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来自父亲的嫉妒
——不要小瞧一个父亲的嫉妒。——
翌日。
同用早膳时,姬子心一直低垂着通红的小脸,不肯抬头直视尉迟靖。没有人告诉她,与人亲嘴后,该怎么面对这个人。
尉迟靖则是恰恰相反,不停地夹菜到她碗里。
尉迟靖憋着笑看着如此有女人味的姬子心。
修业哥哥是一直在看她吧?她感觉得到,有两股炙热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盯得她都快着火了!
修业突然用筷子夹住姬子心的筷子,姬子心诧异的抬头,正对上修业深邃的双眸。
“害羞了吗?”嗓音低沉有磁性。
“没,没有。”她才不会承认。
可她不知道,她此刻的模样完全泄露了自己的想法。
好吧,她说没有就没有,他可不想让她恼羞成怒,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以后不许叫我哥哥,叫我修业。”他不想做她的哥哥,他只想做她的男人!
“修业?”这是不是太没大没小了?
“恩。”
此刻,皇宫。
“让尉迟靖立刻进宫!”坐在书桌前的李世民神色有些难看,此刻书房里没有其他人,他也就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姬尧熙垂眸,“皇上,尉迟靖现在没有官位在身,若是要召见他,需要下旨。”
李世民低声吼道,“那就让人带他进来!”总之,他现在就是想见尉迟靖!
面对帝王的怒火,姬尧熙面不改色,“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他今日进了宫,明日长安城就会传遍的。”
这臭小子真知道怎么气他!“朕想见他一面!”
“陛下为何想见他?”姬尧熙反问。
“......这你别管!”这臭小子竟敢占他女儿的便宜,欺负子心单纯吗?
姬尧熙抬眼瞧了瞧焦虑的皇上,“因为昨晚的事?”
这小子也知道?“是你默许的?”
姬尧熙微微一笑,“陛下可知,修业和子心是经过我师父和师祖认可的?他们合过八字,修业是最适合子心的夫婿。”
“什么?就凭他?”他不否认尉迟靖的能力,甚至一直都很欣赏这小子,将来也是打算重用他的。可一知道他们关系亲密,这小子还有可能是子心未来的夫婿,心中的嫉妒就开始冒头,忍不住要嫌弃这小子。
姬尧熙非常理解皇上此刻的心情,因为这也是他和泽方的曾有的心情,也是为什么他们总是百般折磨修业的原因。但他们也就只是背地里整整他,皇上若是打算直接掐断源头,这就是万万不可的!皇上还想怎么样?
有这么一个修业就该谢天谢地了,否则子心这辈子可是没有姻缘的!
李世民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生气,说什么都不能生气!“子心在府里还好吗?”皇上转移话题问道。
看来皇上是真的介意了,否则也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陛下不是知道吗?”
皇上以为他们不知道嘛?皇上早就找了暗卫盯着姬府,稍有风吹草动他都知道。
李世民尴尬的咳了咳,“朕不是要监视你们,朕只是想知道她的情况。”知道就知道呗,就不能好好说嘛,干嘛用这种讽刺的语气,好歹他也是皇上。
“陛下珍爱子心的心,臣都能理解,可臣奉劝陛下还是将这份心意隐藏起来,不要干涉他们二人。”子心和修业的姻缘可是师父师祖好不容易牵到一起的,皇上帝王气强悍,若是干涉,那姻缘会散了。
“知道了,朕知道了!”仰仗着他的器重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也不知道到底谁是皇上。
姬尧熙提醒道,“陛下千万别尝试!”阳奉阴违可是皇上最喜欢的手段。
“朕已经说知道了,你还不信朕吗?”他这个皇帝这么没有诚信的吗?
他皇上的威严何在?真是可恶!
31.兄妹争执
——总有人把利益看得胜似一切,表面跟你称兄道弟,背地里拿刀捅你,吃你的血肉。——
宋元欢瞪大双眸看着眼前的这个装扮精致的二层铺子,一股子胭脂的香味。
“紫苏,这里是青楼?”
自古,青楼就有三六九等之分,一等青楼叫做清吟小班,卖艺不卖身。二等的没有那么奢侈的精装,不过档次也是相当的高,叫做茶室。三等的称之为下处,比起茶室又简陋一点。四等的就差点儿了,称之为土娼或小下处。后几等也可以直接称之为妓院,但一等青楼不是,因为她们是卖艺不卖身的。
他们三人此刻正站在一等青楼——状元阁门前。
状元阁是出了名的风雅,里面的姑娘各个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般的大家闺秀都比不了,想要见姑娘们一面更是难如登天,若是没有文采,花再多银子也见不到姑娘们。
一踏入状元阁,小二就直接将三人领去了后面四进的四合院。
兄妹俩在路过前厅时,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一切。
这可是他们第一次来青楼,难免有些兴奋,尤其是见到那些面若桃花,明艳清雅的姑娘们。
宋元欢又忍不住开口,“紫苏,你带我们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咱们要住在这里。”宁紫苏头也不回。
宋元欢眉头紧皱,“住在青楼?可是咱们付的起银子吗?”他们出来,爹娘可没给多少银子。
宁紫苏邪魅一笑,“无须付钱,因为……这是我的铺子。”
状元阁分两院,前院二层楼阁是专供客人的,后院的四进四合院是管事和打杂们生活的地方。
此刻,宋元阳就斜身倚靠着前后院相通的院门,视线集中在前院形形色色的人。
往来的客人都能一眼瞧见他,见他站在客人不得入内的区域,还不是杂役,心中也在猜测他的身份,不知他是哪位姑娘的知心人。
瞧见他出神的瞧着那些姑娘们,宋元欢扭着腰就走了过来,“阳弟。”
宋元阳回神,“大姐。”
宋元欢顺着他的角度看过去,“在瞧什么?”那群姑娘不过就是有点姿色有点才识,至于吗?“怎么?你也被这些姑娘迷了眼?”
“大姐,你说什么呢!我已经有紫苏了,我怎么会再去惦记其他女子!”宋元阳低斥。
好吧!不是瞧姑娘就好!紫苏可是她的好友,她可不允许阳弟背叛紫苏!“那你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
“我只是意识到一些事情。大姐,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能?”状元阁,十三一水阁,都是紫苏一手创办的,跟紫苏一比较,他似乎什么也不是,若是没有家族帮忙,只怕他什么也不是。
“怎么会突然这么说?你又瞎想什么呢?”她这个弟弟就有这个毛病,总是想的很多,人家还没开口说什么,他就已经想到十几二十年后了。
瞎想?他怎么是瞎想?他是非常认真的想。算了,既然姐姐不理解,那他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你真是个怪人!也不知道紫苏喜欢你什么!”动不动就不言语了,她若是紫苏才不会瞧上这个傻弟弟。“紫苏呢?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一早起来就没有看到她,可能忙着处理阁里的事务吧!”宋元阳猜测。
宋元欢诧异的看着自家弟弟,“你啊真是笨,你是紫苏的未婚夫,你自己也算是状元阁半个主子,该过问的事要过问!”宋元欢提点道。
“我怎会是主子,这都是紫苏自己的!”长安不是他的地盘,状元阁不是他的家业,他怎么能插手别人的事?况且就算成了亲,这也是妻子的嫁妆,夫婿也是无权过问的!
宋元欢白了他一眼,“你就是不知变通,该变通的地方要变通一下,否则吃了亏你就哭去吧!”该握在手里的就该握在手里,其他的日后再说!
“大姐,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还未成亲你就让我盯着紫苏的嫁妆,你这实非处世之道!今日若换做你是紫苏,你愿意让夫婿过问你的嫁妆吗?”连枕边人都要算计,以后的日子也甭想过!
宋元欢露出凶恶的表情,“他若是敢送我的嫁妆,我就杀了他!”
“大姐,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你干嘛还要怂恿我惦记紫苏的嫁妆?”若是被紫苏知道了,难免心生隔阂。
宋元欢一愣,“好啊,你竟然在这等我着我呢,我容易吗?我也是为你好,你竟然不识好人心,还反过来责怪我!”这个弟弟真是无趣!
“大姐……”他不过就说了两句,大姐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宋元欢捣住耳朵,“别跟我说话,我可不敢跟你宋大好人说话,毕竟我是小人!”
“大姐,我没说你是小人!”他只是否决了大姐的做法,但并未说她啊!
看着宋元欢怒气冲冲的背影,宋元阳非常无奈。
“你听到他们这么说?”宁紫苏手中的茶杯是隋朝较为普遍的直口、饼底的青釉小杯。
回答的是个不起眼的丫鬟。“是,奴婢亲耳听到宋元欢是这么说的。”
状元阁可是宁紫苏的地盘,他们姐弟二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逃过她的耳线。
宁紫苏将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亏我待她这么好,她竟然惦记着我的十三一水阁!”一个女子想要立业是有多么不易,她没有师兄相助,没有家族帮忙,不仅要想着如何让十三一水阁在江湖立足,还要防备着眼红的人在背后插刀!宋元欢怎可以那么轻易地说出要让宋元阳插手!
即便她已经对宋元欢有了戒心,可是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忍不住怒火。
“主子,宋元阳没有同意。”那丫鬟提醒道。
宁紫苏的火气降了些,“算他还有点良心。”还是那句老话,可惜了,摊上这么个姐姐!
“主子,他们姐弟二人怎么处置?”主子可是向来没有妇人之仁,处理事情果断决绝。
“派人盯紧,”宁紫苏接过丫鬟递来的另一个茶杯,“宋元欢既是如此为我着想,那就找几个人替我好好招待招待她,让她懂些规矩。”
“是!遵命!”
宋元欢,就让你好好体会一下十三一水阁的力量吧!
32.玉食鲜
——不要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或人轻易下结论。——
“咳咳咳”姬泽方和姬尧熙同时出现,打断了正有意图共坠爱河的某两位。
尉迟靖不满的瞪着他们,出现的真不是时候!
“不要太过分啊,今早可是有人已经过问了昨夜的事,若非大师兄拦下,恐怕某些人现在就在宫里受苦了!”姬尧熙铁定不会开这个口,因此姬泽方自顾自发的为他抢功。
尉迟靖并不领情,“知道又如何?我信姬氏族长和盈师父。”既然那二位都说他与子心是绝配,那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姬泽方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摇头晃脑的说道,“哟,某些人不知道吧,世上没有绝对的事,金子都可以融掉重铸,更何况其他!”
尉迟靖蹙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是提醒一下某些人,该孝敬的还是得孝敬的,该伺候的还是得伺候,别以为自己跟拿了免死金牌似的,嚣张亦吃亏!”姬泽方得意的说。
“二爷,您这样危言耸听,小姐和尉迟公子会当真的。”一个声音打断姬泽方的恐吓。“小的黑曜见过小姐、尉迟公子。”
姬子心从尉迟靖身后侧头探出一张好奇的脸。
黑曜笑着冲姬子心招招手,“小姐。”
姬子心似是被他的笑意传染了,笑着冲他招手。
姬泽方拿起纸扇打了黑曜头一下,“你这臭小子,笑什么笑!”这小子最会拐人笑了!“子心,黑曜是姬府的总管,前几日他出京办事了,所以不在府内。”
“小姐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呀!”黑曜又笑了。
姬子心的嘴角忍不住又要上扬。
尉迟靖转身看着她,“子心,走,带你去玉食鲜!黑曜,你留守!”
……………………
“紫苏,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这家名叫玉食鲜的食肆瞧着可是挺不起眼的。
宋元阳也是左右打量着这间食肆,玉食鲜坐落于在繁华的东市湖边,此时正值晌午,应当是繁忙之时,可这里却并无人出入。
宁紫苏笑言,“大姐,你别小瞧这家食肆,这食肆在长安城可是有名的很。”
有名?“快进去瞧瞧!”她就喜欢这种有名气的,贵的!
宋元欢率先走进去,宋元阳站在宁紫苏身侧也紧随其后。
这食肆在外面瞧着极为不显眼,可里面则是别有洞天,店内分为上下两层,楼上都是包间,入坐的餐桌皆是一个个用绣着山河图的屏风隔起,装扮清雅淡然,入目之处干净整洁。
“紫苏,咱们进来半天了,我并未闻到任何饭香,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宋元阳观察着四周询问道。
宋元欢连忙拦住他,“阳弟,你不懂就不要瞎问,紫苏还能带咱们进错店嘛!这定然是长安城的特别之处!”她还是有这个眼力价儿的,不过她也好奇这里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食肆。
宁紫苏温柔一笑,“大姐,元阳,你们可曾听过鱼脍?”
宋元欢尴尬的笑道,“紫苏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那里不盛产鱼鲜,没听过你说的鱼脍。”
“大姐误会了,我说的鱼脍只食鱼的一种方式,亦被称之为鱼生。”宁紫苏耐心解答,“玉食鲜是专门吃鱼生的地方,这家老板总结了前朝数十种吃法。”
“鱼生?吃生鱼吗?”宋元欢怀疑的问道。
“是的,大姐聪慧,一点就透。”宁紫苏吹捧道。
宋元欢露出嫌弃的表情,“生鱼要怎么吃啊?想想就觉得恶心!算了,要不咱们还是走吧!”虽然这里很出名,可她也不想遭这份罪!
“大姐放心,玉食鲜的处理手艺和酱料闻名遐迩,你吃过一回就知道了,定会让你流连忘返!”
宋元欢怀疑的看着她,“真的?那怎么不见有小二上来伺候啊?”长安的小二莫不是欺生?
宁紫苏维持着好脸色,“咱们预定时就需要提前告知店家自己要点什么,方便店家准备。”所以小二只是将他们引入座,便径自离开了。
“那你点的什么呀?”
“金齑(ji,同音基)玉脍。”
宋元欢姐弟二人一脸困惑。
宁紫苏忍下内心的不屑,“金齑玉鲙是生鱼片菜色中最著名的,用的蘸料叫八和齑,是用蒜、姜、橘、白梅、熟粟黄、粳米饭、盐、酱八种料制成的,外观讲究,食之鲜美。”
宋元欢露出期待的表情,“虽然我还是觉得吃生鱼很恶心,可是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试试看呢!”
想攀上高枝留在长安?哼,宋元欢,只怕你的期望要落空了!
………*………*……
注解:
生鱼片又称鱼生,古称鱼脍,源于中国,生鱼片在古代是很普遍的食品,先秦时代脍最初的意思是指切细的生肉,《汉书。东方朔传》:“生肉为脍。”《礼记。内则》:“肉腥细者为脍。”
许多历史名人都喜欢吃生鱼片,例如曹植,隋炀帝等等,东汉广陵太守陈登还因为过量吃生鱼片得了肠胃疾病,被华佗医治过,但康复后旧态复萌,最后贪吃生鱼片而死
后在唐朝达到高峰期,李白,王维,王昌龄等皆有著作提及生鱼片。生鱼片不但是宫廷中常见的食品,也是平民的日常菜肴,之后传入日本、韩国等地。
不过,唐朝时期禁止吃鲤鱼,原因很简单是“鲤为李也”,李为唐朝国姓,因此鲤鱼犯忌讳。
33.如狼似虎的吃相
——不了解的东西不要妄下判断,慢慢去了解,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宁紫苏眼角抽搐的看着狼吞虎咽的宋元欢。
这还是先前那个说嫌弃,不想吃的人吗?虽然已经料想到可能会有前后迥异的态度,但是她没想到,宋元欢此刻的状态宛如饿狼扑食,护着她眼前所有的鱼生。
“大姐,你喝点茶吧!”这么个吃法,可别把自己吃死。
宋元欢根本顾不得喝茶,反而还以为宁紫苏是想动她眼前的鱼生,果断的推开宁紫苏递过茶杯的手。
宋元阳尴尬的笑了笑,“紫苏,你别介意,我姐她……”真是丢人!
宁紫苏夹了一块自己眼前的鱼生放在宋元阳盘中,“没事,元阳你吃吧!”再不吃就被你那饿狼般的姐姐抢走了!
宋元阳虽然也觉得第一次吃鱼生,也同样觉得鲜美,但是他并未表现的如此夸张,表现的也与常人无异。
“紫苏,这里的鱼脍这么好吃,为何没有客人?”他试着说话转移宁紫苏的注意力。
“并非没有客人,而是这家食肆须提前三日预定方能入内,即便是皇室之人来此也是同样的规矩,无一人例外。”而且凡是能进入这食肆的,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厅内的屏风将每桌都隔了起来,为食客提供了一个较为隐蔽安静的环境。很不幸,方才宋元欢言语中的嫌弃和不屑,早就借由她略高的嗓音传入每个食客耳中。
待宋元欢打着饱嗝放下筷子,宋元阳和宁紫苏已没了继续吃下去的欲望。
“你们怎么不吃了?”宋元欢倚着椅背,若不是她已经真的到了极限,再也吃不下了,她才不会停下筷子。
难怪这家玉食鲜会备受欢迎,这鱼生做的没有鱼腥,反而增加其鲜美,赔上那特有的蘸料,入口即化,真是回味无穷!
“姐,既然你吃完了,那咱们走吧!”姐姐这样真是丢人现眼,这该让紫苏怎么看他啊!
宁紫苏还没发话呢,宋元欢先拒绝了,“不行不行,我吃的太饱,现在走不动!”咽下去的鱼生感觉紧紧地卡在她的喉咙,若是动弹,她会吐的。
宁紫苏转头,轻摇屏风上的风铃。
听到风铃声的小二哥露出笑脸,“客官,有何需要?”
“小二哥,麻烦准备一碗神曲。”宁紫苏柔声说道。
店小二爽快的应下,“好嘞,客官稍等。”
店小二一离开,宋元欢半倚着椅背好奇的问道,“紫苏,神曲是什么?”
“神曲是健胃消食的曲剂。”宁紫苏已经开始慢慢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了。
宋元阳在桌下踹了一下宋元欢的脚,让她不要再多言了。
接收到信息的宋元欢本想反驳,但她也瞧出了宁紫苏的脸色变了,立刻不再言语。
“子心,这里的鱼脍好吃的很,定会叫你流连忘返。”姬泽方浑厚的嗓音自大厅内响起。
“二师兄推荐的,一定并非凡品。”子心的嗓音糯糯的,似乎心情不错。
姬泽方笑道,“还是我们子心嘴甜!你来这儿就随便吃,想什么时候来都成,你若不想来,可以让厨子去咱们府上给你做!”
宁紫苏放在桌下的双手兀得紧握,宋元欢也捣着嘴挺直了身板。
“爷,您来了!”一个陌生的嗓音响起,“还是老地方,二楼风景最好的包间。”
宋元欢眯着眼,压低嗓音,“紫苏,这玉食鲜是你二师兄的?”不是说需要预定吗?
宁紫苏没有回答。二师兄?他与玉食鲜有关?不可能啊,她调查过的,这玉食鲜幕后的主子姓孙啊!
可若说无关,二师兄不可能说假话,但玉食鲜的规矩是不可能变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心,你定要好好尝尝这里的鱼生,真的很好吃!”他每个月都会来上几回,反正也不需要预定,大师兄也是。
姬子心指了指姬泽方的嘴角,“二师兄的口水流下来了!”
姬泽方连忙抬手摸自己的嘴角,却并没有摸到口水,“没有啊,哪有口水?”
众人被他的举动逗乐了。
舍不得说子心,那就说修业!“修业你个臭小子,都是你把子心带坏的!”
尉迟靖白了他一眼,“怎么就是我带坏子心的?这不是你的爱好嘛!”
姬子心赞同的点点头,“就是就是!”
子心竟然站到了这臭小子身边!姬泽方向姬尧熙告状,“大师兄,你瞧他好嚣张!”
可惜,姬尧熙根本顾不上他,“掌柜的,不知道你们今日有什么推荐?”现在的他,满脑子只想着吃什么。
掌柜的陪着笑,从容的与大家对视,只是在尉迟靖这停留的久一些,“前几日从海上得了几条九绘鱼,长得虽丑了些,但肉质极为鲜美,传闻入口还有香气,是难得一见的好货!”
姬泽方一听是自己没听过的鱼,哪还顾得上斗嘴,“九绘鱼是什么?”听起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回爷的话,九绘鱼是倭国进贡的鱼。”
姬泽方嗖的站起来,“进贡的鱼你们也敢收?”
掌柜的连忙摆手,“爷,您小点声,咱们可是正经生意,哪敢收进贡的鱼啊!这是前几日咱们的人特意去海上打的!”
姬泽方坐下,“你不早说,吓我一跳!”
“爷也没给小的机会说啊!”掌柜的很委屈。
尉迟靖放下茶杯,替掌柜的说了话,“白吃白喝还敢计较这些?你也多少收敛点!”
“谁白吃白喝了?你不要把我说的那么没脸没皮的,我这不也是担心嘛!”万一被查了,以后上哪去吃鱼生去!
尉迟靖冷哼一声,“你还有脸?”
明明是他的食肆,非得说的好像是自己的。
34.阴魂不散的高阳公主
——人总是难免落了俗套,易被外表迷惑。——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掌柜的,快快,让咱们尝尝九绘鱼!”姬泽方催促道。
掌柜的下意识的看向尉迟靖,见他微微点头,笑着退下了。
“果真是势利,自己的主子一来,还知道看眼色了!”以前他们来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哪还用去询问这臭小子的意见!
不过,这掌柜的以前是不是藏私了?以前怎么没见他拿出这么好的鱼?小气!
姬子心惊愕的看向尉迟靖,“修业哥……”在他警告的眼神中愣是收住了另一个“哥”字,“修业,这食肆是你的?”
尉迟靖满意的说道,“恩,我娘也喜爱鱼生,当初我爹为了讨好我娘买下的铺子,后来转到我娘名下,再后来,就到了我手里。”不过这铺子跟从前没有半点关联,只是用了老铺子,但这玉食鲜是他一手创起的名号,而那时的他才不过十二岁。
“修业好厉害!”姬子心一脸崇拜的看着尉迟靖。
姬泽方看到尉迟靖得意的神情,内心忍不住夸赞子心。子心好样的!多说点好话,抱好这个臭小子的大腿,师兄们能不能一直享受这口腹之欲就看你了!
没过多久,掌柜的和小二端着鱼生就进来了。
这九绘鱼生一上桌,立刻吸引了四个人的全部注意。
这九绘鱼虽长得丑,但卖相却是天壤之别啊!肉质通透雪白,手艺高超的厨子完美的保留了鱼皮和鱼肉之间的胶质,口感肥美又不失清爽,入口之后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清香,让人回味不已。
见姬子心吃的很开心,尉迟靖温柔的笑着,不时还替她夹着肉片。
这恩爱的一幕引发了姬泽方的抗议。
“你们差不多得了,不要影响我和大师兄吃饭!”他怎么以前就没发觉修业这臭小子很碍眼呢?看来以前的他还是太善良了!以前欺负少了,应该再狠一点才对!
尉迟靖看着他露出一抹邪笑,“泽方,你可知心之所向情之所至?当然啦,现在的你肯定不懂,或许等哪日你遇见了自己心仪之人,就能明白了!”
这话强烈的刺激了姬泽方的小心灵,他寻求帮助的望向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
姬尧熙一副万事与我无关的表情,边抿着美酒,边慢条斯理的享受着这鲜美的鱼生。
姬子心则脸色羞得通红,此刻就差没把脸塞进盘子里了,根本不顶用!
苍天无眼啊!这家伙真是嚣张!姬泽方咬牙切齿的吃着鱼生,把口中的鱼肉当成修业的血肉狠狠地嚼着。
“进店即是客,本宫还是头次听闻店家往外赶客的!”高阳公主领着丫鬟二人侍卫四人走进玉食鲜,高阳霸道的气势和凌厉的眼神让掌柜的后背直冒冷汗。
这高阳公主可不是好惹的!她的任性霸道,掌柜的早有耳闻!“高阳公主大驾光临本店,是本店的荣幸。”
高阳面无表情,“好在还有个长眼的!”先前那个店小二竟要将她赶出去,真是可笑,这整个大唐都是他们李氏的天下,今日却进不了一家食肆?
掌柜的当即解释,“公主莫怪,他们先前也不过是按规矩办事罢了,他们不知公主身份尊贵,得罪了公主,还望公主海涵!公主有所不知,本店有这个规矩,需要客人提前数日预定,这个主要是为了及时满足客人的要求,为客人准备最美味新鲜的食材。”
“掌柜的莫跟我解释你们店的规矩,我只问你,我今日能不能进?”高阳的语气已带有五分寒意。
这到底是哪阵邪风把这位主子吹到玉食鲜来了?真是倒霉透顶!“公主哪里的话,咱们怎么不让公主进,公主里面请!”没办法谁让人家受宠于帝前!
高阳是第一次来玉食鲜,对这里的情况也不了解,一瞧见迥异的布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都有屏风挡着,她要怎么才能知道尉迟靖坐在哪里?
掌柜的见她迟迟不肯动,眼中满是困惑,“公主?”
高阳回头给了挽花一个眼神。
挽花会意,上前说道,“掌柜的,我们家公主与姬大人熟识,我们见他与友人来此用餐,所以特意寻来。”
说白了就是想找姬泽方他们。
掌柜的混迹长安城这么多年,自然多少了解名门之间的手段。“不知这位姑娘所说的姬大人是谁?来咱们这里吃饭的人向来低调,这些朝中大臣都不喜外露自己的身份。”
挽心上前一步,“掌柜的,咱们方才瞧见他们进来了,就那一同进来的四人!三男一女。”挽心解释的清楚。
那掌柜的正欲开口,隔间里传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询问。
“紫苏,高阳公主是谁啊?”宋元欢十分惊奇。说起来她还从未见过皇室之人呢!若是能有公主做靠山,是不是也是一件美事?
“噤声!”宁紫苏低斥。
这宋元欢是怎么回事?她怎能如此不知深浅?这么大声说话,这不是明显的要引起公主的注意嘛!
宋元欢诧异的看着宁紫苏,她做什么了?她同样斥责道,“你干嘛?我不过就问问罢了,你怎么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你......”
“谁在里面?出来!”挽心耳力极好,大声呵斥。
其他隔间的人才不敢动,他们并未说话,此刻小心的呼吸着,恨不得抹去自己的存在。
35.高阳的傲气
--说话是一门本事,若是不会说话,最好不要轻易冒险去讨好别人,否则即有可能弄巧成拙。--
宁紫苏瞅了一眼罪魁祸首,只得起身,“元阳,不要让你大姐出来。”她嘱咐。
宋元阳立刻会意,直接点了宋元欢的穴道,让她不能再言语。
见状,宁紫苏挺直身板踏出隔间。
她走的是正儿八经的淑女步,举止端庄大方,“今日出门,听闻树上喜鹊啼叫,本以为是乱叫,却不想竟是偶遇贵人。”
宁紫苏想靠近高阳,但侍卫先一步挡住了她靠近的步伐。
“公主,方才是小女子的过错,惊扰了公主圣驾。”宁紫苏低眉顺眼的致歉。
公主?哼,她与那姬子心一般,不过都是些因势得利的小人,若是他父王还在,这公主之位就该是她的!但此她不会与高阳硬碰硬,审时度势方为上策!
高阳连一个正眼也没赐她,“你是何人?”
“回禀公主,小女子宁氏,乃是状元阁的阁主。”她这么说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告知高阳,而是让先前那群一直在听话的大人公子们注意到自己。
“状元阁?那是什么地方?”听都没听说过。
挽心在高阳耳畔低语。
“原来是青楼女子,倒是有些教养,不过若是无事就赶紧离开吧,不要在这里打搅本宫。”她可不想误了与尉迟靖偶遇的机缘。
而且,她最讨厌这些装模作样的姑娘,表面知礼守矩,背地里干着勾引男子的勾当,虚伪之极!
“是,小女子的同伴不胜酒力,有些醉了,小女子付过银两后,马上与友人离开。”宁紫苏找小二付了饭钱,而后回隔间,让宋元阳背着宋元欢迅速离开玉食鲜。
“掌柜的,人在哪?”她的耐心有限!
掌柜的指了指楼上的包间。
他这可不是出卖主子,而是早前一会儿,他就暗示店小二上楼去询问主子的意思!
店小二从隐蔽的暗道上了二楼,为难的看着自家主子,“爷?要让高阳公主进来吗?”
尉迟靖神情自若,“她不是来找姬大人的嘛,问问姬大人的意思。”他不是最爱得瑟嘛!
店小二依言看向姬泽方。
姬泽方捂住脸,“别看我别看我,这里可是有两个姬大人的,不要只看我。”干嘛看着他是个事啊!他很无辜的!“平日里咱们与高阳并无交往,怎着现在她还来找咱们?”难道是上次因为芙蓉坊的事?反常必有妖!
店小二又改了口,“那两位姬大人,要让高阳公主进来吗?”
姬尧熙放下筷子,“修业,你带子心先离开。”不管高阳为何而来,他们都不能让子心出现在高阳面前。
“好!”鱼生以后可以再吃,此刻最重要的避祸。尉迟靖牵着姬子心二话没说就从暗道离开。
姬尧熙一筷子夹起将桌上盘里仅剩的几块鱼肉塞进嘴里,咽下后,慢条斯理的对店小二说,“让高阳公主上来吧!”
待掌柜的离开,姬泽方半眯着双眸,略带鄙视的看着自家大师兄,“竟然全吃了,一块也不给我留!”
姬尧熙正了正衣襟,“日后你想吃,可以再来!”
姬泽方憋着嘴,那样子像极了姬子心,“这掌柜的精明的很,若今日不是修业来了,他才舍不得把好东西拿出来呢!”
正说着呢,就听见外面传来掌柜的声音,“公主,里面请!”
房门被打开,高阳挺直胸膛,嘴角带笑,以最高雅的仪态踏进房间。
姬尧熙和姬泽方同时站起,向高阳作揖。“臣给公主请安!”
高阳巡视四周,并未看到其他人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这里只有你们俩?”
这怎么可能呢?她得到的消息分明说他们是四个人一起进来的。
姬尧熙和姬泽方对视一眼,“公主在找什么人?”
“没找谁,只是听掌柜的说你们四人一同用餐,怎么现在就剩下你们二人了?”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公主,这确实是只有咱们两人在用餐,并未有其他人,这屋就这么大,也不可能藏人的!”姬泽方无辜的说道,“不知公主来找咱们是有什么事吗?”
高阳脸色有些尴尬,“咳咳,那既然只有你们两个,那就一起坐吧!”她总不能说走吧!这样的话岂不是太明显了!
“可是公主,咱们已经吃完了,正打算要走了。”姬泽方指了指桌上的空盘子。
高阳暗自白了一眼,“那你们走吧!本宫也要走了!”当她愿意屈尊与他们同桌吗?
36.宁紫苏的忠告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有目标是好事,但应与自己的实力相对应。——
从玉食鲜离开,直到回到状元阁后院,宁紫苏才让宋元阳为宋元欢解开穴道。
重获自由的宋元欢并未反省自己的过错,反而是劈头盖脸的就指责,“宁紫苏,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先前为何要那般对我?”
真是可恶,明明她有机会可以接近公主的,但是宁紫苏却把这个机会弄走了!下次若再想有如此机遇,再见公主,也不知道是何时的事了!
“你是不是嫉妒我?怕我在公主面前出头?”宁紫苏肯定是不安好心!
宋元阳呵斥,“姐,慎言!”
宋元欢怒目以对,“好啊,宋元阳,你是不是翅膀硬了?现在反而过来指责我,今日竟然对我动手,有了媳妇忘了姐是吗?”宋元阳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彻底激怒了宋元欢。
“还是说有人给你故意挑拨你我姐弟的关系?估计让咱们有矛盾!”若是阳弟不听她的,唯一得利的只有一人!
她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啊!这都像样吗?“你......”
“元阳。”宁紫苏拉住宋元阳,让他切莫动怒,“大姐,你可知今日若不是我及时制止了你,只怕你此刻就要被高阳公主处置了?”
宋元欢瞪大双眸,“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被公主处置?”骗谁呢!
“大姐,我先前是否跟你说过让你小心,你出身武林世家,此次又初到长安,让你小心行事?让你相信我的话就这么难吗?”宁紫苏叹息,“高阳公主虽身份尊贵,可气量小,性格霸道,稍微不慎就会被公主身边的侍女掌嘴。”
“什么?掌嘴?这怎么可能?”宋元欢并不相信,身为皇女,怎么可能如此枉顾法纪!
就知道她不会相信!“大姐若不信,可出去打听打听,长安城谁人不知高阳公主受宠帝膝,为人乖张霸道,未出嫁前尚且知分寸,出嫁后行事愈发出格,动辄打骂他人。”有如此任性妄为的女儿,这也是李世民的报应!
“她凭什么?”怎么可以随便打人?紫苏既然敢这么说,就意味着她不怕她去查,那这话的真实性就有九成。
宁紫苏直视她的双眼,“就凭她是公主,还是受宠公主!皇家的人不是随便能碰的,权大压人!大姐,我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在长安这种权贵集中的地方,千万别去接触自己不知道的人,招惹他们的代价不是你能承担的!”
“什,什么?”
宁紫苏后退一步,“我的意思是,你若知进退,懂得如何玩弄权贵也就罢了,偏偏你不懂眼色,也不知权势意味着什么!大姐,宋元欢,惹怒权贵的代价是很大的,在长安,你的一言一行,可能会搭上元阳的未来甚至是江宁宋家的一切,这样你懂吗?你应该不希望姬氏预言成真吧?”
……………………
“公主,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下头跪着的男子已经磕了半柱香的头了,每一下都磕的结结实实的,声音也不小,他额头都已经磕出血了。
坐在金色楠木椅上的高阳丝毫不受影响的品着君山银针,这君山银针产自岳阳,极为珍贵,此茶外叶微绿,内成金黄色,白毫显露,大小一致,外形像极了一根根银针,因此得名,雅称“金镶玉”。
因父皇不喜喝茶,此茶也没能成为贡品,但此茶在民间可是闻名遐迩,香气鲜嫩清高,滋味鲜爽甘醇,就连文成那家伙和亲时也选了君山银针,她向来都用最好的,自然这君山银针就成了她的首选。
真是好茶!
高阳放下茶杯,悠悠开口,“本宫从来不养没用的东西!”
“公主,小的真的亲眼看见他们四人一起进店的,他们进去以后是否会分开,小的真的不知啊!”他进不去,也只能在外面守着,怎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
“噢?那你的意思是本宫的错?”高阳抬眼一副真心求问的表情。
那男子立刻重叩,“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求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挽心。”高阳轻唤。
“来人,将此人带下去,赏八十仗。”见惯了此事的挽心面不改色。
仗刑乃古代刑罚之一,即用荆条或竹板拷打脊背臀腿的刑罚,仗刑分五等,六十,七十,八十,九十,一百,此为刑罚。
寻常人家最多只许仗责下人三十仗,但高阳依仗着皇上宠爱,时常没有分寸。
“咳咳咳,外面又在吵什么?”正在房中养病的梁国公房玄龄十分不满。
在一旁伺候的老黄立刻打开房门出去询问候在门口的下人。
守在外面的下人连忙说道,“老爷,是二少奶奶在惩处下人。”
屋内的房玄龄听到更加气愤,“动辄……就要……要打要骂的,真是……目无王法,让她停手!”当初任由皇上赐婚真是败笔,自这高阳公主嫁入房府,他房府再无一日安宁。
下人得令立刻赶往二少奶奶房。
“老黄。”想想觉得不妥,脸色并不是很好的房玄龄又对在屋内伺候的老黄说道,“去把大少爷叫来。”
“是,老奴这就去。”
没过一会儿,老黄带着房玄龄的大儿子房遗直来到书房。
“爹,您找我?”房遗直恭敬的问道。
房玄龄虚弱的靠着靠枕,“你……可听到院子里的声音?”房玄龄问道。
房遗直想着发生了什么,“爹只是弟妹院里的声音吗?”
“公主……入门不过才数月,怎着房府天天打骂声?这成何体统!”房玄龄被气的猛咳起来。
他十分感念皇上赐婚,允他房家荣华,又感激皇上在他此次病重之际,派名医为他医治,每日供给御膳,还多次亲临探望。他一辈子清风高节,作风正派,可怎临了,却要被这高阳公主连累!
房遗直也很无奈,“爹,您别动怒,御医说了,您可不能动怒!弟妹那咱们也管不了啊,那可是受宠的高阳公主。”谁敢说啊,说了就是对皇上不敬,对公主不敬,他虽是公主的大伯,可是名分上公主比他高多了!
“房府……岂容她如此胡闹!”房玄龄一口气没上来,晕厥了。
37.丞相卒了
——再厉害的人也有惧怕的对象,没人是真的天下无敌。——
“皇上,急报!泸、越、徐、交、渝等州大水!”
“皇上,急报,戎州老鼠泛滥,庄稼折损七成。”
“皇上,邠州大疫。”
刚下朝没多久,李世民就收到多个灾情急报。
水灾、旱灾、蝗灾是自古以来的三大自然灾害,李世民登基后也是常年灾害不断,不过面对接踵而至的自然灾害,李世民通过兴修水利、建立义仓等进行了有效的事前预防,而当自然灾害到来时,则又通过仁政修身、赈恤救助等进行了多方应对。
可即便如此,每次有灾情,李世民依旧十分忧愁。
“皇上……”才在李世民身边侍奉不过半年的小太监犹豫的看着颜色难看的李世民。
李世民一记凌厉的眼神射了过来,“干什么?又是哪里有灾情?”
太监立刻低头,“皇上,该用膳了。”
已经这么久了吗?他只是在考虑今年如此处理灾后重建问题,怎么就过了这么久了?看来自己的体力确实是大不如前啊!想事情也较以前慢了许多,难怪这小太监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陛下!急报!”传唤太监惊慌的冲了进来。
李世民快压下去的怒火蹭的又冒了上来,“又是哪里有灾情?”
那传唤太监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陛下,房丞相快不行了。”
李世民震惊的站起,“什么?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一炷香之前。太医也派暗卫传了消息,太医说是丞相大人怒急攻心,怕是没多少时间了。”丞相已是弥留,真是可惜可叹啊!
丞相自年初起就病重,陛下特意派了三位太医照顾,而且陛下还时常前去病榻前探望。丞相的身体本已慢慢好转,哪成想竟突然传此噩耗。
……………………
房玄龄卒于贞观二十二年,享年七十岁。
一生为国为民,视天下百姓安危为己任。临终前还向李世民进谏应以天下苍生为重,停止征讨高丽。李世民听闻十分感动,在其病床前君臣二人握手诀别。
君臣二十二载,终画上了句号。
房玄龄过世后,李世民为之废朝三日,追赠太尉,谥号“文昭”,陪葬昭陵。
……………………
“子心,你想不想去皇宫看看?”姬泽方磨磨蹭蹭的在姬子心身边徘徊。
姬子心头也不抬,“不想。”她可记着呢,她脖子上的淤痕过了五六天才消的。
姬泽方不肯死心,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要不要去百家书肆转转?”
“不去。”那个地方也是那人的地盘,她才不会去呢!
就只有这两个地方了,再也没地方去了呀!“子心……”
姬子心平静的看着姬泽方,“二师兄,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了。”这一点也不符合二师兄的气质!
姬泽方长叹一口气,腰板也颓着,“唉,子心啊,我这不是也是怕你生气嘛!”
“那二师兄还问?现在就不怕我生气了?”还专门趁着大师兄和修业都不在的时候,偷偷跟她说,是怕他们动手打他吗?
姬泽方惊慌的否认,“不是啊,师兄我不是最疼子心的嘛,怎么舍得惹子心生气啊!我这也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到底什么事?”姬子心认真的看着他。
“前两日房丞相卒了,再加上朝中事情多,陛下情绪不是很好,已经三日没有上朝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啊!
“二师兄这是找错人了吧?皇上此刻该需要的是他最亲近的人的安慰和鼓励,与我何干?我一个普通百姓,可不敢招惹人家九五之尊。”
子心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讽刺别人,但是现在……哎,果然经历的事情多了,人也会变!“子心啊,你不要这么想,陛下也有自己的苦衷的!”
姬泽方的语气直接激起了姬子心的怒火,“苦衷,苦衷?你们都永远只会说他的苦衷,可是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嘛?凭什么我就该承受这一切?”有些话说多了在别人心中也就成了刺,一根不能碰的刺。
“子心,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希望陛下不要不理朝政,这样的做法后患无穷啊!
“不是什么意思?还想怎样?不需要我的时候就想掐死我,需要我的时候……”姬子心哽咽,喉头酸涩说不出后面的话。
“子心……”是他错了,他没想过当时的事在子心心中留下了多大的阴影和伤害,现在他竟然还想让子心去安抚陛下,是他错了!“子心,你别哭,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想的太简单了,没有顾忌你的心情。子心别哭。”
姬泽方心疼的看着默默流泪的姬子心,心如刀绞。
38.孰对孰错
——位居高位往往容易自负,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犯错,低头,对他们而言,谈何容易。——
“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尉迟靖冷着一张脸伫立在院落门口。
“修业!”姬泽方宛如见到了救命稻草,不知搁在哪里的手拼命的挥舞着。
姬泽方作为武将,接触的姑娘寥寥无几,仅有的机会就是子心和宁紫苏,偏生二人打小都很少哭,或者从未当着他的面哭过,他未曾安慰过姑娘家,所以此刻的他有些手忙脚乱的。
尉迟靖瞪了他一眼,他做了什么把子心惹哭了?“还待在这干嘛?”
能把这烫手山芋交出去,他是求之不得啊!
“好好好,我这就走,子心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啊!”临走前,姬泽方隔空喊道。
也不管他走没走,尉迟靖熟练的将姬子心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子心乖,不要怕,我在。”
“我没有怕。”姬子心的头窝在尉迟靖怀中,声音也是闷闷的。
尉迟靖习惯性的摸摸姬子心的头,“好好,我们子心不怕,那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哭?”
姬子心闷哼一声,不肯多言。
“是因为……皇上?”除了皇上,似乎也没什么人能让她有这种情绪。
见她没有否认,尉迟靖轻轻说道,“子心,你可知道当年你外公来寻我上山,一开始并未成功。当年我尚且不过是个十来岁的闷头小子,爹过世后一直跟随大哥住在国公府,许多事都是由大哥做主的。”他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并不排斥才继续说。
“你外公到国公府求见,他说他测过我的八字,我与你八字最合,可以助你度过难关。但当时我大哥并未同意,因为他已经在为我相看亲事了,自然不会答应让我在深山野林里消磨时光。我会去是因为那个人亲自到尉迟家,求我大哥应允。”
姬子心从他怀中抬起憋红的小脸,“他亲自去?”他还会做那种事?
他温柔的凝视着她,“恩,其实当年的事说起来与我大哥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当初仍是秦王的李世民屡立战功,不少谋士纷纷投奔秦王府,一时间秦王府人才济济。一些谋士认为时任太子的李建成过于仁慈心软,不适合成为帝王,尤其是在建国之初。此时的大唐内忧外患仍处在乱世之中,必须需要一个处事果断的帝王,秦王麾下的谋士并不认为太子有此气魄,太子可为盛世之主,但定然不能平乱世之危。
因此,长孙无忌和尉迟恭等人才怂恿秦王谋划了玄武门之事。只不过后来为了不让陛下及众位朝廷重臣被后人责骂,史官们就将玄武门之变的起因改为太子李建成无容人之雅量,意图谋杀秦王。
“当年的事,孰对孰错,咱们不得而知。有时我也不禁在想,若是太子建成未死,大唐是否还有今日的繁盛?我不为他说话,他为登基确实做过弑兄之事,但平心而论,他亦是个一心一意为百姓着想的好皇帝。”大唐盛世不是白来的,他为了这盛世牺牲了许多!
“是吗?”姬子心仍旧有些怀疑,但已不再那么坚持。
见她动摇,尉迟靖略带调侃,“人无完人!他前几年十分奢侈荒唐,早年的清静转为奢纵,没少耗费国库。”
“是吗?”可她瞧着不像啊!
尉迟靖看着她,“瞧着不像对吧?那是他及时悔过,才恢复了先前的清静。”
“他还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真是难得!
“会,我想这也是你娘钟情于他的原因吧,即便坐上了高位,也愿意承认自己的问题和错误,不是一味的遮拦逃避。”这种气魄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做错了事,认错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到他那就是气魄了?
“我们不会左右你的决定,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尉迟靖自认为体贴的说道。
姬子心暗自白了一眼,不会左右?又是轮番上阵,又是长篇大论的故事,说的还不够多吗?不过她也是觉得很庆幸,他们只是给她开解,但并没有逼着她去原谅那人,现在的她真的做不到,能够忍耐着去接触了解那人,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若是再过分,她真的有可能会崩溃。
“不许在心里说我坏话!”尉迟靖瞧出她心里的想法,对着她的额头弹了一下。
真是霸道!什么话都被他说了!她还要被打!姬子心冲尉迟靖做了一个鬼脸。
过了许久,姬子心终于松了口,“我知道了,我会去看他可以了吧?”
尉迟靖脸上的笑容愈加分明,“真的?”
“骗你有什么好处吗?”又没有金子可以拿。
“好。”尉迟靖笑的温柔,他又低唤一声,“子心。”
“恩?”千万别说什么感谢的话,她也不过就是想去皇宫看看罢了。
尉迟靖将姬子心散落在额前的长发别到耳畔,“日后你绝对会是个好母亲。”
姬子心羞红了脸。
39.特别的祭祖
——对没接触过的人和场面,很多人都会有格格不入,甚至自卑的想法——
“真的?”李世民激动地从榻上坐直,“子心真的要进宫来看朕?”
姬尧熙点头,“是陛下,子心说要来宫里看望陛下。”
李世民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这宫里布置的是不是有点奢华?子心从小长在道观里应该不喜见到这些吧?子心喜欢吃什么?赶紧让食货监准备一下。朕在哪里见子心合适?太极宫,大明宫,还是兴庆宫?”
看着激动的已经无法控制的皇上,姬尧熙深感理解,“陛下,子心只是同意,但是何时会来还未定下。”
“没关系,可以先让人备着!”当初他太过激动伤害了子心,如今子心愿意再来看他,他真是要感谢苍天了!
姬尧熙立刻否决,“陛下,各位知情的大人和后宫的几位娘娘可是盯着呢!若是被他们知道子心进宫了,只怕不妥,此事还得暗中安排。”
想到这个后果,李世民烦躁的坐下,“子心是朕的女儿,朕宠爱自己的女儿有什么错?”
“陛下想宠爱女儿的心,臣能理解,可若是如此,子心就要被推上风头浪尖了!”这话他也跟陛下重复了不止一次了,但回回都得再重复。
“那想什么法子?”李世民求助的看向姬尧熙。
“陛下,五日后就是祭祖的日子,陛下不妨设宴款待一下众大臣们。”这样大臣们就可携亲眷入宫,那么子心入宫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李世民一想,这办法好!反正平日里每月也会款待朝臣们一次,如此这样最为合适!“尧熙,还是你最聪明!”李世民十分满意。
“你一会儿先将子心喜欢的吃食和喜恶写下。”
翌日,一上早朝,李世民突然下令要在四日后的祭祖当日宴请朝中大臣,凡七品以上皆在其列,可携亲眷两名。
这一下朝,大臣们就议论开了。
“为什么陛下突然下令五日后的祭祖要设皇宴?”莫不是陛下有什么打算?
“就是啊,怎么会这么突然?”太好了,这是不是代表他们的亲眷也可以进宫?若是能被哪位贵人看上,那可就平步青云啦!
“许是丞相大人的事让陛下有了感触,便想多与大臣们相处吧!”不要是鸿门宴就好!
“宰相大人那是怎么回事啊?先前听说病情好转,怎么突然人就没了?”真是可惜了!
“年纪大了什么事都说不准。”活着才是真的,人死了留名千古又有何用!
“丞相大人的死对大唐来说是损失!也难怪陛下会废朝三日。”能得隆恩,死也值了!
“可为什么突然要祭祖当日宴请大臣?这不符合陛下一贯行事的风格啊!”莫不是大受刺激,改变了行事作风?
“甭管这些了,现在的重点是陛下要宴请咱们,亲眷也可入宫,咱们还不敢进回家告知她们这个好消息?”夫人定会十分开心!
一时间整个皇城都热闹了起来,各家各户都忙着裁衣做首饰,多家铺子不得不连夜赶工。
四日后。
皇宫内,热闹非凡,光是大臣亲眷们就组成了皇宫内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众位千金小姐所穿服饰大同小异,所穿皆是当下最为流行的半臂襦裙。当然,虽皆是半臂襦裙,但又不尽相同。
这所谓半臂是穿在襦外的短上衣,长度在肩部以下,肘部以上,也有一些无袖的。襟口有对襟的,在胸口打结的,也有套衫式的。可以束在裙内,也可以罩在裙外。
至于下半身的裙通常上窄下宽,崇尚细腰。款式也有长裙、轻薄裙、幅裙和破裙之分。
因此,小姐们自是有了不同。
贵夫人们就不同了,除了御赐过朝服的一品夫人们,其他夫人所穿的皆是衫裙,裙带高高系在胸线上方,亦有人将其称之为“齐胸襦裙”,这种样式的好处是夫人们无论身材丰腴还是瘦削,都能有别样的飘逸之效。外披大袖衫,或绸或纱,尽显优雅大方,极尽奢华。
与亲眷们亮丽的服饰有所不同,大人们所穿的依旧是朝服。
姬子心也随同姬尧熙和姬泽方,尉迟靖并无官职在身,但他是鄂国公的弟弟,因此也可进宫。
站在朱雀宫城门口,姬子心看着不断入内的女眷们,心中不免感叹,真是美女如云!
姬泽方凑了过来,“子心在看什么?”
“看那些小姐们。”姬子心不安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不知她的衣衫是否不整,言行是否有失礼之处。
姬泽方葫芦画瓢似的拍拍姬子心的头,“子心,你要相信你自己!这没什么,不过就是吃顿饭罢了!”更何况真正论起来子心可比这群姑娘小姐们金贵啊!
“是吗?”她突然有点想回家了。
皇宫,这个她本该成长的地方,如今却让她有了望而却步的想法。
40.皇宴的排场
“两位姬大人,奴才在这里等候二位多时了。”
姬尧熙四人刚入宫城内,一个半百光景的老太监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刘公公?!”姬泽方诧异的瞪着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和善老太监。
说起刘公公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位刘公公自幼侍奉陛下左右,是见证了陛下从名不见经传的皇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若问这世上谁最了解陛下,并非后宫嫔妃,也非师父,当属这位刘公公不可!
陛下本欲安排刘公公荣养,但刘公公不肯离去,因此陛下就在皇宫内安排了一个小院子,还专门找小太监伺候刘公公,只有大事才会让刘公公随侍身侧。
刘公公的眼神穿过姬尧熙和姬泽方,打量着站在尉迟靖身边的姬子心,公主的相貌长得与盈姑娘别无两样,没有过多粉黛的痕迹,清新自然,那天蓝仙鹤罩衫配着淡粉色的内襟,下穿淡红曳地长裙,整个人瞧上去精神十足,虽然身边站着三位翩翩公子,却并未有丝毫逊色。
“公公怎会在此?”姬尧熙眉头微皱。
“大人莫怪,陛下也是着急了些。”又怕公主被那些人盯上,所以才派他来的。“两位大人放心,陛下并未在此,只有奴才一人。”
“可公公出面,与陛下亲自相迎有何差别?”姬泽方小声嘟囔。
姬尧熙脸色渐冷,“公公,先入宫吧!”
安排这宴会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有心人盯上子心,但陛下此举就是将子心摆在了众人面前!
侍奉陛下多年,刘公公早就练就了一双厉眼,“姬大人别动怒,奴才不是来接几位的,奴才是要出宫,在此偶遇两位大人罢了!”
“刘公公不随我们一同入宫?”姬泽方问道。
刘公公讪笑道,“两位大人不是与奴才碰巧遇到吗?奴才不耽误二位大人了,请贵人们继续前行吧!”说完,刘公公带着小太监头也不回的出了宫。
刚刚那是一向不苟言笑稳重的刘公公吗?那做恶作剧一般的笑容真的出现在他脸上了?
“大师兄,刚刚那刘公公是谁啊?”他一直盯着她看,看的她有点发毛。
“是……”
姬尧熙正打算回答燕兮风,却被一个嗓音打断。
“姬大人,真是巧。”
“岳明?你怎么在这?”这家伙今日不是要护卫玄武门吗?来朱雀门做什么?
岳明扶着腰间的长剑,“方才出了点事,所以我就赶来朱雀门,现在要回玄武门。”
“出了何事?”守城将领是不得随意离开守卫的城门的,若是移动便是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否则便是擅离职守。
“陛下密令。”就是说不能告知。
姬泽方也体谅他,“那你赶快回去吧,今日皇宫人多,易生事端,你别耽误了守城。”
“姬大人也是要往这个方向走吧,咱们不妨一同?”岳明面色不改的提议。
姬泽方虽感觉有些异样,但是还是同意了。
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们便与岳明分道扬镳了。
只是……
“姬大人?真是巧啊!”
“姬大人,怎么您怎么才来?”
“姬大人……”
“姬大人……”
他们竟接连在路上偶遇熟人,而且每个人都要与他们一起走一段路再分开。
这,还真是“巧”啊!
此次皇宴是在大兴宫(今太极宫)的承天门楼举行,承天门楼上有高大的楼观,门前又有广三百步的宫廷广场,南面直对朱雀门、明德门,不会让人有机可乘,是极佳的宴请之所。
承天门,严格说起来,它是太极宫的南大门,而事实上,它还是长安宫城和皇城共用城墙的中门。
城墙皆由特制硕大的青砖砌成,外型极为雄伟,气势磅礴,华丽不失纤巧,整齐却不呆板,舒展却不张扬。
城楼由金丝楠木建成,有八角亭基址,外围用八柱,中心用四柱,所有窗棱雕刻着精细的祥云,预示着祥瑞。
城楼上最为引人注意的是一面巨型大鼓,此乃承天门街鼓。每当日暮,由城门郎在承天门楼按照漏刻准时擂动暮鼓,接着六街鼓承而振之,擂八百声,各宫城皇城外郭城及坊市门,都要立刻关闭上锁,街上禁绝人行。等到五更,随着城门郎擂动承天门晓鼓,六街鼓承擂三千声,各宫门城门及坊市之门,才准开启,允许人行。
姬子心不着痕迹的跟在姬尧熙他们身后,观察着承天门。
尉迟靖提醒,“小心行事,不要惹人注意。”
“可跟你们在一起,很难不引起旁人注意啊!”她也想低调。从她一踏入皇宫,她就感受到了众人偷来的视线,她想不知道都难啊!
修业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要顶嘴。”
“痛!”姬子心噘着嘴表示不满。
“娇惯,哪会痛,我都没用劲。”明明很轻。
姬子心任性的转开脸,“就是痛,不然你让我也打一下。”
“回府让你打,在这里你就乖乖听话。”他揉了揉她的发。
“子心,一会儿你要与谁坐在一起?”姬泽方突然转过身问道。
姬子心茫然的看着他,“大家不坐在一起吗?”
“自然是与我一桌!”尉迟靖抢先一步说道。
姬泽方白了一眼,“你二人尚未定亲,她坐在你身边算是怎么回事啊?”早知道就不提这茬,直接入座的时候将子心拉走就好了。
该死!“你这个师兄也不行吧!”师妹又怎样,并未有任何血缘,子心要是敢坐过去,是会惹人非议的!
两人斗气互瞪着,姬子心在一旁不知所措。
“别闹了,子心做我身边。”姬尧熙冷冷开口。
姬泽方和尉迟靖相视一对,未有异议。
好吧!谁让人家名正言顺呢!
四人习以为常的小互动,却引得旁人妒火丛生,为首的当属户部尚书之女栾娇儿。
“那个勾引二哥哥的人是谁?为何二哥哥与她很亲密的样子?”栾娇儿揪着手帕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皇宴是不许带奴仆的,所以没人告诉她那人就是先前她们误以为是姬泽方心上人的姑娘。
栾娇儿招来一名宫女,褪下自己腕间和田玉镯,故作感激的将玉镯塞进宫女手中,“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
41.君臣争执
——完美只会存在于人的臆想之中,不完美才是常态。——
显德殿是大兴宫的一个宫殿,也是当时身为太子的李世民在高祖李渊逊位后,举行登基仪式的宫殿。后来,李世民在此设“崇贤馆学士”,以侍讲宫中,崇贤馆不仅成了贵族争相抢入的书院,也是宫内秘籍图书校理之处。
“陛下真的要将灾星带进宫?”头发花白的长孙无忌穿着朝服坐在李世民下座。
李世民原本喜悦的眼神冷了几分,“无忌,朕说过她叫姬子心!”
“陛下,她本名是李辠。”辠,同罪,从自从辛,是罪的本字,但始皇帝以辠似皇字为由,将其改为罪。陛下当初为她取名辠,便意味着她的存在便是错,是罪过。
李世民一顿,“......当初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到她身上。她现在已非皇室之人,她姓姬,名子心!”他心中对子心的愧疚真的不是一两句话能言明的,当年年轻气盛,做事不考虑后果,以致于盈妹与他离心,带走子心,并终生再未与他相见,时至今日的一切,都是他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的代价。
“是啊,陛下想怎么说就可以怎么说,但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这些事实!”长孙无忌残忍的打击道。
李世民拍案而起,“长孙无忌!”
君主一怒,横尸千里。
长孙无忌不急不慢的从座位上站起跪下,“即便陛下杀了老臣,也改变不了这些事实。”
更何况,陛下乃是明君,不可能会因一时之气大开杀戒。
“你非得这样吗?我只是想对我曾亏欠的女儿好一点,这难道都不行吗?”他可是皇帝,为大唐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心血,为何到头来他连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了?
长孙无忌提醒道,“陛下,这世上并无十全十美之事,即便是陛下也无法做到。”
这个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还是想努力一回!“无忌,你先起来。”
长孙无忌站起,又开口,“陛下,老臣斗胆,再问一句,最近大唐灾难频发,是否与灾星有关?”太史令那边丝毫没有动静。
李世民强压下怒火,“无忌,朕跟你说过许多遍了,灾星已不存在,子心命已改,你为何总要说是灾星的缘故?”
长孙无忌是个老顽固,哪肯轻易相信,“并非老臣揪着不放,只是这是在疑点重重!既然灾星已除,那为何还有那么多灾患?”
长孙无忌的话彻底惹怒了李世民,“那些灾患前朝就有,怎么到了本朝就非要推到子心头上?先皇在时,大唐也是灾难连连,怎不见你说?”
“陛下……”
李世民强势说道,“朕已经努力在改善灾前灾后的防范和处理,现如今,即便有灾患,也不会有人易子而食,或须卖女换食,为何你就不能看看这些?”
“这些都是陛下的功德,与灾星无关!”反正灾星必须要除!
李世民双眼微眯,“你老实告诉朕,子心曾遭遇过一次刺杀,是不是你安排的?”
长孙无忌坦诚,“是老臣没错。”只可惜没有成功。
“长孙无忌,你放肆!谁允你如此刚愎自负,如此胆大包天?”
长孙无忌又跪下,“陛下若是处在老臣的位置,定会与老臣有相同的想法。”他是为了大唐江山,也不是为了私利,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42.父女再见
——世上没有后悔药,做错就是做错,不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与其后悔曾经的过错,不妨好好想想补救的办法。——
姬尧熙,太史令,仅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可谁都知道这个区区从五品的小官极得陛下恩宠,有一个如见君临的金牌,可随意出入皇宫。任谁都看得出陛下以后定会对姬尧熙委以重任,就连太子都要敬姬尧熙三分。
因此,对于姬尧熙,谁都想拉拢一下,可惜人家并不领情。
别看姬尧熙平日里对姬子心他们只是偶尔话不多,不爱说话,这已经算很好了。姬尧熙在朝堂上那可是出了名的铁面,从没人得到过好脸,就连陛下偶尔受到冷脸待遇。
姬泽方,左卫将军,六品武将,治军极严,没有一丝情面可言,倒是在休沐时算和蔼,偶尔还会开一两句玩笑话。
但是相较姬尧熙,姬泽方在众世家的关注度倒是小一点,毕竟有君恩才吃的香。
姬子心听着看着师兄们接人待物的处事方式,不禁感叹,原来师兄们在朝堂上是这样的,真是跟私下完全不同,一个冷酷,一个稳重,早已是能撑起一切的男子了。
姬子心随姬尧熙坐在中靠前的位置。因品次不同,姬尧熙与姬泽方的位次并不是挨着的,姬泽方的位置稍微靠后一点,反观毫无官职的尉迟靖则因是鄂国公亲弟,位次反而比他们两人还靠前。
“大师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姬子心偷偷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姬尧熙。
姬泽方以茶杯遮唇,“什么?”
“刚刚二师兄说我没与修业定亲,所以我们不能坐在一起,修业说二师兄也不行,那为何我能与大师兄坐在一起?”按理说大师兄二师兄不是一样的吗?那为什么二师兄不可以,大师兄就可以呢?
姬泽方眼神一黯,“没什么的,他们说笑的。”
说笑?!不像啊!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大师兄,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怎么会!”
“可你们表现的就是有事瞒着我。”姬子心习惯性的想嘟着嘴。
姬尧熙以袖挡住旁人的视线,“子心,咱们现在在皇宫,任何事都要低调,莫引起他人的注意。”这官慢慢做大,越得宠,权势越大,聪明的人只会想朝夕保命,出头鸟是不会有活路的!
为避免牵累大师兄,影响到大师兄在朝堂之中冷酷的形象,她也就不再继续发问了。但她暗自将此事记在心中,打算回头再问问修业。
不过姬尧熙和姬子心并未有太长沉默的时间,因为……
“姬大人,陛下有请。”一个传唤太监小声的在姬尧熙耳畔说道。
大臣及亲眷们虽然大部分已经到场,但并未到开宴时辰,所以皇上也尚未出来。
姬尧熙起身,看了姬子心一眼,姬子心得到暗示,没有多话跟着一起起身离开。
他俩一起身,隔着座位的姬泽方和尉迟靖就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
姬子心依照在府里大师兄提点的,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大师兄的脚步,好在大师兄也是一直注意着跟在后面的她,脚步也没有迈的很大。
二人走了一会儿,慢慢周围的人也少了,他们甚至还上了很高的台阶,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终于停下了。
“姬大人,请入内。”
姬尧熙点头示意,“多谢公公。”
他们踏入之前,殿内似乎有争执声,不过他们一进去,争执声就停了,这安静的气氛让姬子心不禁屏住呼吸。
“你们来啦!”正位上那人十分激动。
“陛下万安。”姬尧熙作揖请安,姬子心也有样学样的小声嘟囔了一声。
“长孙,你先出去吧!”李世民对长孙无忌说道。
但长孙无忌并不想离开,“陛下……”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语气也冷了几分,“朕说你先出去!”这长孙无忌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可他又不能不给长孙无忌面子!否则若是传出去又是一翻议论。“尧熙,你护送长孙大人出去!”
“臣遵命。”姬尧熙走到长孙无忌身边,“长孙大人请吧!”
所有人都离开,殿内只剩下李世民和姬子心,李世民紧张的走到姬子心面前。
“子,子心,谢谢你来看朕,我很开心,上次咱们有些不欢而散,我一直担心你不会见朕,你现在能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他已经有些不知所言。
姬子心依旧低着头,“师兄们和修业都说你最近不大好。”他们变相在她面前真的没少给他说好话。
真是他的好臣子们!日后定会好好重用他们!“我没什么事的,你不要担心我。倒是你,你在长安生活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不敢出门。”
“不敢出门?为什么呀?”怎么会是这个?
姬子心的语气不自觉的抱怨,“师兄们说长安城有权有势的很多,担心我吃亏。”其实重点是他们太出色了,以致于引起很多人注意,师兄们担心她会被有心人欺负,所以才让她尽量别出门的。
什么?竟然有这等事?子心可是他的女儿,谁敢跟她比权势!“子心不要担心,等朕以后给你弄一枚如朕亲临的金牌,若是有人想欺负你,你就把金牌拿给他们看!尧熙也有一枚的。”李世民很担心她不肯收。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你是我的女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以前没机会对她好,现在想要补偿。
姬子心一顿,没有接话,反问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你问。”李世民激动地看着她。
姬子心有些犹豫,“但是这个问题你可能并不喜欢听。”万一惹怒了他,这次可没人救她。
“我像你保证我绝对不生气,绝对不随便动怒,可以吗?”
姬子心微微点头,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站在自己面前,双眸发亮似是鼓励的看着她。
“为了坐上这个的位置,你后悔吗?”
“悔。”他悔过无数次,当初或许应当用别的办法,而不是如此激烈的方式,以致于衍生出许多问题,他再也无法回头;以致于当他破例查看史官记录之时,他羞愧难当,才知自己早已铸下大错,莫怪老天会降下灾星,以示惩戒,他不光害的自己在史书上留下了污点,更重要的是连累了身边的人。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今夜,父女间的对话仿佛成了你问我答的游戏。
“好。”李世民保持着慈父的笑容,宠溺的凝视着她。
与一开始进殿不同,子心现在已经慢慢敞开了自己的心怀,在试着接受他,他能感觉得到女儿的努力!
姬子心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和语速,“那天,你……真的想杀了我吗?”到现在,她仍旧时常做噩梦,梦里有一双染血的骷髅手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想让她窒息。
李世民控制不住自己悲痛自责的情绪,“子心……我从未真的想过伤害你,真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相信我,但是我……子心,真的对不起!”
自从成为帝王后,他哪有过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此刻,他的自责愧疚,发自肺腑,他只想求得女儿的原谅。
43.到底护着谁?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真。--
“长孙大人。”姬尧熙唤住面带怒色正打算离去的长孙无忌,“请留步。”
长孙无忌倒还算给面子的回道,“不知姬大人有何指教?”
姬尧熙十分恭敬,“指教不敢当,只是有几句话想对长孙大人说。”
长孙无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姬大人请讲。”
“姬某要说的话怕是不适合在此处。”姬尧熙一笑。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并无惧色,神情也一直保持着恭敬,便跟他来到一个无人之地。
这次率先开口的是长孙无忌,“姬大人要说什么?此处无人,现在可以说了吧!”
“姬某只是想奉劝大人,莫要再做一些令人不快的事。”姬尧熙依旧恭敬。
长孙无忌不解的看着他,“老夫不懂姬大人的意思。”
姬尧熙径自说道,“长孙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做的那些事,没有好处。”
这老家伙聪明的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根本就是装糊涂!
长孙无忌一改先前困惑,眼神变得凌厉,“没有好处?能护卫大唐江山,岂会没有好处!姬大人,倒是老夫奉劝你,切莫徇私枉法,老夫知道你与灾星的关系!你找老夫不过就是担心那灾星再出事!”
“长孙大人,她有名有姓,你可以叫她姬姑娘!再奉劝大人一句,大人现在是固步自封,大人可知大人现在的行为有多么愚蠢?”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这种人,将自己的愚见愚行强加到别人头上!
长孙无忌义正言辞道,“老夫为陛下,为大唐,何错之有?”
姬尧熙嘲讽的看着他,“大人,自以为了解真相,实际上不过是无知罢了。”
“放肆,老夫岂容你等小辈出言侮辱!说到底,你不过就是想护着你们姬家人!”这就是徇私枉法!
姬尧熙重申,“大人,若不了解实情,不要妄下断言!”
长孙无忌这会儿哪顾得上别人的劝言,“你们姬家人一个比一个自私!先是姬盈,后来姬晁姬谦也是如此,现在你这个太史令也是如此!”因为他们的出现才搅乱了陛下的决策,搅得大唐不得安宁!
这样的指控直接把姬尧熙逼怒了!“你这老匹夫!我三番四次相劝,你却屡屡不听,你究竟是有多刚愎自用!”
长孙无忌错愕的指着他,“你竟然说老夫是老匹夫!你你你……”
“我姬家人,姬家全族为大唐为陛下牺牲了多少,旁人不知,你们几个老臣还不知道吗?可你们这群老臣哪一个打心底里感激过我们姬家,反而一直视我们姬家人为祸害,欲除之而后快!逼的我外公不得不带着族人远走高飞!”那事他年纪小,但不代表不记事。
“你,你胡说。”长孙无忌言辞闪烁的否认。
“如今更是为了一个灾星的身份,不管不顾,竟妄想谋害无辜之人的姓名!就跟当初给陛下谋划一样,根本不在乎无辜人的姓名!玄武门死伤了数千人,还不够吗?你们还想害死多少人?”说起来这灾星的产生,有多少是他们这些老臣的因!
长孙无忌慌张的退了一步,“没,没有,我们也只是为了大唐后世!除掉了灾星,就可永保大唐盛世!”
姬尧熙上前,紧盯着他,一字一句清除的说道,“不要动子心!否则你会后悔的!”
“怎么?老夫动了又如何?你能拿老夫怎样?”
姬尧熙冷哼一声,“不会拿你怎样,而是你若动了子心,大唐国运就会受影响,你就会是大唐永远的罪人!”
长孙无忌不肯相信,“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子心的命盘依附着大唐国运,一损皆损。我们姬家人护着的向来都不是自家人!”姬尧熙眼中闪过一丝痛意。
长孙无忌双目瞠大,“什,什么?”
“我姬家人护的从来都是陛下!”
“你,你们护着的,一直,一直都是陛下?”长孙无忌后退,踉跄了一下,差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陛下和大唐江山,长孙大人,若是你,你会怎么选?”姬家人选择了都护,只是姬家人为此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这他怎么知道,他从未想到过会是这种情况!
长孙无忌呆呆的怔在原地,脑中回想起开国伊始,姬家人批过言,大唐国运昌隆,有盛世之貌。
“长孙大人,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为了大唐江山吗?你还会觉得我姬家人自私吗?”姬家人为了大唐江山付出的不是两三个人那么简单,而是……姬尧熙闭上双眸,不再去想那些事。
长孙无忌极力稳住自己的身躯,“可谁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有没有说谎,长孙大人您就自己去验证吧!不过,倘若您以及与您密谋的同僚们再胆敢伤害子心,那么就别怪姬某人不讲情面了!”说完,姬尧熙转身离开。
“我不信!”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当年李辠一出生,姬晁竟妄图让自己的女儿取代长孙皇后,威胁陛下无果后,竟扔下姬盈就带族人离开了长安,姬盈更是可恶,告知陛下李辠是灾星后,又再陛下身边待了三个月,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却又带着李辠消失了!
他们几个老臣私下讨论了一番,认为姬盈是担心李辠被陛下处死,因此便带着李辠偷逃出宫。为了避免灾星惹祸,他们便连夜派人追杀,只是姬盈似乎早有准备,逃离皇城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他们并未停止过追踪,毕竟若是留下灾星,对陛下永远都是一个威胁。
四年后,他们终于又追查到了姬盈的下落,但是她身边并无李辠的踪迹。直到多年后,他们才得知原来姬盈为了隐藏李辠的身份,竟狠心断了与李辠的母女之情,愣是把李辠变成了自己的徒弟,并取名姬子心。
姬盈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计谋运用到了极致!
这么多年来,他们为了毁掉这个灾星,做过很多尝试,之前屡屡失败有一部原因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低估了姬盈乃至姬氏的能力,不过后来则是因为陛下也知晓了他们在做的事,三番四次进行阻扰,导致他们的行动都无疾而终了。
他们做过这么多努力,只为保住陛下,可现在跟他们讲,他们的做法是在毁大唐国运,这简直比凌迟还折磨人!
若说不信,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姬尧熙完全没有骗他们的必要啊!
难道他们这么多年来,真的做错了?
44.皇宴
——放在心上的,隔得再远也会注意到,没放在心上的就算摆在眼神也会视而不见。——
在众大臣不知情的情况,姬尧熙和姬子心悄无声息的离开又返回了宴会。
姬子心虽然并未完全解开心结原谅李世民,但是态度已经好转许多,毕竟许多隔阂不是一两次就能消除的,总得有个过程。
姬尧熙他们刚入座没多久,就听到有人高喊。
“皇上驾到!”
所有大臣亲眷们起身,以各自的方式向皇上作揖请安。“吾皇万岁。”
只见李世民携四名装扮不一的贵妃自右侧偏门进来,行至正座坐下。“众卿家免礼,今日虽为皇宴,但并无外人,大家不必拘礼。”往日里每回皇宴,还会有各国使臣在列,但今日则真的只有自家臣子。
闻言,众人们纷纷落座。
先前姬子心因为有心事一直低着头,也没顾得上观察周围,现在心事已了,才心思打量着四周。
参与皇宴的人数不在少数,瞧着光是大臣们就足有百余人,再加上女眷们,场面十分盛大,她难以想象若是还需宴请使臣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那些使臣们长得也与他们不同吧?她在《大唐西域记》中看到过玄奘法师的描述过,有人神材壮硕金发碧眼,与大唐人的长相迥然不同,她来长安这么久,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府里,哪天她定要在长安城好好逛逛,说不定也能瞧见几个异国使臣。
“皇宴正式开始。”
一般来讲,皇宴一般都会有舞曲助兴,但李世民怕姬子心不喜,就以祭祖为由取消了。
皇宴也没有那么古板,大臣们可互相聊着对政见的看法,女眷们可互相话着家常。
已年过半百的李世民因常年伏案审阅奏折,眼力早已大不如前,只是他没想到他竟能在皇宴上一眼就找到了子心的位置。
那一瞬间,他自己也觉得神奇,他的老眼昏花呢?怎么在此刻全好了?
他的子心不仅长相秀气可爱,性子怎么也如此乖巧沉着?坐在初次参加的皇宴上,并无丝毫胆怯,举止有礼,且无丝毫错处!他真是打心底觉得骄傲。
姬子心边吃边观察着四周,一不小心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姬尧熙是文官,尉迟靖的大哥尉迟融是武官,因此宴会上是分坐两侧的。
尉迟靖努了努下巴,示意桌上的吃食,这次皇宴的吃食做的十分用心,在未往日皇宴菜品的同时,每道菜内皆多多少少夹了子心爱吃的食材,看来陛下没少做功课!这傻丫头还不多吃点!
姬子心偷瞄了一眼正在与人说话的姬尧熙,看了一眼尉迟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眼前的酒杯。
什么?喝酒?当然不可以啊!
小气!
这不是小气的问题,这是皇宫,你又没有喝过酒!
小气!
不是小气,是要保护你,乖,等我回头偷几瓶给你带回去!
真的吗?
当然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修业最好了!
两人恍若无人的用眼神交流着。
同坐姬子心这边的栾娇儿的手不禁握住筷子。为何?这女子到底是何人?不是跟姬尧熙坐在一起吗?怎么又开始勾引二哥哥了?实在是可恶!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水性杨花的女子?二哥哥为什么一直盯着这女子?就看不到她的好吗?她有哪点比不上这女子的?!
……………………
“哐当”贞阳院内传来一声巨响。
屋里屋外的下人们都跪着,生怕惹怒了这位主子。
高阳公主有几分面目可憎,“可恶,凭什么不许本宫进宫?今日是皇宴,本宫可是公主!父皇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要这样对我?”那可是皇宴,父皇宴请朝中大臣的宴会,凭什么她这个当主子的反而不能去?
宋嬷嬷是唯一没跪下的人,她的首要任务就是让公主冷静下来,不能再犯错了!“公主,您别激动,陛下也是为您好,您现在正在丧期,若是出现在皇宴,会被非议的!”
高阳霸气十足的反问道,“谁敢说本宫?”胆肥了吗?不怕满门抄斩嘛?
宋嬷嬷陪着笑,“自然是不敢有人背后议论公主,可是难保公主的行为不会被陛下的探子发现,若是被那些探子发现了,并将公主的言行禀告给陛下,那对公主来说没有一点好处啊!”
宋嬷嬷的话并非不无道理,宋嬷嬷入宫多年,对父皇的手段和喜好一清二楚,她不能失去父皇的心,否则,她就会跟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女子一般,再也不会有机会承宠皇恩了!
想到这些,高阳的怒火也就慢慢消了,“来人,把这里收拾一下,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她此刻还是大唐公主,还是最受宠的高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