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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秋散人     无限武侠梦txt下载     无限武侠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章 邀战

    如果说先头一下还是信手为之,那这一手就是不折不扣的杀手。

    但是这一招杀手,却没有能够让梦渊有丝毫动容,他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阮行的一杖,便斜着点在了他的左胸之上。

    在阮行的感觉之中,他点中的不像是人体,而是一条大黄鳝,他力透杖尖的一点,就那么被对方无比滑腻的身体滑了过去,没有吃上一点力。

    “这是沾衣十八跌?不对,这难道是瑜伽之术中最高深的虚实互换之术?”

    阮行一杖失手,心中大呼不妙,却看到对方这个无眉怪人冷哼了一声,向前斜斜跨了半步,而就是这半步,将阮行的竹杖杖尖,夹到了左侧腋下。

    “不好”

    见兵器受制于人,阮行想要抽杖急退,却惊恐地发现对方这先前的半步,竟是奥妙无穷。

    那是对空间距离的完美算计,只是这半步,却将阮行能够做的下一个动作,下一个反应,尽数封杀。

    “呯”

    那个剑鞘的尖端就在眼前越来越大,在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中,那个剑鞘狠狠地捣在了阮行的鼻子上。

    “啊!”

    伴随着船上传出来一声少女惊呼声,阮行两眼一翻,一脸表情古怪地仰天倒下,他原本就不高的鼻子,居然被这一剑鞘给按进了整张脸里,一下子让整个面部变得平坦了起来。

    太快了,实在太快了,船上的那个人儿,显然也是没有能够料到,这个穿着一身落拓青衫的佩剑文士,这个神情有些呆滞的无眉怪人会有这样的身手。已然跻身先天境界,又得到丹枫轩真传的阮行,居然没有在对方手中走过两个照面。

    其实,梦渊所用的,根本就只有一招,来自于《笑傲江湖》中,泰山派剑法的奥义---------岱宗几何!

    在从风清扬处习得了独孤九剑后,梦渊和苏樱两人,便对五岳剑派的剑法进行了筛选和改编,而其中最为神奇的,便是这一招“岱宗几何”。

    泰山派剑法中最高深的绝艺,要旨不在剑招,而在算数。这算数算的是敌人所处方位、武功门派、身形长短、兵刃大小,以及日光所照高低等等,计算极为繁复,一经算准,挺剑击出,无不中的。

    这一招自创出者之后,几乎无人能练成,不仅是因为这一招需要的计算量过大,也是因为在真正的交手时,对方不会给你如此多的时间进行核算。所以从理论上说,只有智慧高绝,同时又能做到心如冰清之人,才能够练成。所以梦渊没有能够练成,苏樱也没能练成。

    但是梦渊倒霉,阮行更倒霉,受到精神创伤的梦渊,他的精神状态,实际是处于一种类似于精神分裂的情况下,所以他所面对的虽然是一个人,但是在这个人的脑中,却有着不止一个意识存在,只是没有达到独立人格的程度而已,更倒霉的是,他用的是丹凤轩的武功,那让梦渊吃了大亏的丹凤轩武功。

    “据说狗鼻子最灵,不过同时也是狗身上最脆弱的部位,所以说打狗要打鼻子,这话果然有理。”梦渊脸上再次露出了有些憨厚的笑容,眼睛转了转,嘴里自言自语道:“不过这条狗应该不是野狗来着,那么应该是有主人的咯?”

    于是,梦渊忽然扯开嗓子,对着船舱吼道:“舱里的姑娘,你家的狗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就宰了啊。”

    “阮行有眼无珠,受点教训也好,不过既然先生你说了他是我家的狗,被打了我这个当主人的只好出来替他出头。”

    话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在一阵哗啦啦的竹帘卷动声中,舱中那位少女莲步款款地行了出来。

    一袭淡淡的银色轻纱,遮住了整张娇容的大半,却遮掩不住那婀娜的身姿,绝代的风华。露出来的剪水双瞳,黑白分明,在整齐的刘海下那雪白的额头,更显得肤色白皙,窈窕动人。

    走到船沿边上,一双眸子落到了梦渊身上,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就那么无比自然地散发了出来,像是峡谷之中吹出的一股寒风,兜头浇下的一盆冰露,让人忍不住要打个寒颤。

    “嘿嘿,好凉快。”梦渊嘴角扯动,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如两弯半月,却是毫不退让地迎上了少女的双眸。

    一双清澈如水,一双殷红如血,却又同样明亮的两双眸子,像是有无形的线牵着,就那么对在了一起。

    少女的眸中,若有寒芒一闪,而梦渊的瞳中,却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东西,在两人之间的空中,似乎有无形的刀剑交击而过,

    “哼”

    纵使是蒙着面纱,少女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一双柳眉挑了起来。骄傲的她并没有将自己的目光离开面容,却也再不敢直视梦渊的双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是在方才的一瞬间,她的心跳速度一下子快了一倍。对方的那双眸子,如两口深潭,但这潭中的,并不是水,而是血。那血红的潭面似乎是平静而凝滞的,但她的心能够感觉到,在这里面蕴藏着极为可怕的东西,就像是有两条毒龙,在潭水深处醒来。

    “这个人很不对劲!”微微皱起了眉头,少女少有地抬起手,按在了胸前的剑柄之上。

    “小姑娘有点意思,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不敢说强过你。”梦渊嘿嘿笑了笑,”如此的年轻,就有了如此的成就,真是让人兴奋啊。”

    他向前走了两步,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对他而言竟如同是清风拂面一般,没有丝毫影响,两人间的距离,却一下子拉近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拔剑吧,让我们斗一场,我的心是如此地饥渴,希望你能够不让我失望。”

    “什么意思?”少女乃是冰雪聪明之人,自看到梦渊以来,她就感觉到此人的精神状态处于相当不稳定的情况。在这时候,她居然感觉到了对方强烈的渴望,就像是老饕看到美食,酒鬼闻到酒香一样。

    她还想要问上两句,一股子古怪的气势却从对方身上散发了出来,不容自己有任何质疑地,将她卷入了其中。

    她不是没有和真正的高手较量过,在她这个等级的武者之间的交锋,首先都是以气势的交锋为起手,而各个武者因各自的道不同,气势也是各有差异,有的刚烈,有的诡异,有的沉稳,有的轻灵,但是眼前此人的气势,却是她生平仅见。

    洋洋然如沧海,取的却是沧海的纷繁多变,喜怒无常,和煦温暖,如阳光下的万顷碧波;浪涛翻腾,无风三尺,气势凌人;风平浪静,却又暗流汹涌,漩涡重重。。。。。。数种各有差异的气势,诡异地捏合在了一起,让她不由得心生茫然之意。

    “阁下似乎身有隐疾?”少女试探地问道。

    “疾不在身,而在心,而你,或许就是我的心药。”梦渊气势放出后,人却有些浑浑噩噩,下意识地道。

    “倒是我错了,阁下确实像是心境出了些问题。”少女闻言,原本的敌意削减了几分,但神色却是益加凝重起来。她忽地一跃,从船上跳了下来,在地上踏了两步,半侧着身子,对着梦渊。右手微按绷簧,一股子寒气,从微启的剑匣中渗出,如灵蛇般向梦渊袭去。

    “此等雕虫小技,就不必了。”梦渊淡淡地道,他身形微微蹲下,双足分开,左手长剑平持,右手虚扣剑柄,一双眼睛,却闭了起来,像是假寐一般。

    “护体罡气!”

    “布罡之术。”

    少女心中微惊,梦渊的话虽似托大,却是说明了一个现实,那就是他已经是属于接近武学巅峰的人物,护体罡气已成,达到了意动却敌的程度,他虽然只是站在那不动,但散发出来的气场,却已经能够将周围的风吹草动,尽数反馈到其心湖之中,洞若明镜一般。而到了这等境界的人物,寻常的外放真气,哪怕是剑气,如非是近身击中,都起不了实质性的作用。

    她并不急于出手,而是脚下不停,绕着梦渊飞快地转了起来,呼呼的风声中,四五个残影,将梦渊包裹在其间,忽然一声娇叱,她身形忽前忽后,连续抖动了七次,在半旋身中,一点寒星从袖底翻出,朝着梦渊右肋点刺过来。而伴着她这蓄势已久的一剑,在空中竟然带起了一声如鸟鸣般的空啸。

第四百九十一章 挫败

    “有点意思。”梦渊怪笑一声,整个上半身子,像是折断了一般,往边上呼地错开,左足发力下踏,右足点地,人与左臂之间,堪堪拉出了如张弓射箭般的一个弧度。在绷簧声中,一口闪烁着靛蓝色光泽的长剑,如毒龙出洞一般腾飞而起,这并不是笔直的一剑,而是夭矫如龙,剑身的快速振动,带起了一片残影。

    甘明珠大吃一惊,对方的这一剑,几乎是神来之笔,其时机之巧妙,恰好在自己招式已老的那一瞬间,而如此的反制,正好让自己自投落网,将自己克制到了极致。

    “哈”

    眼见要败在对方一合之下,甘明珠骤然激发出了自己全身之力,原先有所保留的大股内力,毫不迟疑地尽皆注入到短剑之中,剑锋上一时光华大盛。

    “锵”

    在响亮的剑鸣之中,甘十九妹硬是以身剑合一之术,从梦渊的这毒龙出洞般的一击中闯了出去。

    梦渊却没有收招的意思,在一声骨响中,他原本扭曲的上半身,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带起了虚踏的右脚,将人和剑一并如同投掷一般,射了出去。

    “仙人指路”

    手中的那口海棠秋露,无比灵巧地挑刺而出。

    甘明珠满面生寒,直骇得魂不附体,只是下意识地一偏头,那股冰冷的感觉贴面而过,她甚至能够清楚地闻到,那剑锋上的金铁之气。

    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滚,落到地上,甘明珠少有地喘了口气,看向梦渊的眼神,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就是在方才的一瞬间,两人仅仅交手一合,她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

    脸上有些发冷,是原本覆面的纱巾,在方才那一剑下被划为两半,而对方那口锋利绝伦的剑,却差着毫厘没有伤到自己的面容,这是怎么样的一分恰到好处?

    “果然是个美丽的小姑娘,不要怕,再来,我出手有分寸。”梦渊的脸上再次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朝她招了招手道。

    “你”

    甘明珠柳眉一挑,雪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分淡淡的红晕,那是愤怒而激起的气血。眼前的这个怪人武功之高是她生平仅见,她甚至在怀疑自己的那位老师,有“丹凤”之称的水红芍,是否是对方的对手。但是如今的她,却没有后退的余地。

    理了理纷乱的长发,甘明珠抿着樱唇,注视着对方,手中的剑,在内力的灌注下寒光闪烁。

    “很好的表情,小姑娘,当你拿起了剑,踏足江湖的时候,你便已经选取了这条危险的道路。”梦渊表情有些茫然,有些空洞地道,“武道之路,有进无退,须抱有无比之心,无悔之念,无上之智,方可得窥其道。所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来吧,让我看看真正的你。”

    听了梦渊的话,甘明珠忽然咯咯一笑,声如银铃。

    “好怀念这种感觉,在强大的压力面前,浑身发冷,却是心头火热,你说得对,学武之道,不进则退。高手过招,不胜则死。但如果没有这样的压力,没有这样的交手机会,如你我者,又怎么能够再进一步?朝闻道,夕死可矣,虽然我还有些事没有忙完,但是既然遇到了先生这样的人物,即使全力一战后死在先生手下,也没什么好后悔的,那么就这样吧。”

    “孺子可教矣。”梦渊微微一笑,他如今毛发皆无,本来笑起来很是古怪,但此时的笑容,却说不出地空明,颇有几分佛祖拈花的风采。

    甘明珠不再说话,而是将全部心神,都凝集在自己的下一手杀招之中,巅峰高手之间的搏杀,生死只在一瞬之间,何况面前的对手,是如此地神秘而强大。忽然之间,她向前迈出了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炸开了一朵莲花,紧接着,她身形飞快地一转,手中短剑不知去向,而转以一双素手,扣向梦渊的肩头。

    在丹凤轩的的武功之中,这一手名为“流水散花手”,乃是水红芍最为得意的杀招之一。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当年水红芍凭着这一式流水散花手,配合她七步断肠红的毒功,不知使多少豪杰,饮恨在这芊芊十指之下。

    “轻轻一触,相思入骨。”

    “呵呵,小姑娘,这一招虽然有些意思,却不适合你来使用。”梦渊发出一声有些痴狂的笑声,身形摇晃了起来。

    像是喝醉了一般,梦渊无比舒展地,摆出了独酌的架势,就在甘明珠转身的那一刹那,梦渊也舞动起来。

    这时已是月上树梢,在甘明珠眼中,对方这个青衫落拓的怪客,忽然有了几分疏狂豁达之气。在月色之下,对方的身形与倒影,似乎融合在了一起,却又忽然散开。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不错,这正是梦渊的天道步法结合醉金乌的心境,以及李白《月下独酌》的意境创造出来的独门身法。虽然没有亲见原著中的“分身化影”之术,但是梦渊自信自己所创的这套身法远在其上。

    甘明珠一瞬间茫然了,在她的视野,甚至感知中,对方似乎一下子化作了好几个,却又似乎突然不存在一样,就像是影子,虽然能够让人感觉到本体的存在,却又绝不真实。

    “空虚,寂寞,冷!”

    异样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心头升起,似乎要让自己沉浸在这一招的意境之中。

    自然而然的,自己蓄势待发的后半招,不得不迟缓了半分,甚至发不出去。

    她忽然僵住了,一只冰冷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了她的后心命门穴上。

    然后她再次听到了那个怪客的声音。

    “你又输了。”

    一股浓浓的不甘和委屈从心中升起,虽然已经有了觉悟,但是连续两次都是一招就败在对方手中,这种打击,却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心高气傲的女孩儿所能轻易承受的。

    “你赢了,杀了我吧。”声音中带着几分隐约的哭腔,骄傲的女孩儿倔强地道。

    “杀了你,为什么?不不不,我和你打一场,可不是为了杀你。”梦渊一松手,身子一晃,再次站到了她的面前,这进退如意的身法,直如鬼魅一般。

    甘明珠疑惑地看着这个古怪的家伙,发现他眼眸中的红色似乎黯淡了些许,不像刚才那样吓人,倒是有一些智慧的光芒,似乎是乌云疏淡处渗漏出来的月光,显露了出来。

    看到了这双眼睛,她先前有的些许慌张,似乎是得到了一些安慰。

    作为水红芍最得意的弟子,行走江湖的代行人,甘明珠对心性相术也有所涉猎,眼前之人虽然古怪,却绝非是那种下作龌蹉之人。

    “我连番败在先生手中,自知不是先生对手,先生武学之高明,已几近于道。虽然相貌怪异,行事出人意料,却应是一代宗师,或是隐士高人的身份。”甘明珠的澄波双瞳落在梦渊的脸上,轻笑道:“不知我何德何能,让先生来费这一番手脚呢?”

    梦渊微微一愕,旋即笑道:“梦某此番出山,便听到水红芍教出一个武功心智具皆上乘的弟子。不过梦某向来喜怒由心,正邪不分,小姑娘可别想拍几句马屁,就让我放了你。”

    “果然,先生你是知道我是谁的。”甘明珠咯咯一笑道:“而且,按照先生的话,该不是为了岳阳门的那些人来找我报仇的吧。”

    “说得不错,水红芍虽然不是个好老师,你却是个聪明的学生。”梦渊肯定地道。

    “那么请先生明示,有什么是我能为先生做的,既然先生击败我两次,那我便为先生完成两个要求,如何?”甘明珠笑道。

    “好,好。小姑娘一言中的,梦某人的心思,你算是猜到了十之五六,这已经很不错了。”梦渊应道:“那么在下面一段日子里,梦某就打扰了。”

    “先生请。”甘明珠笑靥如花,走到船边,一把拎起了阮行,让客道。

第四百九十二章 询问

    “七步断肠红?呵呵小姑娘,这种小把戏,对梦某人可是没用的哦。”闻着舱室中淡淡的桂花香味,梦渊打趣道。

    “就知道瞒不过先生。”甘明珠心中吃惊,脸上却是不露声色,眼前的这个怪客似乎对自己没有多少敌意,武功又高得出奇,这让她心中对对方的评价也水涨船高,甚至已经不在水红芍之下,见到七步断肠红无功,虽然有些吃惊,却并不是真的十分意外。

    “毒是非常好用的工具,一种成功的毒药,确实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梦渊随意地在桌边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喝着,一边有些含糊地道。

    “哦,先生似乎不反对用毒?”甘明珠饶有兴趣地问道。

    “毒药是杀人的工具,在杀人这个目的上,和其他手段并没有不同。”梦渊淡淡地道:“不过毒药有它的局限性,那就是改进永远比使用难。”

    他说着,放下水杯,面朝毒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见那毒香上的袅袅青烟,如一条长蛇一般,投入他的口鼻之中,而那一支香,竟如着了火一样,一下子燃烧到了根部,熄灭了。

    “当年水红芍横行江湖时,靠的是这个,那么多年过去了,这毒烟的配方就没有改进过,还是一样。”似乎是品味了一番,梦渊叹了口气道。

    说着他吐了一口气,大股的毒烟,从他口中喷了出来,在空中化作一根手指粗细的烟线,卷了起来,最后变成了一个指甲大小的灰球。

    甘明珠饶是机警过人,见到梦渊又露了这一手内功,眼中也不由流露出惊骇的神色。

    “嘘气成风,卷絮成团。”

    这是最上乘的内功运用法门,能够做到这一步的,无一不是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再想起方才那个河心岛的情形,她只觉得心中一片片发冷,原本心中的几个想要败中取胜的主意,在这一刻彻底打消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原先心中的骄傲,不服,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看到梦渊桌上杯中已空,她恭敬地走到桌旁,斟上一杯温茶,双手奉到了梦渊面前。

    “嗯,坐下说话吧。”梦渊接过茶杯,点了点头道。

    “是。”

    甘明珠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梦渊下手,摆出了一副面对长辈,洗耳恭听的样子。

    “甘十九妹。”梦渊呷了一口茶,点头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头,也知道你做了些什么,更知道你的来历。”

    甘明珠默默地听着,事实上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怪人,不无好奇之心,尤其是见到梦渊似乎并无恶意的时候。这位武功高强而又神秘的高手,便毫不奇怪地激发了她敏锐的探知之心。

    “在我见过的和你年龄相若的人物中,你的武功并不是最出色的,但资质却是最好的。”梦渊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你的根骨,灵性无一不是极上之选,幼时打的基础也极是牢靠。虽然水红芍只是按照她的意图在培养你,但是在你这个年纪,能够有这样的成就,也不算是毁了你这块好材料。不过水红芍虽然算是个人物,却不知自爱,误入歧途,成就终归有限,罢了,这和梦某无关,不提她了。”

    甘明珠睁大了她的那双剪水瞳子,她不是没听过别人评价水红芍,但是如梦渊这样的,还是首次,但想到梦渊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似乎这样评价也不过分。

    “本来,你丹凤轩一脉,和梦某互不相关,你们的行事好恶,我也懒得理会。不过在不久前,梦某偶尔得知,水红芍乃是出身于崆峒一脉,而且是数十年前那件事的幸存几人之一。”

    “先生所说的不错,家师确实是出身崆峒,但不知先生说的是哪件事?”甘明珠问道。

    “四十多年前,有位怪客上崆峒探望他的妻女,与当时西崆峒的几位长老起了冲突,双方动了手,那位怪客的武功极是高强,手下几无一合之敌,终于激怒了当时的掌门人,集门中高手群起而攻之。”

    “我似乎听家师提起过此事。”甘明珠听到此处,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吃惊地道:“据说当日那怪人以一敌众,杀得崆峒山血流成河,包括崆峒掌门在内,具皆饮恨在他手下,崆峒一派当场土崩瓦解。不过当时那人也受伤离去,生还的一些弟子,组成了后来的西崆峒一派,而家师当时是崆峒派一名女弟子,在当日逃脱。据家师说,当日那人的一身武功已经登峰造极,说天下无敌也不为过。”

    她吃惊地望向梦渊道:“难道那人便是先生?”

    梦渊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很有些尴尬地道:“咳咳,那人乃是家师。”

    “如此先生所求之事,是询问令师的后人下落?”甘明珠了然地道。

    “不错,梦某要问你的第一件事,便是家师之女的下落。”梦渊凝视着她道。

    “愿闻其详,但不知令师千金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特征?”甘明珠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睁大眼睛问道。

    “家师后来再上崆峒,就没有找到她们娘两个的下落了。只知道她叫李秀姑,乃是跟母姓。”梦渊从袖中取出那柄短剑道:“当时家师曾经将一对短剑拆开,其中一柄便在她母女手中。而今天,这两柄剑,同时出现在了这里。”

    说着,梦渊的目光望向了甘明珠胸前佩戴的那柄新月短剑上,方才两人动手之间看不清楚,但在船舱中这样当面而坐,梦渊已经足以确认,甘明珠所用的那口短剑,与高立给的那口,乃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要是正常时候的梦渊本人,以他的深沉城府,即使对原著中的这位甘明珠颇为喜爱,也会反复地试探,在彻底洞悉了其心思想法,有了十成把握后,才可能会予以摊牌。但此时的梦渊,在心神受到重创后,原本一直被他的绝对理智压制的情感,也变得有些松动了起来。用另一种说法,就是此时的梦渊,比原来更有些喜怒由心,感情用事一些。

    梦渊并没有如想象的那样,立刻听到甘明珠的回答,事实上,在听到了李秀姑这个名字后,这位平日里心思剔透,聪慧过人的少女,一下子怔住了。

    就像是开启了记忆的密库,又像是揭开了平日里戴的面具,这位少女姣好的面容上,逐渐浮现出了各种复杂的神色,有怀念,有濡慕,有惊慌,有恐惧,有痛苦。

    “你说的是红姨。”无比黯然和思念地,甘明珠低声道。

    “如果你说的红姨名字是叫李秀姑,年龄大概比你大十七八岁的话,那应该就是了。”梦渊凝视着她的双眸道:“说说吧,她怎么了?”

    “她已经不在了。”甘明珠苦涩地道:“差不多有十二年了。”

    梦渊望着她的双眸,在这一刹那,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肃杀的寒意:“如此说来,她是被人害死的?你可知道,家师的独女被人害死,这意味着什么?”

    甘明珠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当然明白,梦渊这句话的意思,同样类似的事,她也做过。

    “说吧,不过我提醒你,武学之道,宽阔浩茫,我有的是办法,辨别你说的话的真伪,不要试图欺瞒我。”

    梦渊的话是平静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武功到了他这样的境界,能够从对方的神色表情,心跳频率,甚至血流速度,来辨别对方言语的真伪,双方实力相差越大,这种判定就越准确。

    甘明珠很是迟疑了片刻,最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咬了咬牙道:“以先生的为人身手,想来不会欺骗我。此事一直压抑在我心中,本以为再无他人能知晓,却没想到我苦命的红姨,还有先生这么一个亲人。我说了此事,就意味着背叛了家师,但看在我红姨的份上,我却是顾不得了。我说了之后,希望先生能给我一个痛快吧。”

    梦渊点了点头道:“梦某行事,自有分寸。”

    甘明珠苦涩地道:“红姨就是先生所说的李秀姑,外号“红叶仙子”,据说是师父的同门小师妹。从我有记忆起,她就一直住在丹凤轩,一身武功有一多半是水红芍这个大师姐传授的,平日与我二师姐银珠和我相处,并不自持长辈身份,尤其是我当年年纪幼小,最是粘她。”

第四百九十三章 悲惨往事

    梦渊点了点头,让她说下去。

    “我红姨性子高洁,在私生活方面和师父全然不同,她们师姐妹虽然交情不错,但也时时争吵,有几次更是争执过。然后就是那一次的事了。”

    甘明珠说到这里,一双原本清亮的眸子逐渐红了,她的脸上露出了凄惨的神色,泪水充满了她的眼眶。

    带着一些哽咽的声音,她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那是一个冬天,红姨忽然叫我到她房间去,问我喜欢不喜欢她,那时我觉得她好美丽,我好喜欢她,就说了。她哭了,紧紧抱住我,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我就同意了。当时红姨好高兴,就叫我赶快去准备衣服,收抬东西,说她过一会儿就要走了,要我跟她一块去,最后还关照我,要我千万保守秘密,不能把这个秘密露给任何一个人知道。”

    “后来呢?”梦渊问道,不知不觉间,他的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关切。

    甘十九妹黯然神伤地垂下了头:”当时我就当真听了她的话,回到房子里赶忙收拾东西,准备好了一个小藤筐子,就在房子里等她,那时,天已经很晚了……我左等她不来,右等她也不来,夜已经很深了,等着等着我竟然睡着了。

    甘明珠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怀念。

    “我醒来时,天很晚了,红姨把我背在背上,还用一根绳子把我捆在她背后,我手里抱着箱子……红姨自己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口宝剑!我就向红姨说,你为什么不带东西?红姨就拍了一下她的剑说,我只有这一把剑就够了,走遍天涯海角也没有人敢欺侮我。我高兴得要命,就紧抱着她亲她的脖子,她怕痒,笑得要命!”

    她说到这里,脸上由不住带出了一片笑靥。可是不久,那片笑靥就化成了凄惨的苦笑!

    “那一夜,外面好冷,下大雪!红姨背着我由后山翻到了顶峰,夜里又没有灯,只是白茫茫的雪,好冷好冷,冷得人骨头打颤……我紧紧地搂着红姨的脖子,风吹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耳朵里所能听见的除了风声就是狼叫……我真是从来也没这么害怕过……红姨背着我好不容易翻过了最危险的后面山峰,来到了半岭山腰,那里有一条可以直通的捷径,红姨打算带我从那里逃走的。”

    “。。。。。。在白天的时候,红姨已事先在那里安置下了一匹马,却没有想到,等我们到那里的时候,那匹马竟然不见了。当时红姨就觉得不妙!发觉到地上有凌乱的脚印。这时候,忽然迎面射来一道光,大师姐带着四名手下,竟然已埋伏在那里。”

    “你红姨不是你大师姐的对手?”梦渊冷冷地问道。

    甘十九妹摇摇头,无限凄惨地道:“红姨当时大是吃惊,我还记得她告诉大师姐说,请大师姐念在昔日之情,网开一面,放我们过关,来日她必有厚报!但当时她听了红姨的话,一点也不感动,只是冷笑,说她是奉了师父的命令来的,一点也不能通融。”

    “不能通融?那就动手么。”梦渊道。

    “我到如今还是记得很清楚,”甘明珠完全沉浸入了回忆之中,喃喃地道:“当时,她们就在那峰顶上动起了手脚来。她们在雪地里打得好厉害,红姨因为背上还背着我,所以动起手来显得很不方便,就把我放在一个雪堆上……大师姐虽然很厉害,但是到底还不是红姨的对手,我记得当时大师姐被红姨打倒在地,而且红姨的剑指着了她的前心,唉!那时要是红姨的心狠一狠,大师姐一定就没命了,偏偏红姨不此之图,她居然放过了大师姐,一点都没有伤害她!

    “愚蠢。”梦渊忽然古怪地笑了:“要是我师父高立知道他女儿这样做事,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甘明珠含泪继续道:“就在红姨收剑的那一刹,大师姐忽然由地上跃起,并且向红姨发出了暗器‘丹凤毒签’,一下射中在红姨的腿上。”

    她哽咽起来,两行热泪沿着她白里透红的面颊流下来,“红姨中了毒签,心知这种‘七步断肠红’的厉害,当时也顾不得再和她拼打,赶忙拔下暗器,将那一条腿的血气闭住……在这个危难关头,她居然还挂念着我,把我由雪堆上抱起来,亡命般就跑。但大师姐居然还放不过她……就在这时候,她发出了本门的信号‘火鸳鸯’。”

    “。。。。。。”

    “师父来了,她打伤了红姨,红姨吐了很多血,昏了过去。”甘明珠接下去说道:“师父将红姨关在了小楼上。大师姐把我吊了起来,关了有一天一夜。”

    “。。。。。。我原以为大师姐和师父是想把我吊死,可是第二天她们居然把我放了下来!”我正奇怪,她们对我的处罚不如我所想象的那么重,后来才知道她们是另有用心。”

    甘明珠的脸上露出了痛悔的神色。

    “她们把我派到了红姨的房子里。要我去侍候红姨!红姨对师父和大师姐派去的人都不信任,指明要我。”

    梦渊的双手忽然握紧了,时间过得太久,他隐约地记起了一些原著中的情节,但当面倾听这一幕惨剧,却让他变得少许柔软的心抽搐了一下。

    “但是我却害了她……的命……”甘明珠泣道:“我太对不起她了!因为红姨只相信我一个人,吃的喝的,都由我一个送去,所以师父就利用这一点,在红姨的药里,掺下了青蛇毒涎,由我端去亲自喂她喝下去。”

    甘明珠凄然道:“我那时年纪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对毒性的经验一点也没有……”她呜咽着抹了一下腮边的眼泪,“……我还记得红姨当时吃下那碗药的神态……可怜她痛得满床打滚,披头散发,全身都现出一种黑色……我吓得要死,只知道哭,红姨当时抓着我,问我药里有什么?我说我不知道……她嘶哑地叫着,告诉我有人在碗里放了毒,并且说出了是‘青蛇毒涎’,说了这个名字,她的舌头就肿了……声音也哑了……全身都泛出了红色的大块,人变得臃肿、瘫痪……不能动,也不能说出一句话……”

    “是我害了红姨,她对我那么好,可是我。。。。。。”

    看着哭得像是只大花猫般的少女,梦渊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他忽然一抬手,点了对方的黑甜穴,轻轻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你听够了吧。”他直起身,淡淡地道。

    后舱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是窃听者惊慌失措,想要逃离的声音。

    “在我眼皮底下想要跑,你以为你是谁?”梦渊冷身道。

    话音刚落,他已经到了后舱,只看到一抹红影,闪了出去。

    能够有胆子在梦渊,甘明珠这等人物眼皮底下窃听,又能跑得如此迅速的,当然只有那个红衣跟班阮行了。

    本来他被梦渊一剑鞘放倒,昏了过去,但在甘明珠将他提上船时,已经给他服下了药物。他乃是先天级别的高手,不久便醒了过来。

    他乃是水红芍安插在弟子身旁的一枚暗子,本身就有监控弟子的责任,在醒来后听到甘明珠居然敢背叛师门,大惊之下匆忙逃离,却哪里知道梦渊早已发现了他,只是不想甘明珠的叙述被打断而已。

    可笑阮行败得稀里糊涂,对梦渊的实力也只知道一鳞半甲,自命轻功了得,想要逃走,却不想遇到了天下轻功称最的人物之一。

    “千里庭户,壶公缩地!”

    阮行用狸猫三扑鼠的轻功纵跃出二三十步,只觉得脑后生风,回头看时,梦渊已追到了他身后触手可及之处。

    “哇”

    没了鼻子的阮行发出一声闷叫声,一抬手,几根丹凤毒签就朝梦渊招呼了过去。

    “独孤九剑-破箭式”

    梦渊冷笑一声,手中连鞘长剑急挥,只听得得连响几声后,便是阮行的惨叫。

    那几根丹凤毒签被梦渊一击返回,尽皆钉入了他的后背之中。

    像是一只离了水的虾米,阮行扑通一声向前栽倒,在地上打了个滚,那几根毒签从他背后刺入,在地上一顶,直透内腑,,他怒目凸睛,状极狰狞,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涌出大口的黑色血块来,顿时身死当场。

    梦渊伸手在他怀中摸了两把,找出百宝囊,塞进了自己的包裹里,如今的他损失惨重,能补上一些也好。

第四百九十四章 清晨

    天边出现了一抹淡金色的云霞,如鱼肚白,晨曦的阳光从船窗中透进来,照在了榻上那个沉睡的女孩儿面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天光的明亮,甘明珠轻轻哼了一声,醒了过来。

    脸上凉丝丝地,像是用凉水擦过了脸,衣裳却是整齐的。

    并没有疲惫的感觉,自从从那个地方出来以后,反而是昨天晚上一觉睡得最为踏实。

    从床榻上起来,感觉到船身的摇晃,船儿行驶得很慢,又十分地平稳。

    她推开了窗,让凉凉的晨风吹在脸上,只觉得神清气爽。

    窗外一轮红日,映出了满天彩霞,万紫千红,金红色的彩光,拂照着芦苇荡,给人一种幻梦似的美感。静荡荡的水面,映着旭日丽霞,草木倒影,加上这条清爽优雅的船儿,愈加显得奇丽多姿,有风吹过湖面,卷起了千层水纹,随着水波上下浮动,妙绝人间,美如幽梦一般。

    忽然想起了昨日傍晚的事,那河心的小岛,无眉的奇人,那妙绝天下的身法,深不可测的武功。

    可笑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武功,就像以卵击石一般,粉碎在对方手中。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后来的一幕幕在脑中闪过,她微微张开了嘴,几乎不相信后来的事儿。

    这不是真的吧?这怎么可能?那个人一定是会妖法!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向来精明的自己,就那么相信了对方的一面之辞,将自己一直压在心里的那件事儿,原原本本,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倒了出来,还在对方面前哭得像是一只大花猫。

    脸上一阵阵的发热,别的不说,这脸是丢大了。

    她忽然打了个哆嗦,想起一个人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阮行!”

    她很清楚,阮行是水红芍放在她身边的一只眼睛,而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如果让这个奴才报告给了师父。。。。。。

    这个可怕的想法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虽然水红芍对她不薄,但是这个师父的厉害手段,她是清楚的,如果真的落在她手里,那个女人有一百种以上的办法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呼的站起来,却又坐了下来,心中一阵烦乱。

    这条船并不大,阮行并不在这条船上。

    即使是站着不动,她都可以清楚地知道这个消息。

    “我这是怎么了?毛毛糙糙的。”

    暗暗自责了一句,甘明珠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那颗不安的心恢复了平日里的宁静。

    “咦。”

    这时她才感觉到了,船上第二个人的存在,本来以她的感知,少有人能够在百步之外接近,但是这个人却是个例外。

    他的呼吸,他的浑身血脉的流动,甚至他的心跳声,都与周围的环境合而为一,若不是预先知道了他的存在,几乎就忘记了。

    那是船后舱传来的阵阵香味,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提醒了自己。

    “好香。”甘明珠这才记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到现在,水米未进。

    本来武功到了她的程度,已经少有饥饿的感觉,但是后面传来的隐约香味,却如一个锲而不舍的敲门者,在反复地提醒着她。

    那是烤鱼的鲜香。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她掀开了帘布,走向了后舱,然后见到了后舱的那个人。

    后舱甲板上此时正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炉子旁摆满了十来个大大小小的罐子,罐子里装着的是各式各样不同的作料。

    炉火并不旺,那个一身青衣的无眉光头佬,正用一把小铁叉叉着条鱼在火上烤,一面烤,一面用个小刷子在鱼上涂着作料。

    他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专注,甘明珠又好气又好笑地发现,就是昨天在和自己动手相搏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没有如此专注过。

    甘明珠的出现,似乎完全被他无视了,那一副样子,就像是天塌下来,都没有他手中的鱼重要。

    冬天的鱼儿格外肥腴,那鱼脂滴落在火中,发出嘶嘶声,一道虽不浓郁但却不绝如缕的清香袅袅升起,直向人的鼻子里钻。

    甘明珠只觉得口中生津,空空的肚子忍不住发出了咕咕一声轻响。

    “呵呵,你起来了啊,去梳洗一下,顺便摆一下桌子,我马上就好。”

    梦渊满意地将手中烤好的鱼儿放入盘中,又叉上一条,烤了起来道。

    “呃”

    甘明珠脸上一红,她才发现自己一头长发此时正凌乱地披在肩头,早上起来的心烦意乱,让她连梳洗都忘了。

    闹了个大红脸的她很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声,进舱去了。

    “这是,变戏法么?”

    数息之后,当她走进船舱,便看到了那个人,以及一桌的餐点。

    烤鱼,萝卜丝饼,茶叶蛋,豆腐脑。

    简单而精致,每一样都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吃吧,东西不多,暂且将就一下,到了前面的镇子,再补充一些原料。”

    甘明珠哦了一声,便举起筷子,夹起了一块萝卜丝饼,只是尝了一口,一双眼睛就睁大了。

    色泽金黄的饼皮薄如蝉翼,如鲜花的花瓣一般片片绽放开来,露出了覆盖的馅料,切得如发丝一般的萝卜混合着恰到好处的油酥和细到只能感觉到的肉蓉,将酥、香、咸、鲜、脆五种味道分明地体现了出来。

    细细地咀嚼着,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眼睛已经望向了其他的几样,饱含着满满的惊喜和期盼。

    片刻之后,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碗碟,甘明珠好一阵发愣。眼前的这个怪人,除了一身武功深不可测之外,居然还有如此的厨艺。尤其是那盘烤鱼,在不知不觉间,两条鱼下了肚,才发现对方还没有吃。

    “没想到先生的手艺居然如此高明,便是易牙重生,也不过如此吧。”感觉到自己已经饱了,但是回味着刚才的味道,口中不由得又有了口水。甘明珠赞叹道。

    “嗯,梦某人是个老饕,行走江湖多年,别的都可以马虎,唯有这食之一道,是怎么也马虎不得的。时候久了,自然就会了。”梦渊说着,为两人沏上了一杯香茶道。

    “此所谓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甘明珠点了点头,梦渊这话说得极是,如果不是好吃之人,又怎么会花这么多的功夫去学习厨艺,更不要说达到这样的水准。

    看着这个怪人,明知道自己如今处境堪忧,但是在对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敌意,甚至于从自己师傅身上经常能体会到的威压,在梦渊这里也并不显著。如果不是形象实在有些古怪,他就像是一个朴实无华的路人一般。

    但是她的心思却不在这里,自己下一步该当如何,还有那个阮行的下落,以及,那个让她从小就畏惧的女人。。。。。。

    “你在担心?”梦渊忽然开口道:“担心什么?”

    “这。。。。。。”甘明珠略一迟疑,终于忍不住问道。

    “敢问先生,我船上那个属下,还有那两个船家去了哪里?”

    “那个属下?”梦渊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知道得太多了。”

    “啊”甘明珠吃了一惊,却又松了口气。

    “至于那两个船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我饶了他们一命。不过这条船如今归我了。”

    甘明珠这才发现,这条船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在水中央飘荡着。

    “我讨厌骑马,所以有条船,更方便一些。”

    梦渊淡淡地笑了笑:“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对于你的表现,我很满意,所以我给你选择的机会,我们下面去哪儿?”

    甘明珠的心中猛然一惊,诚如梦渊所说的那样,她是个聪明过人的女子,而在了解了对方与自己师门的恩怨之后,她非常明白对方的话背后的意思。

    “你可知道,家师的独女被人害死,这意味着什么?”

    梦渊昨夜的话犹在耳,即使退一步说,他手下留情,看在红姨的面子上饶过自己,她又怎能奢望对方会就此放过丹凤轩?

    她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红姨的事一直让她对师傅,乃至整个师门怀着不满,她也不是没想过,在一个合适的时候,找一条路,或者一个人,来就此离开。但是同样的,师门对她的养育之恩,授艺之德又怎能让她就此忘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又岂是能够轻易选择的?

第四百九十五章 收徒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知先生打算如何安置明珠,又将如何对待明珠的师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甘明珠露出一抹苦笑道。

    “这正是我接下去要问你的。”梦渊收敛起了笑容道。

    “你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儿,对现在的处境,也有了明白的认识。我金乌一门行事,向来是我行我素,既然家师之女乃是被丹凤轩中人所害,则血洗丹凤轩乃是势在必行。唯一值得斟酌的,就是你的处置。”

    梦渊平静地说着,就像是在述说着一个事实,谈吐之间,决定一个门派的命运的事,在他说来,是如此地风波不兴。

    “你是一个有天赋的人,又是我那位未曾见面的师妹看重的人,而我也不希望家师仅仅听到秀姑去世的噩耗,他武功虽高,却也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了,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让你以师妹后人的身份,跟我回金乌门。”

    “然后呢?”甘明珠问道。

    “以后,只有金乌门的甘明珠,没有丹枫轩的甘明珠。”

    甘明珠思忖着,梦渊的要求并不过分,事实上,是十分宽容的,但是,以她的聪明,却能够感觉到,对方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我可以请教先生一个问题么?”微微抬起头,望着梦渊那双仍然有些暗红的眼,甘明珠问道:“以先生之智慧和武学,如果仅仅是想要给令师一个安慰的话,想来不难另找一个合适的人选。而以贵门的武功,我的一身所学,不过是萤火之比皓月罢了。那么先生的本意为何呢,难道是为了我不成?”

    梦渊微微一愣,随即明了了甘明珠的担忧。和绝大多数女子不同,甘明珠是个性格非常特别的女子,在她的身上,既有年轻女儿家的纯真,又有着世事洞明的智慧,更有着追寻自己幸福的勇气和执着。

    昨日的一战,梦渊连续两次胜她,硬是以泰山压顶之势,粉碎了她的心防,并择机挑开了李秀姑的往事,取得了她的初步信任和好感,但这些并不足以蒙蔽其过人的智慧。梦渊的说法,虽然说得过去,但言词之间只是有些许言不由衷,便瞒不过对方的心智。

    他笑了起来:“你当然是个美丽的女孩儿,梦某亦不否认这一点,梦某见过的绝色女子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国色天姿之人。但梦某所想要的,却是个合适的弟子。”

    “弟子?”

    甘明珠很吃了一惊,对于梦渊的目的,她有了些许揣测,其中也有好有坏,不过这个答案却是不在其中。但入耳这个答案,她的灵智却告诉她这是真的。

    “你不必惊讶。”梦渊很是开心地欣赏了这个美丽少女的惊讶表情:“你只要想想在同龄人中,论资质,基础,心性,灵智,能及得上你的,又有几人。这其中再加上身世和缘分的话,说万中无一亦不为过。你可以自问,除了你,有谁配当梦某人的弟子,而除了梦某人,又有几人能当得你一世之师?”

    甘明珠雪白的脸上一下子泛起了一阵红晕,心中升起了几分豪气,一时间之,惊讶,喜悦,自豪,几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涌上来,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甘明珠是个自视颇高的人,自下山来,血洗岳阳门,横行江湖,几无敌手,在双鹤堂时,明知晏家插手,亦不乏一战之勇。所持者,除了自身艺业之外,就是一身女儿家少有的傲骨。

    梦渊的这句话,正是说到了她的心里,在向她展露了武学的全新境界之后,她在短暂地对自己丧失信心之余,也难免地心生向往,而这种感觉一旦产生,却一发不可收拾。

    “如何,你可愿改投梦某门下,当梦某的大弟子?”梦渊问道。

    “我。。。。。。”甘明珠明白,对方给出这样的条件,实在已经是非常宽容了,更是已经充分表达出了对自己的真诚和重视。她咬了咬嘴唇,终究是点了点头,起身行礼道:“甘明珠拜见师父。”

    (叮,你触发了收徒任务,师徒系统功能开启,目前剧情为《甘十九妹》,目标弟子为甘明珠,你需要在离开剧情世界前完成其心愿任务,了结相关因果。)

    “很好,坐下吧。”看到自己的第一个弟子,梦渊满意地道。

    他两世为人,到了今天,实际已经活了五十多个年头,心思的成熟,远远胜过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弟子的选择上,也是极为挑剔。

    要知道武林中的师徒是非常重要的关系,绝不是什么从而师其长之类的学习,而是一种类似于父子,父女之类的关系。尤其是那些亲传弟子,乃是意味着宗门的传承。

    也正因为如此,一个天资出众,相性相投又品性合适的弟子,对当师傅的重要性,比对当弟子有个好师傅还要重要。如果再加上空间的限定,一个优秀的弟子,无异于自己的一条臂膀。

    同样是天资出色之辈,看看原著中的尹剑平,再看看原著中的甘明珠,谁是好弟子,一目了然。

    “你既然入我门中,有些事是你要知道的。”梦渊道:“为师姓梦,单名一个渊字,一般人称‘梦先生’而不名,外号‘玄鹤’,出身南海金乌门,为第三代掌门,本门祖师云中玉,二代掌门‘白鹤’高立,你入门后,为第四代大弟子。本门人数不多,但每一代都是睥睨江湖的人物。本派门规很简单,除了不得欺师灭祖,不得无故伐害同门,不得背叛师门之外,行事随心,并无限制。不过我等心中行事当有分寸,不主张任意胡为。”

    “可是师父,金乌门的名号,似乎江湖中并不响亮。”甘明珠此时心中定了大半,聪慧狡黠的性子又冒了出来。

    “呵呵,我们金乌门人,对外鲜有报字号的,不过小到门派颠覆,大到江山易主,天地动荡,其中不少我们的身影,这以后你自会明白。至于说金乌门这个称号,只是我们需要一个门派作为归属而已。”梦渊道。

    甘明珠哦了一声,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腮上的浅浅梨涡道:“弟子有几个问题不明,想要请问师父。”

    梦渊点头应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徒儿尽管问来。”

    两人目光一触,很是觉得有趣,便一齐笑起来。

    “师父,你想听听我对你的初次印象么?”

    甘明珠的眼神在梦渊身上转了两圈,忽然道。

    “只要是真心话,但说无妨。”

    “神秘,武功高强,却不失真性情,有冷酷无情的一面,心中却有着自己的准则和良知。会的东西应该很多,而且不限于武功方面。智慧很高,而且对人心有很深的认识,却在与人相处上有些生涩,应该是习惯于独行,少有人照顾的人。我很好奇,是怎么样的人和处境,怎么样的生活,才能培养出师父这样的人物”

    梦渊笑了,很是顺手地伸出手去,替她抚了抚有些乱的秀发道:“我们金乌门人的生活,你很快就会体会到。如果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是阳光下的阴影,活跃在光明与黑暗的边界之上,在我们的生活中,阴谋和诡计常伴左右,而智慧永远比武功更为重要。”

    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对于对方来说过于难以理解,梦渊立刻转移了话题:“关于我们的行事,你逐渐会知道的。这不是用言语能够道明的,而是要结合实际因素来进行设计。”

    他略微沉吟了一番后问道:“徒儿,你既然已经选择离开了丹凤轩,那么对于你的下一步,可有什么考量?”

    甘明珠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梦渊敛起笑容道:“我知道水红芍对你毕竟有养育和授艺之恩,你不忍反过来对付它们,不过你红姨的死,丹凤轩必须百倍偿还,这是我金乌一门行事必要遵循的东西,且水红芍当年放不过你红姨,今天也不会就此放过你。你与她之间,已经没有并存的可能,以你的智慧,应该能看清这一点。”

    他顿了顿道:“既然你是我的弟子,你昔日的恩怨,我自当一并接过,我不会要求你亲自出手。丹凤轩,还有岳阳门的后续瓜葛,我会一并清理干净。”

    “多谢师父。”

    甘明珠感激地道,这个师父能够想到这些,也让她对其更有了几分好感。

第四百九十六章 定计

    “她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而且她不相信任何人。”

    当谈起水红芍的时候,甘明珠想了想道。

    在凤凰山中了陷阱之后,水红芍的性格彻底地扭曲了,她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她的三个弟子。

    在武林中,有不少人知道“丹凤轩”之名,但是“丹凤轩”在哪里,却鲜有人知。

    “狡兔三窟”是形容水红芍行踪诡秘的恰当说法,仅是甘明珠知道的,就有六七处之多,遍布巴蜀之地。至于是否有其他的藏身所在,甘明珠也不知晓。

    “如此说来,想要杀上门去找她晦气,几乎是不可能的咯。那么你们原先的打算,是如何让其知晓你已经完成任务了?”

    “她最恨的人,是岳阳门的冼冰,和淮上清风堡的樊钟秀,在我们出发时,曾经约定,当我们除掉了这两人,消息传到江湖上,她就会知道,并前来与我们汇合。”甘明珠皱了皱秀眉道。

    (叮,触发心愿任务,清风堡的覆灭:组建势力,击溃位于洪泽湖的清风堡势力,引出水红芍。”)

    “她倒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嘿嘿,世上最厉害的手段,不在武功之中,而是阴谋诡计。倘若不慎进了别人精心布置的陷阱,纵然是武功盖世,那也完全用不着了。水红芍吃一堑长一智,在攻伐对手同时将自己藏好了,如此倒是有些棘手。”

    梦渊冷笑一声道:“你可知晓,她的这一番安排,可不仅仅是报仇那么简单,恐怕还有着借此立威,以期东山在起的念头在。倒是好野心,好计策。”

    甘明珠默默颔首,水红芍这番隐忍十数年,精心培养出三大弟子,上百侍从,所为者当然不仅仅是报当年之仇,借势而起,重新称霸江湖,才是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真正的意图。

    不过如此一来,却为梦渊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本来要是瓦解一方势力,莫过于斩首战术,以梦渊,甘明珠之能,暗中出手,雷霆一击,纵使樊钟秀也是一方大豪,武林耄宿,也绝非对手。但水红芍的目的,却决定了他们不可如此行事,她要的是甘明珠组建一支可与对方攻伐的势力,在这一战中进行磨砺,去芜存菁,作为其日后称霸武林的班底。

    而这也是空间对轮回者的相性限制,要收甘明珠入队或为徒,则必须参与清风堡的行动,而清风堡势力是作为正道势力存在的,这样的行动,必然会导致相性的下降。正道势力的敌视。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很可能会遭到正道势力一方的围攻。

    梦渊很有些无奈地推想着,在这个空间下活了这么久,对于这个空间的那些手段颇有些随口道来的心思。

    “好吧,我们就拿下清风堡,算是了解那个女人和你的一段师徒之缘好了。”在将自己的推断一一道出后,梦渊看着已经有些发怔的女孩儿这么说道。

    甘明珠很吃了一惊,望着梦渊的一双美眸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感激,也有敬畏。

    华灯初上,蒙城地方最大的销金窟“凤凰窝”灯红酒绿,胭脂飘香。

    门口大茶壶扯着沙哑的喉咙喊了一声:“贵客到-----”里面的老鸨喜笑颜开地应道

    “姑娘们,接客啦。”

    几个小厮挑起了珠帘,有钱的大爷们大摇大摆吆喝着进来了。

    琉璃灯儿五光十色,姑娘们穿红着绿,围着各自的恩客娇着,嗲着。

    春意浓浓,人们都笑着,闹着,忙着。

    忽然一声喊“来姑娘们来领赏钱,钱大爷打茶围啦。”

    便有龟公端着放着散碎银子的茶盘,屁颠屁颠地满场走着。

    也许是太兴奋了,他脚下一拌,银锞子满场狂飞。桌上,地上……到处都是银子。

    瞧吧,这分子热闹,喜气。

    大堂中央,矮墩壮实的钱大爷乐呵呵地腆着肚子,摆着手,招呼着。

    钱大爷何许人?蒙城豪商,靠着杀猪起家,后来改行做了瓷器,手底下有千把人,路子宽阔,更是和黑白两道上人物都有往来。他心狠手黑,靠着钱和黑白道上的关系,短短几年就攒下了万贯家财。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这一桌上,也都是附近地方上富甲一方,或具有势力的人物。“东方”钱庄的赵大掌柜,“金元”米号的米老板,还有就是这地方“金枪”镖局的正副镖头“一枪刺九龙”孙伏龙,“神刀铁胳膊”伍伏虎。

    这几位爷,都是地方上出了名的有钱有势人家,更是商业上的伙伴,联起手来跺跺脚,整个蒙城就得要震三震。

    有钱,喜欢热闹,骚得发慌,这几人可谓臭味相投,只消有了空,这“凤凰窝”便是经常光顾的所在。

    “保暖思**”

    黄汤喝多了,这酒劲上来,有钱的大爷们手脚的动作也益发不老实起来,弄得他们怀里几个粉头哼哼不已。

    “吴妈妈,时候也差不多了,听说你们这里新整的‘凤栖楼’有点意思,我们今天就住那了。”钱大爷兴致上来了,摸出一大锭银子就拍在了桌上。

    “哎呦,这倒是不巧,这凤栖楼已经被另几位贵客住下了,大爷你们看‘梧桐轩’如何。。。。。。”老鸨一脸为难地道。

    “啪”

    钱大爷脸上一下子像是照了一层黑雾,“吴妈妈,我可是说了,今天这凤凰窝我姓钱的包下了,怎么还有外人?”

    老鸨脸都吓白了,脸上的粉窸窸窣窣直往下掉。

    “您钱老板吩咐的事,我们哪敢不听的,但是这几位客人是前天就住下的,而且直接付了包银,我们也实在不好把人往外赶哪,您看或者湘妃阁行不行,那里地方大。。。。。。”

    “钱?”钱大爷一声狂笑:“谈别的也许还不大好开口,谈钱就好办,你说吧,那家伙给你多少钱?我们加倍给你就是了!”

    吴老鸨眼泪都挤出来了,摇着头道:“这,这不行哪。”

    “怎么,他们给了多少钱,让你吴妈妈连我们的面子都不给了?”这次是赵大掌柜的不满了。

    吴老鸨害怕得苦笑道:“那位大爷也说钱他是不在乎的,一来就付了五百两银子,五位大爷请想这个价码儿,就是他住上一年,我也不能撵人家吧?您们请多务包涵吧!”

    “五百两!”

    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五百两在这个时候可不是小数字,诚如吴婆子所说,即使他们五人这样的豪客,今天这样荒唐一晚,也不过百把两银子罢了。这五百两银子,足够一般人家舒服地过上了十来年的了。”

    有道是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这五百两虽然不少,但在这大庭广众,群雌环绕之下,五人的这张脸也有些挂不住了,喝得最多的米老板拍了一下胸脯,大声道:“五百两银子,姓米的照付,叫那个家伙搬!”

    “怎么好叫你老米破财,这样,我出一千两,叫那家伙滚。这凤栖楼,老子今天是住定了。”钱大爷也脸红耳热地道。

    “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听到钱大爷出一千两,吴婆子有些心动了。

    “那,我去和他们说说。”

    “等等。”孙镖头抬起头问道:“我问你,那些客人是什么人?”

    “回大爷,是三个人,一个小姐,一个管家,一个下人。那下人武师装扮,像会武的样子。”吴婆子想了想道:“他们还带了两个箱子,死沉的。”

    “哦?”

    孙镖头和几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招呼了一声边上桌上的两个徒弟道:“强子,你去衙门把这事和汪捕头说一声,铁牛,你陪吴婆走一趟,就说我们请他们出来坐坐,记着,眼睛睁大一些,有啥不对,回来再说。”

    他这两个弟子都有一身好拳脚,王强擅长罗汉拳,李铁擅长铁帚脚,手底下都有过人命。跟着这两位镖头,在这附近地面上,有铜拳铁脚之称。

    “哈哈,还是孙兄高明,这就叫先礼后兵。”米老板道。

    “要是对方不买帐,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赵大掌柜道。

    “要是对方服软了,这肥羊我们也不放过。”钱大爷道。

    他们几个人笑着举杯,又浮了一大白。

    忽然后面一声喊:“来啦来啦,那客人被李爷和吴妈妈请来啦。”

    五人齐齐放下酒杯,往喊声方向看去。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不乐之捐

    珠帘掀起,走进来两个人,前面一个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容貌平常,头戴青色软帽,身穿青缎长衫,脚踏云头软鞋。虽其貌不扬,却颇有气度,俨然一副大户人家的管家、师爷打扮。

    他身后跟着的是个中年汉子,作劲装打扮,两眼精神充足,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便是有些功夫火候的样子。

    但是几个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却还是留在了青年人的身上,那是因为他给人的感觉有些古怪。待仔细看时,才发现这青年的一双眉毛不知怎地不见了,如今是用墨水画上去的,不仅如此,头上软帽边沿,也没有露出头发,好像是个光头。

    “这位朋友赏光,孙某荣幸之至,请坐。”

    其他三人为这青年的古怪暗暗好笑的时候,孙伍两名镖头却有些神色异样,孙镖头站起身,抱了抱拳道。

    “好说。”

    那壮汉拉过一张太师椅,让那青年坐下,举止之间,竟是十分恭敬。青年目光冷漠地在五人面上一扫而过,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是这样,我们请先生过来,是想和先生作个商量。”钱大爷抬了抬手道。

    这青年看了他一眼道:“这位该是蒙城瓷器王,钱不多吧。”

    “不错,你既然知道我。。。。。。”钱大爷得意地道。

    他话没说完,青年已经继续道:“‘东方’钱庄赵掌柜的,金元米行米老板,金枪镖局孙伍两位镖头,很好,都来齐了。”

    说着,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什么意思?”孙镖头心中突然一冷,起身喝问道。

    “好说。”青年目光扫过桌子,“既然各位已经酒饱饭足,那我们就来谈一笔买卖。”

    他带着那种笑容问道:

    “不知各位可曾听过‘不乐之捐’?”

    几位大爷互相疑问地看了一眼,除了两位镖头都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东西?”

    青年一晒道:“有人富而好施,被称为‘乐善好施’,也可称为‘乐捐’。”

    他微微一顿后,又接下去道:

    “有人虽富却是不仁,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但是却又非捐献不可,被迫捐金,就称为‘不乐之捐’。”

    “这不乐之捐,每十年一次,而今年,正好是第十年。”

    青年冷笑着朝向了孙伍两人,“他们不清楚,你们也是江湖中人,应该听说过吧。”

    “我们兄弟是听说过,但那不过是传说罢了。”

    “孙老弟,怎么回事?”钱大爷等人已经忍不住问道。

    “我们也只是听说过。”伍镖头道:“江湖传说,在南海有一个神秘的江湖势力,被称为不乐,他们倚仗强势,专门向全国各处强迫捐献金钱。他们有成百上千人,但从来不生产经营。”

    “那他们不是要饿死?”米老板不怀好意地道。

    “按常情确是应该如此,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饿死的,非但没有一个饿死,而且他们吃的穿的,甚至于日用一切,都反而比其他别处的人更为享受,好像他们天生到这个世界来就是为了享受一样。”

    “难道是因为?”钱大爷有几分回味过来。

    孙镖头冷哼一声道:“就是因为‘不乐之捐’,百十年以来,他们每十年就会到全国各地走上一遍,干他们‘不乐之捐’的勾当,被他们找到的,全都是富甲一方的大户,当他们找到有钱的对象时,就会给这些富户一张银色的。。。。。。”

    青年笑道:“你记错了,是金色的。”

    “是金色的。”吴镖头怒了:“反正不管是银色金色的,就是一张要钱的单子,写明了数量,然后等着拿钱。”

    “荒唐,凭什么?要是不捐呢?”赵大掌柜愤怒地道。

    “不捐也不行!据说不愿意捐助的人,他们不是拿走他的一条腿就是一只胳臂,情况严重的,他们还可能拿走他们的脑袋。而且要的数目,一文都不会少。”

    “这,这还有王法么?”

    “简直就是强盗。”

    “本来就是,是比强盗还要可恶的一群家伙。”孙镖头忿忿不平地道。

    “请注意你的言辞。”青年冷笑道:“这可是自愿的,最多他们在捐的时候有些不快乐而已。”

    “哼,这倒是很有趣的故事,可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米老板道。

    “是很有趣。”青年和颜悦色地道。

    这两人当然就是梦渊和念无常了,在东行的时候,梦渊经过了凤阳府一趟,完成了任务,也和念无常汇合了,然后他们三人就一路向淮上而行,经过了蒙城。

    经过确实的了解,梦渊发现这个世界和《无忧公主》的世界是重叠的,南海不乐岛依然存在,只是规定了不能接近,也不能获得对应势力的帮助而已。而梦渊和《无忧公主》一书中的无名氏,本来就是一个人!

    “你们五位,便是这次被看中的人。”

    “小子,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了不乐之捐的传说,但是想打不乐帮的名头来吓唬人,我们可不吃这一套。”孙镖头拧眉瞪眼道。

    梦渊动都没动一下道:“当然,我们找的,就是不吃这一套的,如果你们吃这一套,我们就不找了,不然怎么叫‘不乐之捐’?”

    “这位年轻人,我们钱是有几个,但是你应该打听打听我们几个在这里的地位,有句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蒙城,没有人能让我们交什么‘不乐之捐’的。这一点你要搞清楚,弄明白。”钱大爷道。

    “就是,凭你想要和我们斗,实在是不知死活。”米老板道。

    几位大爷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威胁了一通,梦渊微微一笑道:

    “你们说完了?那就该轮到我了,无常。”

    念无常大步走到门口,将大门关上,落了门闩。

    “你想干什么?”赵掌柜的惊怒道。

    “哦,在我们的生意没谈完前,包括我在内,我们这些人没人能够离开。”梦渊笑道。

    “是么,我不信,铁牛,你出去一趟。”孙镖头道。

    李铁应了一声,吸了口气,抖了抖身子,一阵骨骼的响动像是抖鞭子一样响了起来。

    “气血之功。”

    只见他摇晃着膀子,慢吞吞地向着念无常走去,每走一步,便发出通地一声响,似乎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巨熊一样。

    “这汉子下盘稳健,倒也可以欺负欺负常人,只是遇到无常。。。。。。”梦渊心中好笑道。

    就看到李铁已经走到了念无常身前,低吼一声,肩头微耸,带起全身之力,朝念无常身上靠了过去。

    念无常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只是微微屈膝,抬起了左手,似乎不怎么用力地,推按在了李铁的膀子上。

    李铁再次发力,一张黝黑的脸涨得通红,像是一头发怒的公牛,这样的力量撞在墙上,恐怕连墙都能撞塌,但是却没有能够撞动念无常。

    他吃惊地感觉到,自己在撞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

    山当然撞不倒。

    “哇呀呀。”李铁发了性子,低头一声,居然运起铁头功,一头撞向念无常的额头。

    “铁牛回来。”孙镖头一看不对,连忙喝道。

    只见念无常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冷笑,他抬起右手,轻轻按在了李铁的头上。

    “咯吧”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响声。

    李铁那么健壮的身子,就像是倒了柱子一样瘫了下去。

    他的颈椎骨折断了。

    孙镖头一抢身,到了李铁的身旁,俯身摸了摸,眼睛都红了。

    他猛一抬手,运肘如枪,便向念无常扎去。

    念无常冷冷一笑,双掌交叠,竟是硬接了他一招,只听到一声轻响,念无常身子微微摇动,孙镖头却一连退了三步。

    “孙兄。”伍镖头连忙伸手相扶,搭上孙镖头肩头,却似乎触电一般,打了个哆嗦,顿时脸色大变。

    “够了。”

    梦渊低声喝阻了两人道:

    “我们是为不乐之捐而来,不是为了动手打架。除非有人真的不知死活。”

    孙镖头还要发作,陡然间只觉得心中一震,就像是被人用铁锤在前胸敲了一下一样,说不出的难受,哇地一声,将先时吃的酒菜,全吐了出来。

    他武功不怎么高明,见识还是有的,想起江湖传说中的武功境界,顿时吃了一惊。

    “无形罡气,先天高手!”

    在方才简单的交手中,对方居然用无形罡气的功夫,震荡了自己的内腑,要不是自己底子不差,对方也有留手,仅仅刚才一下,就要受到极重的内伤。

    “杀,杀人啦。”场中不知谁一声大叫,顿时乱成一团。

    “哎”梦渊一声轻叹,身形闪动,除了几位大爷和老鸨以外,所有的粉头,下人,全数被他点倒在地。

    “好了,该我们谈生意了,没有人反对了吧。”

第四百九十八章 蒙城九丑

    初春郊外,蹄声得得,车窗中透进来的空气,带着一种泥土的潮湿与芬芳。野地里,树枝上,处处能见到丝丝的新绿,时不时地,能看到行人脸上的微笑,听到孩童的咯咯笑声。

    马车的车厢,沉重了许多,好在拉车的马儿,都换了上好的健马,拉着并不吃力。

    梦渊和甘明珠,相对坐在窗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窗外的景象。

    “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蒙城将几个富户搜刮一空后,三人施施然离开了。原本趋于干涩的腰包早已高高鼓起,车上的那口大箱中,更是装满了银锭。

    有这么个弟子在身边,加上时间有限,梦渊的手段是温和了许多,并不像以往那样狠辣。至少除了那两位镖头和他们的弟子,其他人算是囫囵回去的。只不过所携带的本钱,如今全姓了梦,几个人加起来,连银票带金银,足足有了上百万两银子。

    要放手做一票,什么最重要?当然是钱!

    樊钟秀在淮上经营数十年,清风堡中不说高手如云,上百号江湖中成名力万的人物是有的,加上上千庄丁。梦渊和甘明珠虽然都非心慈手软之辈,但要他们亲自出手,杀个血流成河,却也非是他们所愿,这实在是太没水准了。

    本来甘明珠的一干行止,都是由阮行安排,阮行挂了以后,梦渊只得重为冯妇,好在有念无常在,很多事就简单了不少。

    “先生,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车外传来了念无常的声音。

    “嗯,正等着呢,留点神就是。”梦渊应道。

    “师父,你知道他们会来?”甘明珠笑嘻嘻地问道。

    “你也知道,不是么?”梦渊道:“我选的那几个下手的对象,都是这蒙城地方有些势力的人物,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他们吃了亏,官面上不好出面,这**上可不一样。”

    “按照江湖的规矩,我们在蒙城地方做下此事,也应该和当地的势力招呼一声,只要他们有些胆子,多半会找上我们。”

    “如果他们没有呢?”

    “那他们就不是我们能用的人。”

    甘明珠点头应是,走**的,如果连为他们的苦主出面的胆子都没有,那么他们根本不值得招揽。

    “先生,那话儿来了。”念无常低声道。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破锣般的吆喝。

    “酒啊,上好的酒啊,路过的客人,来一碗吧。”

    只看到前方是一处竹林,在竹林前的一处凉亭,挂着酒招子,话中气十足,一副老当益壮的样子。他瘸着一条腿,是齐着足踝处,像是刀削般的那么利落,少了一截。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装了一个纯系钢铁的义足。想是装配有年,脚掌磨踏得一片精光,就像是镜子一样的明亮,而且前面的五指部位,因为踏磨经年,磨成了薄薄的一片,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斧锋一般的锐利,用以断薪劈柴都无不可。

    “过去搭话。”梦渊吩咐道。

    念无常答应一声,驾车到了近前,拱了拱手道:

    “道上的这位朋友,报个万儿吧。”

    “什么万儿千儿的,小老儿不过是个卖酒的罢了,大爷,你来一碗么?”老汉笑嘻嘻地道。

    “呵呵。”念无常笑了起来。

    “老兄这是欺我念某人照子不亮了,不知老兄可听过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光棍眼中不揉沙子,要老兄真是卖酒的,那后面林子里的四位大爷,又是干啥的?”

    瘸腿老汉一愣,随即嘿嘿一笑,丢下了手中的勺子和酒碗道:“好,是我马瘸子多此一举了,让朋友你见笑了。没错,你们是干什么的,我是干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儿。也好,请你车上的那两位下来,大家敞开来说,不要拐脖子拧腰的。

    说着,他扯着嗓门喊道:“老三,老七,老八,老九,出来吧,别他妈像个娘儿们藏着了。”

    竹叶子哗啦一响,几个人从林子里窜出来。有高有矮,身材不一,唯一一样的就是身上都带着杀气,一看就是江湖亡命之徒。

    这四个人在马瘸子身后一战,顿时气势大是不同,哪里还是先前那个土老儿,而是一副道上巨寇的派头。

    “这位朋友,请车上的朋友下来吧。”马瘸子知道眼前汉子实力不凡,但自忖五人联手,怎么都能压住对方。

    “既然是‘蒙城九义’的马当家亲自相邀,梦某自当一会。”

    车门轻启,一副管家打扮的梦渊从车上行了下来。

    马瘸子眼睛眯着打量了梦渊一阵,他虽然听那几个说起过梦渊和念无常的行事,但梦渊出手又快又隐秘,远远超出了那几个镖师能够理解的层次,只知道是个硬手。

    初一看去,梦渊只是个样貌有些古怪的普通人,但身为蒙城九丑之首,在刀锋舐血多年,他也自有一番查知对方深浅的眼力。

    以他的阅历,发现自己看不清对方的深浅,不由得心中咯噔了一声。

    “朋友,你知道我们?”

    梦渊微微点头,心说我一番手脚不就是为了把你们九个引出来么。

    “当然,阁下想必就是‘紫面枭’马一波马当家,这几位该是‘双头蛇’秦冲,‘老刀螂’许九,‘浪里白条’郭八,‘地旋风’桑青了。”

    这时别说马一波,就是后面的四人脸色都变了,闹了半天自己还以为行事隐秘,但对方对自己这一伙可谓是了如指掌。

    马一波咽了口唾沫,颇有几分色厉内荏地道:“姓梦的朋友,我知道你有些手段,但是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你知道我们,也应该明白我们兄弟几个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朋友在蒙城做下这等案子,我们要是就这么算了,那以后我们兄弟也别在江湖上混了。”

    “马当家言重了。”梦渊淡淡一笑:“想必马当家也猜到了几分,梦某人选这蒙城地方做事,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这些个阿堵物,而是想邀马当家,共同来做一件大事。至于这些阿堵物中,本来也有你们的一份在内。”

    马一波他看了看梦渊,又看了看那辆马车,犹豫了一下问道:“但不知阁下是替何方人物做事,又是想做何等大事?”

    梦渊神秘地道:“马当家的也是老江湖了,想必也听说过‘丹凤轩’之名?”

    马一波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可是水。。。。。。”

    “不错,不瞒马当家的,我家小姐,便是丹凤轩这一代的传人,至于我们要做的事,月前‘岳阳门’发生了什么,马当家应有所耳闻吧。”

    马一波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和其他四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后道:

    “丹凤轩既然看得上我们九兄弟,是我们的荣幸,不过口说无凭,还请阁下能够露上一手功夫,这样我兄弟在江湖道上,也好有个说法。”

    梦渊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但不知道马当家是想见识一下‘五指灯’呢,还是‘七步断肠红’呢?”

    “呵呵,先生说笑了。”马一波干笑了两声,“久闻丹凤轩‘五指灯’名动天下,乃是一等一厉害的内家指力,便请小试牛刀,让我等兄弟见识一番就好。”

    “如此也好。”梦渊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到了竹林边上,伸出手来,朝前方的竹林罩去。

    随着他的动作,似乎有一缕微风,扫过了了大半片竹林,带起了一连串竹叶摩擦的沙沙声。紧跟着,最靠近梦渊的一排翠竹,逐一发出了噼啪之声,从上到下,逐节断裂了开来。

    就像是放了一串上百响的鞭炮,只是片刻之间,,便有近百翠竹大半化成了碎片。而更让人吃惊的,是每根翠竹上的竹叶,似乎被无形的利刃片片切下,一片片朝着梦渊飘飞过来,在地面上组成了“五指灯”三个大字,虽然周围轻风阵阵,这轻薄的竹叶竟然不摇不动,就像是镶入石中一样。

    待最后一片竹叶落下,梦渊转身向马一波笑道:“梦某献丑了,不知这手功夫,能否入了马当家的法眼。”

    马一波等人的脸都绿了,听到梦渊问话,连忙点头道:“先生神技,我蒙城九义自马一波以下,听凭先生驱遣。”

    “正要借重马当家的。”梦渊淡淡一笑道。

第四百九十九章 皖地大势

    “有劳马当家的上车一叙,不过车上空间有限,只好请四位朋友稍后片刻了。无常,和这几位朋友亲近亲近。”

    马一波在梦渊的陪同下上了马车,便看到了一张珠帘,将马车内的空间分隔成了两半,在珠帘的后方,正端坐着一名年轻少女,不过二十上下的芳龄,长发披拂,蛾眉淡扫,那般安详,平静在车里,鬓角上斜插一朵红梅,益增无比娇艳,一袭湖青色的长披肩轻裹着她看似亭亭的娇躯。

    她的脸上蒙着一袭轻纱,看不清脸,只有那雪白的秀额和一双剪水瞳子露了出来。这本是集“空灵”和“秀美”于一体的少女,但马一波只是望了一眼,便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马一波身为**巨擘,见多识广,他知道,这不仅是因为对方的清冷气质,还有一种极为高深的功夫在内,这种被行家里手称为“布罡”的功夫,能够在方圆之地散发出自身的气机,在气机笼罩的范围之内,几乎无所不能。以他的阅历,在过去的数十年中,仅仅在屈指可数的几人身上见过,而这些人物,无一不是他马瘸子需要低头膜拜的人物。

    “马当家的,我听说过你。”车中响起了少女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你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这,多谢姑娘夸奖,不知姑娘有何吩咐?”马瘸子恭敬的道。

    “嗯,我这次来的目的,马当家也听先生说了。我奉家师之命,拿下清风堡,作为她再次出山的行宫。马当家以你在江湖上的地位,该是对樊家并不陌生吧。”

    “如姑娘意,马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马一波点了点头道:“清风堡在淮上,算是最大的正派势力,樊钟秀那老儿年纪已然不小,但脾气武功却是一点不见消退,这几十年下来,他培养出来弟子足有数百之众,各个都是一把好手。不仅如此,在清风堡中据说还有一名异人,精通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之术,将整个清风堡,经营得如铁桶一般。此外,不知姑娘可听过‘银心殿’之名?”

    “据说是樊钟秀的儿子搞出来的名堂?”梦渊在旁道。

    “不错,樊钟秀为他的儿子樊银江培养出了一群班底,在洪泽湖上建立银心殿,作为清风堡的屏障,要攻下清风堡,必须先拿下银心殿,否则很容易腹背受敌。这樊银江虽然年岁不大,一身功夫已得其父真传,隐隐有青出于蓝之势。他擅长经营之道,几年下来,银心殿从一个十几二十人的小组织,也发展到了数百号人物的势力。妈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个银心殿好像专门跟我们**上的人过不去,只要一沾上他们,他们是绝不留情!”他直觉上把自己当成**上人,是以提起来尚有忿忿不平之感。

    “我看得出来,以姑娘和先生之能,不会怕了那樊家父子,但是除非两位是想要靠暗杀手段,不然的话,就是加上我们九个和外面那位朋友,人数上也是太少了些。”

    “马当家说得不错,这正是先生和我需要马当家的地方。”甘明珠点了点头,“那么以马当家的看法,这附近地方,有哪些势力,可以收来为我等所用?”

    “这。。。。。。”马一波略微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兄弟主要是在皖地活动,所知道的,也只是一些本地势力。皖地大小势力虽然不少,但是真正有胆子惹樊家,又能够派得上些用场的,除了我们蒙城九兄弟,就是“十三把刀”和“金刀盟”了。

    “说说他们的情况。”甘明珠道。

    “十三把刀是北面最强大的**势力,他们的首领‘黄面太岁’花二郎手底下很是硬扎,算得上皖地第一高手,他的十二个弟兄每个人身手都不弱,手底下更是有上百口人。论实力,比我们还强一点,我们蒙城九义和他们的交情还不错,双方一南一北,平日里一直有互通消息。他们和樊银江一直有些过节,绝不会怕了樊家父子。不过花当家的性子有些高傲,虽然我马瘸子能够帮着牵个线,但是否能够收服他们,还得要依靠两位。至于金刀盟是一群绿林汉子,他们的头领‘洗云刀’李桐用得一手好刀,性子勇猛粗豪,是个猛张飞样的人物,但他手底下人虽多,却多半是乌合之众,只能够凑凑数。李桐好钱货,只要价钱合适,让金刀盟听话并不难。”

    “很好,马当家的,既然如此,就要麻烦你兄弟跑一趟,先生。”甘明珠说着,望向了梦渊。

    梦渊点了点头,从车座下面,拎出一口大箱来,当着马一波的面打开。银光映得马一波的脸上一片通红。

    “马当家的,劳烦你十日之后,请十三把刀和金刀盟的朋友们,到老汴河金沙滩一会,这些算是你们的花销和请对方赴约的诚意。说到底,对我们来说,这些东西并没有多少用处,在蒙城得来的这些个东西,除了这些之外的,我们也会尽数用在这次对付樊家的行动中。”

    “好,既然姑娘和先生信得过马某,这事就交给马某来办。我把老八留下,他对这一片熟,在附近还有个庄子,正好供各位休息之用。”马一波接过大箱,沉重的分量让他的手臂微微往下一沉,他面露喜色地应道。

    “如此,便请先生和小姐到在下居所休息。”

    看到马一波提着数百斤重的银箱下了马车,蒙城九丑中其他四人的脸色也顿时开朗了起来,本来他们这一干人乃是怒气冲冲前来寻仇,却没想到遇到梦渊这个妖人,仅仅是露了一手功夫,说了几句话,便吓得噤若寒蝉一般。在得知自己是对方选定的第一批人手,又有了丰厚的酬劳后,一股被人重视的感觉顿时充满了心间,原先的些许不情不愿也不知到了何处。

    说话的是郭老八,在蒙城九丑中,他的武功是最差的一个,但是他的作用却非常重要,他是这个仅仅九人组织的后勤人员,不仅在多处有窝点,更是个优秀的商人,理财好手。马一波把他拨给梦渊,正是看重了这一点。

    于是,梦渊和甘明珠三人暂时安置了下来,在郭老八的帮助下,大笔的资金被换成了现银和物资,一件件准备工作,在梦渊和郭老八两个老手的调配下有条不紊地开展开来。

    甘明珠默默地望着正在忙碌的梦渊,眼神之中满是复杂难明的神色。这几天来,梦渊并没有开始正式教她他的那些神奇的武学,而是让她开始回顾自己在丹凤轩中学到的所有东西,除此之外,便是看着他行事。

    她虽然天资绝顶,仅仅不满二十岁的年龄,在行事上终究不如梦渊的娴熟老练,梦渊做的那些事一件件都是无比的琐碎,但所谓忙而不乱,其中自然有一种秩序在。而这种东西,又是她以前所没有仔细想过的。

    在原著中,早期的甘明珠虽然聪慧绝顶,武功高强,但行事之间,还多是自持武力,直到花二郎对她心存恋慕后,有了十三把刀这个皖地第一势力的归心,她才在对方的辅佐下,发挥出了耀眼的光彩。用另一句话来说,她是一个适合当主将的人物,可以独当一面,但却需要良才的辅佐。

    而梦渊则不同,他认为一个优秀的领袖,不仅仅需要懂得如何当一个领袖,也需要了解他所从事的事业的每一个环节。也正因为他熟悉每一个环节,才能够做到在布局时丝丝入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师父,这些天辛苦你了。”到得晚间,师徒两人用过晚餐,甘明珠忽然道。

    “忙得差不多了,明珠,这些天你可有些感悟?”梦渊笑道。

    “嗯,这七天来,我已经整理过了自己的武学,确实有温故而知新的感觉,不过想起那天和师父的交手,我总觉得还有哪些地方不对。”

    “然后呢?”

    “我本来想问师父的,于是就看到了师父的忙碌。”甘明珠露出了智慧的笑容,随后我似乎就明白了些什么。这两天,我一直在看师父做事,然后就发现自己明白得越来越多了。但是要说我明白了什么,我还真说不出来。”

第五百章 梦渊讲故事

    梦渊抚掌笑道:“很好,我本以为你还要些许日子,才可以到达这个境界,你的进步,比我想象得更快,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早点进入到下一个环节了。”

    说着,他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他开口了。

    “下面我要说的,是一个流传在东南边的故事,这个故事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甚至也没有什么考证,来说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但是这个故事对于我们这些习武到了你我这等境界的人来说,却是个值得一听的故事。”

    甘明珠看到梦渊少有地露出了认真的神色,心中一动,也认真了起来,不知为何,她似乎能够感到,梦渊下面所说的这个故事,对她非常重要。

    “传说约百年前,中原武林有位奇人,此人智慧绝高,唯涉猎太广,而人之智力终究有限,是以此人虽然兼通百艺,但所学便难免驳而不专,尤其武功一道,此人虽然身兼各门武功,但亦都不能达到巅峰。换了别人,仗此一身博杂的艺业,亦可行走江湖,但此人雄心万丈,志比天高,绝不与一般江湖俗手较量,而专寻当时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挑战。在如此情况下,他自是每战必败。”

    梦渊看了甘明珠一眼,见她听得用心,心中欢喜,继续道:

    “于是他落拓江湖,潦倒半生,晚年时方得一子,此人鉴于自身之悲掺遭遇,自不愿他的儿子重蹈覆辙,是以他决心要以自已有生之年,将他的儿子造就为一代武林奇才,好为他争一口气。但此时中原武林中实已无他立足之地,于是他便携同犹在襁褓中之爱子,飘洋过海,远赴扶桑。”

    “自他爱子一人人世,他便以百草制成药水,锻其筋骨,他爱子初能学步时,他便开始传授其武功。他甚至不令他的爱子浪费一分一刻时刻在别的杂艺之上,而要他的儿子将一生精力生命,全部贡献给武功。要知此人兼通各门武功精义,只是不能专心苦练而已,是以他虽不能成为武功中-流高手,却无疑是天下第一流良师。他爱子在其熏陶之下,不到十岁,功力已可挤身于东瀛一流武林高手之列,十一岁时,便开始闯荡江湖,十年之中,他已会遍了东瀛岛上每一武功流源的高手。”

    说到这里,梦渊停了下来,解释道:

    “这东瀛三岛,说起来也是我汉族之地,秦始皇时,由徐福率领五百童男童女,东渡求不死仙丹之事,方自迁移过去。与当地土人结合,衍生出来的国度,当地风俗、文字,有大半与我大汉民族相符。但岛上人民,因开化时间短,虽然受到我大汉子民的教化,骨子里依然继承了当地土人的野蛮凶狠,这些汉人和土人的后人被我们称为倭人。倭人性格较我邦彪悍残忍,而且生性尚武,一言不合,便可拔刀相向,甚至不借以死相拼。

    岛上武功中也自我邦流传过去,但经过许多年演变之后,已渐渐变得更为辛辣狠毒,这自然也与当地民情有关。他们所用的兵刃,大多半为一种奇形长刀,刀身长而狭窄,刀锋薄而锐利,锻钢炼刀之术,实不在我邦之下。他们所用刀法,简单而不复杂,但岛上武功流派,却有不少,只要有三两着精妙的刀法,便可独树旗帜,自立宗派。而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柳生新阴流,吉冈一刀流和香取神道流三个流派。这三个流派的流主,也和这个少年交过手。”

    “他们的胜负如何?”甘明珠问道。

    “少年十一、二岁时,虽然已可与东瀛一流武士交锋,但遇着绝顶高手如这几位流主,仍不免落败。倭人虽然残忍好杀,但那些绝顶高手,却还不至于去取一个倭人幼童的性命,是以他虽常败,仍末丧命。于是他的武功,便自这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磨炼得更坚强,更锋锐,别人生命中最美好的童年,他却终日在挨打中渡过,然而,他的牺牲毕竟有了代价,到了他十八、九岁时,他便已可横扫东瀛,无敌当时。而他身子早已被锻炼成钢筋铁骨,内功也早已有了根底,而经过这十余年外功的修炼,他武功便已融合了中土各大门户与东瀛各大流派的精华,三大流主都曾与他交手四次,他三人说,除了他们与他第四次交手时,他武功之精妙,已成一代大家,有了自己的风格,非别人所能想像。”

    甘明珠眼中有了几分了悟的神采,以她的造诣,自然明白,这时故事中的少年,该是堪堪接近了先天的境界,已经有了自己道路的雏形。

    梦渊继续了他的故事:“到了他二十年,他爹爹已死,但这时他心中除了‘武‘字,便别无所有,他爹爹死了,他竞全然不闻不问,他非但身子变为钢筋铁骨,就连他的心,也已似变为钢铁所铸,冰冷坚硬,全无情感。此时环顾东瀛岛上,已无一人武功再高于他,他深知自己若再耽下去,武功也绝难再有进境。”

    “他缺乏了磨刀石,来更进一步,突破先天。”

    梦渊点了点头道:“于是他竞独自驾了一艘轻舟,到了东瀛三岛东处的一个小小孤岛上。那孤岛荒凉已极,简直不堪人居,岛中却有个小池,池中全是黑白两色的石子,光滑圆润,不假琢磨,便可当作棋子,是以东瀛人士,便将这孤岛称为‘棋岛‘,那少年在这不堪人居的‘棋岛’上,一住就是十年。”

    梦渊望着甘明珠道:“曾有好奇的人专程到那‘棋岛‘之上,窥探他的行止,这才知道他在岛上竟似已完全放弃武功,终日只是静坐沉思,或是以黑白两色石子,摆着棋谱。”

    甘明珠皱起了秀美,叹息道:“这十年中,他虽似放弃武功,但武功进境,只怕比前十年更多。”

    “正是如此,本来他武功虽高,却犹可测度,但等到他自‘棋岛‘回来之后,武功之高,却已是深不可测,三大流主又曾与他交手过一次,这一次两人甚至根本谁也没有发出一招,三人便已自认落败了。只因这时他精神、意志,竟已能与他掌中之剑合而为一,他全身都似笼罩着一层剑气,全然无懈可击。”

    梦渊淡淡地道:“据说当时三人与他对立凝注达七个时辰之久,还是寻不出他的破绽,以至于不敢出手。到后来三人精神已完全崩溃,而青年却仍如山岳峙立,全无所动,吉冈正雄自然唯有不战而败了。”

    “那后来呢?”甘明珠问道,话一出口,她哦了一声道:“他该是来了中原。”

    “嗯,和三大流主那一战后,他便决定西渡中原,他自信一身武功,已足以为他死去的爹爹扬眉吐气,已足以无敌于天下。”

    哪知中土之地,人杰地灵。他虽然一时无敌,但受到倭人影响的他出手从不留余地,一如他手中的倭剑一般冰冷严酷,终于惹出了当时中原的一位大宗师。

    “那位大宗师筋骨之强妆,修炼之坚苦,或虽不及这青年,但他那阔大的胸襟,渊博的见闻,通达的人情世故,却绝非青年能及万一,而这些也都是武学再进一步的要素,是以一战之下,那位大宗师虽死在青年剑下,青年却败了。”

    梦渊沉声道:“若非胸襟宽广,容有天下,见识渊博,人情通达之人,纵然苦练一生,也绝不会达到武学的真正巅峰,只因他若不能将武学化入最高的哲艺之境,最多也不过只能做到‘宗匠’‘而已,却迈不出‘大宗师’,‘道’的一步,这分别正如‘画匠’所画之圆,虽能逼真,却不能传神,终是不能与真正‘画师’相比。”

    甘明珠听得清清楚楚,她仔细咀嚼这番话中的滋味,不觉有些沉迷于其中。

    那青年锻羽而归,回到了扶桑,竞一反常态,变得十分平易近人,甚至抛却了‘武士’的身份,在市并中做起小生意来,更绝口不谈武功之事,若有人问起他对中原武林的看法,他竞只是含笑摇头不语。他的身世固然充满了传奇意味,他如今竟变得如此模佯,却更是令人惊奇、诧异。”

    甘明珠惊讶地道:

    “看来那青年已上达武学中的另一更高的境界,不再以‘出世’为修练剑术的途径,而完全‘入世’了,我也听水红芍说起过,但是她也说不清楚这其中的道理。”

    “那是因为她也还不明白,这少年此番‘入世’之后,便可自红尘中学到一些他以前无法学到的东西,但剑术经过此一境界,自必更上一层。”

    “最后呢?”

    “又过了七年,那青年忽然失踪了,他的邻居在他的房子里,发现了他所有的衣物,还有他用过的剑,他就这么失踪了,什么都没有带走,他几乎是赤条条去的。”

    梦渊抬起头道:“后来又有人在海上遇到过他,但是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用的,已经不是人所能使用的武功,他以手作剑,便可斩开怒浪,汹涌的怒海,在他脚下如履坦途。于是在倭国的传说中,他成了神明的转世,一个叫什么须佐之男的化身。”

第五百零一章 风云汇聚

    ()    “我说这个故事给你听,并不是让你去学他,而是要说一些东西给你听。レ.si1uke.♠思♥路&c1ubs;客レ ”梦渊说完,望着甘明珠道。

    “我知道在你的心中,一直对水红芍有所忌惮,如果让现在的你和水红芍交手,你认为胜负如何?”

    “我必败无疑。”甘明珠道。

    “为何?”

    “我的一身所学,都是由她所传,虽然自己有所领悟,却终究没有产生质的变化,而她在传艺时却有所保留。另外,她的内功深厚,远在我之上,更有多年积威在。”甘明珠似乎对这个问题早已经过深思熟虑,一样样说来。

    “很好,你能明白这些,才能明白我接下去说的。”

    陈平笑了笑道:“水红芍得了崆峒的传承,本身也是天赋出众之辈,能有这样的成就,也属难能可贵,但是从那天和你的交手中可以看出来,这近三十年中,除了功力rì深以外,在武道境界的进境上,她的成就颇为有限。三十年前,她凭着诡异的丹枫轩秘功,和七步断肠红横行江湖,但是三十年过去了,她却还是抱着这些招式不放,是可谓成也萧何败萧何。”

    “有什么不对么?”甘明珠心中很吃一惊,问道。

    “嘿嘿,无论是多么jīng妙的招式,都不能违背一个原则,那就是招式是死的,越是jīng妙的招式,就越是死,而人的活的,用招式的人是活的,用招式的人的对手也是活的。如果双方都是用死招式交手,那么招式jīng妙的人会占些便宜,但是一旦遇到会用活招式的人,或者对你的招式有所jīng研的人,那你这个亏就是吃定了。”

    梦渊的话听在甘明珠耳中,就像是一道闪电撕破了乌云一样,她一下子怔住了,足足过了数息之后,她才问道:“何谓活招。”

    “很简单的八个字。”梦渊道:“手中无招,心中有招。”

    甘明珠的瞳孔忽然紧缩了一下,如果说先前她只是有所领悟,那这八个字,就像是为她揭开了那一层窗户纸,让她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当一门武功达到了大圆满的境界,习练者完全掌握了这套武功所有的jīng义,并能挥出它应有的最大威力的时候,这套武功就逐渐地从死招变成了活招,只因为它已经融入了习练者的心。心意动处,招式便无处不在。

    “手中无招,心中有招,这便是武学的巅峰么?”甘明珠问道。

    “并非如此,在这个境界之上,还有更高深的境界。”梦渊道:“由死招入活招,再由活招入无招,最后从无招入道。到了那个境界,才能算是武学的巅峰吧,不过为师也只是到了无招的境界,离入道还差了不知多少。”

    说到这里,梦渊也露出了茫然的神sè,在武学之道上越走越远的他,前面的迷雾也越来越浓。

    “希望从那个人那里,能够得到一些启吧。”他下意思地道。

    “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清楚,只有见到了才知道。”梦渊停住了这个话题,打开包裹,拿出了一叠足有上百张画满的纸道:“路要一步步走,这些天,为师整理了一些东西,你仔细领悟,到你看完以后,你应该就可以达到活招的境界了。”

    甘明珠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就被吸引住了,这厚厚的一叠纸中,似乎含有着无比的压力,萧杀之气扑面而来,那是无形的杀意,惊心动魄,震撼心神。

    甘明珠脸sè苍白,一滴滴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沁了出来。

    “聚敛心神,一张张看。”梦渊的声音忽然在她心中响起,如大钟一般响亮。

    她连忙定了定神,将注意力集中到第一张图上,顿时,她沉浸了进去。

    梦渊起身,站到了门口为她护法。他给甘明珠的不是别的,正是他这些天还原出来的,吴老夫人的那一百二十八张画,不过在绘制的时候,他更是加入了自己的见解在内,相比起原作,这些图籍更加地凌厉。以至于甘明珠草草一翻,就几乎如梦渊当初一般陷了进去。

    此时梦渊的jīng神,依然处于一种不怎么稳定的状态下,其直接的表现,就是在处事态度上更为直接,而少了原先的掩饰。

    若是原先的梦渊,会有极好的耐心,带着甘明珠一步步成长,直到找到合适的道路,而此时他却采取了更为直接的方式,为她点名了自己希望她走的道路。

    论效果,这样的方式,更加的立竿见影,但是对弟子本身的要求就非常高了。如果不是天资绝顶的人物,根本是跟不上他的度的。

    用后世的说法来说,就是梦渊现在做的,有些像是带博士生导师带研究生,本身要求学生在这个领域达到相当的高度,然后为她规划出她的研究和展的方向,并设法弥补掉她原先的不足。但这样的教学方式,对于普通的中学生,或者一般的大学生,就是听得一头雾水,根本无法理解,因为他们没有这个积累。

    一名真正的宗师级人物,必然是一名先天高手,但一名先天高手,却未必是一名宗师,其重点就在于“知道”。

    每一个宗师,都是在进入先天后,根据自己的积累,形成了一套最能够挥自己本身特sè的武学体系,这个武学体系形成的过程,直接决定了他在武道之路上能够走的距离。而甘明珠目前的境界,便是处于形成自己武学体系的关键阶段。

    如果没有遇到梦渊,那么受到水红芍的影响的她,形成的武学体系,和水红芍的会有**分类似,即使走到尽头,其成就也很难高过水红芍许多。而梦渊所作的,就是在她形成体系的过程中延长了这个阶段,加入了更多能够被原先体系所接纳吸收的东西。将原先体系的不足悉数补满了,完善了。那么在这个基础上所形成的体系,虽然依然能够有原先水红芍武学体系的影子在,但无论是质还是量,都要高了一阶甚至数阶。

    而如果将一个宗师级别的高手的武学成就形容成一棵树的话,那么这个武学体系,就是这棵树的主干,根系之所在。而rì后的进步,都是在这个基础上的衍生,是枝,是叶,是果。只有根系和主干深厚结实,这些衍生的东西才能够更好地与主干结合。

    更重要的是,这个体系一旦形成以后,是很难有大的更改的,除了极少数稀有的功夫,如嫁衣神功之类的以外。一旦主干动了,那整个体系也就崩溃了。

    而在梦渊忙着为弟子谋划,培养弟子的时候。淮上清风堡前,来了四个人。为的是个容貌英挺,猿臂蜂腰的年轻人,背后背着一柄sè泽暗淡的长剑,在他的身后。是一对母子,儿子面sè憨厚,体格魁梧,母亲则已经有了几分老态,鬓花白,满面皱纹,手中拄着一根鸠杖。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名穿着蓝sè绸衣的男子,望之有四旬左右年纪,神sè憔悴,身材瘦削,满是风霜之sè。

    在四人前方,是一方平地拔起的丈二巨石,上刻“清风堡”三个巨大篆书,抹以朱红。在巨石之顶,攀生有一棵奇形怪状的苍郁古松,松枝如龙蛇蜒伸,垂荫数丈,煞是好看。

    “娘,我们到了,这里就是清风堡。”憨厚的青年汉子道。

    “嗯,为娘这双眼睛还没花。”老妇人点了点头,望向了前方的青年道:“尹哥儿,看来我们来得还不晚,看到没有,樊老儿已经有了准备。前面的这条路,可是不那么好走。”

    这走在最前面的青年,正是怀着师门血仇的尹剑平了。当rì梦渊走火暴走,他却是和吴家母子一并逃离。

    他醒来后,和吴老夫人交谈不久,便现了这位吴老夫人,和丹凤轩水氏同样有着刻骨之仇,深感自己身单势孤的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仅仅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说动了吴庆,加入了他复仇的行列。

    将米如烟送至冷琴居士处后,他们一行三人,不顾冷琴的阻拦,直奔清风堡而来,更是在遭遇一场大雨后,遇到了在山中作隐士的一名奇人。这名奇人不是别人,正是尹剑平的叔父,有“金岭三鹰”之称的老三,金翅鹰阮南。

    从阮南的口中,尹剑平得知了自己父亲的死因,不仅是其父尹雁翎,他的两位叔父,金岭三鹰中的金毛鹰段神州,金顶鹰燕昭,俱是被水红芍所杀。

    于是,这位隐据山野数十年的武林耄宿,也加入了尹剑平的行列,一并来到了清风堡。

第五百零二章 清风堡的不速之客

    尹剑平应声前观看了一下,只见一条花岗石铺地的婉蜒道路,路两侧柳荫深垂,往前数十丈,花岗岩石道忽然随着升起的地势,岔分出若干条小道,其状如放射之蛛网,直径足有十五丈见圆,这个圆圈里种植着适合时令的各色花树。一片粉红青绿,染目其间,五彩缤纷,真有眼花缭乱之感!

    再往前数十丈,是一个白色的尖尖亭子,足有三数丈高下,六个飞檐长长弯出,其上覆盖着琉璃碧瓦,亭子四周,种着一棵棵的雪松,并不是整齐的排列,而是与花丛交互,按照一种特殊的顺序布置。

    “尹兄,有什么不对么?”吴庆问道。

    “这道圆环不简单,如果我没看错,这里有着相当厉害的阵势埋伏。”尹剑平沉吟道。

    “听说樊钟秀自视极高,不屑与一般江湖之辈来往,在其居住之处,也就是通往这中心圆环道上,设有若干埋伏,用以阻遏一般武林人物,想必这就是了。”阮南淡淡地道。

    “哼,不过是十二冲杀的变化而已,尹哥儿,你仔细看看,这花共有几色,又是怎么个分布,便知分晓。”吴老夫人道。

    “是了,这盛开的花色,共有十二种之多,这如蛛网之道路,亦为十二条之多。以花圃之花印衬石道,每一花色对一石道,双方对照,是十二之数,这正中花圃乃是“主”位,埋设着“十二宫”,放射之十二条道路却居客数,乃暗含“十二星宿”,再搭配“十二地支”。”

    尹剑平曾得冷琴居士传以春秋正气之功,对这五行生克的学问颇造诣,只是应用得较少而已,如今得到吴老夫人一语道破,立刻便看出了名堂来。

    他这一路行来,也没少历练,但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无论是吴老夫人,还是阮南,都是二三十年前叱咤风云的人物。只是指点几句,便令他受益匪浅。

    走宫踏位,将周围走了一圈后,他招呼一声,便以九九蟾宫步法,一路前行而去。吴老夫人微微点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吴庆,心中好不是滋味。相比之下,无论是武功还是天资,自己的儿子,比起尹剑平来实在是相差甚远。她本来想要将吴庆留在冷琴处,却无奈儿子是个重情尚义的性子,在得知父亲的死因后,死咬着要来,怎么都不肯留下。考虑到还有清风堡可以依凭,吴老夫人还是让他跟了过来。

    凭着春秋正气功的造诣,尹剑平一路前行,只见道路两旁,花木之中,隐藏有上百石人傀儡,更有怪石无数,草木之间,相互掩映,步步杀机。诚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内外相连,互生互克,当真是凶狠凌厉之极。

    又复行得数步到了,两条岔道交汇所在,忽然有大股天风席卷而下,抬头看时,却是两块巨石如剑,相对突出,山风从中穿过,其利如刀。

    便在此时,忽有一缕尖风从斜刺里袭来,在风声之中,还隐隐有人的呼吸之声。

    “这才对么。”

    这袭击虽然来得突然,但尹剑平不但没有吃惊,反而是觉得理所当然。

    大凡五行生克阵势,除非是浑然天成,大多需要人的主持,越是险恶的所在,越是如此。如果没有了守阵的人,那大多数人为的阵势,都难以对真正的高手形成威胁。

    只是微微侧身,尹剑平抬起手来,轻轻一握,已经将袭来的暗器接在手中,眼角余光一看,却微微皱眉。这枚暗器,不过是一截枯枝罢了。

    要知道在尹剑平的心中一直是以甘十九妹或者水红芍作为假想敌的,他此番个人闯阵,便是有试试清风堡的这一干布置是否到位的意图在。这出手之人功力高低不说,但仅仅是一截枯枝,却实在是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而这一截枯枝,几乎就是向他通报了,出手之人的方位所在。他抬眼望去,只见前方松树梢上似有人影一闪,随着那人扬起的手势,只听得唰!唰!唰!一阵子疾风响处,六七团黑影,直向着尹剑平全身上下袭来。

    “这算什么,小孩子玩过家家酒?”尹剑平一眼看出,这些个黑影,不过是一些松果罢了,只是将袖子一甩,用了一手新学自阮南的“流云飞袖”功夫,将那些个松果卷落袖中。紧接着,他暗暗用力,一挥手,将这些个松果转手打了出去。

    那人却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嘿嘿一声怪笑,伸手连抓,居然想要依样画葫芦,将这些松果收回。不想到了眼前,一连串轻微的爆响,那些松果就像是点燃了的爆竹,连续地爆裂开来,里面的松子,像是弹射的石子一般打来,让那人好一阵手忙脚乱,差点从藏身的树桠上掉落下来。再看尹剑平,只是稳稳地站在原地,脸上带着笑容,就像是在看猴子表演把戏一样。

    “小子,你算老几。”

    看到尹剑平笑谑的目光,这人脸上顿时一阵火烫,大吼一声,合身扑下,好在他还没真正昏了头,一弹手间,射出了两支青钱,远远坠落在前道松丛,紧接着一阵隐约的钟鸣“当当”之声,松丛里顿时惊飞一天的鹧鸪。

    来得好,尹剑平心里道,正好借此来了解一下清风堡到底实力如何?自己无妨全力施为,见阵破阵,见人敌人,倒不信对方这些个把戏,真能奈得了自己,何况有强援在后,即便对方真的有人能胜得自己,反倒是件好事。

    只见来人是个白衣瘦子,脸色枯槁,黄须黄发,就像是山里的野鬼一样,从树上一扑而下,十指箕张,带起十道尖风,一上一下,直插尹剑平面门胸腹,分明是指上功力不弱。

    尹剑平微微一笑,不退反进,双手抬起,握成鹰爪,当空一抓。

    “鹰爪功!”

    鹰爪功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功,走江湖卖艺的,大多能来上两手,但是这鹰爪功夫在尹剑平用出来时,在黄发汉子眼中,眼前这个青年身上的气势,却似乎真的成了一只鹰!

    在国术的三大体系中,鹰爪功是属于形意,练到高深所在,就好像是将动物的魂魄,在人的身上唤醒,用鹰爪的,就好像是老鹰上了身,或者是老鹰成了精一样。

    在武学中,这种现像叫做出神入化,或者叫大圆满境界,而尹剑平的这伸手一抓,就是有了这种味道,两个人以爪对爪,四只手就在空中接触到了一起。

    “嘎巴。”

    在清晰的骨响声中,黄发怪人脸上一下子青了,对方这个青年的一双爪子,就像是精铁铸的一样,一动不动,而自己的手指,却是吃不住劲了。

    他并不知道,对方可是练有“金钢铁腕”功夫的,双手本来就能够折断精铁,更从阮南那里学了最正宗的鹰爪发力技巧,这双手之力,已经足可与甘明珠一较长短。

    好在尹剑平并没有真的将他的双手拧碎,而是一欺身子,发力将他丢了出去。怪人的身子在空中就像是一个皮球一样翻滚着,足足摔出去四五丈的样子,落在了花从之中,不知砸坏了多少花花草草。

    却在这当儿,背后又有一股疾风扑到,尹剑平早有防备,往下一屈身,头顶上“呼”的疾风掠过,一个身着锦缎的五旬壮叟,自他头顶上快扫而过。

    “呯”

    尹剑平猛地一抬腿,正中对方的肚子,那胖子在空中一张口,将肚子里的食物就都喷了出来,空气中满是酸臭的味道。

    “小子,你这是找死。”

    那黄发怪人已经顶着一头的残枝败叶冲了回来,他的双手上此时已经套上了一对铁套子。而那胖子捂着肚子站了起来,从腰上取下了一条链子枪。两人一左一右,朝尹剑平逼了过来。

    “不过如此,你们这还是碰到我,要是碰到的是那个女魔头,你们都已经死了。”尹剑平口中说道,人已经向前迎了上去,喉中忽然发出了一声鹰鸣。

    “咚-----呯。”

    这三个人一合而分,再看时,那壮叟的链子枪已经缠到了黄发怪人身上,而两人不知怎的撞在了一起,抱成了一团,黄发怪人的双手,还钉入了地面之中,硬是压住了对方。

    “你们两个丢人可丢够了?”

    忽然,空中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却是不见人影,尹剑平知道,这该是千里传音一类的功夫。能有这一手功夫的,都是内功修为极为了得的人物,单纯从功力的高深来说,还比自己强了不少。

第五百零三章 清风堡的愤怒

    那声音微顿之后,遂即又道:“平素我是怎生的关照你们来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怎么样,今天来了个毛孩子就把你们给打垮!”

    词句中虽无责备之意,只是语音冰凉,显系发话者心中隐含忿怒。锦衣壮叟与黄发人表情更见尴尬,双双不约而同地躬身抱拳,大气都不敢吭一声。2s

    尹剑平当即了然,这出声之人,想必就是清风堡的主人,有‘伏波老人’之称的樊钟秀了。他听吴老夫人说过,这樊钟秀自视极高,心骄气傲。听他的语气,观他门下弟子的做派,果然如此。不过自己身有重任,却是无意和他的这些弟子计较。

    想到这里,他待樊钟秀话音一落,就一提气道:“岳阳门‘一鸥子’冼冰门下弟子尹剑平,受家师遗命及‘双鹤堂’坎离上人米如烟所托,前来拜见樊前辈,并商榷应对‘丹凤轩’重出江湖一事,请前辈予以赐见。”

    同样是“千里传音”的功夫,尹剑平的这一手,表现出了他同样深湛的内功修为。虽然不如樊钟秀,但比起眼前的二人,却不知高出几许。

    樊钟秀的声音一下子顿住了,过了片刻,才有些不情不愿地道:

    “你说你是我那七弟的弟子,可有何凭证?”

    尹剑平朗声道:“先师收弟子入门时,已是弥留之时,不曾留下书信,不过曾令家师兄‘无双剑’李铁心传弟子以‘血罩’之功。”

    说着,他长吸了一口气,陡然间,他脸上起了一片红潮,那是鲜红的一片,最先发自他宽厚的额头,遂即迅速地向着额面之下扩展开来。顿时,他整个的躯体,就像吹了气般地鼓胀起来。

    这只是极短的一刹,尹剑平已经施展了‘岳阳门’至高护体神功‘血罩’。

    这种“血罩”功夫,得力于最原始的“童子功”,再辅以本身所聚练的“混元气功”,这其中除了先天的质禀与后天的勤习之外,更重要的是得自名师的慧心指点,三者缺一不可!功成有金刚不毁其躯的效能。

    虽然尹剑平有‘天煞孤星’的命格,但同样不可小觑的,是他同样具有的绝世天资,短短数月,这门神功,已经有了小成的火候。

    只见他瞳子里精光四射,两道剑眉一根根挺刺直起,无形的威势透体而出,边上的两人看了他露出这手功夫,先前的不甘和狂傲之色一扫而空。

    “樊前辈,在下这里有一封米如烟前辈给前辈的信函,也可证明在下的身份。”

    虽然对于自己弟子的失利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但樊钟秀的声音还是温和了下来:

    “既然你是我那拜弟的传人,也算得上是自家人,宫琦,陆豪,带他进来吧,不得再行为难。”

    两人齐声应是。

    “樊前辈,和弟子同来的,还有两位前辈,同样是为了‘丹凤轩’之事而来。分别是昔日‘济世手’吴文前辈的遗孀和独子,以及在下的叔父,金岭三鹰中的‘金翅鹰’阮南前辈。”

    樊钟秀一惊:“如此,你的父亲,莫非是**门的前掌门尹雁翎?”

    “正是家先父。”

    “你父亲和金岭三鹰当年和我们七人,也是交情颇深,可惜都是为水氏所害,至于济世手和女华佗夫妇两人,昔年更是恩泽江湖,既然是他们两人前来,老夫自当亲自相迎。”

    樊钟秀说着,场中人影晃动,出现了一名鹤发红衣老人。

    “弟子见过师父”。

    “你们两个,老夫的功夫没有学会一半,老夫的狂傲倒学了个青出于蓝。一会忙完自己去闭关去。”

    他嘴里说着,冷不丁伸出手来,抓向了尹剑平的手腕。

    这一抓却抓了个空,就在要触到尹剑平皮肤的时候,被他闪了开去。

    樊钟秀神色一凝,紧跟着足下一滑,捷若飘风般地已来到他面前,嘴里一笑道:“好身法,贤侄尽管施为。”

    一个好字说出,他一双大袖霍地向两下里一分,猛然向尹剑平两肋之间挤了过来。尹剑平立刻感觉出对方两臂之上功力疾劲,这一夹之势端的有断树摧石之感。

    他知道樊钟秀决心要伸量一下自己,来找回刚才丢的面子了,这一招看似无意,其实却是蓄势已久。

    随着樊钟秀递出的双手,两只脚步霍地向左右同时跨出。休看他这等不显眼,又似寻常的动作,事实上却是极具威胁功力。顿时尹剑平就感觉到左右两方面的退路已被其封住。

    如樊钟秀这等高手出手,自然比他的两个弟子不知高明几许。

    尹剑平只觉得对方所迈出的一双脚步,不啻具有“踩宫挂门”胁迫之势。随着樊钟秀前进的势力,整个地涌进来一团劲道,在这团劲道里,尹剑平感觉到压力十足,前后左右不论你想向哪一方面前进,都较往常大感困迫!最好的应对方法,也就是尹剑平目前所采取的以不变而应万变。事实上以眼前之势,他即使想变也是慢了一步。

    四只膀臂接触的那一刹,双方身子都为之大大地震撼了一下,尹剑平的两只手是向外张,樊钟秀的一双手是向里面挤,在一阵子内外拉锯之后,尹剑平的两只手开始慢慢向里面收缩起来。

    樊钟秀的脸,泛出一片血红,两臂之上何止千斤之力,在这股巨大的力道之下,尹剑平确是感觉到难以抗拒。

    “呵呵,前辈神功盖世,弟子不及,就此认输了。”尹剑平心中略一犹豫,还是放弃了放手一搏的念头,这老头儿性子高傲,不让他占点上风,挽回颜面,鬼知道他还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听到尹剑平认输,樊钟秀脸色果然开朗起来。

    哈哈笑了几声,他赞扬地道:“你确是多年以来,我所见过最为杰出的年轻人,我知道你心里还留有几分厚道,并未施展出全力。”

    尹剑平心中一愣,却故作憨厚地和声笑了起来。

    “刚才你与他们动手的时候,老夫看出你还会金刚铁腕的功夫,想来我那六弟米如烟和你也是关系不浅,不过刚才你却是没用出来。嘿嘿,我拜弟的绝学,我岂有不懂之理,你要是用了,反而要吃个亏了。好了,到此为止,该去迎接那几位友人了。”樊钟秀抹着胡子,乐呵呵地道。

    “前辈真是神目如炬。”对于这位老人,尹剑平已经无语了。

    清风堡中,大厅内坐着这里最核心的几个人物,主座上坐的是樊钟秀,左手是一名青衣文士,右手是一名劲装英俊青年,而客座上坐的是一名蓝衣人,左手是吴老夫人,右手是尹剑平,吴庆则站在吴老夫人的身后。

    那柄颜色灰暗的玉龙剑,则正放在桌上的中央。

    “我这里消息不畅,你刚才说我那拜弟去世,我还以为是寿终正寝,却没想到。。。。。。”樊钟秀拿起那柄玉龙剑,看着上面甘明珠以五指灯留下的指痕,眼中的神色,除了恐惧之外,更有几分刚毅。

    “又见到了,五指灯,以力淬毒,削铁如泥,好,很好,昔日的仇,尤未尽雪,今日又添新恨,我姓樊的,和丹凤轩势不两立。”

    “米恩师本来也想来的,不过他这些年颓废了,又受了惊吓,病倒在床,只好在居士那里休养。”尹剑平道。

    “他能活下来,也算是大幸了。”樊钟秀叹了口气道,“昔日我们兄弟七人,如今只剩下了两人。好在有三位之助,就是那水氏亲临,也有一战之力。至于她的那个弟子,既然敢来淮上,就先拿她开刀好了。”

    “银江已经派出了所有耳目,去打探那甘十九妹消息。”那劲装青年,樊钟秀的儿子樊银江道。

    “哼,她就算不打上门来,老夫也放不过她。”樊钟秀狞声道。“这样,尹贤侄你和银江配合,主持银心殿的防务,我主持清风堡,吴夫人和阮老弟和左先生一起,准备居中调度。”

    “就按樊前辈的安排。”尹剑平道。

    “宫琦,陆豪,安排全堡警戒,所有机关埋伏,全部都开启,所有人员,都到相应位置,另外通知周边所有的势力,一旦有对方的行踪,立刻通知左先生和本座,对于敢隐瞒不报或与对方合作的,杀无赦!”樊钟秀杀气腾腾地道。

    随着尹剑平等人的到来,淮上清风堡,洪泽银心殿这淮上最大的白道势力彻底地运转了起来。

第五百零四章 黑道势力汇集

    “乖徒儿,时候差不多了。 ”梦渊笑嘻嘻地叩响了甘明珠的房门道。

    这些天,当清风堡的白道势力差点将整个淮上地区翻了过来的时候,梦渊却带着甘明珠,在蒙城九丑中郭老八的一处住宅中住得舒舒服服。

    作为曾经枭记的大执行者,梦渊将整个的统筹工作都纳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中,蒙城九丑和念无常等十个人,被他指使得片刻不得闲。而相应的,甘明珠却空了下来。

    孟子曰:“得天下之英才而教之,乐也。”作为一个优秀的师父,最高兴的,当然是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弟子,而甘明珠便是这样的一个人物。更重要的是,梦渊的武功路数,和她的路数,契合性高得出奇。

    要知道并不是什么人都适合当好老师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好弟子的。比如《神雕侠侣》中的郭靖,本身乃是不折不扣的大宗师,但教出来的弟子也好,子女也好,都是狗屎一般的人物。而同样的,要是让梦渊或黄药师去教《射雕》中郭靖,鬼知道会教出来一个什么样的玩意儿。相对的,让洪七公去教郭靖,才是真正的名师高徒。所以虽然说良师能因材施教,但是不同的师父,适合教不同的徒弟,是不折不扣的道理。

    这些日子,除了每天花一些时间,将当前计划的进程一一向甘明珠说明之外,梦渊就是帮甘明珠理解和掌握那一百二十八张图中的东西。本来限于吴老夫人的能力,这一百二十八张图让尹剑平来记,也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何况是灵性还在尹剑平之上的甘明珠,但是因为梦渊在这上面栽了跟头,他自然就有针对性地加入了破解的路子,而且还是在甘明珠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改。这样做的副作用就是这些东西的难度系数直线上升,几天下来,不仅是甘明珠大进了一步,梦渊自己也是收获匪浅。

    而梦渊的计划实际上非常简单,说到底就是浑水摸鱼,借刀杀人。通过蒙城九丑的关系,梦渊大把撒钱,结交皖地,淮上的**势力,打着丹凤轩的招牌,大力招揽,适当立威。

    对于那些真正的大势力,梦渊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和相当的实力,并作出了足够隐蔽的行动,而对于归附这些大势力的中型势力,则明白地结交,并把这些消息以谣言的方式放了出去。

    要知道这时正是清风堡和银心殿受到尹剑平示警的时候,于是正道势力对这些梦渊选定的目标势力,进行了毫不客气扫荡和剿灭。在梦渊的引导下,黑白两道间的矛盾,一下子尖锐了起来,就像是一个点就着的火药桶。

    这时候,马一波跳了出来,举起了丹凤轩的招牌,喊出了对抗清风堡和银心殿欺压的口号。整个淮上地区,无论是伤了皮毛,还是动了筋骨的**势力,自愿或是被逼的,都聚集了起来。

    天近黄昏,老汴河的河水,依然急湍地奔流着。天空中的那一抹血色残阳,渲染得整个河面上交织成一种鲜艳的红色。

    十数只沙鸥鸟,低低地在河面上盘旋着,不时地发出一两声让人压抑的短呜,使得原本就够严肃的场面,更增加了几分肃杀气氛!

    一道、两道,无数道兵刃的寒光,在落日余晖里闪烁着。

    沙岸上黑压压一大片,踞满了人,有站着的,有蹲着的,形态不一而足!看上去,人数可是真不少,整个沙滩都挤满了。可是如果你够仔细的话,就可以看出来这许多人并非是属于一个团体的。是五个团体。

    散置在沙滩上,人数最多的这个组织,是皖北地面上最具声势的黑帮——十三把刀。

    十三把刀顾名思义,当然指的是十三个人。可是那只是十三个首脑而已:实际上这个帮会的人数,由于连年扩充的结果,现在已是皖北地面上最大的帮会,它的总人数,据保守的估计,也当在两百名左右。

    这些人此刻看来似乎全部来了。将近两百名大汉,加上他们所携带的各类兵刃,散置在沙滩上,黑压压一大片,着实惊人!

    第二拨子人,也就是靠着土丘坐着的那一排,人数约在一百二三十名之间。人人都穿着黑色的劲服,比较显眼的是,这些人每人都佩带着一口金色的大刀。这必然是金刀盟了。

    这个组织一向是盘踞在皖北的宿县,说起来,在眼前五个组织里,虽然分量不重,但人数却不少,论及在地方的恶迹,却是其他组织所比不上的。

    第三拨人,是在水边的一伙子人,人数不多,才七八十号,却有着足足二十来条乌蓬船。他们大多作渔家打扮,头戴斗笠,穿着短褂,水靠,腰里别着短刀,水刺。不少人脸上都带着水锈,一看就是水上混饭吃的伙计。

    这是淮上地区最大的一伙水匪,为首的有个浑号叫“混江龙”郭进,他有个族中的兄弟,便是蒙城九丑中的郭老八。

    第四拨人和前几拨都不同,只有二三十人的样子,大多作商贾打扮,脑满肠肥,大腹便便,只是在胸前戴了个金钱的徽记。

    这是当地最大的一股子恶德商人集合,叫金钱会,由高利贷者,人口贩子,粮商,私盐商人等组成,是一个具有相当力量的组织。同时,他们也是这地方大多数黑势力的主顾,销赃者,供应商。以“金算盘”左良为首。

    而最后,则是人数最少的一伙,仅仅只有九个人,正是这场聚会的牵头人---蒙城九丑。

    虽然仅仅只有九人,但这九人今天却摆出了主人的态势,在他们的指挥下,一排排的白衣下人们端着酒水食物,往来于各部人马之间,井井有条。他们更是和各支势力的首领们相互招呼着,寒暄着,即使是十三把刀的首领们,看到马一波,都得要拱拱手,道一声马当家的。

    没什么,谁让人家从龙得早呢,何况蒙城九丑虽然人不多,但每个人实力不弱,又各有所长,交游广阔,今天能够有这样的局面,谁能说蒙城九丑,不是最大的功劳者?

    而在岸边的大小船当中,有一只最大的船,此时的船舱中,正靠坐着一个人,这个人足足有七尺高矮的个头,阔肩,浓眉,一身紫色的缎质长衣,在夕阳下闪闪生光。比较特殊的是他那一张脸,看上去就像是涂了一层黄颜色那么的黄,称之“面若金锭”

    确是至为恰当不过,他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七尺壮躯懒懒地伸展着,那副样子就像是一只晒太阳的黄额猛虎。

    他是花二郎,十三把刀的老大“黄面太岁”花二郎。

    三十五六的年岁,凭着一身杰出的能耐,掌中一口“三折刀”,囊中一槽“甩手箭”,出道以来所向无敌,不及一载,已取得了十三把刀这个组织的魁首位置,紧接着一年整顿。一年扩充,不过是两年的时间吧,已使得这个组织由原来的数十人扩充到了如今的二百之众。如今,他们有了固定的地盘,大份的家当,声势越来越大。

    但是山矮藏不住猛虎,水浅养不了蛟龙。花二郎是野心极重而有谋略的人!早在一年前,他就觉出阜阳这个地方已经容不下他们这帮子人了,必须要向外扩充。这一年来,他们扩充到了邻近数县,和金刀盟、蒙城九丑多多少少有了些磨擦,然而论声势威望以及本身的能耐,后二者都难以与十三把刀这个组织抗衡。

    马一波是个聪明人,面子上让了一步,更和他有了交情。

    他也尊重马一波的能耐实力,不愿太过逼迫,金刀盟却没有这个眼光,这一年没少吃亏。

    但是这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想要的,是控制整个的皖地。不可避免的,他最大的威胁,并不是**组织,而是座落在洪泽湖的银心殿,以及控制银心殿中枢的清风堡。

    他知道,惟有消灭了樊家父子,才能控制住整个的皖北大局,只是樊氏父子显然不是等闲的人物,以花二郎目前势力还不是他们对手。尤其是这一阵子,银心殿的人没少找麻烦,十三把刀猝不及防之下,也吃了点亏,这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冒了上来。

    而就在这档口,蒙城九丑的马一波找上了门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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