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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全文阅读

作者:鲜衣怒马墙头草     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txt下载     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剑魂

    他阴沉着脸瞧她,故意贴着她耳后根子吐着热气,轻浮狂妄道:“原来是娘子的好主意。真娘虽美,却还是比不上娘子的,娘子若是愿意亲身上阵,夫君我自然是万分乐意的。今夜明月当空,良辰美景,要不然我们二人就在此处......”

    他的冷冽薄唇都快要钻进她敏感细嫩的粉色耳洞子了,她浑身一颤,猛地推开了他。

    “妾身不敢,六爷可别折煞妾身了。”姚蕴揉了揉红肿的脸蛋儿,翻着白眼说道。

    她将手里的白色绢布小包裹递给他,朗声道:“喏,薛大将军的《周易新注本义》。”

    萧承毓身为武将,对这本大名鼎鼎的军书向往已久,也算是暂时消了她揶揄戏弄他的苦闷烦躁。

    他打开小包裹,目光一沉。包裹里只有一卷《周易新注本义》的残本和崭新的描摹本。可是《周易新注本义》可有整整十四卷呢!

    他抬眸看她,眼眸中顿时窜起了些许阴鸷怒火。

    姚蕴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袍,娇软道:“平史之乱时,真娘的夫君薛大郎被迫征募参军,那时她已经怀有身孕。薛大郎便将此书卷托付给她。六爷,《周易新注本义》共有十四卷。其中两卷在真娘逃亡路上仓皇遗失了,另有一卷被难民踩踏泡水而成了残本。如今只剩下十二卷。我亲自将这破破烂烂的十二卷书重新整理好,一五一十地描摹了一遍。”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留着悬念的语气道:“我仔细拜读过,其中的天时地利人和的玄妙之处和奇兵布阵之法当真令人敬佩。我自然愿意将这十二卷书托付给善用之人。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萧承毓再次抬眸,却是望向了身旁恭敬站立的薛淮。似乎已经明白过来她所求何事!

    “薛淮过来!”姚蕴移步到萧承毓的身前,恭恭敬敬地行过一礼,朗声道:“薛淮,还不快快拜见你心心念念的萧大将军!”

    薛淮一怔,激动得要手舞足蹈蹦跳起来,刹那间又沉住气,恭敬地双膝跪地行大礼。

    “萧大将军,小人一直仰慕大将军的铮铮铁骨、坚韧不拔之姿。听闻当时两军胶着,朝廷甚至已经派人来劝和,可是是大将军您坚守本心,临危不惧,亲自领着三千精兵隐蔽地深入到北狄后方腹地,逐个击破他们最脆弱的西边三处防线,最后与前方的五万大军里应外合,一举擒获了北狄大可汗。我们边境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皆称赞将军您......”

    萧承毓打断了他的话,若是再让他继续说下去,怕是说到明日都说不完。他面上虽然无甚表情,心底却有些惊讶于他对这些战事了熟于心。转念一想,他的心底惶然狂跳,难道说姚蕴也是知道他的?

    “六爷,薛淮他很是仰慕你,关于萧大将军勇斗北狄贼子的话本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本,他都能牢记于心了。”姚蕴笑盈盈道,还不忘记眼神示意小郎君,“我给薛淮请过两三个镖师师父来教他练功,师父们都说他底子好,有天赋,六爷,你仔细瞧瞧看,若是有机会不如......”

    薛淮终于明白姚姐姐的良苦用心,连忙恭敬诚恳道:“萧将军,还请您收薛淮为徒,薛淮必定勤加苦练,日后也要亲自上战场杀北狄,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萧承毓的单手握拳轻叩胡椅把手,随之示意他到屋子外头去。

    “看清楚了!”

    萧承毓巍然而立在院子中央,取出了方才收起的佩剑,闪着飒飒寒光的银剑蓄势而发。

    银光长剑先是慢慢起势,犹如丝绸鎏银白带随风飘扬、自在畅快。霎时之间,那把银剑越舞越快,剑风凌厉,势如破竹,顿时化作一条冷冽铿锵的矫捷银龙,左右盘绕、肆意翻飞、飞跃龙门。

    他目如满天闪烁星辰,身姿矫健迅猛,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招式变换之间稳健潇洒,自成一派。剑风所过之处,震得前头的高大梨树轻轻摇曳,一片一片的梨白花瓣随风飘落下来,花雨恣意连绵、逍遥洒脱。

    天地悠悠,万物无垠,似乎天地间只独留他一人。

    姚蕴直怔怔地盯着他看,就像成了根木柱子呆愣在原地,一双棕色丽眸忽闪忽闪地溢满了震惊和好奇,她只觉得从未见过如此潇洒肆意的剑法。

    她反应过来,连忙取来宣纸和画笔作画,不仅仅是为薛淮记下他的招式,更是想留存下来如雷贯耳的百闻不如一见的萧大将军的英勇剑法。

    许久之后,万籁寂静,明月当空,徒留昭昭清风拂面而来,梨花香味的空气中漫入了梨树枝叶摇曳摩挲的轻轻风声。

    “这是萧家兵法中最基本的元真十二式剑法。三日之内,若是你能练好这一套剑法,本将军或许会考虑一番。”

    薛淮激动地行礼应道:“多、多谢将军,薛淮必不会让您失望的。”

    萧承毓收起佩剑,走到回廊处时,看见小娘子正跪趴在寒凉辛涩的石砖地上埋头奋笔、涂涂写写,纤细的手指关节上都沾染了斑驳墨迹。他躬下身瞅了一眼,更是震惊得合不拢嘴。

    仅仅方才这一遍的剑法示范,姚蕴竟然已经潦潦草草地画出了元真十二式剑法后半部分的八个招式,不仅形似更是神像!

    他冷不丁地问道:“你是方才才见的第一遍就如此快画出来了吗?”

    姚蕴还沉浸在作画中,迷迷糊糊道:“嗯嗯,六爷你先别说话,再晚些怕是会忘记了......”

    萧承毓抿了抿唇,也许他还真得捡到了块宝!

    半刻钟后,姚蕴终于动了动僵直酸麻的脖颈和膝盖。她将画好的纸张整理好装订成册,希望能助薛淮一臂之力。

    她知道真娘她们遇到了难事,特地向萧承毓请求可否在此处小住几日,没想到萧大将军竟然爽快地答应了!能够离开这个冤家好几日,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而且她也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入夜,屋子里依旧灯火通明,烛台摇曳闪烁,墙边映出了几人阴沉不虞的单薄身影。

第四十七章 好戏

    几位娘子都阴阴郁郁地倚坐在胡椅上,反反复复往姚蕴身上瞅,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这个幕后主事人身上了。

    姚蕴命沛荣和沛颖二人明日正常开门营业,如往常那般热情招待客人。她又附在沛兰耳旁窃窃私语了几句话,沛兰得了示意,笑盈盈地离开了屋子。她自己则是取了丹青颜料,和真娘在书桌前埋头奋笔疾书,不知是在写些什么。

    许久之后,三更已过,沛真终于能拉动她上塌而眠。两人半年未见,念念叨叨要说上好些体己话的。

    “蕴娘,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恐怕是......”

    “莫要担心,我一直都在呢。”

    “蕴娘啊,你离开凉州时说一定要去长安寻人,可是寻到了?”

    软被之下,真娘亲昵地拥着她的手臂,一如当年两人落入青楼备受折辱那般,两人紧紧相拥报团取暖,坚实灼热的熟悉气息让她倍感心安。

    “嗯嗯,寻是寻到了,可是没想到竟然如此快又回到了凉州,不过无妨,我已经安排好人手了。”

    “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寻到真相的。可惜啊,蕴娘你怎么就给那位萧大将军做了个贵妾。我觉得他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你且要留个心眼,莫不要再如从前那般被陆景那混蛋给骗了,甚至还、还被......”她目光炯炯地望向她,满眼皆是担心关切。

    “不会的,要不然我也不会答应给他做妾室。你是知道的,萧大将军在西北颇有威名,而且还是我们凉州百姓人人敬仰称赞的大英雄。后来我也有仔细观察过他,虽然他面上凶神恶煞,可是赏罚分明,也不会故意为难无辜之人。因此我才答应嫁给他的。”

    “那就好。蕴娘啊,你说淮哥儿能不能顺利练好呀,其实我也不想让他习武弄枪的,可是他却偏偏像极了他阿耶,唉,我真是......”

    “莫要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的......”

    她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应着话,想起来明日还要向萧承毓借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来用用才好。

    翌日清晨,院子里头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刀剑声音。薛淮已经换过一身练功服,手中握着短刀,精神抖擞气势凛凛地练着那萧家兵法的招式。

    姚蕴换过一身朴素的白色绫纹小碎花上襟和栗黄色的绢丝齐胸衫裙,最后戴上了帷帽,扮做寻常百姓妇人的模样,跟着真娘出了门。

    两人走在热闹的东大街上,商贾游人来来往往买卖易货,车马骈阗,人声鼎沸。

    再往前走过一段路,凄凉惨淡的哭喊声和粗鄙不堪的谩骂声钻进了两人的耳朵里,更是吸引了不少八卦路人围观凑热闹。

    “哎呀哟喂,这家黑店的胭脂毁了我家娘子那白白嫩嫩的脸蛋呀,如今我家娘子面容破损,可成了鬼见愁了,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郎君蹲坐在铺子门前,摇头晃脑地捂着脸鬼哭狼嚎。

    “是啊,是啊,我的好女儿也是,用了这家铺子的胭脂,几日后脸就红肿溃烂了......定是这家胭脂铺子用了什么毒呀......”

    “我那还未出嫁的可怜女儿呀,怎么办呀,一定要给个说法的呀,赔钱、赔钱......”

    另一边则是一对两鬓斑白的老夫妻如烂泥稀巴烂那般跪在地上,面红耳赤地凄凉哭喊着。

    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呐!

    三人将铺子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过路的商客游人就算是想进铺子里头瞧一眼,看见门前鬼哭狼嚎的悲惨架势,亦或是被三人时不时拉扯着衣摆袍子,也定然不敢再轻易进到铺子里头了。

    两人就在这一家铺子门前停了下来。铺子上方的鎏金牌匾镌刻着苍劲有力的“九万里”三个大字。这名为九万里的铺子便是陇右道最大且最畅销的胭脂铺子了。

    此时沛仪和沛荣已在门前迎客,可惜门庭冷落、商客稀少。这两伙人已经在铺子门前胡闹折腾了一个多月,做脸面生意的铺子最怕流言蜚语,近日的生意是越发惨淡凄凉。

    真娘拽着她的衣袖猛地一紧,小声道:“就是他们两伙人。起先我主动说请郎中为他们家中娘子医治,医药费都算在我的头上。请好的郎中到了他们宅上,却是推三阻四不得见。十几日前我去县衙报了官,可是那县令明面上说是会好好调查一番,可是我后来再去了县衙两次,那昏庸县令都把我随意搪塞糊弄过去了。”

    她愤懑不平地扯了扯秀帕子,愤恨道:“只恨我是一个没有靠山的寡妇娘子,那县令根本就没正眼瞧过我。我还得养活寒山阁的娘子们呀,别无他法,我便主动提出愿意赔钱。可、可是他们竟然狮子大开口,竟然要整整五百贯钱,这、这实在是不可理喻。”

    姚蕴看着面前哭哭啼啼死皮赖脸的三人,目光阴沉,心思流转。

    她当即命余下的守门小厮拦住那泼皮耍赖的三人,又命沛仪和沛荣二人麻利地关了铺子大门。

    门口的中年郎君和老夫妇一愣,使劲扒拉着小厮想要逃跑,却再也挣脱不开束缚,哭喊得更是悲痛欲绝、震天动地,有模有样地似要将六月飞霜都要哭诉下来了。

    “来人啊,大家快来看看呀,有人要杀人灭口呀......”

    “快来看呀,要杀人啦,要杀人啦......”

    “快来人啊,这天底下都没有王法啦......”

    姚蕴也不慌张,镇定自若地站在前头看着这场好戏。她就是要让他们肆意胡闹,而且闹得越大越好。等到爱看热闹的人群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后,她终于从包裹里取出了一件东西。

    过路的商旅游客都纷纷驻足停留,部分娘子郎君还东指西点地评头论足。

    “砰——砰——砰。”

    铜锣的响声震天动地,吓得前排的郎君娘子们纷纷捂住了耳朵,侧身去瞧发生了何事。

    是姚蕴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红绳铜锣板子,顿时吸引住了众人的好奇目光。

    “砰——”

    她再次猛地用力敲打铜锣,响声震耳欲聋,震得众人都纷纷安静下来。

第四十八章 入戏

    她清了清嗓子,沉声高呼道:“走过路过的郎君娘子们不要错过,请听小女一言。想必大家近日都已听闻关于九万里胭脂铺子的谣言。大家莫要慌张,从今日起铺子停业休整五日。五日后,九万里胭脂铺子重新开张,届时会上新品的珍珠白玉妆粉,而且,还会展出枕石先生的私藏名作,十二美人图。那一日,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前头密密麻麻的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更是万分好奇,这小小的胭脂铺子又怎么可能会有枕石先生的私藏名作,甚至还是大名鼎鼎的只有达官贵人才有机会瞧上一眼的十二美人图。五日后他们就算是不想来也必须来了!

    “五日后,小女在此恭候大家大驾光临。而且,五日后只要是拿到我们胭脂铺子专门的优惠票子,买了货物的一律优惠一半价钱,这可是从来未有过的划算买卖。真娘,派优惠票子吧!”

    娘子们纷纷一拥而上,肩摩袂接地抢夺前头派发的优惠票子。

    人性就是如此,不仅爱凑热闹,也爱贪小便宜!管他买不买,先把优惠票子抢到手了再说。娘子们本就知道九万里胭脂铺子里的妆粉细腻顺滑,比起其它铺子的确是好上几番。若是能澄清了谣言,还得了优惠,自然是占了便宜的买卖呀。

    片刻之后,门口泼皮赖脸的三人便是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了铺子后头的小隔间里。

    姚蕴坐在上座的靠背椅子上,慢悠悠地吹着一杯热茶,甚至连正眼都没瞧上他们一眼。

    三人心惊胆战地站在前头,两条腿都在微微发颤,他们知道真娘被他们烦得已经服软服输,愿意用赔钱的方式来解决。可是这位小娘子却是头一次见,不知道是何来头呀。而且方才她说法做事颇有气势,恐怕不是个好说话的。

    姚蕴轻轻抿了两口茶,咳了咳嗓子幽幽道:“你们说是想要什么呀?”

    三人相互偷瞟了一眼,贼眉鼠眼的心虚模样,却无一人敢当这出头鸟。

    “不说可就没了。真娘,他们原来是不需要呢,那我们走......”

    姚蕴正要起身,那位黑黝黝的中年郎君哆嗦着牙齿,鼓足力气怒喊道:“我家女人破了相,你们得赔钱,得、得赔五百贯!”

    “对、对对对,必须得、得赔钱。”

    那对老夫妇也急急附和道,可是底气却是越来越弱。

    姚蕴既不恼也不急,反而眉开眼笑地看着他们:“五百贯是吧!真娘,去把钱箱子取来。”

    不过多时,真娘还当真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小木箱子走了进来。

    “你们可是瞧仔细了!”

    得了姚蕴的示意,真娘笑了笑,将箱子置于地上,麻利地打开又极其迅速地合了起来。

    虽然只有一瞬间,可是三人皆清清楚楚瞧见了里头的通宝铜钱,亮闪闪地吐着金光,而且堆得满满当当的。他们顿时精光直冒垂涎欲滴,满眼都浸透了贪婪和欲望。

    姚蕴笑盈盈道:“这里满打满算整整五百贯钱。不过嘛,我只能给其中的一人。若是谁先供出了幕后主使,这个钱箱子便全都属于那个人。”

    三人一怔,甚至都还未来得及交换过眼色。那位中年郎君猛地一跃而起,激动大喊道:“我、我、我说。是、是西岭商社的袁大当家。他、他给了我们五十贯钱让我们日日来铺子前头闹事,还嘱托我们闹得越大越好。”

    西岭商社的袁大当家!姚蕴昨夜已经听真娘提起过,不知这袁大当家是何来头,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已经将凉州内的几间大酒坊都吞并了,如今武威县就是这喜康酒坊一家独大。

    半年前又在城外开了一家温泉客栈,断断续续挖了七八十个温泉池子了。方圆十里内的良田沃土也被他收入囊中。

    听闻西大街上的芙蓉胭脂铺是三个月前新开张的,也是他们西岭商社名下的铺子。而且这一家胭脂铺子总是在模仿她们家新出的产品,她们九万里胭脂铺先前都没有放在眼里。如今竟然敢在她的头上动手,怕是活得太安逸了!

    “多谢郎君,快把这钱箱抱走吧,里面的金银可都是你的了。”

    中年郎君龇牙咧嘴地连连道谢,紧紧抱着箱子欢欣雀跃地出了门。他心道这小娘子真是蠢呀,这么轻易便诓骗到了如此多的钱财!他可是能好好大赌特赌一把了!

    一旁的老夫妇痛心疾首地捶胸顿足,只恨自己反应慢了些,痛失了整整五百贯钱呀!

    “哎哟哟,好娘子,大恩人,大善人,我们、我们知道错了。念在我们二老一把年纪的份上,也施舍一点钱财给我们吧,求求您了,求求您......”

    两人还想往前拉扯她的衣袍,却已被身旁的小厮牢牢地挡了下来。

    姚蕴笑盈盈地望着他们,示意他们二人往前头来。

    “你们当真想要钱吗?”

    老夫妇一愣,目光发红贪婪地点点头。

    “那你们就需要帮我做一件事情了。”

    老夫妇一怔,神色不明地望着她。

    待送走了二人,一旁的沛荣心直口快,颇有些愤愤不平地吐槽道:“姚姐姐,我们虽然知道了是何人想要害我们铺子,可是白白花了五百贯钱,真是有些不值。”

    真娘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逗笑道:“你都能想明白的事情,蕴娘会想不明白吗?那一箱子不过是看上去很像铜钱模样又撒了些金粉的黄糖糕饼罢了。箱子底下还塞了好几块大石头呢!”

    “原来如此,我还纳闷昨夜沛兰姐姐一整夜在厨房里忙活什么呢?姚姐姐果真机智呢!”

    真娘温软地笑了出来,柔声道:“好了,莫要多言,蕴娘交代你们的事情,快去做吧!”

    “好咧好咧!”沛荣和沛仪异口同声,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屋子。

    袁宅,后院书房。

    “老爷,那九万里胭脂铺子关门歇业了,而且就连门口那哭天喊地的几个闹事者都不见了,怕是那娘子不得不赔了钱财才平息此事的。虽然她口出狂言五日后会重新开张,可是那几个小娘子没什么大靠山,也定然翻不出什么风浪。老爷,你可以放心下来了......”

第四十九章 做戏

    一旁的小厮眉飞色舞地禀告着今日发生的事情,还不忘点头哈腰奉承几句。

    西岭商社的大当家袁修德正在一旁的贵妃榻上饮着茶,听着一旁小厮的来报,眼色却是越发阴沉冷冽,犹如毒蛇吐信。

    “蠢货,放心个头,给老子滚......”

    他早已派人打听过,九万里胭脂铺子里除了沈沛真和那几位孤苦流离的娘子外,还有后院里头一大群女帮工,不再有什么大靠山,更与什么枕石先生扯不上关系。那今日这位从天而降的娘子又是何人呢?

    他觉得颇为蹊跷,还是赶紧与孙县令疏通疏通关系为好。

    “咚——咚——咚——”

    一大清早,武威县县令府门前就响起了轰轰隆隆的敲门声,不禁震醒了还沉浸在酒肉池林美人乡里的县令孙敦,更是吸引了半个武威县的百姓前来围观。

    姚蕴和沈沛真此时就笑脸盈盈地站在门前,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小厮两人一左一右大张旗鼓地举着一张锦绣帛布。那面红艳艳的丝绸缎面帛布上写着凛冽有力的一行楷体字迹——“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前来围观的人群有些捶胸顿足愤懑不平,有些人更是龇牙咧嘴大声唾骂,辱骂她们二人都是恶心下流、见风使舵的贱女人。竟然送给这样贪财好色、碌碌无为的废物官员如此奢华赞誉的帛锦,真是万分不值。

    县令孙敦到武威县上任已经两年有余,前些年永安公主势力庞大行事狂妄,卖官卖爵不在话下,他便是趁着那时的好形势花了大价钱求得个斜封官。不曾想竟然走了个狗屎运,竟然被分配到了这富得流油的武威县做个县令。

    他为人油嘴滑舌、善识时务,在这富庶之地是暗地里挣足了油水,许多案件是寥寥草草地和稀泥过去了。他虽然不太得罪人,可是也无法招揽民心。两年来虽然也算是平安无事,可是却是被当地老百姓万分不耻和唾弃的。

    姚蕴对后头的谩骂声置若恍闻,依旧挺直着腰背,风轻云淡地站在前头。

    县令府里的老管家来报,说县令老爷忙于公务,不得空见她们二人。

    姚蕴盈盈一笑,恭敬地低声道:“还请管家为民女通传一句话,十月十六、七月二十一、二月初六。上官一定会见民女的。”

    老管家一愣,心底顿瑟瑟发抖,这几日好像都是老爷不在府上的日子呀!

    片刻之后,县令府的大门微开,那老管家果真是热忱地迎着她们二人进去了。

    姚蕴和沈沛真被迎到了正堂里,却是等了许久都未见到县令的身影。这是在给她们下马威呢!

    真娘有些忐忑这一次还是被随意糊弄过去了,小声道:“蕴娘,怎么这么久都还没来?”

    姚蕴压了压她的手背,示意她莫要慌张,只管耐心等待。

    姚蕴四处眺望,笑意愈浓。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县令孙敦才姗姗来迟。

    他大腹便便耀武扬威地走进正堂,面色极其不虞。眼底下边泛着淡淡的乌青,身上还时不时飘来浓烈的女子香粉味道,真是饱腹思淫欲。想来方才应该是还沉醉在温柔乡里缠绵悱恻呢!

    孙敦要先唬一唬她们,不知道方才传给他的那些话她们到底知道多少。

    “哎呦喂,沈大娘子呀,你怎么又来了,本官说过了,你这胭脂铺子的事呀是有理也说不清的,你又没有证据,你还是......”

    姚蕴转过身来,笑吟吟地朝他恭敬施过一礼,娇娇软软道:“上官安好。”

    孙敦目光一沉,不禁眯着眼多瞧了她几眼,这位娘子似乎从未见过。而且比起总是风风火火、愁眉苦脸的真娘,这位小娘子面带温柔笑意,说话的小嗓音娇娇滴滴的,还真是一个可人儿呀!

    他清了清纵欲过度的沙哑嗓子,特意冷声问道:“这位小娘子是何许人也?先报上名来!”

    姚蕴莞尔一笑,微微垂下头,恭敬回道:“回上官的话,民女是凉州武威县七里村人士。”

    孙敦还想听她继续往下说,不曾想竟戛然而止了。他色眯眯地瞅着她,好奇道:“咦,没了?你的父家或者是夫家呢?”

    姚蕴一怔,面露不解道:“请问上官,小女的父家或者是夫家是何人,难道会与上官您如何处理和判决这个纠纷有关系吗?”

    孙敦被呛了一口,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朗声道:“好了好了,本官不与你这见识浅薄的小娘子计较。沈沛真,你带多一个人来这里是何意呀?莫要浪费本官时间,本官要准备去衙门......”

    姚蕴幽幽打断他的话,朗声道:“上官此话差矣。民女虽然出身于乡野,不过也算是见多识广。正堂东南侧的这一幅人物画,民女若是没记错的话,就算是补贴上官您整整三年的县衙俸禄,您也断然是买不起这幅画的。那民女就不太明白了,这幅名画是上官从何处得来的呢?”

    姚蕴一眼就认出了这幅《侍女游春图》,是大家张萱所作的《侍女游春图》的临摹版本,正是出自她的手。两年前,这幅人物画可是以六百金被拍卖了去,不曾想兜兜转转竟然落入到这个狗官手里,真是暴殄天物呀!

    孙敦目光突变,眼中的轻浮随意之色一扫而空,像刁钻毒蛇那般冷冷地盯着她。

    她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捂脸轻笑道:“这幅《侍女游春图》虽然不是张大家的真迹,不过还是将张萱的绘画特点掌握得炉火纯青。依旧用其惯用的朱色,晕染耳根为其最独特之处。将画中的妇女踏春游园时的愉悦畅快神情勾画得惟妙惟肖。张萱又善以点簇笔法,画亭台、树木、花鸟等多样景物,在这一副游春图中同样是勾勒了春意盎然的春花青草,点缀妍巧,俱穷其妙。”

    姚蕴说完了话,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他那肥肉横流的大盘子脸一点点变得乌青发黑的,就像是发了霉猝了毒的毒饼。

第五十章 多难

    “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民女就当上官是在夸奖我了!其实民女还知道很多上官你的秘事呢。两年前的十月十六,上官与东城归鹤楼酒家的掌柜一聚,西城的另两家大酒楼就莫名其妙倒闭了,从此归鹤楼就成了此地最大的酒家。前一年的七月二十一,上官前往西市的喜康坊喝了几杯春酒,这喜康坊竟然很快就成了城里最畅销的酒坊,导致周边几处小酒坊皆人烟惨淡。还有今年年初的二月初六,听闻上官去了一趟城外的山庄泡了个汤浴,那庄子周围的十里土地都被人低价收入了囊中。上官真是好手段呀!”

    “你、你、你到底是何人?”孙敦的面色更是憋得青红一片,就像是一只无路可逃、嗷嗷待宰的肥大羔羊,正睁着眯成一条缝的小细眼狠狠瞪着她。

    她对他的话置若恍闻,反而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本书册置于桌上。

    “上官不必知道我是何人,知道我对你了如指掌就好了。我听闻上官的种种行事已经让武威县百姓颇有怨言。百姓虽然不足为惧,县丞和县尉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民女听闻上官您与凉州大营的何大将军向来不和,何将军一直对您颇有微词,苦于没有完完整整的证据。若是这本账本落入了他的手中,难保他......”

    “哼,你说这是账本本官就一定会相信吗?”

    “那还请上官您细细过目。”姚蕴恭敬地双手奉上账本。

    孙敦取了账本仔细翻看,混着浓重黑眼圈的褶皱眸子由淡转暗,时不时偷偷觑了她几眼。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疾手快地将这小账本投掷入一旁的火炉中。

    扑通一声,火花四溅,一股浓烈的灼焦气味飘散开来!顷刻之间,崭新的账本子化作了烟黑灰烬。

    孙敦肆无忌惮地拍了拍手,咧着嘴狂妄大笑道:“哈哈哈哈,小娘子还是年轻了些,怎么着?你在说什么浑话?账本在哪里?本官我可没瞧见什么账本。来人啊,这两个娘子诋毁朝廷命官、妖言惑众......”

    果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姚蕴无奈地摊了摊手,冷声道:“真娘,把新的账本取出来。”

    孙敦的放肆奸笑停滞在焦糊的空气中,他死死地盯着真娘,不曾想真娘还当真紧接着从衣袖里取出了另一本全新的账本。还与方才的那一本一模一样!

    姚蕴托着粉腮斜倚在胡椅上,眨着亮澄澄水灵灵的一双棕色丽眸望向他,依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娇软模样。

    “上官莫急,烧了一本就会有第二本,毁了第二本也会有第三本。小娘子我最不缺的就是文房四宝了。”

    “你到底要如何?”他撮了撮薄唇,终于问道。

    姚蕴复又坐直了身子,沉声道:“我要袁掌柜亲自到九万里胭脂铺门前负荆请罪,以正铺子清白。而且,芙蓉胭脂铺子必须关门大吉。”

    孙敦一怔,这恐怕是有点难做,这一年来他还是收了袁修德很多钱财和好处的。

    “娘子啊,这、这恐怕......”

    姚蕴见他还在犹疑,冷声道:“孙上官,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听闻近日监察御史裴谦来了安西都护府视察民情。虽然我不认识裴公,不过有些话若是让何将军传给了裴公,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孙敦此时终于忍不住抹了抹额间的冷汗,若是说方才他还心存侥幸,如今恐怕就是岌岌可危了。

    他暗地里也有打听过监察御史的消息,此话的确不假。监察御史裴谦可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洁、公正严明,而且还不是公主一党的人。他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自己必定是难逃一劫。

    姚蕴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当然是从萧大将军那处偷听来的。

    姚蕴悠悠起身,重新朝他恭敬一礼,先前庄重阴沉的声音顿时像化成了一摊甜甜腻腻的棉花糖,娇嗔道:“上官是死是活,全在您自己一念之间了。我们姐妹二人后日便在胭脂铺前恭候您大驾光临了。”

    姚蕴牵过真娘的手腕,扭着细腰,慢悠悠地漫步走出了县令府。

    一出了县令府,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必须还要添油加醋一番。

    “真娘,你亲自把这封信送给袁掌柜。再瞧瞧那门前闹得如何了。”姚蕴笑盈盈地叮嘱她小心行事。

    沈真仪得了信件,匆匆往袁府去了。

    袁府。

    袁修德此时昏昏沉沉地倚在胡榻上,左手捂着额头,头昏脑涨,满眼满脑都窜满了火星子。

    那对老夫妇已经蹲守在府门外哭哭喊喊了一整天。他们二人身后竟然还守着几个面目肃穆、高大凌厉的小厮,家丁打也打不过他们,即使花钱也赶不走他们。

    府里管家陈叔急急忙忙地入了屋子,朝主人递了一封信:“老爷,九万里胭脂铺子的沈掌柜亲自送了一封信来,还特意叮嘱小人一定要亲自送到老爷您的手里。”

    袁修德冷哼了几声,粗鲁地打开了信封子,可是眼色却是越发焦躁阴沉。

    姚蕴在信中细细言明其中要害关系,还提到了《周律》中的言诬告罪和私占良田罪。其中私占良田罪更是罪加一等的死罪。最后,甚至还提及到了他的独子袁正业。日后若是被受了牢狱之灾的阿耶所牵连,恐怕考取功名这件事是难上加难了!

    他愁眉紧锁,细细打量着该如何做。

    过了一阵儿,又有一个府里小厮慌里慌张地小跑进来,忐忑喊道:“老、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袁德修气得摔碎了一侧的茶碗,怒喊道:“又怎么了!给老子说清楚!”

    “小人今日一早送去的几份薄礼都、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甚至还、还将上次送去的几壶土窟春也送了回来。孙县令还说今日要请老爷您亲自去一趟衙门。”

    “没用的废物!给老子滚!”他猛踹了那小厮一脚,逼得小厮连滚带爬地爬出了房门。

第五十一章 解难

    他的喜康坊酒馆就是用这样相同的手段,逼得其它大酒坊都没有了客源,不得不关门歇业。喜康坊便自然而然成了武威郡最畅销的酒坊,让他挣得个盆满钵满。

    怎么在这只有一群寡妇娘子们守着的小小胭脂铺面前就行不通了!

    他目光狠戾地盯着前头,来到这武威郡后他还从未失过手呢,怎么能轻易放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入夜,寒山阁的残旧木门外再次挂起了一盏微微弱弱的小红灯笼。

    寒山阁其中的一座暖阁里却比平时要热闹几分,郎君和娘子们饮酒嬉笑,谈风颂月,好不缠绵。

    真娘命身后的小娘子再为他温了一壶酒,倚在男人身侧火火辣辣地说着情话,香息轻吐,逗着他开怀大笑。

    在旁边的厢房里,烛灯未亮,屋子里寂寥漆黑一团。姚蕴正坐在此处侧耳细听,很快便狡黠地扯了扯嘴角。

    有人来了!

    而且还不止几个人!

    一群手持长刀的蒙面黑衣人从前头的房檐上方一跃而下,身形轻便,神色暗沉。

    为首之人挥了挥手中的两张画像,冷声下令道:“活捉这两位娘子,重重有赏。”

    黑衣人们得了命令,一下子如惊雀般分散开来去寻人。

    一个黑衣人正往一间亮着烛火的屋子走去,手还未触及到门锁,脖子上一凉,一把锋利长剑已然杵在他的命门处。

    不过多时,一个又一个的黑衣人轰然倒下,很快又被粗暴地拍醒。再次醒来时,他们的双手双脚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像烂泥那般被扔在了暖阁的院子中央。

    “回娘子的话,全部都已捉拿,正好十五人。”

    沉稳说话之人正是萧二。

    姚蕴冷冷地望着地上缩头缩脑的蒙面人们,微微松了口气:“多谢萧二侍卫,好戏就要上演了。”

    啪呲!

    暖阁的小门被猛地冲撞开,一个小娘子惊慌失措地摔进了暖阁里,惊动了暖阁里的所有人。

    真娘慌慌张张地起身扶起她,颤着皓齿娇音:“沛荣,怎么了?外头可是出事了?”

    沛荣抬手抚了抚额头,冷汗直冒,战战栗栗地哽咽出声:“娘子,不、不好了,外头来了很多黑衣人,似乎是要来抓我们的......”

    真娘目光一沉,一双妩媚的丹凤眼顿时潸然落泪,如玉如珠的泪珠挂在绯红脸颊上,就像是勾人心魂的艳丽牡丹里绽放的娇嫩花芯,舍不得被随意采摘夺取。

    她转过身来,勾着娇音胆怯啜泣道:“何将军,奴家这寒山阁可不敢轻易得罪人的,莫、莫不是奴家方才与您提及过的......”

    何绥目光肃穆巍然,常年握着长枪的手掌虎口结满了厚厚的茧子,他的粗糙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台面。虽然已有两三壶烈酒下肚,不过还算是清醒。

    他昨日深夜收到萧承毓的来信,信中邀请他今夜前来这名不见经传的寒山阁饮酒,说是会送他一份满意大礼。他虽然不喜萧承毓从前激进突猛的用兵之法,不过还是有几分佩服他收复北地的坚毅决心的,因此他也欣然赴约了。

    他一把提起身侧的长枪,迅猛风火地出了暖阁。

    待他走出暖阁之时,眼前只剩下被打得鼻青脸肿捆得严严实实的十几个黑衣人。

    他抬眸望去,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竟然是萧承毓的贴身侍卫萧二。

    萧二主动朝他行礼问安:“见过何将军。属下今夜来替将军取酒,不曾想竟然意外遇到了蒙面黑衣歹徒要袭击阁中的娘子。属下已将这十五人捉拿,而且还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两个账本,好像是、是孙县令的账本。还请何将军您处置。”

    何珖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萧承毓所说的送给他的大礼。

    他与孙敦一向不合。孙敦那混账东西已经多次克扣凉州大营的军饷和粮草,几个月以来粮草的质量更是连连下滑,害得军中马匹都病恹恹地越发没了精神。如此一来这凉州大营还能如何守得住大周的西北门户!

    他早有打算要向朝廷參他一本,却苦于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没想到这现成的证据就送来了。

    “多谢萧将军。本将军会处置好的,定然不会让萧将军失望。”

    萧二恭敬回道:“何将军客气了。我家将军一向万分敬仰您,就有劳何将军了。”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心知肚明。

    姚蕴站在暗处远观面前的一切,终于微微松了口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永远都是真理呀!

    五日之期已至,九万里胭脂铺子重新开门营业!

    城中众人听闻今日铺子里头会展出枕石先生所作十二美人图中的一幅,都纷纷前来凑个热闹。才过了半个时辰,胭脂铺子门前就已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可是却久久没瞧见个主事人出来说话。

    “咚——咚——咚——”

    前头再次传来敲锣打鼓的震耳轰鸣。

    沈沛真站在前头,微微仰头望向众人,粲然而笑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好,今日有两件大事。其一,我们九万里胭脂铺子定会为自己正名,请客官们放一百个心。其二,稍后店内会展出枕石先生十二美人图中的一副名作,还请大家稍安勿躁......”

    左前侧突然一阵人潮轰动,百姓们纷纷仰头眺望,随后又纷纷噤了声,自觉垂头捏脑地让出了一条小道。

    正是县令孙敦风风光光大摇大摆地走来,其身后还跟着面色阴沉的袁修德和先前闹事的三人。

    孙敦油光满面地咧嘴大笑:“恭喜恭喜九万里胭脂铺子重新营业,祝愿沈娘子生意兴隆、万事顺意呀!”

    沈沛真也笑盈盈地施过一礼,装作稀里糊涂的温柔模样瞥了瞥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不解问道:“多谢上官,上官莅临小店当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不过,不知上官这是何意?”

    “沈娘子你有所不知,先前传闻你们这家铺子里的胭脂有剧毒还毁脸,本官我已经查清楚了,其实这都是谣言,都是一场误会呀!”

    “上官,真娘我实在是糊涂了,还请上官详说为好。”

第五十二章 撑腰

    孙敦见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只能阴沉着脸转过头,看向身后之人怒喊道:“袁大当家,还不速速请罪!”

    袁修德的一双小细眼阴冷得都能结出层层扎人的冰渣子了,他紧咬着牙关往前扑通一声跪地,双手往前一抬,还当真恭恭敬敬地奉上了一根粗实荆条。身后闹事的三人见状,也不得不跟着他一同跪了下来。

    真娘横眉冷觑着地上之人,冷声道:“哦?袁掌柜这是何意?”

    “此事千错万错皆是袁谋的错。还请沈娘子原谅袁某。”

    “说清楚,何错之有?莫不然众人都以为是我沈沛真胡乱欺负你堂堂一个大男人!”

    袁修德摩梭了几下薄唇,把心一横,不情不愿地沉声说出口:“这两家的娘子其实都是买了我家芙蓉轩里的胭脂粉才伤了脸的,阴差阳错之下误以为是九万里胭脂铺的胭脂。其实是一场误会,还请沈娘子谅解。”

    “哦,原来如此,看来你这胭脂铺子里的胭脂也得好好查查了,若是日后再糊涂害了人,恐怕就不仅仅是来给我请个罪这么简单了。”

    “袁某必定谨记在心,多、多谢沈娘子。”

    “起来吧。”沈沛真不再搭理他,转过身朝前头众人高呼一声,“父老乡亲们,如此一来我们九万里胭脂铺子的嫌疑可算是洗清了?”

    前头众人暗自吃惊,难得瞧见嚣张跋扈、呼风唤雨的西岭商社袁大当家在此处吃了瘪丢了自尊,忍不住纷纷拍手称好:“好!好!好!”

    真娘轻轻挥了挥手掌,铺子里头突然传来小娘子悠扬悦耳抑扬顿挫的小曲娇音。弥漫在娇声妙音之中的,还有阵阵沁人心脾的佛手柑香气,引得众人万分向往期待。

    “那就请客官们领好号码牌子,按顺序入内观看枕石先生的美人图吧!而且莫要忘了,若是有优惠券子的今日一律半价优惠!客官有请!”

    门前的客官们鱼贯而入,顺着人流走到胭脂铺子的正堂时,纷纷驻足观望不愿离去。正堂中挂着的那一幅枕石先生的名作,正是传说中十二美人图之一的石溪捣茶美人图。

    听闻此图仅仅现世了几个月,甚至还流转到了东都洛阳的高门贵府之中,可惜后来不翼而飞了。如今竟然是落在了这小小的一间胭脂铺子里头。

    画中的玉脸美人面色红润,双眸明丽,若是细瞧还能发觉那淡淡的棕色眼眸子扑闪扑闪地微扬。虽然她身着寻常素色衣裙,可是清风微拂,无意间撩起了美人的轻薄衣裙,风动树摇间,美人的娇憨可爱如淌淌清溪漫溢出来。

    美人白臂微露,半跪坐在石溪边上侧脸捣茶。画上虽无茶叶亦无茶水,可是在她捣茶弄水的一颦一簇间,仿佛淡淡的平顶白茶香味自然而然地就飘逸出来了,当真是令人惊奇感叹!

    不过多时,铺子外头人潮汹涌,更有围观之人兴奋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天啊,这不是何大将军吗......”

    “哇,何将军不是一向深居简出的嘛?怎么还来这里凑热闹了......”

    何珖今日只穿了一身宽松的暗色锦绣长袍,领着夫人慢悠悠地入了胭脂铺子。

    沈沛真一见到他们二人,连忙恭敬地出来迎接他们:“何将军、尊夫人,欢迎莅临咱家的胭脂铺子,小店蓬荜生辉,更是真娘和娘子们的荣光。真娘先带您们去看看枕石先生的名画......”

    站在角落无人搭理的孙敦和袁修德愣了愣,更是连仅存的一点怨气愤恨都不得不侵吞入腹了。何将军亲自来了这九万里胭脂铺子,就是堂堂正正地为她们几人撑腰做主。日后恐怕也很难再对她们下手了!

    不过他们二人如今都还不知道,何珖将军昨夜已经派人连夜快马加鞭,将他们二人官商勾结、贪赃枉法的重重罪证上交给裴公,不出两个月,他们就会成了名副其实的阶下囚了。

    寒山阁。

    入夜,月色如银灯,寒风如轻吟,万物静好,平淡如常。

    “真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都送到了?”

    姚蕴正坐在妆匣前抹着粉扑,今夜她抹了香橙绯色的唇脂,眉眼间多了几分灵动轻巧。她瞧见真娘比预定的时间提早回来,笑吟吟地问道。

    “都按照你的吩咐送到了,而且还仔细嘱托她们二人把钱藏得严实些,日后若是有难处,也可以到胭脂铺子里头做帮工挣钱。”

    她微微松了口气:“多谢真娘帮我了却了一件心事。”

    沈沛真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本来就是她们的夫君和爹娘做错了事情,日后被捕被抓都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你又何必如此愧疚呢。”

    姚蕴理好了衣裙,拢了拢身上的薄纱,笑盈盈地起身拉过她的手:“真娘,我不是心存愧疚,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日后她们能有什么造化就全凭自己了。好啦,走吧,萧大将军怕是要等急了。”

    沈沛真端着木托盘满满当当的吃食和酒壶,笑盈盈地入了一间暖阁,片刻之后再次绯红着脸出了暖阁,还不忘将那小木门关得严严实实。

    姚蕴今夜换了一身橙红色的菱花纹衫裙,上身却只搭了件轻薄透光的薄纱外衬。此时她阴沉着脸,不情不愿地递来了木托盘子,将吃食和酒壶一一摆放好。

    虽然是不情不愿,可是她不得不做,因为是她亲口答应过萧承毓的!当时一定是她急糊涂了才会答应帮他做这样的龌龊事情!

    若是萧承毓能将何珖将军请来为她们撑腰做主,她就得像寒山阁的娘子一样,温柔可人地招待伺候他一番。

    姚蕴回想起从前被人贩子买到青楼的那段日子,管事妈妈扯着鞭子发狠地鞭打折磨她,她不得不屈服,也被迫学了许多青楼娘子服侍男人的规矩和手段。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手脚麻利地跪着退至案桌的一边,娇软着嗓子道:“将军请用!”

    萧承毓看着她娴熟沉稳的动作,面前摆放好的精致盘子和酒壶位置与外头的青楼宴席如出一辙,心底潮思暗涌。

第五十三章 前夫

    “嗯,不错,不过蕴娘不应该主动给本将军斟杯酒道谢吗?”

    姚蕴撇了撇朱色光泽的樱桃娇唇,脸上重新挂上娇憨妩媚的笑容,卷翘的睫毛一扑一闪。她的苍葱玉指抚上那碧瓷八棱瓶,指尖微微倾斜用力,香洌醇厚的石冻春便漫入了天青色的莲花酒杯里。

    姚蕴在心底对真娘的投诚行为万分不耻,好真娘真是下了血本,连珍藏多年的富平石冻春都拿出来招待他了。

    她侧过脸仰头看他,竭力保持住面上的柔柔笑意,恭敬地双手递上了酒杯:“将军请用!”

    “嗯——”

    萧承毓一脸淡漠地望着她,宽大温热的手指刚触上她的指尖,嘴角突然扯出个狂妄戏谑的绝美弧度。酒杯扑通一声落地,醇香浓厚的酒香味尽数洒落了软软绵绵的暖榻之上,也荡入了两人的潮涌思绪之间。

    她被男人一把擎住了手腕,天旋地转之间,已然被压在了暖榻上!

    男人沉重遽猛的身姿微微压制住她,宽广厚实的肩背能将她的娇小身躯完完全全覆盖住,喷洒在鼻尖的灼热气息烫得她沸腾烧灼,让她迷乱了心神,恍惚了心智,心底似有什么热浪要呼啸翻涌而过,呼得她掌心绵绵渗汗。

    她水汪汪的一双丽眸紧紧瞪着他,眸子中似有火热的坚决不从,又无意漫入了小鹿般的恐惧怯弱。

    “将、将军,酒、酒洒了,湿了衣袍就不......”

    “哦,洒了就洒了,美人还在本将军怀里就好。”萧承毓满嘴的油嘴滑舌,嗓音中已经蕴含了几丝暗哑。

    “萧承毓,你、你到底要......”她的坚决语气变得越来越娇弱,两只手忍不住拽住他身下肆无忌惮的粗糙大掌,后来徒然剩下妩媚多娇的求情哭诉。

    “疼,很疼,萧承毓,你、你松开我......”

    萧承毓的灼热大掌无所顾惮地贴上了她的细腰,隔着柔滑轻薄的丝绸布料,他的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掐,精准地揉捏住了她光滑平坦小腹前的嫩肉。他的手指粗糙,生出了一层磨砺的薄茧子,在他的细细摩挲和揉玩之下,白皙小腹上已经泛起了点点绯红痕迹。

    “本将军还第一次听闻,这妓坊里伺候人的女人还能直呼恩客名字的?嗯?”

    他故意冷冷地拖长了浑厚鼻音,似乎当真是在调情又恼怒了的模样。

    姚蕴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去你的伺候人,还真是演上瘾了!

    她手上使劲扒拉着他的健壮手臂,玉泽粉唇中却溢出娇娇软软的妙音:“将军,我、我、奴家知错了,真得揉疼奴家了,我的好郎君,我的好将军,先松开可好?”

    萧承毓不自觉地咽了咽厚重嗓子,口干舌燥,不过还是放轻了手上的蛮横力道。

    她微微呼了口气,天杀的,那小肚子前已经火辣辣刺痛一大片了!

    “你为何如此熟悉这青楼女子的做派和规矩?”他冷不丁地问道,望向她的眼眸里写满了试探与不解。

    姚蕴一怔,只想好言好语地糊弄过去:“将军这是何意?奴家记性好,不过就是昨夜跟真娘好好学习了一番。”

    萧承毓知道她不会如此轻易说实话,无所谓地冷哼了一声。他猛地环住她的纤细腰身,倾身而下。

    “嘶......”

    她不禁倒吸了口寒气,不敢再随意胡乱动弹。

    他冰冷的薄唇竟然含住了她珠圆玉润的粉色耳廓!湿湿润润的凉意激得她后脑勺酥麻酸胀!

    他口齿不清地暗哑道:“本将军问你话,你最好如实回答本将军,否则的话......”

    姚蕴紧紧抿着唇,灼热气息一轻一重地吞吐着,只觉得有密密麻麻的千万只蜱虫蚂蚁如潮流洪水那般钻进了她的耳洞子里,这些莫名的小生物坠入她的心底胡搅蛮缠,撩得她面色酡红、娇羞难忍。

    她急迫地喘着气,转过头来直愣愣地望着他,眉眼绯红,双眸泛着水光粼粼的雾气,逐渐看不清面前之人的清澈五官轮廓。

    “将军当真想知道嘛?若是知道真相后,一怒之下就把奴家休了该如何?”

    萧承毓一愣,倒是有些意外她是如此反应。他兀地松开了对她的禁锢,自顾自地仰躺在一侧的暖榻上。

    “本将军会看着办,不过却容不得身边之人胡诌乱语。”

    姚蕴往他的方向转了转棕色丽眸,深吸了一口气,朱唇微启,似在诉说着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小事。

    “从前遇人不淑,不幸落入到人牙子的手里,那人牙子便将奴家发卖到了青楼,奴家也是在那时遇到真娘的。”

    “他对你做了什么?”

    姚蕴抬手盖住了双眸,玉齿微颤,银牙紧咬,她不想让别人瞧见她这样一幅委屈难过的模样。

    “我那夫君,他、他好赌欠债,我一过门,他、他便将我卖给了镇上最阴毒的人牙子。”

    萧承毓侧过身,一只手臂半撑起脑袋,目光幽沉地盯着她。

    “蕴娘可不是什么天真单纯的普通妇人,又怎么会误入狼窝?若是还......”

    “当时先生不告而别,我、我一怒之下,便自作主张嫁给了村里相貌堂堂的王秀才。不曾想他却是个道貌岸然、口蜜腹剑的人渣。”

    她吸了吸鼻子,呜呜咽咽哼哼唧唧地说着话,顺手扯住身前男人的一边暗色蓝纹宽松衣袖来擦眼泪。

    “将军若是嫌奴家脏,要当即休了奴家,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闭嘴!”萧承毓幽幽打断她的话,甚至还满眼嫌弃地要扯回自己的衣袖,“那人如今在何处?本将军来替你出口恶气。”

    姚蕴一怔,猛地抬头看他,眼眸子里浸满了潋滟秋水,如明如焕,如火如炽。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主动说要为她出这口恶气!

    从前姚姑姑总是劝她息事宁人低头做人,莫要惹是生非。真娘也会劝她想办法忍耐接受,最要紧的是好好活下来。那段时日正已先生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却无一个人会支持她定要出这口恶气!

    “将军,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第五十四章 玉门关

    “哼,这有何真假的!本将军提着剑将他狠劈一顿就好!”

    萧承毓看着已经被她泪水、口水和鼻涕沾得湿漉漉的一侧衣袖,很是嫌弃地挥了挥手。

    姚蕴终于侧过身来瞧他,红肿眼眸中多了几分难得的感激。

    “多谢将军。不过不劳烦将军你了。我后来听闻他在去州县赴考的路上,不幸坠河溺亡了。这也算是老天有眼吧!他死了,而我还好好活着,我也就释然了。”

    萧承毓面色不变,心底却是顿时阴寒了几分,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大概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使了手段。若是那个人,倒也不足为奇!

    萧承毓突然感觉身侧的衣袖被小娘子拽得更紧了些,此时她已经止了哭声,正睁着一双无辜天真的丽眸望着他。

    他喉头一紧,不自觉地囫囵吞咽了几下干涸发紧的喉咙。这是明晃晃赤裸裸的勾引试探呀!

    “将军,你身为男子,可以回答奴家一个问题吗?”

    他扯了扯被拽得紧紧的衣袖,决然拒绝道:“不可以,不要问,不想听。”

    姚蕴抹了抹泛红的眼眸,直憷憷地望着他,壮着胆子说道:“将军,若是你从前就知道我进过青楼有辱家门,的确会不愿意纳我为妾是吧。”

    她在问他,在寻求一个答案,其实也是她心底里一直想问正已先生的!

    他一愣,这小娘子当真是胆大妄为。不过她却不知道,当初看似是他被迫要纳她为妾,其实是他没有阻拦母亲的肮脏手段,顺心如意地纳了她为妾。她还大有用处呢!

    萧承毓抿了抿唇,唇角边勾起轻浮放肆的笑意,拉过她的白皙手腕。

    “娘子若是想知道答案,还是要让夫君我舒畅愉快了才好......”

    “萧承毓,你这个老色痞......”

    “呀,轻一些咧......”

    不过多时,小小的暖阁里娇音绕耳,满室旖旎悱恻。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一行几人终于到达了大周国境内最西北边的关口——玉门关。从玉门关继续朝北前行,翻山越岭穿过北山,再越过险峻巍峨的天山北麓,就能到达天山以北的伊州地界,再继续往前走才能到达北庭都护府所在的庭州。

    因为天色已晚,萧承毓下命众人先在玉门关前的小方盘城里休整一夜,明日再继续出发。

    “姚姐姐,这里多了好多异族人呀,还有在凉州都很少瞧见过的呢......”

    “那些带着白娟面纱遮住乌漆黑发的娘子们应该是回纥族人,她们的传统便是女子出门一定要带着白面纱,遮挡住面容和黑发。那边金发碧眼、满头卷发的纤细美人们应该是从更远的波斯国来的......”

    “姚姐姐,快看快看,他们手里那一大串黄橙橙水滋滋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古怪吃食,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薛淮牵着马匹走在马车侧边上,絮絮叨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满心满眼皆是兴奋激动。这是他打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凉州,见到如此多稀奇古怪的事物风情,不新奇才怪呢!

    这几日来,姚蕴的笑容也溢满了唇角。幸好此行还多了个能言善道的话痨小郎君薛淮陪伴,为姚蕴大眼瞪小眼的沉闷长途旅程增添了许多乐趣。不过她也答应过真娘要护她周全。

    得了萧承毓的允许,姚蕴和薛淮二人兴冲冲地出了官驿,拎着满满当当的钱袋子到热闹大街上去觅食。

    萧承毓见她们二人没头没脑地出了门,转过身便命萧二和萧十四两人紧跟在他们二人身后。此地不比凉州,鱼龙混杂,人多眼杂,还是小心为妙。

    萧二却有些为难,神色犹疑地看着他:“将军,可是属下不放心您......”

    “无妨,萧九和萧十会紧随着我的。”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放心前去。

    天色已暗,城里大街每家每户铺子门前都烧起了火炉子。木柴噼里啪啦地尽情燃烧,星火自由飞溅,犹如热泉翻涌滚烫,烘得人心里暖洋洋的。不曾想这小小的小方盘城主街竟然如此热闹,一点都没有宵禁的迹象。

    不远处的两间铺子门前竟然镶嵌着两块整面完完整整的五彩琉璃,在暗夜里也能隐约映衬摇晃出影影绰绰的光泽人影。这一处大概是个琉璃铺子。

    铺子一旁是一个推车小摊,有人在叫卖一串串的东西,正是薛淮今日早些时候瞧见路人手里拿着的一大串黄橙橙水滋滋的东西。他兴奋地拉着姚蕴前去。

    “郎君好,请问这是何物呀?”

    小摊前的中年郎君挪着翻卷的长胡子,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热情地招呼他们二人:“这是我们波斯国独有的水果频那挲,味道甘甜,客官们可是要尝尝?”

    薛淮满心期待地点点头,姚蕴也是万分好奇,麻利地从满满当当的钱袋子里掏出通宝铜钱递给他。

    姚蕴一下子就要了五份这样貌古怪的频那挲。

    那中年大汉难得一下子挣了这么多钱,更加卖力地点点头。

    他取了一把特制的弯钩内旋模样的小铁刀,顺着这频那挲突起倒刺顺延的方向朝下三下两除五地削了皮,又将这黄橙橙凹凸不平的果物浸泡在一旁的蔗糖浆水里,最后再稳稳地插入一根小木签子。这一大串果物就成型了。

    姚蕴浅咬了一口,果肉厚实多汁,味道甘甜清爽,与中原的果物的确大为不同。

    “姚姐姐,这水果真甜真好吃!”薛淮也心满意足地大口大口尝起来。

    姚蕴领着他往前多走了几步,突然笑吟吟地转过身,朝密集人群中眯了眯眼,光泽玉唇特意做了几个夸张的口型。

    薛淮不解地看着她,随着她的视线远眺而去。

    萧二和萧十四一怔,萎焉着脑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两人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不识武功不会内力的小娘子给识破揪出来了!

    ————————————

    注释:频那挲就是现在的菠萝,是在唐朝时从波斯国传入大唐的。

第五十五章 小偷

    她方才对的口型恰好就是:萧二侍卫,我看见你了,快快出来吧!

    她将另外三串频那挲递给萧二,笑意嫣然:“萧二侍卫,十四侍卫,你们把这果物分了吧。还有、还有一份是留给将军的,管他爱要不要。”

    萧二尴尬地笑了笑,取过她手中之物,恭恭敬敬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这一整面会发亮反光的五彩琉璃,便是姚蕴发现他们的利器了。

    一行人再继续往前走去,又瞧见一侧的小摊前放着一大摞子红彤彤皱巴巴的如拇指大小的果实。

    姚蕴俯身一看,笑盈盈道:“娘子好,这可是波斯枣子?”

    半蹲在摊子后的碧瞳金发小娘子热情地点点头,磕磕巴巴道:“是、是的小娘子,可要来上一些?这个枣子甜、甜糯糯的,对女人最好了,还能、能滋阴补血......”

    “娘子,给我来上两斤吧!”

    她爽快地付了钱,薛淮喜不自禁地提起了一大个麻布袋子,虽然还未亲口尝到,他已经觉得这个波斯枣子一定极其鲜甜软糯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前头的地摊麻布上,摆放着形形色色、高低不一的瓶瓶罐罐。它们都是琉璃制成的罐子,五彩斑斓,甚是独特。

    姚蕴正要蹲下身去细瞧一番,右侧肩膀处突然被人猛地一撞,右手臂被拽得踉跄几步摔倒在地。她抬手往腰间探了探,大呼不妙!

    一个胡人打扮的小郎君从她身侧呼啸而过,小郎君身形矮小,动如脱兔,不过一会就不见了踪影。她只能用余光瞥见他手上明目张胆地多一个布袋子,正是别在她腰间的碧色钱袋子!

    萧二和萧十四轻轻一跃便来到她的身前。

    “姚娘子,可有哪里受伤?”萧二蹲下身来,紧张问道。

    姚蕴微微摇头,却有些可惜那余钱颇多的钱袋子,还有压在银袋子底下的平安符。

    萧二起身欲要迈步去追,看见十四竟然也跟着他一同前来,回过头厉声喊道:“十四,留下来守好姚娘子,我去去就回。”

    萧十四还是年轻冲动了些,终于反应过来,一个闪身退回到姚蕴二人身前,警惕小心地防备着。

    不过片刻,萧二终于回来了,他拎着那偷钱的胡人打扮小郎君走在前头。出乎意料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波斯衣着打扮的浓眉大眼的年轻男人。男人手上正好握着她被抢走的钱袋子。

    萧二拎着那小郎君来到她身前。

    小郎君蓬头垢面,原本光洁的面容混杂着斑斑点点的污垢,虽然是一身胡人打扮,却是名副其实的汉人面容轮廓。

    姚蕴蹲下身来瞧他,柔声道:“小郎君,你为何要偷钱?”

    他呆滞木讷地看着她,惨淡发白的小嘴紧闭,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小郎君,若是你有难处,我自然乐意赠予你救急的钱财。不过若是你好吃懒做、贪婪无比,那我便是要抓你去报官的。”

    小郎君听到要报官二字,神色忐忑,四肢微抖,他颤抖着牙齿唯唯诺诺道:“我、我的阿妹病重了,我、我需要钱去买药。”

    “好,那我便信你一回。十四,你随他回去,若是当真属实,便亲自送他们二人去医馆,医药费我都出了。”

    小郎君一愣,乌漆嘛黑的灰手抹了抹哭得红肿的眼睛,连声道谢。

    姚蕴再次抬眸时,就瞧见身前那位波斯男人直怵怵地盯着自己。男人满脸的浓重胡须,只剩下一双棕色眸子裸露在外。他穿着一身华丽的波斯国服饰,脖子前还挂着个能亮瞎眼的大金链子,应该是富贵之人。

    “萧二,这位是?”她收回了视线,不解问道。

    “姚娘子,小人去晚了,是这位郎君擒住了这位小贼。他不信任小人,说是要当面还钱袋子才肯放心。”

    姚蕴笑吟吟地转过头望向他:“多谢郎君。此物是小女的钱袋子。里头大概还剩下五十贯铜钱,最底下还有一枚棕纸所制成的平安符。郎君若是不放心,可以仔细核对。”

    波斯郎君朝她微微一礼,麻利地打开钱袋子查看,确认无误后,终于将钱袋子还给她。

    “还请娘子收好钱袋子。这小方盘城不比中原地区,小娘子还是当心为好。”他厚唇微启,真情实意地提醒她,嗓音浑厚有力,而且这一口汉话还说得甚是流利。

    姚蕴朝他微微屈膝行礼:“多谢郎君出手相助,小女谨记在心。”

    一行三人回到了客栈,姚蕴脸上的淡淡笑意才黯淡下来,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古怪。

    回到了厢房,却发现萧承毓不在屋子里头。她和衣而眠,脑海里迷迷糊糊地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很快便沉睡过去了。

    半夜时分,就连萧承毓爬上了床榻与她同塌而眠,她都没有察觉。因为今夜,她竟然忘了锁好房门!

    翌日清晨,一行人整装待发之时,她终于瞧见萧十四冒着热汗小跑回来。

    “十四侍卫,如何了?”她朝他挥了挥手,急切期盼地望着他。

    萧十四喘了几口气,恭敬回道:“姚娘子,那小郎君的确是有个重病卧床的妹妹,属下连夜送他们二人去了医馆,诊治的郎中说是得了一种名为胸痹的痼疾,需要好生卧床休养才好,属下已经垫付了一年的药钱。今日清早属下亲自送他们回了家,离开前还跟四周的邻居仔细打听了一番,他们二人的确是长久居住在那处的,父母早逝,徒留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属下确认无误后才离开的。”

    姚蕴细细斟酌着他的话,终于大松了口气,也许只是她多虑了。

    “多谢十四侍卫。快上马吧,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马车飞驰,骏马奔腾,席卷起了满地的黄土飞尘。再行过了二十几公里,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巍然耸立的关口——玉门关。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一旦踏出了玉门关,从今往后恐怕是四五年都不能再回来了。

    她转头回望身后广阔无垠的黄土沙漠,风起飞扬,不知是沙子迷了眼还是眼糊了沙子。

    虽然还是七月盛夏,可是在这西北偏僻之地的玉门关,簌簌吹来的轻风已然多了几分透骨凉意,蚀灼得她微微发颤。

第五十六章 香粉

    她在心底反复默念着,只愿终有一日可以再次踏入玉门关,亲眼见到心心念念的正已先生,还有牵挂于心的长安旧人。

    “六爷,我瞧着这家客栈烛火足、人烟旺,要不然还是住这家吧?”

    姚蕴挪了挪僵直酥麻的腰腿,怯生生地扯了扯他的素色绢丝衣摆。

    他们一行人已经连日连夜赶了七日的路,愣是一天都没好好歇着,终于越过了天山南麓。一路上山路崎岖,沙石众多,坎坷起伏。这马车上癫下波、左摇右晃,反复颠得她晕晕乎乎了好几日。如今在这茫茫颓山黄沙之中,终于遇上一家还算得上正经规模的客栈,当然想要好好休整一番了。

    这一路过来,萧承毓还是隐姓埋名隐藏身份,因此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入住官驿。

    “六爷,你看看薛淮,还有小十四,他们那厚重的黑眼圈,还连连打着哈欠,他们年纪还小呢......”

    萧承毓估摸了一下时日,终于答应停下来修整一番。

    入了客栈院子,门口小厮热情地迎着一行人入内。

    姚蕴有意无意地往四周多瞅了几眼,不禁咽了咽口水,犹犹豫豫地抬脚迈步,生怕又不小心入了另一个贼窝。

    萧承毓似乎看出了她眼眸子里的忐忑不安,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来到她身前,站在前头领着她一同入了客栈。

    “哎呦,欢迎客官,请问贵客要住什么客房呀?今日还剩下一间上房、两间下房......”

    客栈掌柜是一个明艳动人、身材丰腴的中年娘子,她挥着绢丝红袖热情地招呼他们二人,笑意嫣然、精神抖擞。

    她的手中还摇晃着一只银质磨损的长形旱烟斗壶,一阵一阵的旱烟味道飘散开来。气味奇特,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袅袅飘散而来,芬芳馥郁,似乎还能让人清醒几分。

    姚蕴吸了吸鼻子,面上虽然依旧笑意盈盈,心底却是暗沉了几分。

    她面目阴沉地上了楼上厢房,来来回回忐忑了好几回,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何?又瞧出什么古怪了?”

    萧承毓的眼皮底下也暗沉了几个度,眼底泛起了丝丝缕缕的红血丝,想来也很是疲惫。他躺在一侧的胡榻上闭目养神,见她眉头紧蹙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总觉得那烟斗的烟粉味道似曾相识,似在哪里闻到过。”她摇了摇头,周身疲惫,苦闷地吐了口气,“算了算了,我头晕脑胀的,想来是我过于忧心忡忡了。”

    她重新舒展了眉眼,半蹲在胡榻边上,扯了扯男人的宽大衣袖,有些欲言又止的赧然模样。

    萧承毓察觉到她在自己耳边吞吐的温热气息,灼热幽香。他半眯着眼瞧她,一副看好戏的贱兮兮模样。

    她清了清嗓子,娇娇软软道:“六、六爷,今夜你就、就在这胡榻上歇着可好?”

    他更是睁大了双眸赤裸裸地盯着她,幽深的眼眸里顿时多了几分不明情欲,烫得人心驰神往,似要将她狠狠地吃干抹净。

    “哦,娘子是在主动邀请夫君我共度春宵吗?夫君我当然是乐意的,不过娘子嘛......”

    她冷冷地瞪着他,一只手掌握成了拳头,娇软酥麻地往他胳膊上臂恏上了两拳。

    “哼,那算了,我去寻薛淮和十四,他们肯定愿意收留我的。”

    “你敢?”

    “哼,我怎么不敢,丢脸的可是你萧大将军。我现在就......”

    姚蕴正要起身,娇嫩手腕骤然传来灼热气息,就被身下的男人猛地拽住了。本以为他会发作出来,却只听到他淡漠沉闷的嗓音:“我累了,今日别折腾了。”

    她微微松了口气,轻声软语地哄着他:“好好好,萧大将军您先歇着,我去唤人打些热水来。”

    她有时觉得,除了偶尔要为他做那羞人不耻的闺房之事外,他还是挺好哄的。

    两人轮流梳洗过一番后,终于下楼用晚膳。薛淮早已迫不及待地坐在胡桌前恭候了。

    那掌柜娘子亲自前来招待他们三人。红裙摇曳,衣裳飘袂,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桃花香味。若有若无,沁人心脾。

    “客官们休息好啦,可要吃些什么?”

    “薛淮,你可有什么想吃的?”姚蕴笑盈盈地转头问他。

    薛淮舔了舔干唇,眉开眼笑地正要说话,又不自觉地瞥了眼身侧面色淡漠的男人。

    “要不还、还是大哥你来点吧!”

    掌柜娘子白了一眼男人,啧啧地不屑笑出声来:“哎呦喂,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要不老娘我直接给你们上了如何?”

    姚蕴笑了笑,温声柔语道:“掌柜娘子,那就上几道你们家的招牌好了,一定要有荤菜哈!”

    掌柜娘子爽朗地点点头:“好咧,正好宰了只小羊,就给你们来个新鲜的炙烤羊排。再来个热乎乎的羊杂辣汤,再沾着点白馍子来吃,包管你们吃得饱饱实实的。”

    姚蕴见她是个爽朗爱笑的女人,心思涌动,最后特意要了一壶客栈里最贵的当地特色陈年黄酒。

    掌柜娘子一怔,难得瞧见有娘子主动叫了壶酒。她愉悦地取来了酒,对她还有些许刮目相看了。

    酒足饭饱后,姚蕴瞧见掌柜娘子在柜台前笑意盈盈地使着算盘算着账。

    她慢悠悠地起了身,拎着只喝了几口的黄酒壶来到她面前。

    掌柜娘子一愣,不解地抬眸看她。

    姚蕴的眼眸柔和下来,扑闪扑闪地望着她,故意甜憨着嗓子道:“掌柜娘子好呀,我们几人不胜酒力,这余下的酒就请娘子你喝了。”

    萱娘抻了抻高挺的玉鼻,不禁心驰神往,这陈年老酒是真的香呀!她也是真得馋呀!

    她放下了手中的算盘,目光凛凛地望着她:“敢情娘子点了一壶我们店里最贵的酒,却是全给掌柜的喝完了,这是什么古怪的道理?老娘才不上你的当呢!”

    姚蕴娇娇软软地扯了扯她的绯红衣袖,睁着无辜的天真棕眸望着她。

    “掌柜娘子,小女当然是有事求您了,这壶酒就当做孝敬您了。小女瞧着您这烟斗子的味道真好闻,不知道抽得是什么好烟呀?”

第五十七章 奇毒

    那红衣女子一怔,随后咧开艳丽红唇,明灿灿地笑出声来:“呦,小娘子的鼻子真灵,不过嘛......”

    她反复多瞅了面前三人几眼,见他们衣着寻常普通,身上也并无什么名贵之物,颇为嫌弃地摇了摇头。

    “唉,你的确识货,可是跟你们说了也无用,你们定然是买不起的,而且这个时节也买不到咯!”

    “好娘子,我瞧您面色红润光泽、肌肤如玉如瓷,当真是明艳动人,看起来还真像是十八岁的美娇娘呢。小娘子我好生羡慕,娘子您行行好,就告诉我一声可好?”

    红衣女子撮了撮红唇,对她的阿谀奉承甚是满意:“小娘子你真会说话,哄得老娘我开心,就算是告诉你也无妨。”

    她妩媚多娇地朝她摆了摆手,娇嗔地贴着她耳廓细细说来。

    姚蕴面上保持着天真烂漫的笑意,衣袖下的手掌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

    “原来如此,那这款烟粉当真是珍贵得很。不知掌柜娘子可否偷偷透露一声,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萱娘竟然绯红了脸颊,微微垂下了头,一副娇羞可爱的小女人模样,与她大大咧咧的说话嗓音实在是不太符。

    “是、是老娘那老相好给老娘的。他常年在波斯和大周两地往返做生意,难得重金求来了些,全都一心一意给老娘了。你说老娘我能不感动喜欢他嘛......”

    提起了她的老相好,掌柜娘子更是手舞足蹈地饮着美酒,拉着她热切地说了好些话。

    姚蕴觉得她眼眸中时常流露出寂寥落寞,只有谈到她那老相好时才回了几分神采奕奕,也许也是因为许久都没见着会主动与她搭话的娘子了。

    她顺势坐在柜台一侧,目光炯炯地倾听她的絮叨。待她喝得迷迷糊糊了,她转过身取来茶碗,主动为她倒了杯温茶。

    背对着掌柜娘子时,她目光凛凛,隐秘地转了转手腕上的银镯子,一些白色粉末徒然洒落在茶水之中,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弯着眉眼关心道:“掌柜娘子,你有些喝醉了,饮口温茶润润嗓子吧。”

    “好咧好咧,多谢娘子了。”掌柜娘子斜倚在柜台后,眨着迷蒙酡红的秋水眸子望着她,顺手取了茶碗大口饮下。

    入夜,弯月暗淡,凉风袭来。

    萧承毓那厮还当真老老实实地躺在了窗边的胡榻上,那头已经传来了沉稳缓和的呼吸声。

    她往那头多瞅了几眼,最终还是心软了,还是明日再与萧大将军细说吧。

    “嘶——”

    姚蕴还沉浸在甜甜蜜蜜的美梦之中,迷迷糊糊之间脚上猛地吃痛,还纳闷着怎么又被狗咬了!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萧承毓双臂交叠横握在胸前、面色阴鸷地盯着她的可怕模样。

    眼前似有一头虎视眈眈的洪水猛兽,稍一不留神她就会被吞噬得无影无踪了。

    “六、六爷,你醒了!”姚蕴扯着素色被子起身,谨慎小心地盯着他,不知道自己又何时得罪了他。

    萧承毓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暗暗握紧了拳头。

    刚才他也温柔地唤她起来,可是她竟然还恶狠狠地挥了他一脸,如此就算了。她口中还念念有词娇娇软软地喊着正已先生。他真的是满腔闷气积郁在胸前却无法释放,恨不得再多踹她几脚!

    “起来收拾,我们要走了!”

    姚蕴一怔,猛地想起来昨夜的事情,顾不得衣衫不整的凌乱模样,一下子半跪着起身就拽住了身前男人的宽大衣袖。

    萧承毓被她轻轻一拽,毫无防备地顺着她的力气微曲膝盖下来,撞入他眼前的就是她前胸微敞的衣襟领子。衣襟带子松散凌乱,衣领口子无意敞了开来,玉颈前的肌肤光滑白嫩,视线顺延而下,里头的白皙丰盈欲摇欲坠,若有若无地透出了微光,他的嗓子顿时一紧。

    姚蕴微微仰起头,贴着他的耳廓哑声说话。

    “六爷,我与你说,那掌柜娘子的烟斗味道,应该是米囊花花粉的味道。”

    顺着她仰头抬眸的动作,萧承毓更能看清楚她胸前的婀娜曲线,白皙圆润,而且颈间淡香飘来,勾人心魂。他眯了眯眼,此时心底翻涌烧灼的龌龊心思烫得他心神不宁!

    “米囊花?有何古怪?”

    “我从前曾帮过祁连山上的古怪老郎中编撰过百草文集,我还亲自瞧过、闻过和画过这米囊花。这米囊花虽美,可是却是把极其恶毒的双刃剑。”

    她起身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裙,走到一侧的胡桌前将这米囊花的模样完完整整地画出来。

    “它既能救人,也能毒人。若是寻常人家吸食这米囊花花粉的味道,或是饮用这米囊花的汤药,虽然有止痛解渴、振奋精神的奇效,可是若是长久食用该药,服药之人会逐渐精神恍惚、神志不清,最后周身无力、气绝而亡。怪老头说过的,此药珍贵稀少,断然不会轻易流转到民间的。”

    如此珍贵的药粉,怎么会流落到寻常人的手里,而且还制作成了烟粉?

    “昨夜掌柜娘子与我说,她的桃花烟粉是她的老相好从波斯商人手里重金买来的。那波斯人还说此物是强身健体的名贵宝药,服用得越多越好。这、这怎么可能呢?”

    波斯商人?卖药?

    萧承毓眼神凌厉,心思涌动,只怕这北地深处早已暗流涌动,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下楼之时,姚蕴已经瞧见掌柜娘子在柜台前忙活着。

    她走到她身前,亲昵温婉地笑了笑:“掌柜娘子,小女与你一见如故,好心提醒一句。这桃花烟粉虽然好,不过总归是外来的新奇事物,若是掌柜娘子日后感到身子不适,这桃花烟粉最好还是不要用了。”

    萱娘一怔,觉得这话虽然莫名其妙,可是见她态度温和,昨夜二人还掏心窝子地说了许多贴心话,似乎当真是在好心提醒她。

    “多、多谢娘子,萱娘知道了。”

    姚蕴微微松了口气。

    昨夜她已给她饮下会头晕脑胀的药粉茶水,就算是吸食那桃花烟粉也于事无补,八九日后才能慢慢恢复过来。希望她得了一场“重病”后,不再将哀思愁情寄托在这空虚害人的桃花烟粉上。

    ————————————

    注释:罂粟花,在唐朝时被称作米囊花,从阿拉伯地区传入我国。

第五十八章 入府

    一行几人再次赶路前行,不出六日终于到达了天山以北的第一个州县大城,伊州治下的盐禄城。

    伊州四处都有丰盛繁茂的盐田盐地,因此四方各有盐禄、南盐、东盐和西盐四城。其中就数盐禄城最为繁华兴旺。在盐禄城外十里处,便有天山军的一万人驻扎屯守。

    北庭都护府统领瀚海、天山、伊吾三军,北庭大都护更是三军的唯一大统领。这也是萧承毓为何要在此地短暂停留休整的原因,他要微服去军营视察。

    “上菜咯!羊肉羹、炙烤羊排、羊肉饆饠,还有今日限量供应的骆驼奶酪。”

    姚蕴和薛淮两人都饿了好几日,难得遇见一家人声鼎沸、客似云来的食铺,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尝起来了。

    “姚姐姐,这骆驼奶酪真好喝,快尝尝!”

    “嗯嗯,薛淮,这羊肉毕罗也很鲜美多汁,里面还掺杂了很不一样的香料,与我们在凉州吃得味道果真是大为不同呢!”

    两人正吃在兴头上,一个罗锅白发老头一斜一拐地晃悠到二人的面前。他的身后背着个大箩筐,手舞足蹈扯着嘴巴笑滋滋道:“娘子郎君好呀,可需要些强身健体的宝药呀?”

    薛淮手疾眼快好奇问道:“大爷,是什么强身健体的宝药?”

    “小郎君真有眼光,这是从波斯传来的秘术神药桃花粉。”

    姚蕴一怔,这不正是掌柜娘子所说的千金难买的桃花烟粉嘛!

    “大爷,这当真是神药吗?那你说说它神奇在何处?”姚蕴喜笑盈腮的,装作期盼好奇的模样。

    “小娘子,你有所不知呀,这桃花粉来自遥远的波斯帝国,听闻只需要服下三剂,就能让人回光返照、起死回生。若是那神医孙思邈还活着,都不得不佩服它实在好用呢!”

    “大爷,可否让我们瞧上一眼?若是当真有用,我们自然愿意买的。”她眉头微蹙,还是有些犹疑不决。

    “好咧来咯!”白发老人从箩筐里取出了一个小圆白瓷瓶子,极其热忱道:“娘子请看,这桃花粉粉质细腻,闻上去有淡淡的桃花香味。只要服下一剂,便会顿感精神抖擞、兴致高昂,当真是珍贵宝药呀!”

    姚蕴往前探头,那小小的圆瓶子里是淡粉色的烟粉,若有若无的醉人香气飘飘然然,与掌柜娘子身上的气味很是相似!

    “大爷,这气味当真好闻,这宝药怎么买呀?不会贵得离谱吧!”

    白发老头目光铛亮,恭恭敬敬道:“小娘子,不贵不贵的,这一小盒桃花粉只需二十贯钱。”

    二十贯钱就能买到这一个小盒子,看来掌柜娘子被骗得有点凄凉,她那老相好也不是什么实诚之人。

    姚蕴利索地付了钱,将这一小盒桃花粉小心冀冀地收入囊中,突然冷不丁问道:“大爷,若是我们一家用得好,还想继续寻你去买,我能去何处寻到你呀?”

    白发老头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欲言又止。

    她又给他递了两块铜钱,软声软语地小声道:“好大爷,我本就不缺钱,就是希望家人能健健康康多活几年。这些名贵补品若是当真有效,总不能断了用处的呀!而且你的财路也源源不绝呀!”

    白发老头犹豫了片刻,看在源源不绝的钱财份上还是松了口。他低过头小声道:“娘子可以去西街的济德堂,报上小人罗锅黄的名号就行。”

    白发老头兴高采烈地数好了铜钱,稳稳当当地收入到衣袖中,连声道过感谢后,前往下一张食桌继续推销他的宝药去了。

    姚蕴微微抬头,朝萧二使了个眼色。萧二顿时明白过来,一个转身出了食铺往西街走去。

    “回娘子的话,那济德堂的确在西街的尽头。门面上看是汉人郎中开的寻常药铺,无甚特别之处,门前也没有大肆宣扬卖什么桃花粉。”

    姚蕴微微颔首,以免打草惊蛇,还是回去与萧承毓仔细商议一番才好。

    用完了晚膳,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出了食铺,路上只剩下几个寂寥零落人影。姚蕴不禁抱起双臂拢了拢身上的衣裙。在这荒凉大漠中的一座绿洲孤傲小城,夜晚的气温冰寒凄凉了许多。

    一行人再次策马疾行了五日,终于在七月上旬到达了曾经喧哗繁闹一时的北庭都护府。比任命书上的八月上旬整整提前了一个月的时日。

    如此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北庭都护府里的官员们都很是慌乱忐忑、手足无措,更加容易原形毕露。

    北庭都护府还是当年则天圣帝在位时亲自设立的。北庭都护府置于庭州北部的金满城内,管辖天山以北包括阿尔泰山和巴尔喀什湖以西的广大地区。此地虽然地大物博,可是人烟稀少、人丁单薄。

    三十年前,北狄文达可汗占领了伊州以北的大片区域,北庭都护府被北狄鞑虏残忍洗劫一空。直至由萧承毓带领的萧家军打败了北狄贼子,重新收复伊州和庭州十六郡。

    虽然半年前朝廷已经派人来此地重建和修缮,不过由于财政紧缺、人手不足,这北庭都护府还是一片荒凉惨淡,不复当年繁荣盛景,当真令人唏嘘不已。

    姚蕴领着薛淮四处逛了逛,府里各处院子的牌匾已经刷过新漆焕然一新。大都护的主院被叫做青松院,离得远一些的偏院子是拂云院。

    君不见拂云百丈青松柯,纵使秋风无奈何!当年取名之人还是个踌躇满志的文化人呢!

    不过屋子里头都缺了不少物件,明日还是要外出置办一趟货物才好。

    她们前脚才在后院安置好行囊,后脚就听到都护府大门前喧闹纷繁起来。

    “大都护,门前已经来了崔长史和徐司马,还有下首的官员们。”

    萧二正在替萧承毓理了理一身崭新官袍。

    姚蕴和薛淮二人正在侧边廊下扫洒,她一眼就瞧见了威风凛凛、腰背挺拔的萧承毓。他如今才不过二十八岁,已经一身紫袍官服身居高位,手握北庭三军重兵,号令天下五万萧家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呀!

    姚蕴叹了口气,这些纷纷扰扰皆与她无关,还是赶紧将这都护府打理完善,再尽快将姚薇和姚茂接过来身边亲自照顾才好!

第五十九章 花酒

    “姚姐姐,你说阿淮日后也能有机会跟着大都护上战场吗?”薛淮看着他离开,满眼皆是艳羡不已。

    “薛淮呀,若是一直无战事,对于我们和百姓来说才是天大的好事呢!”

    薛淮赞同地点点头:“姚姐姐说的是,不过若是日后北狄再不知好歹侵犯我们大周领土,我一定是义不容辞亲上战场、杀他个片甲不留的。”

    “嗯,所以薛淮你一定要跟着大都护好好练武,定要学得一身真本事。”

    姚蕴望着他兴奋激动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要好好看住他才妥当。

    不过多时,萧十四兴冲冲地来寻她。如今,萧十四也算成了她的半个贴身侍卫了。

    “姚娘子,侍女和奴仆们都来了,大都护叮嘱过,请姚娘子尽管挑选自己满意的,内宅之事只要姚娘子你全权做主就好。”

    “好咧!十四,薛淮,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萧承毓做事果真是雷厉风行,才入了这都护府不过两个时辰,就连看家做事的娘子奴仆们都寻来了。

    姚蕴望来望去,苦思冥想,还是最先给萧承毓挑了两个肤白貌美、身姿丰韵的娇俏丫鬟。她瞧着她们二人明眸流转、秋水含情,而且说话得体、嗓音娇软动人。

    若是萧大都护看上了她们二人,他便能少找她麻烦,她求之不得呀。而且两个娇俏娘子随侍在身侧,他应该更会万分感谢她的体贴入微吧!

    “你们两人就去大都护跟前伺候着,万事谨慎,体贴温柔,听明白了没?”

    两个小娘子自然是万分欣喜,连连鞠躬道谢。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们一定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才好!

    她再给自己挑了两个贴身丫鬟,又给薛淮选了个会认字读书的伶俐小书童。最后给大都护府挑了两个能管事的管家和妈妈,留下了几个手脚伶俐的奴仆丫鬟。

    “奴婢是白露。”

    “奴婢是招娣。”

    两个年轻小丫鬟胆怯地跪在地上,恭敬地等待着主人娘子的吩咐。

    姚蕴慢悠悠地饮完了一杯热茶,仔细观察她们二人的言行举止。

    白露如今已经十五岁,皮肤白皙,身材微显,容貌灼灼,答话时更加沉着冷静。

    招娣如今还不过十三岁,面色酡红,撑在地上的手指微微发颤,肉眼可见的紧张慌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个名字倒是颇有文雅风情。你的家人可是读过《诗经》?”

    “回娘子的话,家中阿娘识得几个字,便为奴婢取了这个名字。奴婢不太懂诗歌词赋,也不太懂什么《诗经》。”

    “无妨,白露,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多识字读书。”

    白露一怔,微微抬头看她,心底忐忑。家中长辈皆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多学些女红烹饪、侍夫之道和闺房情趣才大有用处。这位娘子却与众不同,也不知道伺候她是福还是祸。

    她侧过身看向另一位小娘子,甚是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招娣,嗯,你家中可是有很多姐妹却无兄弟?”

    小娘子目瞪口呆地抬眸看她,一时哽咽无语。

    “你如实回答我,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小娘子抹了抹红肿双眸,颤抖着小嗓音说道:“回娘子的话,我、我、奴婢我不喜欢、甚至说得上很讨厌。阿娘阿爷不喜欢奴婢,奴婢之下还、还有两个妹妹,所以阿耶一气之下就将奴婢卖、卖掉了。”

    “野风吹白芷,山月摇清轸。你就叫白芷如何?”她温柔地看着她,顺手理了理她头顶发髻的小碎发。

    “白芷,白芷,奴婢很喜欢,多、多谢娘子。”她轻声念了几下名字,脸上复又浮现出暖暖笑意。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只要你们忠心耿耿、勤奋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二人的。”

    姚蕴爽快地给她们二人各递来了一小块金元宝。

    跪在地上的两人小心翼翼地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双手接过金元宝。

    入夜,金满城里最热闹的酒楼蘩楼,二层的精致暖阁里,众人正招待着天山北地内最有权势的男人。

    这也是特意为大都护而设的接风洗尘宴。

    妩媚多娇、浓妆艳抹的汉人胡人歌伎们扭动着婀娜纤腰鱼贯而入,一摇一摆风情万种,随后熟练轻盈地落座在诸位郎君的左右两侧。

    落座在萧承毓右侧的娇艳美人,正是满月阁的头牌娘子瑶姬。

    她虽然是汉人娘子的模样,可是她鼻尖高挺,眼窝比起寻常汉人娘子更加深邃迤逦,那一双深碧色的丽眸更是亮丽耀眼如暗夜星辰,勾得人心痒痒失了魂。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胡人和汉人所生的混血儿!

    萧承毓笑眯眯地望着她,身下的粗糙大手却没再停下来。他霸道地揽过她的细腰,手掌轻车熟路地捏了把她顺滑白嫩的纤腰,一脸绯红沉醉的荒诞餍足、淫笑连连,甚至口中还说着放荡不羁的情话。

    “好瑶姬,快给本都护一口香酒喝,本都护都要等不及了......”

    “哎呦,都护大人莫要如此猴急呀,奴家这就来......”

    她朝萧承毓抛了个柔情媚眼,主动取了酒壶为男人倒酒,还有意无意地往他身前靠得更紧一些,白嫩嫩软酥酥的香胸微露,妩媚缱倦。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俊俏挺拔的高官,而且还是个不过三十岁的年轻郎君。若是能傍上大都护这颗参天大树,她自然是万分乐意的。

    “下官崔某先敬大都护您一杯。”

    率先敬酒之人正是都护府新上任的五品长史崔长霖,他已有几杯烈酒下肚,面色红润。此时他笑吟吟地忙着倒酒,左边撩一撩右边勾一勾,左拥右抱,一副纵情餍足、卑躬屈膝的献媚模样。

    不过萧大都护却是一点都没领他的热情,冷冰冰地推开了他备好的满满酒杯,寒声命瑶姬再替他重新倒上一杯新酒。

    一旁的司马徐泰抖了抖胡子冷眼觑他,面色阴沉,对他自降身价的行为颇为不齿。亏他还出生于被天下推为士族之冠的名门望族——博陵崔氏,真是有辱家风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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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三出场啦,大家猜猜谁是男三!

第六十章 解语花

    他挥开了小美人欲要揽上他粗大腰肢的细手,死死盯着沉醉在美人怀里的大都护,满脸不屑地撇了撇嘴,只觉得从前萧承毓那冷漠寡情的传闻都是假的。

    他冷淡地敬了萧承毓一杯酒,随后就一直低着头缄默不语了。

    另一侧还有功曹参军事、仓曹参军事、户曹参军事、兵曹参军事和法曹参军事个一人,这几人也都是三个月前才刚到此地上任的。

    再往后头坐着的,便是临近几州的几位富商家主。

    伊州首富江家三郎江子骞也代表家父前来赴宴。他看着上首男人贪恋美色的放肆做派,不禁皱了皱眉眼。这与他暗地里仔细打听过的萧大将军似乎很是不同。

    几人轮番敬酒,赞誉好话频频脱口而出,众人把酒言欢,好不欢欣愉悦。

    萧承毓此时面色酡红,口中胡胡咧咧地喊着一些糙话粗口,浑浑欲醉。

    宴席将要结束之时,其中一位富商家主突然起身向前行礼。他是庭州首富家主曾鹏。

    他半弓着身子恭恭敬敬道:“都护大人安好,都护大人一路上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自然少不了解语花陪伴。”

    他轻拍了两下手掌,两位年轻娇羞的小娘子羞怯怯地漫步入了房内,半蹲行礼。不似青楼女子妩媚勾人的风情万种,她们举止文雅得体,面容羞涩温柔,应该都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

    “两位小娘子出身清白,善解人意,不知都护是否满意?”他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压制住心底忐忑,若是被当众拒绝,他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萧承毓目光骤变,挑了挑一侧的浓眉,肆意纵情地狂笑出来:“好好好,本都护很喜欢,多谢曾老,曾老有心了。”

    曾鹏微微松了口气,幸好大都护乐意接受了,他算是顺利完成了那人的命令。

    北庭都护府。

    “姚姐姐,姚姐姐,你......”

    薛淮捂着脸慌里慌张地小跑入了院子,四处眺望去寻姚蕴的身影。

    姚蕴今日下午闲得无聊,便在回廊下处安置了一张小竹桌子,再摆放些写字作画的工具,她的自然观景工作台也就顺利完工了。

    姚蕴正在埋头作画,整座北庭都护府的框架结构已经勾画得七七八八了。没想到这北庭都护府虽然破旧,但是规模颇大,不慎迷了路也是有可能的。

    “薛淮怎么了?怎么如此慌里慌张的?”

    薛淮气喘吁吁的,附在她耳边匆匆忙忙地说了几句话。

    姚蕴一愣,沾着墨汁的画笔微微颤栗,竟然无意洒落了好几滴墨汁,渲染乱了她快要完工的北庭都护府地图。

    若是萧承毓收了新人,于她而言本应该是件天大的喜事呢!可是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她抿着唇心底堵得慌,似有冷冽冰寒的千斤顶重重地压在心弦上,弹不开躲不了。

    “无妨无妨,我随你去看看!”

    她转过身在一侧的水盘子里净了净手,随着他一同出了院子。

    “都护回来了,是妾身来迟了。”

    姚蕴款步走到前头去迎接,笑意嫣然,如沐春风。

    她故意往他身后探头多瞅了几眼,笑得更加灿烂如胭:“大都护,出了一趟都护府,还特意带回了两位美娇娘,妾身真是大饱眼福呀!不知这两位娇羞小美人是?”

    萧承毓冷冷地觑着她,见她面上无虞,言笑自若,心底顿时有些不爽利。

    “我带什么人回来难道还要与你这卑贱妾室细说了?莫要多说废话,把人安置好。”

    姚蕴一怔,不知他这股呛人怒气又是从何冒出来的?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收回了满脸笑意,微微垂下了头,恭恭敬敬地朗声道:“是妾身失言了,请都护见谅。妾身这就麻利安置好两位小娘子。你们二人随妾身来吧!”

    萧二在一旁心惊胆战地低着头,眼神往两人身上来回偷瞟,这灼烈飞溅的火花隐隐有狂冒之势了。

    “都护,姚娘子她......”

    萧承毓目光阴冷地望着小娘子离去的背影,幽幽打断了他的话:“无妨,就是要让她吃点苦头才好。”

    穿过正堂,入了后院,姚蕴便领着两位小娘子直接来到了后院的另一处精致小院子。

    她转过身来,笑盈盈地来回上下瞅着她们二人。

    两位小娘子星眸皓齿、玉貌花容,不管是身段还是姿色的确都是一等一的。而且两人身上还带着些许天真稚气、我见犹怜,此时在怯生生地望着她,就连她一个女子都有些心动呀!

    “美人们都唤什么名字呀?”

    “妾身名唤思思。”

    “妾身名唤念念。”

    “思思念念,你们的名字真好听!你们唤我姚娘子就好。”姚蕴左勾右搭拉过她们二人的白皙手腕,热忱地领着她们往厢房里头走去。

    “我思前想后,还是特意为你们挑了这个院子,这个院子正好就是与都护大人的院子距离最近的。你们二人定要好好努力,多为都护解乏寻乐,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诞下个一儿半女,母凭子贵,日后定然就不会再忧愁生计了。”

    两位娘子一怔,耳根子后处顿时渲染熏红了一片,没想到这位都护妾室如此热情大度地招呼她们,还赤裸裸地说着闺房之事。

    姚蕴刚进了厢房,猛地拍了拍脑袋,坦率积极道:“你们可知道如何伺候夫君吗?”

    两位小娘子娇羞地微微颔首。

    “如此甚好,不过不会也无妨,晚点我让人给你们送来两本春宫图册子,你们要认真钻研一番,莫要让都护失望了。”

    “多、多谢姚娘子。”两人都被她的热情四溢灌得一头雾水,只能乖巧地答应下来。

    待目送姚娘子远远离开后,两位小娘子才松了口气坐下来。

    “思思姐姐,我瞧着都护大人似乎不太满意这位妾室。我们、我们或许还真有机会呢!”念念娘子扯了扯对侧娘子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不过还是小心为妙,若是真得能入了这都护府做个有名分的妾室,我们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坦些。”思思娘子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道。

    两个小姐妹相互依偎着,澈眸迷茫,换了个高门住处,又要继续过上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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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463/ 第一时间欣赏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最新章节! 作者:鲜衣怒马墙头草所写的《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为转载作品,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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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介绍:
姚蕴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土财主,她有一双神通广大的妙手,市井高门之内最火最畅销的风俗艳画和名家仿作,大多出自她的手。
可她姻缘运不大好,心心念念的白月光骑马跑了,怒而入赘的俏秀才掉水溺亡了,艰难捡来的糙武将离奇失踪了,年纪轻轻便成了个名声坏极了的小寡妇。
小寡妇倒觉得这样也挺好。
但养母离世,弟妹年幼。
她只能孤身一人领着养母血脉奔赴长安,投靠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寄居于公府门下。
看似天真无邪实则聪慧心机的寡妇画师vs冷漠粗糙但是腹黑多谋的鳏夫将军
1V1,双C,年龄差十岁。女主有白月光,男主也有白月光。女主、男主、男二皆有马甲。
一句话:心机年轻寡妇和粗糙大龄鳏夫强强联手、开疆拓土的成长故事。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