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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全文阅读

作者:鲜衣怒马墙头草     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txt下载     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六十五

    这廖府宽敞开阔,这一路走过来她们二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了。

    才刚踏入院子,姚蕴和萧秀清二人便能将屋内那颐指气使的尖锐女声听得一清二楚。

    “按得有力气一些,有力气一些,说过多少回了,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呢?”

    “还有你,不是这个位置,再往下一些,你到底是不是蠢......若是不小心动了胎气,看看节度使如何惩治你们......”

    “这牛乳都凉了,一股难闻的腥味,要让我怎么吃下去呀......”

    屋外有侍女通传镇公府家的女眷前来探望,屋里的女人声响顿时停顿了许久。

    片刻之后,自屋内走出了一个面容肃穆的上了年纪的婆子。那婆子微微躬身一礼,抬手请二人入内。

    屋内熏燃着玫瑰花香,这玫瑰花香却不似从前那般明琛浓烈,似乎还混着些其它的香粉味道。香味飘飘然然地弥漫着整个屋子,清淡幽香、不浓不腻,煞是好闻。

    “哎呦喂,真是稀客啊,不知道是什么风把如此尊贵的九娘和——”她故意掐着尖锐嗓音说话,瞅见姚蕴时还颇为嫌弃地撇了撇嘴,刻薄道:“和、和一位上不得台面的妾室都一起请来了?”

    萧秀清强忍着满腔怒意,故作平淡地与她打招呼:“秀清见过七娘。”

    姚蕴也在一旁,微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问安;“见过节度使夫人,节度使夫人安康。”

    萧秀盈神色淡漠,摆手示意一旁的侍女给她们二人搬来椅子入座。

    姚蕴微微垂首,不露痕迹地盯着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目光却是愈发阴沉。

    萧秀清紧紧抿着唇,瞅了眼姚蕴的淡漠神情,不情不愿地主动开口道:“祖母念叨着要给七娘你送些补品来,九娘我想着多日未见,便亲自来探望七娘好了。七娘近日可还安好?”

    这些话都是姚蕴提前给她备好的,她只好硬着头皮与她套近乎了。

    萧秀盈抻了抻微微肿胀的小腿,示意方才给她捏腿的小丫鬟退下去,笑盈盈道:“九娘这不是瞧见了吗?七娘我过得顺心顺意,家中富贵、奴仆听话、锦衣玉食,最重要的啊是节度使待我极好,细无巨细都会亲自过问,生怕我出了一丝差错呢!”

    这番讽刺的话就是明目张胆地说来专戳她脊背骨的,而且偏偏要戳得她体无完肤、鲜血淋漓。甫一念起因为萧秀盈失德而失去的好婚事,她面目涨得通红,正要愤然起身与她理论,却是被坐在一旁的姚蕴硬生生拉住了手腕。

    “节度使夫人,你与九娘既是姐妹,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如今你嫁入高门,享尽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镇国公府的助力呀。”

    萧秀盈一怔,只觉得像是被灌了猪油那般难受,厉声怒骂道:“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这里轮得到你这样一个贱妾来说教本夫人嘛?!来人啊,给本夫人——”

    姚蕴一怔,有些意外她竟然嚣张跋扈于此,抬手捂着脸轻笑了几声,面色淡然自若。

    “节度使夫人啊,虽说妾身只是一个妾,可是怎么也算是大都护的贵妾,都护待妾身如何府中众人皆有目共睹,便不用多说了。夫人若是敢随意动妾身,恐怕日后都护来找夫人秋后算账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秀盈满嘴阴险狠毒的话语就被掐断在喉间,卡得不上不下的,一股子闷气堵在心底难以排解。

    萧秀清见她的嚣张气焰有灭头之势,心底暗自冷笑,也连忙附和道:“蕴娘此话说得没错,六叔当真是当蕴娘是心头宝呢!”

    “哼,心头宝又如何?待日后主母进了家门,还看你这小小妾室能被庇佑到哪里去?!”萧秀盈此生最恨为奴为妾的仰人鼻息的生活,一时口不择言脱口而出。

    姚蕴神思一恍,不怒反笑道:“妾身多谢夫人提点。妾身自知人微言轻,不敢奢想。不过方才的那些话语妾身亦是全心全意为夫人着想的。节度使与都护同朝为官,想来也有不少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还请夫人谨慎行事,莫要让人拿了话柄才好。”

    “你、你,罢了罢了,念在六叔与夫君同在朝廷做事,我也不与你这样的卑贱妾室多费口舌,自己好之为之吧。”

    她转头望向一侧的萧秀清,无所谓道:“好了好了,今日你们过来还有何事?无事便散了,我也累了。”

    “七娘,祖母特意叮嘱了,若是府中缺了什么药材补品,尽管派人回府中去取,无论如何七娘和腹中的胎儿都是最重要的。”

    她心底诽议,那死老太婆又岂会是真心爱护她的,不过是看在节度使的面子上,生怕胎儿有损才对她如此好的。

    “嗯,知道了,那便替我向祖母道声感谢吧,时候不早了,送——”

    姚蕴点了点头,很是突兀地朗声道:“老夫人体贴七娘,送来的几样补品皆是名贵之物。都护亦是关心自家侄女,特意命妾身给节度使夫人送来了些湖州特产,还请夫人笑纳。”

    她身形一怔,猛地抬眸瞪她,眼瞳中的惊惧之色如毒蛇吐信骤然而生。湖州,湖州,为何偏偏是出自湖州的特产?!

    她正欲开口说话,另一个老婆子从屋外走了进来。

    “夫人,时辰到了,请夫人按时用鸡汤。”

    萧秀盈面色不悦,摆了摆手:“伍妈妈,先放下吧,这里还有些事情,晚些再喝。”

    不曾想那位被称作伍妈妈的老婆子欻欻如风地来到她面前,径直将托盘子端到她的正前方。

    伍妈妈行过一礼,不容抗拒道:“时辰到了,还请夫人按时用汤。这个方子是老奴践行了二十几年的生子秘方,万万不可耽搁的。而且,方姨娘那边若是问起来晚了时辰,老奴定然是没法交代的,还请夫人为自己着想,亦是为腹中胎儿着想。”

    这伍妈妈原来是专门来为孕妇料理身子的保姆嬷嬷。看来方姨娘也是下了血本的,定要确保她的大靠山好女儿平安生产、万无一失才好。

一百六十六

    萧秀盈顿时收回了嗜血光芒,闷闷地应了声好,只好先按照伍妈妈的要求饮下鸡汤。鸡汤的温度被晾得恰好,不烫亦不凉,很快便能喝完。

    伍妈妈见她乖巧地喝下了一整碗鸡汤,灿然而笑地点点头,很是欣慰安心。

    待那伍妈妈告退后,萧秀盈面色一沉,思忖着这湖州之事该如何向她探探口风。她的阿娘是湖州人,她却不是湖州人,不过这湖州却不是一般的湖州,这到底是何意?!

    “姚娘子,也请你替我给六叔道声谢,感念六叔还记得我阿娘是湖州人,以此寄托些思乡之情了。”

    “夫人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姚蕴故意停顿下来,不再主动提起这湖州之事。

    萧秀盈瞧着在场的侍女婆子众多,也不敢再随意提起湖州,生怕漏出了些许马脚。

    萧秀清不冷不淡地说了几句关心话,随后便顺着那萧秀盈要赶客的意,二人快步离开了廖府。

    萧秀清挽着姚蕴的手臂走在巷道上,满面愁容,唉声叹气,这叹气声哀哀戚戚,似乎都能将路边的杂草黄叶叹得要枯萎干涸了。

    “唉,唉,唉!蕴娘啊,我可是亲眼瞧见了,萧秀盈那厮当真是嫁入高门、目中无人呀。日后定然也是不愁吃穿、子孙满堂了!”

    姚蕴浅浅地勾起唇角,柔声回应道:“九娘,你当真是如此觉得的?”

    萧秀清一惊,难道是她方才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消息,连忙问道:“咦?蕴娘此话是何意?”

    “我却觉得七娘活得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一点也不自在快乐。”

    “蕴娘,快说来听听。”

    “其一,方才你可曾注意到她住在何处的院子?”

    萧秀清细细回忆了方才走过的路,很是确信道:“嗯,西北方向的桂华庭。这有何不妥的?”

    “这诺大奢华的宅子,竟然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主母住在西北角的偏远院子,西北角多阴冷风大,而且这院子距离廖逊的正堂也有好些距离了吧。”

    萧秀清回想起方才走过的七拐八弯的回廊小巷,的确是有些遥远偏僻、不便出门。

    “还有啊,七娘句句话都离不开腹中胎儿怎么怎么样的,仿佛这腹中胎儿便是她唯一的且最大的筹码了。”

    萧秀清蹙眉凝思,似乎的确就如她所言那般:“不过母凭子贵,而且还是节度使府的主母,七娘嚣张些也是寻常事。”

    “九娘,还有一事,你可有瞧清楚方才那伍妈妈进屋时,七娘面上收敛胆怯的神情?”

    “是、是有些古怪,好像、好像满头的烈焰大火都顿时被扑灭那般,没那么嚣张跋扈了呢。”

    “为了腹中胎儿,她竟然肯放下身段如此听一个保姆嬷嬷的话,当真是魔愣了,甚至还有些矫枉过正了。你如今想想,可还觉得她过得称心如意、随心所欲了?”

    萧秀清的两根小眉毛都快要扭成了麻花辫子,一簇一簇地扭曲着,脸上是似懂非懂的懵懂神情。

    “好、好像的确没她说得那么好,蕴娘你说得是有些道理。”

    “好了好了,九娘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也不必多虑,今日阳光甚好,我们去红袖坊听听小曲如何呀?”

    “好呀好呀,蕴娘,我听说那红袖坊里头的歌女啊......”

    姚蕴哄着九娘眉开眼笑的,她心底的一团阴沉疑云却是越聚越浓、阴翳难散。

    萧秀盈临盆生产这一遭,恐怕不会如此顺利平安。那杀人灭口的种子,早已在落地生根发芽之前,就被明明白白地明码标价了!

    这两三日得了空闲,姚蕴便命下人们拾掇拾掇屋子的里里外外,再在院子里头栽种些常用的药材。如此一来,这褚玉院也显得颇有生机些。

    正月十五,正是万民同庆、千家共乐的隆重盛大节日——上元节。

    华灯初上,影影倬倬,五彩斑斓。长安城里各家各户的门前都挂上了预示着五谷丰登、欣欣向荣的各式好兆头彩灯。左右两坊的东西大街更是游人如织、过客如流,车马塞路,喧喧闹闹。

    如此热闹吉祥的好日子,萧秀清定然少不了要拉着姚蕴一同去凑个热闹的。

    才行至兴宁坊的外头,巷子两旁的小商小贩早已备好了大大小小的摊子,顿时闹闹哄哄起来,有卖傩戏的稀奇古怪的面具玩意的,有卖各式各样丰俭由人的元宵吃食和姜汤茶饮的,还有最多的小摊子就属花灯摊子了。

    萧秀清领着她走到一处小摊前,专心致志地挑选起来。

    “蕴娘,你看看这个如何......”

    “蕴娘,那这一个如何......”

    二人各挑了一盏绢丝帛锦刺绣而成的精致五角花灯,一左一右地拎着花灯,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才走了一小段距离,前头似乎围了一大圈人,其中还混杂着鬼哭狼嚎的有男有女的争执声。

    “哎呦喂,我的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你们凭什么拦着我呀......”

    “若当真是你的女儿,这小女郎为何还一直在哭!”

    “孩子生着病不舒服在哭闹,这又有何奇怪的,我正要带她去寻郎中呢,莫要挡路......”

    “可是方才我明明亲眼瞧见你这怀中女童并不想随你走,是你生拉硬拽着走的......”

    “哎呦冤枉呀,大家快来看看呀,这些混账东西要来抓走我和我可怜的女儿呀......”

    中年妇人哭得稀里哗啦、声泪俱下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有些抽不上气了。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不少人神色动容,很是同情这位中年妇人。

    前头那紧紧怀抱着女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女人身穿一身素色菱纹袔子裙,头上裹着两条土色方巾。女人面容憔悴,双颊微微凹陷,那狭长双眸下的乌青尽显,薄唇也是惨白无色。一眼望过去,便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夜都操持家务、辛苦劳累的妇人娘子。

    中年妇人的怀中抱着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小女童,小女童小眼猩红、哭哭啼啼地呢喃着碎言碎语,可惜听不清楚到底是在哭诉什么。

一百六十七

    挡在妇人身前与之据理力争的,是一个相貌正堂的年轻郎君,瞧着他底气不足的说话方式和颇为生涩的神情,估摸着年龄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虽然年轻气盛,不过他双目有神,言之灼灼,话语间有理有据,似乎没有被落下半分。

    他身穿一身缠枝莲花纹的绀青色圆领长袍,在这周围明亮烛火的映衬之下,那绀色衣袍竟然还能微微闪光透亮、流光溢彩,想来这身衣袍料子应该是出自南边贺州的流光浮云锦,价格不菲、一匹难得。

    他的身后还守着四个身姿挺拔、目色幽深的侍卫随从。四位侍卫剑眉星目,皆手持银须长剑,不是那些寻常的家丁可比拟的。

    那娇弱妇人瞧着四周围观的过路人越来越多,额间冷汗直冒,忐忑无光的眼珠子忍不住四处乱瞟,欲要寻到空隙抬腿迈步带着怀中女童离开。

    那年轻郎君猛地抬手,轻而易举就将那中年妇人拦在身前。不是因为他自己本身武功有多高强,而是他身后的两位侍卫挥出剑柄而立,将那妇人阻挡震慑在原地!

    围观的过路人交头接耳,神色悲悯,纷纷不耻唾弃那年轻郎君的粗暴行为,反而很是同情这位孤立无援且又带着生病幼童的可怜妇人。

    “你先说明白,可别想着能糊弄过去,你到底是不是这小女童的阿娘?”年轻郎君还在据理力争,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才肯罢休。

    有几位过路郎君实在是看不过眼,风风火火地来到二人面前,皆是抬手挑眉指责那位年轻郎君的。

    “看你一身华服俊容,为何要如此为难一个可怜的母亲呢……”

    “就是、就是,快让她们二人去寻郎中吧……”

    年轻郎君身形一顿,对如今这骑虎难下的境况有些为难踌躇。他本以为自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江湖义气洋洋洒洒。不曾想竟然被这些过路人误会了自己,当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年轻郎君连忙喊道:“不是的,你们听我说,不是这样——”

    “哎呀九娘,这小女童看着有些面熟,不正是对门老胡家的樱娘吗?”

    那前头众人还有那中年妇女皆是一怔,齐刷刷望向这一道清亮女声的方向。

    姚蕴莞尔一笑,领着九娘往热闹那处走去。

    “九娘,我的确没说错吧,这的确是老胡家的樱娘呢,可是这位娘子好像很是面生。”

    萧秀清迷惑不解地盯着她,衣袖下的手心得了姚蕴的示意,她顿时反应过来,匆匆点头道:“是、是的,蕴娘说的没错。这是老胡家地小娘子,可是这位娘子却很是面生呢!”

    此话一出,方才还冲在前头路见不平的几位郎君顿时止住了手闭上嘴,还在踌躇犹豫的一些围观百姓也改变了心思,纷纷望向那抱着孩子的中年娘子。

    “这樱娘可是老胡家的孩子,这位娘子又是何人?!”

    姚蕴转头望向那位年轻郎君,温婉一笑道:“小郎君你莫要担心,我方才已经派人去报官了,等会儿等衙役来了自会有论断——”

    话音未落,女童哇得一声痛哭出来,众人循声望去,皆是震惊得目瞪口呆!

    幸亏一位黑衣侍卫离得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痛哭流涕、手足无措的小女童。

    那位中年妇人竟然毫不留情地狠心抛下怀中女童,一个闪身便逃之夭夭了。

    年轻郎君反应过来,连忙命身旁的两位侍卫去追,可是两位侍卫只是摇了摇头岿然不动,誓要守在这位郎君身边。

    姚蕴倒也不意外,朝身后微微摆了摆手,十四暗地里得了她的示意,轻轻一跃便湮没在纷繁人群之中。

    姚蕴瞧见那黑衣侍卫手忙脚乱的模样,一时忍不住轻笑出声:“小郎君,我看你的那位兄弟哄不好小娘子,不若让我试试如何?”

    年轻郎君一怔,面色赧然,连忙命身后的侍卫将孩子递给她。

    姚蕴抱起孩子轻拍其后背,笑盈盈地望着她,还让白露递过来方才买来的稠糖葫芦。萧秀清满脸好奇,亦步亦趋地走到跟前,帮忙哄着那哭哭啼啼的小娘子。

    “好孩子,可要尝尝这甜口的糖葫芦?”

    怀中女童缓了缓呼吸,好奇地舔了舔那稠糖葫芦,顿时止住了哭泣,还主动握住稠糖葫芦的木签子,自顾自地舔舐起来。

    “蕴娘,这还真是有用呢!”萧秀清忍不住欢呼出声。

    在场的众人皆是大松了口气,眉开眼笑。

    “多、多谢二位娘子。待衙役来了之后,我们再将樱娘——”

    姚蕴一怔,笑盈盈道:“小郎君,衙役不会过来的,这小女童我们亦不认识。”

    年轻郎君一怔,不解道:“可是方才,娘子你信誓旦旦地说已经报官了,而且这樱娘还是你家邻居的——”

    “小郎君,那些话都是我哄骗那位妇人的。若不是如此,小郎君你方才可就成了众矢之的,毫无招架之力,甚至于白白被冤枉去了。”

    年轻郎君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原、原来如此。多谢娘子解围了。不过嘛,我还是要与娘子说清楚。”

    “嗯?”

    姚蕴抬眸看他,他的五官清秀,恍惚间却觉得他眉眼间似曾相识。

    年轻郎君清了清嗓子,振振有词道:“还请娘子不要唤我小郎君了,我、我不是什么小郎君了,今年都已经十六岁了,我姓、姓刘,字玉瑾。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姚蕴一怔,霎时就被他定要向她解释清楚的一本正经的模样给逗笑了。

    “小女姓姚,刘郎君唤我姚娘子便好。”

    “多谢姚娘子方才的相救之恩。我初入江湖,鲜少见到这江湖险恶,多亏姚娘子方才及时出手相助。我学到了许多,这一次出门果真是不虚此行呀!”

    “刘郎君客气了。不过如今还有一事,可能需要请刘郎君帮个忙。”

    “姚娘子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定然倾囊相助。”

    “这位女童应该要快些寻到走散的阿耶阿娘,而且方才那逃窜的妇人也应该要及时上报官府才好。不知刘郎君可否愿意出面去报个官?我们二人都是妇人娘子,恐怕不太方便亲自前去官衙抛头露面。”

一百六十八

    刘玉瑾顿时明白过来,看这二位娘子的衣着颇为金贵,也许也是某家高门贵府的女眷娘子,若是在外头抛头露面再惹出些是非,的确是不太妥当的。

    他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膛保证,这件事情就包在他身上了。

    姚蕴笑了笑,重新将怀中吃糖女童送回到那侍卫手中,躬身行礼道过感谢,正要领着九娘离开。

    “姚、姚娘子请留步,若是我得了好消息,我可以去何处告知你呢?”刘元瑾连忙问道。

    姚蕴一怔,正想着如何应话,却没想到身旁的萧秀清不假思索抢先回了话。

    “刘郎君,你可以派人去镇国公府——”

    姚蕴眉眼一沉,已然是拉不住她的话语。她猛地扯住她的衣袖掐断她的话,再次抬眸望向身前的年轻郎君,说话之时还故意压低了嗓音。

    “刘郎君,小女其实是镇国公府的远房亲戚,这两日特意来长安城游玩的。若是当真有了消息,你可以派人去寻府中的九娘子传递消息。多谢刘郎君体恤,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话音刚落,姚蕴便领着萧秀清匆匆离开了,不再留给身后的刘玉瑾任何追问的机会。反正也只有一面之缘,一点善意的谎话也无伤大雅。

    穿过人来人往、嬉笑玩闹的重重人群,二人终于走到了东大街的中央。

    萧秀清忍不住反复回头眺望,见后头完完全全再无那伙人的人影,咽了咽口水,终于将满腔疑惑倾吐而出。

    “蕴娘,为何方才不让我说实话呢?我瞧着那位刘郎君也是个热心肠,不像是什么坏人呢!”

    “九娘啊,你才与他见过一面,就能如此笃定他是个好人了?凡事但凡留多个心眼,总归是不会吃亏的。明白了吗?”

    萧秀清半知半解地点点头,只觉得蕴娘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

    再往前多走几步,映入眼眸的便是中央那一处高高耸立、如炬如幻的巨大灯楼。

    这祈福灯楼足足有一百五十尺之高,每一层灯楼都放置了莲花宝座烛台,烛火闪烁、火树银花。每层灯楼皆是八角造型,每一个檐角都系上了五彩缤纷的刺绣彩带和白玉珠子流苏串子。微风徐来,荡起潋滟闪烁的烛火,飘逸彩带随风摇曳,一同连带着那白晶晶亮澄澄的宝石珠子哐当琅咚地作响,仿佛似天女衣袂飘飘从天而降,洒落满地似锦繁花,如梦如幻。

    灯楼四周围着两三圈年轻娘子们。娘子们容貌娟秀、衣着华丽,满头雅致的银镶发簪点缀,原来都是宫里出来的女官和侍女们。她们在此踏歌欢诵,诚恳恭敬地为皇家祈福。许多寻常百姓人家的娘子们也可以加入进来,自在尽情地欢歌踏舞、乞求好运吉祥。

    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太平盛世之下的上元佳节,大概便是如此之盛况了。

    片刻之后,二人又被另一头高台之上的傩戏吸引而去。

    参演傩戏的一大群人皆身穿红红绿绿的道士宽袖长袍,人人皆戴着稀奇古怪的各式面具。有些人是面红耳赤的粗鄙武将,有些人是白面小生的丑陋面相,不过面具的五官皆是狰狞恐怖、夸张显眼,是为了增添驱鬼除魔的神秘感和威摄力,同时又能引得百姓纷纷前来围观凑热闹掏个赏钱。

    此时这出傩戏正上演着最为激动人心的高潮部分。那最上头的黑衣巫师高高举起手中的桃木长剑,挥剑动作凌厉狠绝,口中念念有词地高喊着一连串的咒语,是在驱魔除妖做法。

    而对面的嗜血魔鬼周身发狂痉挛,不受控制地伏跪在地,很快便要被就地伏法。

    众人的心思都被提到了心眼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最高处一睹为快,就连大气都不敢喘。

    姚蕴第一次看这热闹邪乎的傩戏,好奇心也被勾得满心满眼的。

    突然之间,她的身形猛地一晃,是有人在拽她的手腕。她回过头来去寻前头的相熟之人,双眸惊惧,还未来得及呼喊出声,那戴着面具的陌生男人已是拽着她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激动人心的舞台上,就连站在前头的九娘和白露也全神贯注于舞台之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常。

    姚蕴惊呼出声,一个猩红狰狞的木头面具跃于眼前,可是却被那一身黑衣道袍的面具男人猛地捂住了嘴,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二人身影顿时湮没在喧闹欢呼之中,不见踪影。

    冷风灌耳、撕裂刀割,那人抱着她上了马,策马狂奔似永无止境。

    姚蕴被拽进了一个阴暗无光的小巷子中,急急喘着气,拳打脚踢地欲要寻求生路。

    “你、你——”

    “是我,蕴娘。”

    姚蕴身形一晃,猛地抬眸去瞅身前的男人。

    那男人慢悠悠地摘下脸上狰狞猩红的傀儡面具,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蕴娘——”

    姚蕴发疯似得挣脱开男人欲要来抓她手臂的手,没好气地大骂出口:“李端!?你是不是有病?发什么神经?好好的上元节你来抓我是何意?若是九娘焦急了,赶回府里去报官,你、你让我如何自处?”

    李端一怔,显然没预料到姚蕴的态度竟然如此坚决冷漠。

    “蕴娘!”

    姚蕴缓缓喘过气,掩盖住心底忐忑,努力压制住嗓音之中的烦躁焦急。

    “请问李仆射有何要事?若是没有——”

    “蕴娘,今日上元节,我记得你从前心心念念却又寻不着的一款花灯,今日我特意给你寻来了。”

    说话未了,身后的侍卫已恭恭敬敬双手奉上一盏花灯。

    姚蕴一愣,待她看清楚那盏花灯的样式,心底倒吸了口寒气。

    这盏花灯是苍鹰展翅高飞的造型,皆是用蜀锦的白玉料子来刺绣和勾画,最后再用金丝顺着编制好的竹节形状扎绑而成的。花灯虽是单薄的梨黄褐色,不过那双细细勾画的隼鹰双眼轮廓深邃,再以银粉水色点缀,顿时犹如雄健飞鹰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栩栩如生、如临其境。

    是她从前一直心心念念的花灯呀!

一百六十九

    从前在凉州的上元夜,她便是软磨硬泡地求着李端定要给她买一只花灯。不过她可不要路上普普通通的各式花灯,唯独只爱那飞鹰红隼模样的花灯。

    三年过去了,姚蕴还以为他早已忘却此事,不曾想今日竟然还能从他这处得到她从前满心欢喜的飞鹰花灯。

    姚蕴神思恍惚,盯着他手中的花灯好一会,才终于幽幽说道:“花灯虽美,小女却无福消受了。李仆射,我们二人早已形同陌路,你不要再来寻我了。若是被有心之人瞧出什么古怪,你不会有事,我却是会大难临头的。”

    李端见她没有接过花灯,目光一沉,主动将花灯在她面前举起来。

    “蕴娘莫要担心,这里四周都是我的人马,不会留人口舌的。”

    姚蕴眉头微蹙,颇为抗拒地往外推了推身前的飞鹰花灯,冷声道:“李仆射,你这到底是何意?难得的上元佳节,李仆射不应该陪着夫人好好过节吗?来寻我又是何意?今日就当做我没见过你,你快走吧。”

    她面色淡漠,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与从前那个总是爱围在他身边打转撒娇的小娘子早已是判若两人。

    她微微拱手施过一礼,随后欲要转身离开。李端神色越发幽暗,猛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姚蕴,你当真要与我生分到如此地步吗?”

    姚蕴欲要甩开他的手却不得法:“请李仆射——”

    咔噔咔噔——

    不远处的马蹄声愈来愈重,似有两匹马匹急匆匆往二人的方向飞奔而来。

    姚蕴压低着嗓音,可是那忐忑不安却是吊到心眼子里去了。

    “李仆射,快放手!”

    “我不放手又如何?”

    “能够在长安城里公然驱马狂奔之人又有几人?都护若是来了——”

    “来了便来了,他又能奈我何?!”他狠声暗骂道。

    姚蕴急得红了眼眸子,双眸潋滟明媚波光粼粼,半躲半闪,嘶哑着娇嗓求情:“李端、先、先生,算我求求你了,这花灯......”

    铿铿锵锵的马蹄声戛然而止,似有人麻利地下了马,再是些噼噼啪啪的短兵相接声响,最后是往他们二人这处快步而来。

    幽暗巷子的拐角处翻起暗涌的灰尘,月光余韵下人影斑驳,两个高大郎君的身影便漫入她的眼眸中。

    李端抬眸望着朝他快步而来的男人,那傲然清冷的眼眸子还故意往上挑了挑,就似在向他肆无忌惮地挑衅点火。

    此时他仍旧拽着姚蕴的手腕,不曾有丝毫的松懈。两人倚靠得如此亲密,在远处看来更像是上元佳节时偷偷跑出来幽会却又羞怯的男女情人,就算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萧承毓目光幽深,眼眸中似氤氲着猛虎毒蛇腾云驾雾而来的汹涌攻势,似要将对面之人侵蚀湮没在利爪之下才肯罢休。

    直至萧承毓快走到二人跟前,李端才蓦地松开了手。那细嫩手腕处便是平白无故地多了道红痕。

    姚蕴一怔,连忙转身往萧承毓身后走去。

    萧承毓面色凝重阴冷,轻轻拉过方才被李端拽住的手腕,像是在宣示主权那般,明晃晃地抚了抚手腕上的红印子,似是很心痛留在她手腕上的红印子,又似要将方才李端留在她身上的气息驱散得一干二净。

    姚蕴也算是很会对萧承毓察言观色了。如今瞧得出他虽是关心她手腕的伤势如何,可是那眼底却没有丝毫的柔情暖意,周身都透着被冰雪浸过一番的严寒刺骨。他的确是很生气!

    “本都护听闻李仆射今日早早就辞了裴中书的宴席,众人还打趣说李仆射是个妻管严,今日定是要早早回家陪伴爱妻才是,不曾想竟是在此处遇见。看来李仆射与传闻相差甚远啊。”

    李端抿了抿唇,自圆其说道:“方才见姚娘子在这孤身一人晃悠着,在下实在放心不下。不过幸亏都护及时赶到,在下便告辞了。”

    “哦?!李仆射在这偏僻幽暗的小路上偶遇,竟然也还有闲情逸致买花灯吗?”

    李端浅浅一笑:“都护误会了,这是姚娘子的花灯,不是在下的。告辞!”

    李端领着身后侍卫匆匆离去,那盏飞鹰花灯被安置在泥砖之上,孤孤零零地闪着微光。此时也说不上是什么威武雄健的苍鹰了,不若说更像是一只孤立无援、瑟瑟发抖的颓鹰。

    “都护,我有些累了,我们快些回家可好?”姚蕴扯了扯他的衣袖,试探问道。

    萧承毓甚至都没有正眼瞧她,淡淡地应了声好,却不着急离开。他往身后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去取过那盏留在地上的孤零零的花灯。

    “都护我——”

    “急什么,方才李仆射不是说了这是你的花灯嘛?”

    他的声音沉稳却又透着几分刻薄戏谑。

    二人才刚刚走出小巷拐角,前头安置着两匹骏马,还有一架精致的马车。

    姚蕴一怔,心底更是忐忑,竟然连马车都备好了。想来萧承毓是早有所料,方才种种定已有人看得一清二楚,只待晚些时候一五一十地回禀给萧承毓听。

    马车慢悠悠地咕轮着车轴子,一摇一摇的,迷蒙透亮的月光时不时窜进刺绣织锦铺垫的马车软塌中,跳跃洒脱、安详宁静。

    那苍鹰花灯就被安置在帐帘那头的小角落,里头的烛火微闪,与漫天月光水乳交融,不似有情更似有情。这情,却是沾染了剧毒的情!

    姚蕴眯了眯水润润的棕色眸子,努力能将身前男人的面容神色瞧得仔仔细细。此时他面目阴沉、不苟言笑,周身都似被灌上了冰渣子,若是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被砸得刺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马车疾行之中,骤然往前踉跄了好几下。姚蕴身形不稳,一不小心就撞进对面男人的怀里。

    姚蕴回过神来,正要撑着他的手臂起身,却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男人冷漠刻薄的话语。

    “方才不是急切地去投怀送抱卿卿我我吗?!如今在本都护面前却又装作矜贵自持的贞洁烈女模样了?!”

一百七十

    她神思恍惚,猛地抬眸望他。

    “都护这话是——”

    “听闻这盏花灯还是李仆射花了很多心思才寻来的。如此情意绵绵,本都护若是不成全你们二人,倒是显得本都护残忍无情至极了。”

    “萧承毓,你把话说清楚!”

    姚蕴横眉冷目地瞪着他,不知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萧承毓猛地挥了挥一侧的宽大衣袖,一个被揉捏得皱巴巴不成样子的小纸团摔落在她面前。

    “姚蕴!你当真以为我是个傻子吗?!当真以为我可以任由你拿捏吗?!”

    姚蕴一惊,抬手去拾起那张纸团,随后再反复捻平那张信纸。那上头的字迹苍劲有力、傲然浑朴,读书人一眼便能瞧出来,这是颇有书法功底的大家才能写出来的字迹。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顺颂时祺,秋绥冬禧。

    正是两年前新岁之际,李端送给她的那封信,她曾经珍爱它,藏在嫁妆箱子的最底下,不知何故,今日竟然就辗转流离到了他的手中。

    “好一个辞暮尔尔,烟火年年。好一个顺颂时祺,秋绥冬禧。姚蕴,你真是将这两面三刀、吃里扒外的本事做得极好!差点连我都要被你蒙骗过去了!”

    此时的马车又是一个急刹,外头的车夫小心翼翼地回禀道:“都护,前头的大路皆被游人给堵住了,可是要从西边绕过去回府?”

    得了萧承毓的应允,马车车头调转了一个方向,磕蹬磕蹬地继续往西边而去。

    姚蕴拉了拉他的衣袖正欲说话,身前男人目光一冷,反手钳住她的双臂,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还将她的双臂禁锢在头顶上方。

    马车底下的木板子又薄又硬,姚蕴的后背肩胛骨被磕得生疼,不禁惊呼了一声。

    前头的车夫顿时挥鞭喝令停下了马车,低声问道:“都护,可是要停下?”

    “无事,继续前行!”萧承毓沉声回应。

    那老车夫皱了皱眉,重新挥起马鞭继续前行。

    萧承毓复又俯身下来,生出薄茧的修长指头勾起她的下颚,似青楼恩客那般坦荡道:“你是如何勾引侍奉李端的,便将你那浑身解数的狐狸精手段都使在本都护身上,若是令本都护舒心满意了,我送你一份休书也不是什么难事!”

    姚蕴使出浑身的劲儿欲要逃脱开他的禁锢,可是这些拳打脚踢的动作于他而言,不过是狐媚娘子的调情把戏罢了。

    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紧紧箍着她。她就宛若一条待宰的小美人鱼,任她再怎么折腾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鬓间发髻松散开来,上头那处的两只银簪子也无意卸了下来。她双眸氤氲,水光泠泠如一汪秋水丽潭。她今日还特意抹了妆粉,在挣扎之中面色也浮现出一层潮粉潋滟,在男人看来便是赤裸裸的勾引与暧昧。

    萧承毓心思翻涌,再也由不得她放肆,倾身而下,贴住她抹了唇脂的娇娇玉唇。那一处是清甜的柑橘气息,甜滋滋暖洋洋的。

    很快,还有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马车依旧匆匆奔走着,时有冷冽寒风灌入车内。

    “外头有车夫,后头有侍卫。你能逃到哪里去?!”

    姚蕴撑着手臂起身,终于寻到机会仰起头喘过几口气。

    “萧承毓,你敢,你把我当做什么了?!”

    萧承毓一怔,猛地松开手,双手抱握在胸前,将她全身上下来回看个精光,目光戏谑,神色荒诞淫逸。

    “姚蕴你不是自诩为有骨气有脾气吗?!你现在若是敢出去,明日我便把休书写给你。你我二人再无瓜葛。”

    姚蕴深吸了口气,竟然对他的这个提议很是心动。既然他不日就要迎娶正妻,她若是能离开镇国公府也是一件好事。不过嘛,这口是心非的男人怎么可能如此爽快让她离开呢!

    “此、此话当真?”

    身下小娘子咽了咽口水,慢吞吞地问道。

    此话一出,萧承毓心底的那把无名怒火顿时排山倒海而来,单手极其麻利地剥掉了她的亵衣和亵裤。

    “给我滚出去!”

    姚蕴一怔,暗骂他卑鄙无耻,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逼她屈服,她偏偏不服。

    “我、我、我会出去的!不过——”

    萧承毓冷冷地瞪着她,双眸快要迸出些星火溅子:“不过什么?”

    “我不要不平等的休书,我要堂堂正正的和离书。”姚蕴朗声回应道。

    她挥着嫩豆腐般的光洁手肘,撑起木板再次起身,不管不顾自己衣衫凌乱、袒胸露乳的遭贱模样,挪了挪玉臀,抬手就要掀开前头蠢蠢欲动的马车帘子。

    萧承毓心底大惊,猛地挥出壮臂环住她的细腰,风驰电刹间就将小娘子掷回到马车尾部。

    “姚蕴,你敢!”

    “萧承毓,我为何不敢!我就要和离书!”

    他的怒意已是攀上了顶峰,如火山爆发前的最后一刻宁静。他随意拢了件外袍,掀起一小部分帐帘子,与外头的车夫低声交代了一番,随后又与后头骑马的几名侍卫交代一番。

    车夫得了命令,先是一愣,随后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急急驶去。

    姚蕴听得迷迷糊糊,只听见他说什么寻个幽暗无人的地方,在三十尺之外驻守之类的疯癫话。

    “萧承毓你这疯子——”

    姚蕴的话语戛然而止。男人取过她的素色亵衣揉成一团,塞住她那喋喋不休、不肯服软的小嘴。他又取过自己的某件内衫袍子,三下两除五地将她的手腕捆绑住。

一百七十一

    入夜,马车终于慢悠悠地停在镇国公府的大门前。

    守门的几位下人皆是拱手垂头、目不斜视,生怕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冷面罗刹。

    几位下人只能用余光瞥见六爷怀里抱着个娘子,那娘子露出了半个头,发髻凌乱得不成样子。六爷抱着她风风火火地入了府,直奔褚玉院而去。

    姚蕴是被萧承毓用斗篷披风裹着抱进来的,此时的她面色酡红,发髻散乱,那些个金银发簪都不知被扔到了何处去。

    她紧紧贴在他的胸前,恨不得寻个洞穴钻进去不再见人得了。她身上未着半缕衣衫,冷冷颤颤地直发抖,身前的男人便是她唯一的取暖柴火了。

    萧承毓这死变态,方才顺手就把她出门时所穿的衣裙全都丢在了回来路上的某一处火堆里,就连亵衣和亵裤都没有放过。他取来自己的斗篷披风,紧紧裹住她周身,大摇大摆地就抱着她入了府。

    甫一回到了屋子里,萧承毓粗鲁地把她扔在床上,一言不发就走了。

    姚蕴软软绵绵地趴在床榻上,听见屋子外头再无声响,终于再也忍不住,捂着被子就是一顿痛哭,满腔满腹皆是无处诉说的委屈冤枉。

    嫁作他人为妾也就罢了,今日竟然还要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马车上被迫行那苟且之事,今夜甚至还被这混账东西堂而皇之地抱进府里。那狐媚惑主、色令智昏的狐狸精名号,自然就非她莫属了。

    翌日早上,姚蕴在惴惴不安中醒来,却不是自己所预料的那般,因为此时有了让镇国公府上上下下更为焦头烂耳的消息。

    西南边境传来了不好的消息。镇国公萧承忠带领的萧家军一万人马不幸中了西南大月族一支部队设下的陷阱,萧家军节节败退、损失惨重。如今已经退守至滇州城五十里之外,危在旦夕。

    听闻一大清早,周老夫人便唤了萧承毓、大夫人沈氏以及几位幕僚一同前去商议事情。那葳蕤院的大门紧闭,不知里头到底进展到何处。

    姚蕴方才饮下了一碗热乎乎的汤药,舔了舔苦涩的嘴唇。也不知这酸涩的汤药要喝到什么时日才是个头。

    如此时刻,她姚蕴自有自己一定要做的事情,怎么能是坐以待毙、坐井观天之人呢?!

    她思忖片刻,瞟了几眼案桌上的药碗,决定换下身上的这套衣裙,又命白露去寻十四过来。

    “十四,查得如何了?”

    “回姚娘子的话,属下一直跟着那妇人,那妇人回了东市后头邑安坊的一家私宅。属下今早在四周打听了一番,那一家人姓彭,是十年前就定居于此的。家中有一老爷郎君,一夫人,还有一个女儿。”

    姚蕴眉间微蹙,反复思忖。

    “那家中老爷是做什么行当的?”

    “听闻是做丝绸布料的小生意的,常常都要去外地进货,因此邻里经常是见不着他人影的。”

    “可有打听出来他们是何方人士?”

    “问了两三位邻居,都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属下未免打草惊蛇,就先回来了。”

    “嗯。”她笑了笑,欣慰道:“如今十四你倒是越发思虑周全、成熟稳重了。关于户籍之事我自有打算,你莫要管了。你替我再去办件事。”

    姚蕴递给他一大块金砖,细心叮嘱一番。

    “还有,明日你领着薛淮一同来寻我,我带你们二人去个好地方!”

    这些时日薛淮都没能守在姚蕴身边。其一,薛淮在金满城之战中立了大功,虽年纪轻轻,如今已是圣人亲封的八品小校尉。其二,既然做了个有官阶有名号的校尉,自然是要在驻扎在长安城外的军营里忙碌军务,如今更是忙得脱不开身。

    萧承毓先是被留在葳蕤院中,午后又被匆匆召进了大明宫里。姚蕴长舒了口气,萧承毓恐怕是一时半会儿都没法来她这屋里发难了。

    姚蕴亲自去寻了萧二,让萧二替她查一查那邑安坊二人的户籍。

    萧二那头很快便来了消息,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那二人竟然皆不是湖州籍贯人士。

    入夜,姚蕴在屋子里一直埋头捣鼓着某个东西,直至半夜三更才入榻歇息。

    翌日,夜幕降临,姚蕴、十四和薛淮三人上了马车,直奔平康坊而去。

    三人在某一处寻常普通的茶楼大门前下了马车,前头二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皆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最轻松自在的,反而是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的这位面色枯黄、身形矮小、毫不起眼的小兄弟了。

    三人所到达的地方,正是整个长安城中最为普通隐秘却又最是奢华金贵的烟花之地——抚仙楼。

    这抚仙楼可不是寻常普通的烟花之地,向来只招待达官贵人,或是堆金积玉的富商名流。

    三人今日皆乔装打扮过一番。薛淮换过一身暗紫春纱料子的宽袖长袍,一条冰湖蓝荔枝纹汉白玉锦带系在腰间,手上还戴着个晶莹剔透、色泽极好的和田玉玉扳指,摇身一变成了才刚求得军功而洋洋自得的潇洒郎君。他这一身衣袍价值不菲,再带上他那个新制的官牌子,应该还能起些作用。

    萧十四也换过一身刺绣衣袍,比起薛淮那身会更为朴素些,扮做是爱阿谀奉承的军中同僚。

    而姚蕴嘛,今夜她穿着一身素色的粗布麻衣,头上裹着灰色幞头帽子,脸上也抹上了枯黄的面油,扮作那春风得意的薛大校尉的小厮,一齐在身后随行。

    门口眼尖的两位美娇娘目光一亮,挥舞着粉藕般的一双玉臂,扭捏着玉臀,婀娜摇曳地来到几人面前。

    “客官们好呀!”

    两位美娇娘皆是人精,一眼扫过去便能瞧出来哪一位郎君身上的衣袍和摆饰最为值钱,热切殷勤地就往薛淮身边凑过去。

    薛淮忍不住往姚蕴那处瞟了一眼,脚步踌躇,顿时被她细微却凌厉的目光给甩了回来。他深吸了口气,想象着似奔赴战场奋勇杀敌那般对付这些娇娇娘子,慢慢镇定下来。

一百七十二

    他从衣袖下抛出了两小块金元宝,小心翼翼地露出了别在腰间的令牌一角,清了清嗓子,故作豪横却略带些生涩道:“来、来人啊,今日小爷我定要饮个痛快!”

    跟在他身后的萧十四开怀大笑,谄媚附和道:“是是是,下官定然让校尉你饮得舒心满意。”

    两位美娇娘金光一闪,想来这几位郎君虽是生客,不过出手应该很是阔绰。若是能服侍妥当,定然也不会亏待她们的。

    “二位贵人想必都是第一次来我们这抚仙楼的,这边有请啊......”

    两位美娇娘迎着薛淮和萧十四往里走去,娇声软语娓娓道来,香粉味浓勾人遐想,丰乳肥臀招摇张扬,无一处不是妖娆明媚的。

    时隔两年再走进这抚仙楼,这寻常小门的背后,依旧是灯火通明、金碧辉煌,里头的七八棵迎客松皆是用金箔一点一点贴成的,甚至连扶手栏杆和中央高台皆是鎏银铺就。盏盏金丝银灯悬天而挂,宛若遥遥漫天的灿烂星河。

    正逢上元佳节,这院子里的曲径通幽之处亦挂上了一盏盏刺绣制成的红灯笼。大红灯笼高高挂,娇喘妙音不绝耳。

    一行三人被安置在尽头西十一房的暖阁里。

    暖阁里的地榻炉子烧得正旺,脚下是名贵柔软的波斯地毯,一脚踩下去暖意洋洋的,混着屋子里若有若无的琼枝桂香,整个人都不禁松懈缓和下来了。

    其中一位美娇娘恭敬地行过一礼,娇滴滴道:“二位贵人安好,二位贵人必定是知道这抚仙楼的规矩的,不知二位贵人可有——”

    “你们这些小狐媚子看不起谁呢!怎么敢如此放肆跟我们校尉说话!”萧十四大手一挥,很是豪爽地从衣袖下取出三块大金砖,无所谓道:“看清楚,这些金块够不够呀?”

    “贵人们息怒呀,奴家也只是按照规矩办事罢了。够够够,自然是够够的了。”那美娇娘谄媚轻笑,很是满意这二人的大手笔。

    “还有啊——”萧十四故作高深道,“你可别小瞧了我们薛校尉,虽然如今只是个八品小校尉,可是——”

    “可是什么?”

    另一位美娇娘也很是好奇,探头来娇娇问道。

    “薛校尉可是萧大都护的亲近重用之人,而且年纪尚轻,日后前途定然是无可限量啊!”

    “哎呦,奴家明白,奴家明白。”她讪笑了好几声,终于压低嗓音道:“不知二位贵人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奴家定然竭尽全力为二人寻来。”

    薛淮咽了咽嗓子,瞟了萧十四一眼,幽幽道:“是、是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嘛?”

    “自然,还请贵人尽管提。”

    “本、本校尉喜、喜欢年纪小的,最、最好是十三、四岁的,不、不会哄人也没关系,本校尉就是、就是——”

    前头的美娇娘瞧着他这样一副生涩害羞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刚得军功、火气正旺的小伙子来初尝人事的。

    她捂脸轻笑道:“奴家都明白,抚仙楼里多得是稚嫩小巧的娘子了,奴家定会寻个让贵人您最满意的。”

    “那不知这位贵人可有什么偏好的?”

    萧十四抿了抿唇,慢悠悠道:“我、我喜欢丰乳肥臀的,最好再、再加一点野蛮霸道的,看老子我把她治的服服帖帖的。”

    “好咧好咧,包二位贵人满意,请二位贵人稍等片刻。”为首的美娇娘一手揽过三大块金砖,摇曳着丰臀离开。

    另一位美娇娘欲要留下来为二位贵人奉茶,却是被薛淮粗鲁地挥手赶走,只道是这位娘子的容貌身段皆不合他的意。

    待暖阁内再无旁人,二人才敢大松了口气。一直跪在一侧安静垂首的姚蕴松了松僵硬发麻的腿,笑咧咧地看着他们二人。

    “阿淮、十四,这可是姚娘子我花了真金白银送给你们的娇娇娘子,怎么能浪费了如此好机会,多喝几口香茶,多抱几回软香才能回本的呀!”

    薛淮连忙多饮了几口热茶,定了定心神道:“姚姐姐,你可别挤兑我们二人了,刚才我可紧张了,生怕被瞧出了破绽。而且若是都护知道我们二人——”

    “莫慌莫慌,该知道时自然会知道。”她挑了挑眉,本来也没打算遮遮掩掩地隐瞒住某人的眼线,不过想来此时他应该是知道了吧。

    “姚娘子,不如属下还是——”萧十四顿了顿,立刻抬手示意二人安静下来。

    暖阁的榧门再次被推开,是方才的那位美娇娘再次前来,身后还跟着两位貌美如花的娘子。

    前头的那位娘子垂首拱手入了暖阁。她的身形还要比姚蕴矮了整整一个半脑袋,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她虽然有些娇娇弱弱,不过面带羞涩红润,更添几分弱柳扶风的脆弱破碎感。

    后头的那位娘子身形高大,走进暖阁时更有气魄些,应该是一位有些经历的老手。不过有些底气的缘由,自然还是因为她的身材丰腴,前凸后凸恰到好处,走起路时还摇摇颤颤的,甚至连那粗野大汉的一只手都还握不住呀!

    “二位贵人,这位年幼些的是幼仪,这位是椰奴,不知二位贵人是否满意?”

    姚蕴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眼眸子都瞪大了几分。连她一个小娘子都垂涎三尺,更何况是血气正旺的正常男人呢!

    薛淮和萧十四二人尴尬地笑了笑,应了声好。

    暖阁里的暖意渐浓,琵琶妙音飘渺悠远,软香温玉在眼前,当真是世间极乐之事了。

    那位被唤作幼仪的小娘子正在前头弹奏着琵琶乐曲,另一位被唤作椰奴的娘子则在一旁侍奉着二位郎君,斟酒逗乐很是熟练。

    萧十四有意无意地推开椰奴频频探过来的手腕,讪笑道:“这抚仙楼果真是不同凡响,这椰奴竟是这般风情有趣,连我这样一个小小士兵都能得到如此优待,都是多亏了薛校尉啊!”

    椰奴听见这位郎君在夸赞自己,不由得面色绯红,娇羞垂眸。心想着这男人既然不是什么大官,那就得多讨些赏钱才好。

一百七十三

    “十四哥客气了,你我情同手足,何必如此见外呢。”

    薛淮满脸肆笑,摇头晃脑地给椰奴和不远处的幼仪各掷了一小块金元宝,一副财大气粗的洋洋自得模样。

    “椰奴啊,我在长安可是很少能见着像你这般身形颀长又风情万种的女人,你莫不是出身自那大名鼎鼎的北边渤海之地?听闻那边的女人最是高大勇猛,而且这闺房之术还别有一番滋味呀!”

    薛淮面色坨红,有些昏昏欲醉的迷糊模样。

    椰奴刚得了块小金元宝,饮过一些温酒后也有些晕晕乎乎的,娇嗔道:“哎呦喂,贵人可是取笑奴家了,奴家怎么敢配出生自那富贵的渤海呢?奴家就是来自南边的一个贫贱穷苦的小镇,迫于生计才不得不入了这抚仙楼谋生的。”

    “原来如此,看来江南的山水最是养美人,此话倒是不假。不过江南山高水远的,椰奴怎么偏偏就到了这长安城呢?”

    椰奴一愣,满脸无奈却又矫柔地叹了口气,那轻蹙的眉头都增添了几分妩媚,仿佛那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是香甜可口的。

    “贵人你有所不知呢,我的好妈妈是湖州人,自然便将我带来了这长安城咯。”

    “哈哈哈哈,那本校尉还得感谢你的好妈妈,让本校尉能遇到如此风情别致的娘子。可是本校尉听着你的口音,却是一点都听不出来湖州口音呢?!莫非这抚仙楼连你们这些娘子的嗓音声段都要精心训练一番?”

    前头听见这些话语的小娘子,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眼薛淮,复又垂下头继续弹奏。

    椰奴摇了摇头,只觉得今日怎么有些不胜酒力,平日里她可是千杯不醉的呢!

    “回贵人的话,那、那倒不是,只、只是奴家很小的时候就被妈妈带来了,没有、有家乡口音亦是常事,奴家可怜,贵人可要、可要多多爱护奴家呢......”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如今只希望萧大都护能常常重用本校尉,日后才有机会常常来寻椰奴你疼爱你呀!”

    “贵人自然是、是有福之人,日后定然是平步青云的。奴家听、听说啊,萧大、大都护今夜也在这抚仙楼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皆是一怔,薛淮和萧十四不由自主往姚蕴那处瞥了一眼,扫到她的锐利锋芒时,顿时讪讪地转过头回来。

    十四抿了抿唇,谄媚道:“此话当真?!那我还需要前去拜见一番才好呀!”

    “哎呀,贵人你、你还真是不解风情,那萧大都护自然是我们楼主司苑娘子亲自、亲自侍奉着的,还在那最、最、最奢华的长生阁里头呢,岂是奴家和贵人们想、想见就见的......”

    姚蕴一怔,司苑姑娘,这个熟悉的名字,看来萧大都护与这司苑娘子还真是有段深厚情缘!

    “原来如此,椰奴你——”

    椰奴磕磕巴巴地说完了话,还想着抬手替郎君倒酒,扑通一声,眼皮子昏昏沉沉地抬不起来,眨眼间便昏睡了过去。

    前头的小娘子一怔,她知道椰奴姐姐酒量极好,终于察觉出些许不妥,惊慌失措之时,后背肩胛骨的某一处猛地一个刺痛,似被某种锋利狭长之物给抵住了。

    “不要乱动,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了。”

    幼仪身形一震,眼角余光瞥见那粗麻布的衣袖,是方才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那位小兄弟,可是他说话时却是胸有成竹、无所畏惧。

    “你、你、你们是何人?这里可是抚仙楼,若是妈妈知道了——”

    姚蕴微微转过身来,一只手握着匕首抵在她后背,另一只手替她撩了撩耳边垂下的几缕发丝,面带笑意,似在调戏面前的小娘子。

    “幼仪娘子,若是你如实说来,我也许会饶过你一条性命。你可知自己是出身自何处?”

    幼仪目光忐忑,贴着琵琶弦丝的柔荑还在微微颤栗。

    “奴、奴家说,其实奴家也记不清楚了,不、不过听妈妈提起过,奴家应、应该也是湖州人。”

    湖州人,湖州人,怎么都与湖州有关。

    姚蕴抿了抿唇,目光不忍,却还是继续问道:“你、你可曾侍过寝了?”

    “侍寝、侍过寝了。”

    “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是、是在两年前的中秋节。”说话之时,幼仪的双眸泛红,似在回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两年前,这位幼仪娘子也才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

    姚蕴不忍心再继续想象下去,给这位小娘子麻利灌下了酒。不过一会,她也是沉沉熟睡过去了。

    姚蕴微微松了口气,示意十四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姚蕴换过幼仪娘子的衣裙,而十四则是换过椰奴的衣裙。她命薛淮守好屋内的二人,领着十四匆匆出了暖阁。

    虽说这抚仙楼不是寻常人家可以随意进来享乐饮酒的,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想要知道这抚仙楼的位置构造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只需要花重金去黑市买一张抚仙楼的秘密地图便可一目了然。

    二人穿过曲径通幽之处,路过十几间粗喘娇吟、丝竹奏乐的厢房,终于来到抚仙楼的内院。此时是抚仙楼前头最为忙碌的时辰,后院实在是见不着几个人影。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内院的西边几处宅子颇为神秘,或许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十四,只需要看看是否有小童稚儿,万万不可逗留太久。”

    “姚娘子,属下明白。姚娘子也要保重。”

    二人正要分开之际,姚蕴犹疑片刻,还是拉住十四,在他耳旁多叮嘱了一番话。

    姚蕴从西边开始探查,而十四则从东边开始探查。

    一间间屋子探寻过去,绝大多数屋子都是没亮起烛火的,唯有最里头的那间毫不起眼的小平房亮起了微微烛火,还时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古怪动静。

    姚蕴一怔,握好藏在衣袖下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往那处挪步而去。

    她倚在窗前,用手指戳了个小洞口,眯着眼往里头瞅去,刹那间抬手捂住了嘴,才不至于如此手足无措地惊呼高喊出来。

一百七十四

    屋子里头坐着一小圈邋里邋遢的小娘子和小郎君,最大的不过八九岁,最小的不过二三岁的模样。年纪大一些的娘子紧紧抱住哭哭啼啼的小娘子,甚至还要死死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们发出啜泣哭喊。人人皆看着中间那一处,瞳孔睁大、满眼惊慌,却无人敢随意说话。

    中间那处的冰冷泥地上,趴着一个小郎君,他伤痕累累的后背完全裸露出来,布满横七竖八的血痕,徒留孱弱细微的哼哼唧唧鼻音,此时早已是奄奄一息,手脚都动弹不得了。

    身旁站着的是一位浓妆艳抹、身姿丰韵的中年妈妈,此时她手里拿着一条沾满血迹的长鞭,还在一旁骂骂咧咧地训斥着众人。

    “若是再想逃跑,你们就是他的下场,看仔细了没......”

    “哼,不知好歹的一群废物,还能逃到哪儿去,也不看看这抚仙楼背后的主人是何人......”

    “若是想死,妈妈我可不会拦着你们,不过可不会让你们死得如此痛快......”

    “来人,把他关进虎笼去喂虎!”

    姚蕴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逼迫着自己不能发出一丝声响。她小心往后挪了一小步,不曾想脚下的那块石砖意外松动,突然发出了磕蹬响动。

    “何人?!去看看!”

    那屋内的妈妈反应极快,连忙命人出来查看。

    姚蕴一怔,提起裙摆急冲冲地就往回跑去。凭着方才来时的路线记忆,她调转了个方向撒了腿往另一头跑去。

    再次走出这间屋子时,姚蕴重新换过一身男子衣袍,摇身一变成了抚仙楼的一个黑衣侍卫。

    她垂着头弓着腰往回走着,只求默默无闻地走完这一小段路,不要被其它人注意到才好。不过这天底下总是事与违愿的,她便是倒霉的那个了!

    “你——”方才刚刚擦身而过的一个侍卫遽然高声叫住了她,“说得就是你!”

    姚蕴屏住呼吸,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压低嗓音回应道:“是、是属下。”

    “这个时段怎么会在此处闲逛?你是在何处阁楼值守的?”

    “属下是——”

    姚蕴猛地抬头望向男人身后,慌里慌张地行礼请安道:“大都护安好——”

    话音刚落,质问的那位侍卫连忙转身垂头请问,可是当他看清楚面前空无一人时,面目狰狞大怒,连忙命人去追逃跑的那人!

    “追!快给老子追!”

    你逃我追,插翅难飞。身后追捕她的侍卫更是越来越多,从院落的西面八方遽猛而来。

    “哎呦喂——”

    姚蕴喘着粗气停下来,她实在是跑不动了。而且从前后左右四头都冒出来了四五个气势汹涌的黑衣侍卫,手中长剑猛地一挥,将她紧紧围困得水泄不通。

    “你到底是谁?属于哪处阁楼的?”为首的侍卫长闻声而来,沉声问道。

    姚蕴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不行了、不行了,属下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属下如实告诉你们吧,属下是在长生阁看守的。”

    前头的侍卫长突然咧嘴大笑,大骂道:“什么混账东西?!长生阁可不是你这种羸弱无力的混账东西能混得上去的位置。说!到底是何处来的刺客?!来此地有何目的?!”

    姚蕴还未来得及回话,不远处又有其它侍卫急匆匆跑来。

    “发生何事了?”

    “回侍卫长的话,属下们在那一头也寻到一个侍卫,同样说是长生阁的侍卫。”

    “哼,一群自不量力的家伙,把人一同抓来!”

    片刻之后,姚蕴和萧十四二人皆齐刷刷跪在石砖地上。就算是七八把锋利长剑杵在二人的脖颈处,二人依旧岿然不动、面色不改,信誓旦旦地说就是来自长生阁的侍卫,让他们尽管去问,还怒斥不可随意处置她们二人。

    那侍卫长被堵得上气不接下气,怒骂道:“你、你、你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他们拖去长生阁,让楼主亲自处置你们。”

    长生阁。

    长生阁隐匿于整个抚仙楼东侧的一处竹林别院里,与外头的普通阁楼宅子完全隔绝开来。拨开细密层叠、青澜似海的层层竹林,越过幽幽郁郁的竹林小径,宛若悠然见南山的豁然开阔之感,一幢精致典雅的巨大暖阁跃于众人眼前。

    姚蕴和萧十四二人被带到了一个偏僻角落。

    “姚娘子,我们——”

    “十四莫急,静观其变就好。”

    姚蕴笑盈盈地朝他点点头,一副气淡神闲的安然模样。

    片刻之后,侧边小门便出来了一位貌美娘子。外头的一众侍卫皆毕恭毕敬地垂下头,等待着她的发号施令。

    司苑姑娘步履轻盈,婀娜摇曳,款款来到二人身前。那侍卫长也紧随在她身后。

    “就是这两个人?”

    “回楼主的话,正是此二人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长生阁的侍卫。”

    司苑瞥了二人两眼,面无表情道:“这种小事也来麻烦我。没见过,杀无赦,扔去虎笼子或是蛇窟。”

    “属下遵命,属下这就——”

    “司苑娘子可要瞧仔细了,娘子当真没有见过我吗?”姚蕴仰起头来,粲然而笑,嗓音清朗有神。

    司苑身形一颤,复又转过头来盯着她,旋即眉头轻蹙,只觉得似曾相识。

    “司苑娘子,好久未见啊!”

    姚蕴也不管她到底认不认得自己,先是主动套个近乎方为上策。

    “你、你是——”

    “伊州萧某见过司苑娘子。”

    司苑一怔,两年前的某些记忆顿时涌上心头,竟然是她!今日她一身男子侍卫装扮,脸上还糊了奇奇怪怪的粉末,一脸枯黄雀斑和起皮皱纹,竟然没有认出她来!不过嘛,认出来又如何?!

    “这位小兄弟,奴家只认识一个人自称为伊州萧某,不过此时这位贵人却在阁内饮酒寻欢,绝不是你这样一个枯黄饥瘦、孱孱弱弱的小兄弟。你竟然敢冒名顶替,不知意欲何为?来人啊,先把人关进——”

    “司苑娘子,你自然可以装作不认识,不过若是阁内的那人问起来,我也只好如实说了。就算他对你有几分情谊,若是因为此事而断了这来之不易的缘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一百七十五

    司苑娘子的面色顿时阴沉了几分,冷声道:“奴家我近日听过一个传闻,听说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正在为家中晚辈寻得个好姻缘,不知小兄弟可有耳闻?”

    此话一出,围在四周的黑衣侍卫皆是一脸困惑,不知道这高高在上的楼主怎么跟一个瘦不拉几、面黄枯瘦的小兄弟提起镇国公府家的姻亲之事。

    “多谢司苑娘子提点,小人也略有耳闻。不过小人亦听闻那位贵妾颇得恩宠,或许司苑娘子可以多结交一个知心之人,前途如何也未可知呢!”

    司苑愣了愣,侧过头来盯着她,目色幽深。她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黑衣侍卫退散而去,她半蹲下身来,倚在她耳侧低声吟语。

    “你要如何?”

    姚蕴笑盈盈道:“小人只想要求个平安。”

    “来人,替他们松绑,他们的确是萧大都护的侍卫。”

    侍卫长眉头一蹙,心底觉得很是古怪:“楼主,可是他们二人方才是从后院——”

    司苑眉眼一挑,阴鸷目光狠狠地射向他,只需一瞬间就就能将人射杀地千疮百孔。

    “侍卫长,你现在是在质疑本楼主吗?”

    侍卫长忍不住一个哆嗦,不得不听从命令,亲自替二人松开了麻绳。

    姚蕴松了松手脚和腿骨,恭恭敬敬地朝那位娘子行过一礼:“多谢司苑娘子。”

    司苑多瞅了他们二人几眼,正要转身离开。

    “司苑娘子不打算让我们二人进去嘛?”姚蕴突然冷冷问道。

    “你——”

    姚蕴往她身侧迈进一步,微微仰起头盯住她的侧脸,粲然而笑道:“司苑娘子难道不想要亲眼看看,都护到底是何态度吗?”

    司苑怔了怔,倒吸了口凉气,心底那一簇无名火苗蠢蠢欲动。

    比起外间的普通暖阁,长生阁里头更是金碧辉煌。

    四周的绢丝窗匣皆绣制着各式各样防火图,锦绣绢丝微微闪着银光,晶莹透亮的。有仰躺着的样式,有跪趴着的样式,有在水里嬉闹戏水的,亦有在野地里万马奔腾的架势,甚至还有与猛兽交汇融合的狂野样式,看得人脸红心跳。每一幅绣品的绣工精致、栩栩如生,皆是昂贵之物。

    再往里走去是一个八角形状的巨大宴席高台,头顶上方是巨大如虹的七彩帆布自中央向四面八方倾泻而下,再顺着飘然而起的流光锦帐帘随风而动,更添几分旖旎朦胧。

    舞台中间有几位婀娜身段、衣料甚少的舞女在轻歌曼舞,围绕着舞台四周的便是大理石砌成的昂贵石板桌面,其中竟然还分散着曲水流觞、绿荫假山,伴山靠水,寓意着每一个雅座都是风水宝地之意。

    “来来来,再饮一杯......”

    “多谢侯爷,萧某却之不恭......”

    萧承毓此时已然饮过几杯烈酒,面色微醺。瞧见身侧男人的盛情邀请,也不拒绝,笑意粲然地一饮而尽。

    “好好好,本侯还要多谢大都护肯赏脸。”

    坐在一侧的男人面容丰韵,说话之时脸上的两坨肥肉也随之一抖一抖的,似要将周身的富贵都塞进了嘴里。此人正是长安城中鼎鼎大名的纨绔子弟昌德侯刘彦。借着堂姐皇后娘娘的名望求得了个昌德侯的高官厚爵,虽然胸无大志、目光短浅,不过他的这张嘴最是甜美最会哄人,一直都把皇后娘娘哄得服服帖帖的。

    司苑领着二人入了阁内,却是特意从萧承毓正对面的回廊位置那处走来,萧承毓微微一抬眸,便能将身穿黑色衣袍且垂头拱手的二人尽收眼底。

    二人绕过了后头的圆柱子,终于到达了萧承毓的雅座背后。萧二瞧清楚二人的容貌身形,眼眸一怔,刹那间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萧承毓放下手中的高脚酒杯,一只手再次贴住身侧美娘子的小细腰,来回摩挲,眼神色情且迷离。另一只手则是朝司苑挥了挥,示意她往前来。

    “都护,奴家在呢!”

    “这是何意?”萧承毓的嗓音厚重,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回都护的话,小兄弟一直在外面闹腾,奴家没办法,只好先将他带进来了。”

    萧承毓眯着眼审视她的双眸,似要从她那明艳艳的眼珠子里挖出些谎言。

    司苑怯生生说道:“都护,奴家可不敢当着您的面扯谎。要不奴家替都护——”

    “不用了,你下去吧。”

    司苑一怔,莞尔笑意凝固在面容上,安安静静地退出了雅座。

    坐在身旁的刘彦仔细盯着这二人,只觉得这两人就像是在眉目传情。他早已垂涎那风姿卓卓的司苑楼主许久,可是却连一根手指头都触不到,心里直痒痒呀。在外人看来,艳绝长安城的抚仙楼楼主司苑娘子一向淡漠,就算是他花了重金都难以见上一面,不曾想这司苑娘子对萧承毓如此殷勤热切,甚至还如此配合,实在是令人很是不爽呀!

    “司苑娘子,难得你亲自前来奉酒,怎么就一直只侍奉着萧大都护呢?那本侯这里——”

    司苑微微垂手,走到他身侧,主动替他斟满了一杯酒。

    “侯爷可别挤兑奴家了,奴家也不过是听命行事,哪有胆子敢对侯爷您不敬呢!莫说一杯了,就算是十杯奴家也是万分乐意的。”

    李彦原本一股闷气堵在心间,不过一听说是听命行事就顿时泄了满腔怒气,那上头之人可不是他能随意得罪,因此也不敢随意造次发作。

    “罢了罢了,今日这样的好日子,本侯也没必要与你置气,快来给本侯亲上两口才好哈哈哈哈......”

    李彦拉过她的手臂坐在一侧,粗鲁地扯掉了披在她肩头上的两层薄纱披帛,那大手还越发放肆地黏贴揉搓上去,惹得身边的三四位官员皆是满嘴浑笑。

    觥筹交错之际,萧承毓的醉意渐渐上头,粗粗咧咧地拉过身侧的美娇娘抱在怀里,东倒西歪地起身。

    “哎呦喂,大都护可是要去寻别的乐子了?”李彦见他起身,自己也急急起身,还不忘一同拉扯过司苑裸露在外的光洁肩头,那脖颈处已然多了两道红痕。

一百七十六

    “哈哈哈哈,难得来一次抚仙楼,不就是要玩个痛快嘛?!”他咧嘴大笑,起了薄茧的大掌直趋趋地就往怀中女人的雪莹莹小山坡探去,嘴上还不饶人,“司苑,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迎本都护去暖阁?!”

    司苑一怔,使力推开刘彦肆无忌惮的手,连忙来到他跟前带路。

    姚蕴虽站在后头,微微探头就能将他手中那肆无忌惮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在心底诽议了好几句。但是见司苑因为他的一句怒吼却能从那混账李彦的手里逃出来,顿时又止住了嘴,算他还有些良心。

    司苑一直在前头带路,走出了长生阁,穿过密密丛丛的竹林,一行人到达了一处幽禁的小厢房。

    “请都护安歇。”

    “嗯,你也下去吧,若是李彦来寻你,你且不用管他。”萧承毓转身进屋之时,淡漠回应道。

    “多、多谢都护。”司苑一怔,恭恭敬敬地行过一礼。

    司苑见暖阁的小门再次合上,映衬着灼灼烛光,屋里头的人影渐行渐远,更显得遥望不可及。她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司苑娘子!”姚蕴唤住了她。

    司苑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还想要——”

    姚蕴笑了笑,麻利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这件黑衣外袍,走到她身前微微踮起脚,亲自替她披好外袍。

    司苑身形一震,难以置信地抬眸望着她。

    “司苑娘子虽为青楼女子,可是为人处世宽厚仁达、不拘小节,更胜世间的许多男子,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多、多谢姚娘子。”她抬手拢了拢还微微温热着的外袍,转身快步离开了。

    片刻之后,屋子里头就传来了颇为不虞的厚重嗓音:“姚蕴,给本都护滚进来!”

    姚蕴咬了咬下唇,与萧二和十四对视一眼,耷拉下了脑袋瓜子,似奔赴刑场视死如归那般推门而入。

    屋内烛火通明,案几上的梨黄麝香香炉被人故意掐灭了,那暧昧旖旎的春香也减淡了许多。萧承毓斜倚在床头边上,可是床榻上却没见到方才那娇娇柔柔的青楼娘子身影。

    再往里头迈步而去,床尾地板上明晃晃地躺着一个美娇娘,此时已是酩酊大睡、不省人事。

    姚蕴笑了笑,率先打破这一室的寂静尴尬:“妾身见过都护。”

    “过来!”

    她吸了吸鼻子,故意往后退了几步,装作那青楼女子的娇娇模样扭了扭一身细腰,再抬手撩了撩鬓间的碎发,最后故意掐着嗓子娇嗔道:“都护,奴家的和离书呢?”

    萧承毓一怔,倒是对她这一身妖娆勾人模样很是意外。他重新盘起腿,似青楼恩客那般色眯眯地朝她勾手,不虞道:“只说最后一次,过来!”

    “不过去!老爷实在是太凶了,吓着奴婢了!”说话之时,她面容娇憨、明眸皓齿,的确是娇娇的可怜人模样。

    萧承毓满脸无奈又略带宠溺地看着她,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封信件。

    “本老爷都看了,看得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姚蕴一怔,摆正身子往前走了几个小碎步:“那奴家不要什么和离书了,老爷可是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都是萧某人的错。小娘子可要原谅老爷我了?”

    姚蕴笑了笑,朗声道:“还算老爷有点良心,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奴家可不要亲自过去,奴家嘛,要老爷——”她挑了挑眉,朝萧承毓那处抬手勾了勾纤长玉指。

    “要我——”

    “要老爷来抓奴婢呀!”

    姚蕴将这青楼女子勾人摄魂的模样拿捏得恰到好处,二人还兴致勃勃地演起了这老爷和小奴婢的一唱一和、你追我逃的好戏。

    这份信件嘛,姚蕴前日一大早就让萧二放在了萧承毓的书房那处。信中一五一十地写下了从前李端送给她的信件的来龙去脉。还从信上的笔迹和信纸的发黄程度验证了这份旧信的大致时间。

    信中最后,姚蕴还万分诚恳地表达了她对萧大都护的拳拳爱意。虽然这几句情话有夸大虚假的嫌疑,不过能让姚蕴亲手写下来,已是极其难得之事。

    身处抚仙楼的地盘里,还是小心谨慎为妙。二人只温存了一小会儿,便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了。

    “若是本都护今日没来,蕴娘可是不打算活着离开这抚仙楼了?”

    “都护说笑了。我这一举一动哪能逃得开都护您的这一双利眼呀?在薛淮离开军营的那一刻,都护也许就早已得知我要做何事了吧?!”

    “那若是本都护还一直被留在宫里呢?”

    姚蕴一怔,侧过脸去瞅他:“那、那也无妨,司苑娘子应该会施以援手的。”

    “哼,你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赌。”他将双臂交叉枕在脑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可是查出些眉目?”

    “嗯,查到了。首先是集市上那位拐卖女童的中年妇人,我觉得她们一定是一伙的。然后方才去后院转了一圈,果真被我发现其它那些个被抓来的孩童。她们也许不是什么孤儿,是被强行拐卖来此地的。”

    “看来蕴娘还是有几分查案的本事的。”

    “那是那是。而且此处邪乎得很,竟然都与湖州此地有关系。”

    萧承毓一怔,有些意外她竟然已经查到了这层关系。因为那邑安坊二人的籍贯,其实是他命萧二对她扯了谎话的。

    “蕴娘,接下来你会如何做?”

    她侧过身来,明眸皓齿灿若星辰,明澄澄地盯着他:“都护,我瞧出些眉目了,请问都护想要我如何做?”

    她瞧着他依旧沉默不语,继续说道:“其实我对这抚仙楼没啥想法,只是对曾经欲要加害姚薇之人颇有怨恨,不过她嘛......唉,算了算了,不说她了。都护可愿意与我实话实说?”

    萧承毓重新抬起一只手,探入被褥之中,紧紧回握住她温热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蕴娘,你可知长安中哪位贵人能与湖州扯上关系?”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都护你、你可愿意与我坦诚相待?”

一百七十七

    “当今永安公主的先驸马柳文斌,出自湖州的世家大族秦国公府。柳氏在湖州根深蒂固,盘踞已久。”

    姚蕴一怔,面色震惊,猛地拽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怎、怎么可能?永安公主她的名声一向——”

    “追名逐利,为人之本性,更何况是如今风头一时无两的永安公主呢!”

    “我、我——”

    “蕴娘,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的薄茧手指点了点她的掌心。

    姚蕴盯着天顶的刺绣床帐看了许久,许久许久之后,她长舒了一口气,恍然大悟道:“都护,我明白了。我答应你,日后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好!天色已晚,快睡吧。”

    萧承毓握住她的手腕,轻声软语地哄着她快快安睡去。

    才安稳过了两日,圣人的旨意就下来了。命萧承毓为西北大元帅,亲自带领三万萧家军前去西南支援,定要平定大月族在西南的谋逆之事。再过了两日,萧承毓就匆忙领兵出发了。

    镇国公府里如今就剩下一大群闺房娘子,府中都渐渐弥漫起惴惴不安的气氛,愁眉苦脸、积郁难解,一时半会还退散不开来。

    时光荏苒,鸟飞兔走。再过了七八日,廖府终于传来了消息。

    萧秀盈今日一大清早就开始阵痛了,快要临盆了!

    方姨娘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哭哭啼啼地求着周老夫人允她去廖府照料。周老夫人也很是焦急,许了她的请求,还连忙命府中早已备好的颇有经验的产婆随她一同前去。

    另一头,大夫人沈氏却是愁眉苦脸、卧榻不起,朝外头的下人们念叨着头疼得难受,还特意让人请了相熟的郎中来问诊开药。

    下人们看得明白,大夫人这是在担忧七娘顺利诞下麟儿,害怕方姨娘和七娘母凭子贵,借着节度使的由头耀武扬威,那么大夫人在府中的地位怕是会有大受影响啊!

    “阿娘,你还好吗?”萧秀清瞧着阿娘面色发青的虚弱模样,眉头紧蹙,担忧问道。

    沈氏抿了抿唇,虚弱道:“还好还好,为娘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九娘你不用太过担心。”

    “那就好,阿娘啊,七娘今日临盆了,你可是在担忧此事?”

    大夫人沈氏亲昵地挽过她的手腕,忧心忡忡道:“唉,说不担心也是假的。怎么说也算是为娘我名义上的女儿呀。”

    “阿娘莫要担心,那日女儿去瞧过的,刘妈妈和伍妈妈都是靠谱做事之人呢。”

    “嗯,那就好。秀清啊,七娘也算是你的姐姐,若是你实在担心,要不亲自过府去瞧上一眼如何?”

    萧秀清心思恍惚,一方面是有些好奇七娘的生产如何,另一方面又很是害怕恐惧这样血淋淋的生产场面!

    “阿娘,我、我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害怕,要不让蕴娘随我一同去可好?”

    “也好也好,你们便一起去吧,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因此,姚蕴自然是被萧秀清急匆匆地拉出了镇国公府,直奔廖府而去。

    桂兰庭的里里外外都乱成一锅粥了,众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奔走,不停有婢子端着热水盆子进进出出,神色焦急匆忙。

    方姨娘不管不顾里头如何的水深火热,就跪在院子外头的一角,双眸红肿,手中紧紧地拽着一大串红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地念叨着什么平安顺利的。

    姚蕴和萧秀清二人自然也瞧出了不妥。

    “蕴、蕴娘,你、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恐怕七娘她——”

    萧秀清眉头紧蹙,终于拉住了匆忙跑出屋子的一个婆子,焦急问道:“陈妈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哎呦喂,九娘子啊姚娘子啊,你们可要离这屋子远一些呀,血光之灾、血光之灾呀,恐怕、恐怕......”

    “刘妈妈,把话说清楚!”

    “夫人恐怕是生不下来呀......”

    萧秀清紧紧地抓住刘妈妈的肩膀,从未如此强硬地质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上个月来瞧她时,七娘明明还好好的,那伍妈妈不还说是什么妇科圣手吗?今日怎么会如此危急?!”

    “七娘的胎养得很、很好,可、可是不知为何,最后这十几日胎儿偏大,是胎大、胎大难产啊......”

    姚蕴和萧秀清皆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姚蕴虽然隐隐有些预料到,但是亲耳听见这个事实,周身还是止不住微微发颤。

    紧接着是一两个上了年纪的郎中里里外外地奔走,竟然还有一位身穿红袍的官员提着医箱匆匆入内,想来廖逊这是把宫中御医都请来了。

    许久之后,众人依旧没有等到屋内孩子的清脆哭喊声。屋内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随之便是嚎天动地的哭喊声。

    廖逊稍早时候就守在院子外头了,望眼欲穿,期盼着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出生。得了一个婆子的传话后,他抿了抿唇,面目阴沉得似能挤出一池子的黑墨污秽,可是连屋子都没有再踏进一步,挥了挥衣袖就转身匆匆离去了。

    方姨娘抬起头来,晕晕乎乎地踉跄了好几步,悲痛欲绝地冲进了屋子里。

    再次抬眸时,姚蕴瞧见角落那处站着几个廖府的家丁,其中一人的神情颇为古怪。

    她眯了眯眼,终于把那人的面容瞧得一清二楚,更是震惊得目瞪口呆。那家丁打扮的男人,正是她曾经在抚仙楼见过的其中一位黑衣侍卫。此时他眼眸阴沉、面色悲恸,直直盯屋子那处万分动容。

    “蕴娘,你、你怎么了?”萧秀清察觉出她的不妥,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腰身。

    “我、我、我无事......”

    “你当真没事?”

    “无、无事。”姚蕴急急喘过几口气,使劲镇定住心神,“我无事,去瞧瞧七娘吧。”

    二人相互扶持着入了屋子。一股浓烈渗人的血腥气息霎时如洪水猛兽般灌入姚蕴的鼻腔之内,恶心呕吐之感冲撞肆虐着她的五脏六腑,呛得她心底发憷寒凉。

    那床榻尾部被浇上了红澄澄的倾盆大雨还混杂着暗沉沉的红油,没有一处不是血迹淋淋的。

    萧秀盈此时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从前那些个嚣张气焰、颐指气使,都如过眼云烟般荡然无存、不复存在了。

一百七十八

    听闻萧秀盈的腹中胎儿一直生不下来,活生生地卡在宫口位置那处,几位产婆为了保住孩子,拼了命地要拽出孩子,可惜耽搁了不少时间,腹中胎儿早已窒息而亡。可怜那是一个早已成型的白白胖胖的小男婴了。而且萧秀盈的身下伤口颇大,血流不止,最终亦是败血而亡。

    一尸两命,可怜亦可悲!

    葳蕤院。

    今日早上还头疼欲裂、卧榻不起的大夫人沈氏,才不过几个时辰,现下头风病也好了,气色也红润起来了。此时她倚坐在一侧的胡榻上,笑意盈盈,周身都是畅快舒适。

    “母亲,刘妈妈亲眼确认过了,终于可以安心了。”

    “嗯。”周老夫人放下手中的念珠,眼角处也攀上了浅浅的笑意,“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这个道理,你如今可是明白了?”

    “都明白了,多谢母亲教诲,妾身谨记在心。”

    “那就好,日后九娘在夫家过得如何,还都要仰仗你呢,日后事事可都要长个心眼。”

    “妾身明白。那日妾身也遵照您的嘱咐,特意让九娘亲自去了一趟,而且也让那姚娘子一同随行。回来之后啊,九娘的性子果真是成熟稳重了不少!听闻那姚娘子也安分了不少呢!”

    “嗯,如此甚好。有些事情,就是要亲眼所见才能长个记性。”

    沈朝芸优雅地饮过一口热茶,压低了嗓音道:“母亲,那伍妈妈那处——”

    “你莫要管了,此时她在阴曹地府里享着清福呢,她的家人子孙永远都会得到镇国公府的庇护的。”周老夫人冷声回应道,就像是在说着一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陌生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大夫人沈氏讪笑了几声,重新低过头继续饮茶,“母亲,还有方姨娘那头都已经哭天抢地了三四日了,真是晦气。妾身寻思着要不将她赶到后头偏院闭门思过去?”

    周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可有什么由头?”

    “血光之灾,不祥之人。”

    周老夫人认可地点了点头,示意她放手去做。

    “可是大郎这边,若是大郎得知了萧秀盈难产而亡的消息,不知道会不会——”

    “无妨,还有母亲我在。”

    沈氏笑意盈盈,心满意足地应承下来。她才管不了别人如何呢,如今解决了心头大患,只要她和她的九娘心情舒心畅快,未来前程顺心如意就好了。

    褚玉院。

    姚蕴斜倚在胡榻上,眉头紧蹙,满目愁容。

    萧十四急匆匆地小跑入了屋子。

    “如何?可是寻到伍妈妈的人了?”

    萧十四摇了摇头,无奈道:“姚娘子,没有寻到。而且就连她的全部家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长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十四,此事不可再深究。你可明白其中的厉害?”

    “属下明白的。”

    姚姑姑果然说得没错,这世间最毒妇人心啊!她不是恐惧害怕这高门大宅里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却是觉得这府中之人人心薄凉萧瑟至极,让人不寒而栗。

    这萧秀盈怎么说也都是与周老夫人有血缘关系的庶出孙女,竟然也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她。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莫说她这样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妾室了,若是萧承毓的正妻还未过门时,她便拂了她的意自作主张或是被迫有了身孕,恐怕这萧秀盈的悲惨结局也是她唯一的下场了。

    三月,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可惜镇国公府依旧被笼罩在一片惨淡愁云之下。其一是因为萧秀盈的丧期未过,未免落人口舌,府中众人的吃穿用度一切从简,面上也不能流露出欣慰面容,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其二,自然是西南战况胶着,听闻萧承毓才刚刚抵达西南大营,一切依旧是未知之数。

    “蕴娘、蕴娘......”

    是萧秀清兴致勃勃地小跑进了院子。萧秀清的成熟稳重,看来只是持续了十来日,如今又被打回原形了。

    “九娘,有何欢喜之事呀?”

    “蕴娘,从前那小郎君给我们回复了。”

    姚蕴一怔,迷迷糊糊问道:“什么小郎君?”

    “就、就是上元节时在东市遇到的那位路见不平的小郎君啊!”

    姚蕴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你可别让他听见你唤他小郎君了,要不然他又会来与你据理力争了。可是有好消息了?”

    萧秀清咧嘴大笑道:“是的是的,那刘郎君派人来说,那位小女童寻到家人了。”

    “那就好。”

    “不过那刘郎君派来的人说,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姚蕴一怔,示意她如实说来。

    翌日一大清早,姚蕴和萧秀清二人皆换过一身男子胡服,领着十四和白露出了门。

    虽说在长安城中女子身穿男子衣袍不是什么新奇之事,不过于萧秀清而言却是极其有趣的体验。

    “蕴娘,从前就听闻过许多贵族女子都会常常身穿男袍去骊山狩猎,可是祖母和阿娘一直不让我去,如今可算是亲身体会了,当真是有趣得很呢!”

    “你喜欢就好,不过九娘是不是该换一个称呼了?”

    萧秀清一怔,忍不住捂嘴大笑道:“是的是的,自然是要换个称呼。不如我就唤你姚兄如何?”

    “那是极好的,多谢萧兄。”

    二人慢悠悠地走着,终于到达了东市一处寻常朴素的茶铺子,万古堂。

    二人甫一踏进茶铺子,遥遥便能看见坐在角落一处的小郎君在朝她们热情挥手。

    姚蕴微微垂首,察觉出来他所坐的这个位置左右两侧背靠土墙,前方视野开阔无遮挡,是个极佳的防守之位。身侧同样是守着四位面色严肃、威风凛凛的高大黑衣侍卫。那日是夜晚,她没来得及瞧清楚,今日看清楚了,这四位黑衣侍卫的衣袍料子也不是什么便宜之物。

    “见过刘兄。”是姚蕴率先发话。

    刘玉瑾忍着嘴角边的笑意,同样朗声回应道:“见过姚兄,见、见过——”

    他眉头微蹙,指了指姚蕴身边的萧秀清,那一夜他们二人虽有过照面,但是却并没有互报身份。

一百七十九

    “这位是萧兄,那日你们见过的,是我的好友。”

    “见过萧兄,幸会幸会。”刘玉瑾面带笑意,爽朗回应。

    一侧的店小二端上了茶炉子、茶碗和各式各样茶料子的精致碟子。长安城中最爱的饮茶方式还是八宝茶,也就是在煮沸的清茶汤中加入喜爱的各式香料和汤渣子一同饮用。这茶料有葱、姜、花椒、大枣、桂皮、橘皮、薄荷叶、龙脑、麝香等十来种,全凭自己的喜好来添加吃茶。

    待三人齐齐煎好了碗中的热茶汤,萧秀清无意往左右二人两头都瞥了一眼。她一怔,讶异道:“咦,真是有缘呢,怎么刘兄与我姚大哥的饮茶口味还颇为相似呢!而且我最不爱这桂皮的味道,不曾想你们二人竟然是同样喜爱呢!”

    左右两人皆是一个恍惚,相互探头看了眼手中的茶碗,不能说是颇为相似,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二人的茶碗中皆只有姜粉、桂皮和橘子皮三样香料。

    刘玉瑾开怀畅笑,还往姚蕴这一侧偏了偏身子,目光灼灼。

    “没想到我与姚、姚兄还真是有缘分,不仅行事颇有默契,就连饮食口味也很是相像呢。很多人都嫌这桂皮的味道辛辣味甘、香气过于馥郁,不愿意就着茶汤饮用。”

    姚蕴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茶碗,细碎的桂皮和橘子皮浮在茶汤之上,飘飘零零泛起了些许浮沫,倒是多了几分难兄难弟的惨淡之感。

    她笑了笑,淡然道:“还真是如此。不过口味这种东西本就是一千个人有一千张嘴,偶然撞上一次也不足为奇。”

    “说得也是,姚兄,不过我的——”他顿了顿,朗声道,“我的母亲也是最爱如此饮茶,特别喜爱这桂皮的香气。我原先还很嫌弃呢,就是一直跟着我母亲饮茶,久而久之就饮习惯了。”

    “原来如此。其实我也是向我姑姑学来的。我姑姑是南方人,想来这应该是南方那边的习惯吃法吧。”

    刘玉瑾皱了皱眉,转瞬间又突然舒展了眉眼,似乎颇为认同她的说法。

    “原来如此,也许的确是南边的吃法。”

    姚蕴饮过几口辛辣爽口的红茶汤,单刀直入问道:“多谢刘兄的好茶招待,不知今日刘兄唤我们二人出来所为何事?”

    刘玉瑾饮过一大碗热茶,取过手巾抹了抹嘴,示意她们二人往前靠一靠。

    “姚兄、萧兄,那一日我按照你的吩咐去县衙报了官,没想到那京兆尹竟然只当我是小儿说瞎话,并不愿意立案受理,还要求我把樱娘留在县衙里。我自然是不肯的。”

    萧秀清最爱听话本故事,渐渐听得入迷了,连忙问道:“那然后呢?”

    “我便把孩子带回了府中好生照看着,后来我再去寻人帮忙,那京兆尹终于还是答应帮忙去寻孩子的家人。”

    说及此处之时,刘玉瑾的眉头微蹙,嗓音渐大,颇有些愤慨不平的模样。

    姚蕴紧紧抿着唇,这刘玉瑾能寻到人帮忙让京兆府受理拐卖的案件,看来此人的出身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厉害几分。

    “然后呢,我就日日派人去京兆府追问,过了大半个月,京兆府终于在大前日寻到了樱娘的家人。你们一定想不到樱娘的家人在何处!”

    “哎呦,到底在何处?刘兄你可不要再卖关子了!”萧秀清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急急催促他快说来。

    他复又垂下头来,故作吃惊道:“竟然呀,竟然呀就是在不远处的宜平坊里头寻到的。”

    姚蕴一怔,宜平坊,与那对拐卖女童的夫妇所在的安邑坊很是相近。

    姚蕴试探地问道:“距离如此地近,这京兆府怎么花了如此长的时间才寻到家人呢?”

    “姚兄果然与我所见略同。我也觉得甚是古怪,特意派人去细细打听了一番。原来这孩子的父母是嫌这女孩子只会吃喝没啥用处,所以心甘心愿地卖掉了女童来换些银两。可是无论那衙役如何严刑拷打,他们都不肯再招供出是卖给何人,那位妇人不堪折磨,在京兆府大牢里自尽了。唉,就是可怜这孤苦无依的女娃娃了。”

    “原来如此,不知这女童如今如何安置?可是寻到安身立命之所了?”

    “姚兄放心,我已托人将其送进了重华观,观中女冠会好好照顾她的。”

    “居有定所,衣能遮体,食能果腹,如此也算是有个好结局。不过嘛,刘兄今日特意请我们前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此事吧。”

    “姚兄机智。我嘛,一时心急气盛的,就顺着长安城里近三年来发生过的拐卖案子顺藤摸瓜地查了查,发现这近三年以来发生过大大小小的拐卖案子,每年都有四五起呢,这些都只算都报过官的。”

    “刘兄可是发现了有何蹊跷?”

    “我发现在长安城各坊都有类似的拐卖案子发生,主要是集中在东边各坊,可是唯独两个地方却是没有的。其一是安邑坊,其二是平康坊。如此说来,这两处定有古怪!”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姚蕴面上神色不变,心底却有些佩服这位年轻郎君,看来不是个看似富贵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草包。她虽然答应过萧承毓不再插手此事,不过若是这位出身不一般的年轻郎君愿意插手调查此事,她就算是助他一臂之力也无妨!

    她的食指轻轻扣了扣茶几桌面,若有所思。

    “所以刘兄请我们二人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姚兄我还是不明白。”

    刘玉瑾讪笑了几声,顿时红了脸颊,压低嗓音道:“就是、就是我母亲说了,若是我还要继续追查此事,我必须要靠自己。可是、可是我初入江湖,本就不认识几个江湖中人,难得那夜幸运认识了姚兄和萧兄你们二人。姚兄,你、你虽为女子却心思敏捷、有勇有谋,想求你们帮我出谋划策,你可、可愿意帮帮我?”

    萧秀清瞧见他这副害羞别扭的求人模样,忍不住捂着嘴角轻笑出来:“刘兄,你这副模样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小郎君嘛?难道还是大郎君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暴露无遗了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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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463/ 第一时间欣赏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最新章节! 作者:鲜衣怒马墙头草所写的《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为转载作品,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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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介绍:
姚蕴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土财主,她有一双神通广大的妙手,市井高门之内最火最畅销的风俗艳画和名家仿作,大多出自她的手。
可她姻缘运不大好,心心念念的白月光骑马跑了,怒而入赘的俏秀才掉水溺亡了,艰难捡来的糙武将离奇失踪了,年纪轻轻便成了个名声坏极了的小寡妇。
小寡妇倒觉得这样也挺好。
但养母离世,弟妹年幼。
她只能孤身一人领着养母血脉奔赴长安,投靠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寄居于公府门下。
看似天真无邪实则聪慧心机的寡妇画师vs冷漠粗糙但是腹黑多谋的鳏夫将军
1V1,双C,年龄差十岁。女主有白月光,男主也有白月光。女主、男主、男二皆有马甲。
一句话:心机年轻寡妇和粗糙大龄鳏夫强强联手、开疆拓土的成长故事。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守寡后,她成了将军的白月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