的经济来源也会断掉,而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家族不养他了,他只能饿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把周丽娘甩掉。
他这样对周丽娘说:“太好了,我终于有后的。”兴奋过后,他神情凝重地道,“糟了!我还没有和离,要是被人知道了你的存在,我就成过错方了,我将什么都得不到,我以后拿什么养你跟孩子?你暂时不要出现,等我消息。”
周丽娘乖乖地点头。
然而姚思哲一去就大半个月没有了音讯。
周丽娘等不及了,便偷偷跑去姚思哲的家。
是的,她早就知道姚思哲住在哪里。
她没有名分,心里很没有安全感,有一次姚思哲从爱巢离开时,她便偷偷跟了上去,还在小巷子里转了一圈才离开。
几天蹲点守候下来,她发现姚思哲根本没有一点要和离的迹象。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意识到她被骗了,她只以为是姚思哲的妻子太过难缠,她决定要帮姚思哲一把。
她先在小巷里租下了一个院子,再偷偷把东西搬到了院子里。
一个逼正妻让位的计划就此展开。
第145章 诸般算计
周丽娘开始频频出现在姚思哲和卫念慈眼前,与姚思哲错身而过时,她总是故意碰到姚思哲的身体。
她还跟踪卫念慈,看卫念慈买了什么东西,若买了新布,她也必然买一样的,再跑到姚思哲跟前问谁穿着好看。
姚思哲烦不胜烦,却又不得不暂时拿话稳住周丽娘。
家族交代他办的事情出了些纰漏,他无心处理周丽娘的事情,只能暂时任由周丽娘留在这条巷子里。
可卫念慈又不是瞎子,周丽娘那般搔首弄姿的作态,她早就看在了眼里。
某天,卫念慈在周丽娘穿得花枝招展,故意走来走去,欲跟她比美时,叫住了周丽娘。
她眉眼含笑,问:“你认识姚思哲吧?”
周丽娘心生警惕,“你什么意思?”
卫念慈朝巷子外面指了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她撂下话就走,走得还很快,不多会儿就与周丽娘拉开了好几丈远的距离。
周丽娘把心一横,决定跟上去,她清楚得很,在她决定要抢卫念慈丈夫时,她们迟早是要正面交锋的。
卫念慈七拐八绕的,离开了平时生活的区域,找了家不起眼的小茶楼,找了个边边角角的茶座坐了。
她指指面前的坐席,“坐下说。”
周丽娘心里不大舒服,总觉得好像矮了卫念慈一头,有被正妻俯视的错觉。
其实她不是错觉,卫念慈就是看不起她,只是将情绪收敛得很好罢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卫念慈对面。
卫念慈看了周丽娘一眼,微笑着端起茶壶,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递给周丽娘,递到一半,她停下了动作,忽地又把茶杯收了回来。
周丽娘眼含怒气,不善瞪了过去。
卫念慈摆手摇头,道:“忘记你如今不能喝茶了。”
周丽娘愣怔当场,不可置信地问:“他跟你说了?”
卫念慈的手攥紧了坐席,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变,“说什么?他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你看……”她指着周丽娘,“你一直护着肚子。”
周丽娘神情尴尬地放下手。
卫念慈:“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这些年来,他在外面的女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从未对那些女人做过些什么,甚至如果他愿意和离,我马上就愿意签字。”
周丽娘吃惊不小,身体自然前倾,双手按在几案上,“可是他说……”
卫念慈苦笑摇头,“他说他愿意和离,也肯定会跟我提这件事,让你再等等?”
周丽娘下意识点头。
卫念慈:“他可不止对你一个人说过这种话!这样吧,我跟你交个底,如果你能让他跟我和离,我感激你一辈子。”
周丽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直以为的那个绊脚石,却原来不是绊脚石,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他才是!
卫念慈见周丽娘一副脑筋转不过弯傻掉的模样,继续道:“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有什么计划,我还可以配合你。”
周丽娘回过神来,“可我的计划并没有用啊。”
卫念慈声音中带着蛊惑,“那么为什么不换一种方法呢?”
周丽娘不假思索地问:“比如呢?”
卫念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女人有三样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哭过了闹过了,没有用,何不试着用死来威胁他呢?如果他心里真的有你,他会在乎你的死活的。”
周丽娘傻呆呆地问:“他会在乎我吗?你不是说他有很多女人吗?”
卫念慈站起身,走到周丽娘身后,手轻轻搭在周丽娘的肩上,弯下腰,嘴巴几乎贴着周丽娘的耳朵,说:“你到底是不一样的,你有了他的骨肉啊。”
对啊!
周丽娘如梦初醒,信心倍增,“可我该怎么让他看见?”
她在姚家也听到了姚老爷子催生的话,不禁对肚子里的这块肉更加宝贝起来。
她把手轻轻放在腹部摸了摸。
卫念慈:“你院子里的绣楼那么高,只要站在绣楼的飞檐上跳舞,他就能看见。你放心好了,就算他没注意,我也会提醒他看的。”
周丽娘心动了。
离开茶楼,她去了喜铺,买了一套火红的嫁衣。
她听说新娘子是最美的,她要以最美的面貌在月下为他跳舞。
然而她的一切行动都被卫念慈尽收眼底。
卫念慈落后周丽娘几步回到小巷,在路过先知家门前时,她故意说:“有个女人穿着嫁衣在屋檐上跳舞,太危险了,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
她为先知种下了一颗梦的种子,之后几天,周丽娘穿着嫁衣从先知门前路过,去威胁姚思哲“他若是再不和离,她就要跳楼”时,那个梦的种子便就此生根发芽。
当卫念慈得知先知到处跟人说最新预言,她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她的计划也到了尾声,一切邪恶的东西都将被抹去,其中也包括周丽娘肚子里的孩子。
天黑后,她偷偷潜入了周丽娘的家,趁着周丽娘在沐浴,她利用硝石和水在屋檐上制造出了一层冰。
她看着亮晶晶的冰层,露出了个残忍的笑容。
周丽娘再次穿上嫁衣,跨出窗户,等待她的不是瓦片,而是滑溜溜的冰。
她毫无意外地跌落摔死。
太阳照常升起,晒化了冰层,流水带走了最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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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念慈笑出声来。
涂山铃:“你的计划很完美,你很得意?”
卫念慈收了笑容,眼神里不带一丝温度地看着涂山铃,“还是被你们发现了破绽不是吗?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放下过对我的怀疑。如果不是你们,两个贱人的死都是意外,也只能是意外。”
涂山铃:“既然你那么恨姚思哲,为什么又要嫁给他?互相折磨有意思吗?”
卫念慈突然声嘶力竭,“是我想嫁给他的吗?我有得选吗?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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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229年,是卫念慈人生中异常黑暗的一年,这一年,她的命运被六个男修改变了。
在那之前,她本是一个普通人家快快乐乐生活的小姑娘。
她的天赋并不多好,她的父母对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修为再高一点点,达到气境,上竹山做一名侍者,就足够了。
她也一直是这样希望的。
那天她如同往常一样去河边洗一家人的衣服,河里却忽然溅起水花,冒出几颗脑袋来。
第146章 人言可畏
姚思哲等六个男修浮在水面上,抹了把脸,甩了甩头发。
卫念慈身上被溅上了水,虽然没生出多不高兴的情绪,但也知道这些长得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不是她惹得起的。
她赶紧把衣服全都装回盆子里,端着盆子大步离开。
她没动时,姚思哲几个还没注意到她,她一动,脚踩着碎石子路发出的咔咔声顿时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姚思哲揉了揉鼻子,嘿嘿道:“哟,这里还有个姑娘。哎,姑娘你别走。”
他手拨水,往前一划拉,动作一气呵成地上了岸。
他几步上前,动作轻佻地拦住了卫念慈。
卫念慈本能往后一缩,闷头想绕过姚思哲回家。
姚思哲被卫念慈的模样取悦了,他似乎觉得很好玩,诶一声,后退一大步,再次拦住了卫念慈。
河中再次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一名接一名少年上了岸,自有默契地把卫念慈围在了中间。
卫念慈心里害怕极了,却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你们快让开,我阿爹阿娘还在家里等我,久等不到,他们会找来的。”
姚思哲哈哈大笑,伸手摸了卫念慈一把,“找来就找来,他们就算看到我怎么样了你,也不敢说什么的。”他取出清静台的通行玉符,“看清楚了?”
卫念慈就出生在竹山脚下,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哪里会不认得清静台的通行玉符!
她心下稍安,清静台的人都是讲道理的,她相信她只要好好说,对方就不会再戏耍她了。
她尽量不去看少年们赤着的上身,垂眸敛目道:“请各位仙长行个方便,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姚思哲忽然靠近卫念慈,深深嗅了一口女人香,“让小爷香一个,小爷就放你离开。”
卫念慈一张俏脸憋得涨红,她偷偷用余光观察着其他人,发现有两个人只顾着笑闹,并没有注意着她,她猛然朝那两个人冲去,在那两个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冲出了包围圈。
姚思哲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终日打雁,今儿要是把雁放走了,他还有什么脸混!
他一巴掌拍在同伴的脑袋上,“蠢货,还不快追!”
世界那么大,每天发生的事情浩如繁星,清静台管大事儿还管不过来呢,像是这种“小事”只要民不举,清静台自然也就不究了。
这是姚思哲所理解的清静台的规矩。
他便是按照这样的准则行事的。
他们几个糟蹋了姑娘,如果姑娘和她的家人识相,他们就赔钱了事;如果不识相,那就不好意思了,他们这六家人的家将也不是吃素的,随便把几户普通人家弄得人间蒸发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来竹山不过三月有余,糟蹋的姑娘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卫念慈也只是被他们盯上的姑娘中的一个罢了。
这几个少年都是跟着姚思哲混的,姚思哲一声令下,他们当即冲上前去再次围住卫念慈,他们的修为个个比卫念慈高,这个推卫念慈一掌,那个推卫念慈一掌,卫念慈体内的灵力转眼便消耗光了。
姚思哲骈指点在卫念慈后脖颈处,卫念慈身体向下软倒,姚思哲展臂便将人接了个满怀。
卫念慈一直清醒着,她瞪着眼睛看着这群人将自己带回了山下小城,带进了一间小屋子,一件一件脱掉了衣服……
噩梦里都从未出现过的可怕事情发生在了她身上,她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任由那几个男修把衣服丢在她身上,蒙住了头脸。
她脑子里空茫茫,直到那群人再次来到小屋,她才回过神来。
不,她不能自暴自弃,爹娘生她养她不是让她随意受人侮辱的,她就算是死,也要报了仇再死。
她表现出的顺从麻痹了姚思哲几人,她并没有被封禁灵力,等姚思哲六人离开小屋去外面休息时,她便用恢复的灵力随机向周围的人求救。
这种求救方式,得救的几率是非常渺茫的,但她没有办法了,只能抓住这渺茫的机会不放手。
她也不知道重复发出了多少条求救信息,可她好不容易恢复的灵力又快要耗光了,也没等来救援,绝望的情绪再次笼罩向她。
就在这时,火焰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小院,一只九尾狐大妖从天而降,她如救世天神般直接踩塌了姚思哲六人所在的屋子。
屋外打斗的动静一直不停,卫念慈整颗心都揪紧了,她怕大妖打不过姚思哲六人的联手,她怕大妖把自己也搭进来……
涂山铃单方面殴打完姚思哲六人,身上蓬起一簇火焰,直接烧没了关押卫念慈的屋子的门。
她远远看到卫念慈的模样,怒从心头起,转身又将姚思哲六人殴打了一顿。
姚思哲六人的修为本就不如涂山铃,而且就算他们的修为高过涂山铃,他们也不敢还手,涂山铃可是道祖的亲传弟子,他们要是敢动她,那才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涂山铃化出人形,闷不吭声地给卫念慈穿衣服。
卫念慈有气无力地道:“姑娘你快走吧,他们是竹山弟子,惹了他们可不得了。”
涂山铃就跟吃到了苍蝇似的,被恶心得不轻,“就凭他们也敢称竹山弟子?”她斜眼睨向姚思哲,“配吗?”
六个人跪趴在地上连连摇头,“不配,不配,不配。”
涂山铃:“你站起来,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卫念慈本没抱什么希望,可涂山铃说到做到了,六个人渣全都受到了惩罚。
她听说六个人死了五个,她一直在等最后一个也陨落的消息。
然而她希望的消息没等到,却等来了邻居的指指点点。
这些人最开始也同情过她的,在她最难过的时候,还给她送过鸡蛋、红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同情被消磨没了,剩下的全是恶意的揣测。
她听人说:卫家的女儿脸皮可真厚,出了这种事情居然还有脸活着。
她听人说:卫家的女儿心肠可黑可硬了,活生生逼死了五个少年郎啊!谁家的孩子不宝贝?就她最宝贝?
她听人说:卫念慈平时就穿得妖妖娆娆的,还长了一张狐媚子脸,要不然为什么别人谁都不找就找她?
她听人说:我就静静看着她装可怜,我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能生出一点良知来!
……
爹娘渐渐的连门都不敢出了,他们抬不起头来。
卫念慈不懂这是怎么了,她明明才是受害者啊!
第147章 互相折磨
时间有时候并不能淡化伤痛,它会让腐烂的东西发酵,变得恶臭。
卫念慈的父母闷不吭声低调做人,会被人解读为心虚;他们伤心哭泣,会被解读为作秀;他们愤怒咆哮,会被解读为恼羞成怒。
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们已经两鬓斑白,老态尽显。
他们真的一天也在这里住不下去了。
这天他们带着同样心力交瘁的卫念慈和少量的家财,离开了这个摧毁了他们生活的地方。
他们背离竹山而行,一路往南。
因为卫念慈说:“我的命是涂山铃救下的,我看得出她是真心帮我的,她从未看不起我,能养出她这般人物的地方,也必然不会瞧不起我,我们去青丘吧。”
她的父母也听说过青丘,往来的客商都说那里是个富饶的地方,青丘的妖族会平等友好地对待每一个人,不管你是人是妖。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南下之路断绝在了距离竹山十里的土路上。
姚家的人派了家将和门人在路上拦截他们,势必要把他们拦截下来,他们哪里是那么多人的对手,不过短短数息,他们便被活捉了。
卫念慈受过一次辱,绝不想再受第二次,她抽出靴筒内的匕首,准备朝心窝子捅去。
一名家将捉住了卫念慈的手腕,笑眯眯地说:“你要是敢死,我定然叫你爹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卫念慈的爹娘都是普通人,落在姚家人手里连自尽都做不到。
家将松开了卫念慈的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如何选择,随便你。”
卫念慈松开了手,匕首掉在了地上。
家将退后一步,一挥手,立刻便有两个门人走上前,一个门人给卫念慈喂下一颗丹药,一个门人抓住卫念慈的手给她套上锁灵环。
家将:“家主说了,咱们家少爷喜欢姑娘得紧,因为姑娘连修行的根基都毁了,姑娘该对咱们家少爷负责才是。二位的婚礼已经筹备好了,姑娘去了就可以成婚。”
卫念慈受制于丹药的药力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乖乖跟着家将走了。
姚思哲被公开处刑丢尽了姚家的脸,姚家早就将他扫地出门了,成亲后,小夫妻两个相敬如冰地过着日子。
卫念慈每个月被允许见父母一次,她只要知道父母还活得好好的,剩下的她都可以忍受。
而姚思哲根本不待见卫念慈,可以说看到卫念慈就烦,但慑于涂山铃的威势,他不敢对卫念慈如何,平时顶多就是不回家。
两个人相安无事地过到了天元252年,这一年,姚思哲的噩梦——天乐元君涂山铃陨落了,那段时间他睡着了都要笑醒。
与他感受完全相反的却是卫念慈,她每天出去打听消息,多么希望这是个假消息,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猛锤。
消息是真的。
之后更是传出天乐元君害道祖陨落,成了整个元界的罪人。
她不信。
那个帮她穿衣服,护住她尊严的温柔姑娘,绝不可能那样对待恩师。
她信不信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整个元界的人都信了。
那天姚思哲突然冲回家里,再次对她用了强,“你的保护神不在了,我看你还敢不敢成天摆一张臭脸,贱人!”
他单手掐着卫念慈的脖子,单手甩了她两巴掌。
她劈掌打向姚思哲的脑袋。
她手腕上的锁灵环早在她的父母彻底被控制了起来,她正式嫁给姚思哲后,就被取了下来。
她此时体内灵力充沛。
然而就算如此,她依然不是姚思哲的对手。
姚思哲能够被家族推选出来,上竹山镀金,个人天赋自然不会差,哪怕他后来被毁了根基,他原本的实力也高过卫念慈太多。
他被卫念慈的反抗激发了凶性,手下的力道越来越重,卫念慈被掐得满面通红,青筋暴突,眼看着就不成了。
家门突然被敲响了。
姚思哲满脸都是被打扰的不快,但他并不敢发脾气,他如今没什么朋友,除了姚家本家的人,根本没人上门。
他赶紧穿上衣服,匆匆去开门。
姚家家臣闻到姚思哲身上的味道,别开头捂住了鼻子,“公子好雅兴。”
姚思哲干笑两声,“先生此时到此,可是祖父有事吩咐?”
家臣:“自然。”他从怀里摸出两幅地图,“先让你的夫人去第一幅地图所绘的地方取一样东西,用那样东西召集齐一批人手,然后到第二幅地图所示的长右上方城外的山谷与我们汇合。”
姚思哲诧异,“上方城?”
家臣颔首,“不错,我们姚家要举族搬迁到上方城去。”
姚思哲几乎要跳脚了,“人离乡贱,我们去了人家的地盘上,人家能待见我们?”
家臣一脸冷漠,“这个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姚思哲尤不死心,“那可是夏家的地盘,夏家依附于南野宋氏,根本不是我们能抗衡的。”
家臣很不高兴地道:“这不是公子可以置喙的事情,您别忘了,您已经不是从前的您了。”
他说完连基本的礼貌都懒得维持,直接转身走了。
姚思哲颓然地站在门口,他握紧了拳头,心里的憋屈到了顶点,可他却不能再拿卫念慈撒气了,因为卫念慈还有用。
他回到屋里,把地图丢到卫念慈脸上。
卫念慈将地图捏成一团,反手抽出枕头下的匕首朝姚思哲刺去。
姚思哲握住卫念慈的手腕,用力一转,匕首便掉在了地上,“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可千万别忘记了,你的父母还在姚家的手上。”
卫念慈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床上。
姚思哲指着那一团地图,“去图中画的地方取一样东西,别耍花招,你懂的,你所有的反抗最后都会反噬在你父母身上。你父母生了你养了你,你给他们带来的却只有灾难,你不愧疚吗?”
他伸手拍了拍卫念慈的脸,“别再让他们因为你而受到伤害,你就算有良心了。”
卫念慈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低头抚平地图,认真分辨山川河流,她发现图中所示的地方她竟然认识,那是位于青丘之北南野之南的亶爰山。
第148章 令符出现
卫念慈如期出发,与她一同上路的只有姚思哲。
姚思哲也不是为了保护她才随行的,他每天傍晚需给姚家青鸟传讯一次,汇报行程以及卫念慈的表现,如果卫念慈有任何逃跑或反抗的迹象,惩罚就会落在卫父卫母的身上。
卫念慈曾经详细了解过去青丘的路线,一路上经过何地,又有怎样的风土人情,她皆了然于心,加之她想尽快了结此事,选择的是最优路线,一点没耽搁地到了亶爰山。
亶爰山上除了寻常的山鸡野雉,便只有一种异兽名类,此种异兽长得十分像大狸猫,雌雄同体,只要看到了它们,便知到了亶爰山地界。
只是类的肉有些特殊,食之可使人不妒,好多大家族都命人捉了类,做成菜给主母吃,如此他们的家主无论再纳多少偏房,主母都会平和以待。
是以近些年来类的数量越来越少,已经几近灭绝了。
卫念慈绕着一座山转了三圈了,仍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亶爰山,也不知是她太过倒霉,还是类被捕猎得多了警惕性高了,总之她没遇到一只。
姚思哲失去了耐心,“你自己慢慢绕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卫念慈巴不得!
她二话没说继续往前走,忽闻野兽的呜咽声,循声走过去,恰好看到几名身穿暗金色校服的修士飞掠而下,他们手里倒提着的正是类。
就是这座山了。
她展开地图,寻找到第一个标记点,便以此为基准慢慢往上走,边走边找路。
耗费一个时辰,她终于找到了地图中标示的藏宝地点。
她用随身携带的小臂长的铁锹挖开土层,东西埋得并不多深,大概三尺左右,铁锹便碰到了一个木匣子。
她取出木匣,拍掉上面的土,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装的是一枚令符,符文很像变形的“无音”二字。
卫念慈鬼使神差地摸向令符,她的手刚刚触碰到它,一阵奇异的波动便扩散开来,她的耳边似有集结的号角吹响。
啊!
她手一松木匣掉在了地上。
她没有认错,符文肯定就是“无音”二字,这是天乐元君的东西,姚家人怎么会知道这东西埋在这里?!
姚思哲感觉身体似被什么东西扫过,立刻警觉起来,他猫着身子,没探查出什么不寻常之处,便意识到很有可能是卫念慈找到了东西。
他呸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暗骂:卫念慈这个小娘皮可千万别带着东西逃跑了,否则绝对让她好看。
他赶紧顺着痕迹找人。
而此时此刻卫念慈正在天人交战,她不知道姚家拿天乐元君的东西要干什么,但以姚家的秉性怕是做不出什么好事,天乐元君于她有恩,她不愿把东西交给姚家。
可若是不交,她的父母该怎么办,姚家肯定不会让她父母好过。
她离城之时,姚家的家将特地带着她父母上了城门楼,远远地跟她告别,不就是想提醒她不要耍花样么!
怎么办?
她目光一转,视线落在了一朵金灿灿的花上,她摘下花,“单数不交,双数交。”
她一片一片花瓣扯下来丢在地上,只剩最后一片花瓣了。
双。
她紧紧握着令符,低着脑袋朝山下走,头皮忽然一紧,她仰起头来,却是姚思哲扯住了她的头发。
姚思哲的眼神恶狠狠的,“东西呢?”
卫念慈无悲无喜,极其平静地道:“放开。”
姚思哲:“东西呢?”
卫念慈:“放开!”
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姚思哲让步了,他松开了手,眼神不善地瞪视着卫念慈。
卫念慈摊开手掌,露出了令符,在姚思哲伸手要抢时,却快速合起了拳头。
姚思哲的脸色接连几变,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在这荒山野地里解决掉卫念慈。
卫念慈:“东西已经认主了,我死了,这东西就失效了。”
姚思哲虚眯起眼睛,他想起来了,刚才看到的令符确实灵光隐现,处于激活状态。
他猛地伸出手指着卫念慈,“算你狠。”
卫念慈轻蔑地低笑起来,背着手踱着步子下山了。
亶爰到长右的距离跟青丘到南野的距离差不多,并不很近,在路上要耽误不短时间。
期间卫念慈虽然被要求跟姚思哲同一间房,但姚思哲好像对她并没有了什么兴趣,每天只监视她不要有出格的举动,到了晚上,便独自霸占客栈的床,把卫念慈赶去打地铺。
有两回,他半夜惊醒,一睁眼就看到卫念慈站在他的床边,他直接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到底是亏心事做多了,他很怕卫念慈冲动之下直接掐死睡梦中的他,后半段路程便不敢再跟卫念慈同房了。
卫念慈就是故意的。
她对姚思哲的厌恶加重了,就算只是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她的胃都抽一抽的,几欲想吐。
终于分开了,她也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这天晚上,她刚刚回房,伙计打扮的人便端着一个托盘跟了进来。
卫念慈:“我没有要酒菜。”
伙计一言不发,转身关上了门。
卫念慈神经紧绷了起来,她微微躬身,手已经摸到了靴筒里的匕首。
伙计把托盘放在了桌上,径直单膝跪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枚小小的令符,“见过令主。”
令符上也有一个变形了的符文——铃。
卫念慈揪紧了衣襟。
天乐元君的人当真来找她了!
卫念慈压低声音说:“你们有多少人?”
作伙计打扮的人道:“天音卫分为明卫和暗卫,具体有多少人,我也不知。我属于暗卫的申部,成员多为猴族,数目众多,负责经营各类店铺,为整个天音卫提供财力支持。令主激活令符时,除了我部人员,还有卯部和酉部的同僚接到的信号。是否需要集合,请指示。”
卫念慈有些恍惚。
她居然掌握了天乐元君留下来的力量!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不……”
门砰一声被大力撞开了,姚思哲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在屋里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掐住了卫念慈的脖子,“我的好娘子,你背着我跟个男人关在屋子里干什么?”
暗卫骇了一大跳,“我是客栈的活计,就是来送酒菜而已。”
姚思哲的唇贴在卫念慈脖颈间游走,他的声音却是跟他动作截然不同的冷肃,“我的夫人真是好胃口啊,刚吃了饭,这就又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