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查分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高考查分的阶段，然而崔浩却似乎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还在工地上挥汗如雨，且不亦乐乎。
包五开始喜欢开这个小伙子的玩笑，就如当时喜欢开宋钱的玩笑一样。
包五常常会叼着一个烟斗，他抽香烟的次数减少了，说抽那个咳嗽厉害，就该抽旱烟了。
“小浩子，你小子就打算在这工地上干一辈子？”包五其实已经知道高考可以查分的消息，一位工友的儿子也是今年高考。
“五哥，只要你愿意要我，干一辈子也行。”崔浩熟悉包五的套路，包五是一个不加掩饰自己个性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个性张扬的人，因此，很容易让人了解自己。
“滚犊子，你小子来这才二十几天，就会和我贫嘴了？”包五走到正操作着搅拌机，等待装上混凝土的崔浩身前，“高考那分数也不去查一查？不要想着在我这一直混饭吃，能出去就要出去，不能耍赖。”
“五哥，你怎么知道可以查分了？”崔浩还是有些惊讶，这个整天就在工地上打转的包工头，自己的孩子也还在上小学和初中，怎么就会听到这些消息。
包五把头一仰，“切，又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记住了啊，下工了赶快去查查，不要错过了时间。”
时间是不会错过的，崔浩不愿意留意这些事情，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心里没底，要是自己的分数太难看，虽然都是考不上的主，但姐夫宋钱那脸上可挂不住，他是事后知道的，当时让他进林州一中，是姐夫向班主任老李那里打了包票的。
这个消息，作为姐姐的崔燕和崔莺也早就知道了，宋钱还在录制网上的教学短视频，对这些消息，当然也不会不清楚。
但这三人都有意不去提醒崔浩，其实不是不愿提醒，是怕他接受不了一个过于惨烈的事实。
但崔浩在狠狠地耗费了一天的体力回到家里时，心态似乎已经放平了不少。
“钱哥，大姐，二姐，可以查高考分数了。”崔浩主动将这一情况进行了说明。
宋钱等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差不多几秒钟以后，三人才哈哈大笑起来。
“哦，原来可以查分了？都没注意到，咳，是我的错。”宋钱打着马虎眼。
“对啊对啊，都糊涂了，要不，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崔燕已经把菜端上了桌子。
“不错不错，查分的时间会持续好久，先吃了饭，再查，或者明天，或者后天，也都不晚。”崔莺在一旁打着帮帮腔。
崔浩有些无语，“你们对我，就没有半点信心？”
看到他欲哭无泪的滑稽表情，宋钱反而淡定了，也知道崔浩其实已经淡定了，“浩子，说实话，不是对你没信心，其实我是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一丝怀疑，当然，只是一丝怀疑而已。”
崔浩佯装怒了，挥拳上来就要打向宋钱，拳头却只是在宋钱的肩膀上轻轻砸了一下，“姐夫，你们是串谋好来耍我的？”
“行了行了，”崔燕搬过笔记本电脑，“你姐夫都给你准备好了，只要输入准考证号就可以查了，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努力了，就没关系。”
“是啊，我当初说你考不上，我是怕我的眼光不好，看走眼了，你小子万一考上了怎么办？”宋钱坏笑着，已经推着崔浩坐到笔记本前。
崔浩坐下之后，还是忍不住双手微微颤抖，他已经对自己说了许多遍，结果没那么重要，他也已经找了无数个古今中外考试失败最后崛起的例子来说服自己看淡一些，但真正到了要面对自己那个关键分数的时刻，他还是紧张了。
“是不是今天干的活太重？双手都在发抖？”宋钱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
“不，不是，其实，我想……我想上洗手间先。”崔浩起身，冲向洗手间。
“你看你看，又来了……”宋钱在身后打趣，摇头苦笑。
“你说，浩子能不能过二本线？”崔燕的脸上显示出担忧，这个弟弟的成绩，她自己也很难掂量，只知道原来的小学和初中，都还可以，但到了高中以后，就一下子不行了。
作为崔浩的补习老师，宋钱是有一定发言权的，“我猜的话，其实是可以上的。”
宋钱见过他的几次测试成绩，要考得很好是不太可能的，但要上二本线，还是有希望的。
崔浩从厕所出来，见宋钱和两个姐姐都在等着他，三人的目光尽管都很柔和，但却令他感到六道无形的压力正往自己身上穿来。
“浩子，这是逃不过的，迟早要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还畏畏缩缩的？难道你在工地上干了那么久，还没学会怎样勇敢面对现实？”宋钱缓缓地说道。
崔浩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回了电脑前，看了看姐姐们，又看了看宋钱，最后才将目光放在电脑上的那个输入界面。
“死就死吧……”崔浩一咬牙，很果断地将自己的准考证号输入进去。
一小串并不起眼的数字印如四人的眼帘，大家的嘴巴都张得大大的。
崔浩的分数是四百六十分。
四百六十分，已经超过二本线三十几分，虽然距离一本线还有将近二十分的差距，但这个成绩，对已经差不多要放弃高考的崔浩来说，是高分了。
沉默，四人都张大着嘴巴沉默。
几分钟以后，崔莺才尖叫了起来，“浩子你考上了，考上了……”
崔莺的话点燃了另外三人的情绪，崔燕和宋钱也跟着叫了起来。
崔浩的脸上绷得紧紧的，他的内心很激动，激动得就像自己已经得到了全世界，但这种激动，却并没有让他又跳又叫，他跳不出来，也叫不出来，在激动之余，他最想做的，就是感谢，尽管这感谢可以放在放肆地激动一把之后。
他转身，紧紧握住了宋钱的手，“姐夫，请收下我对你最大的敬意……”
这下可把宋钱吓坏了，急忙将他埋下的头抬起来，“得了得了，还是请我喝酒实际点。”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经纪人
一整个晚上，四人高高兴兴地喝酒吃饭，时间似乎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已经是凌晨时分。
宋钱已经和崔浩到了房间睡觉，崔莺也累了一天，早已困得不行，早已躺在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崔燕睡不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不算多，但也不算少，首先是她和宋钱已经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这层窗户纸的捅破，对他们两人而言，尽管很简单，却依然具有重要的意义。
第二，就是宋月自杀的事，虽然她和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关系，就连间接的关系都没有，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宋钱的亲人已经不多，父母都在高墙之内，只有一位姐姐和一位妹妹，两个亲人都对他生出了这样的嫌隙，他会开心吗？
第三，就是崔浩的高考，虽然只是上了二本线，但已经很好了，如果他实在不愿补习，早些去大学也挺好的，以后至少可以留在城市，不用再回到那个鼻塞的小村去。
最后一件，就是她的短视频的粉丝数量又大大增长了一波，而且有位叫做“经纪人”的粉丝，每天都会给自己点赞，每天都会发一份私信鼓励她，那些鼓励的句子虽然简单，但却都很窝心。
她躺在床上，已经不自觉地点开了私信，“经纪人”果然又给自己发了一份。
“今天的表现很完美，该有的忧伤和兴奋，都表现得恰到好处，如果有机会，真希望能和你合作，让你的歌声传播得更远，也更有价值。”
这句话吸引了崔燕，她有些莫名其妙，“合作”、“传播”、“价值”、“经纪人”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她不得不想到了甄巧，不少唱片公司都在追着她签约，但她都拒绝了，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正面临着同样的事情呢？尽管只有一家。
她的心情还是有些激动，唱歌当明星，那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她和甄巧不同，她不得不面对自己平淡的人生，她也可以习惯于这种平淡，但若能过上一种更加令自己激动的生活，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追求一番的。
她很快就回了一条信息过去，这是她第一次很正式地回“经纪人”的私信。
“请问您是？”
对方似乎一直都守着自己的手机，在凌晨时分也不例外，几秒钟以后，“经纪人”的回信就来了。
“崔燕女士，您好，我是演绎公司的，很欣赏您的歌，已经关注您很久了，希望您能考虑一下和我们公司签约，我们一直都致力于打造新星。”
话很简短，随后，就发来一个链接，崔燕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击了链接，是星光艺术公司的官网。
她大略扫视了一下官网上的介绍，公司的实力并不若，而且里面有好几位已经当红的明星，就是这家公司旗下的艺人。
崔燕还是很谨慎的，她立刻搜索了那几位明星的百科，上面的介绍和公司的介绍是一致的，她感到自己的心如小兔一般开始乱跳起来。
“如果您愿意，随时可以到我们再林州的办事处来找我，我正好要在林州这边停留几天。”
经纪人的私信又来了。
“请问您怎么称呼？”崔燕想，不论怎样，先有个了解也是好的。
“不好意思，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徐来，清风徐来的徐来，这名字很随意，哈哈，请您别见笑。”经纪人徐来的私信很快传来。
“谢谢您的赏识，我想考虑考虑。”崔燕说了个有些抽象的答案。
“好的，希望您能抓住机会，相信我，您应该属于荧幕，而不只是小小的短视频歌手。”徐来的话很坚定。
这令崔燕的心跳速度越加快了。
她从小就有这样的梦想，每当在电视上看到那些电视或电影明星时，她就很激动，她就会幻想，自己有一天是不是也可以出现在那屏幕之上，演出一个精彩的故事，或者唱上一首歌，让全国人民都可以听得见。
这样的梦想在小小的崔燕心里，就如一根小小的嫩芽，随着日子的流逝，一天天长大，在最艰难的时候，在最绝望的时候，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这根梦想的嫩芽也没有死去，反而在内心扎根更深。
她睡不着了，一整晚，她反复看了徐来的那几份私信好久好久，确认了那上面的信息不是自己的想象后，她的心越加跳动得快了。
她轻轻起身，拿着一罐啤酒，拿上自己的香烟和打火机，走到了天台之上。
她点上烟，打开啤酒罐，今天的夜空，星星并不多。
“我真的可以吗？”她对着天空问自己。
天空没有给她回答，回答她的，是耳畔吹过的一阵夜风。
“如果不去试一下，我真的不会后悔吗？”她的问题渐渐地接近现实。
“哪怕只是去体验一下，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损失。”她似乎在安慰自己。
一整夜，她都在不停问自己，她如果走了，如果真成了明星了，她和宋钱还能继续在一起吗？她自己的回答是肯定的，至少，她不会因为成名，就将宋钱抛弃，这样的事，她崔燕干不出来。
但是，她自己不愿意做，并不代表宋钱那边就会心安理得义无反顾地坚持对自己的爱，明星们的那些患难之交，在成名之后还能继续走下去的几乎没有。
还有另一个问题是，她曾经有过几年不光彩的岁月，这些老底如果在自己成名之后被人挖出来，她能接受得了吗？她的名声越响亮，也许她要面临的压力就会越大。
“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我怎么就一定会成名？一定会面对那些问题了呢？”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如果说多年以来她一直都在过着浑浑噩噩的灰暗生活的话，那么现在，她也许就要和这种生活说再见了，她将要开启属于自己的另一片天地的的大门，她要去试一试，对，她不愿生生放弃了这次机会。
人只有一辈子，这一辈子所能做的事情很少，如果不去试一试，等老了回过头来，也许会为自己当初的懦弱而后悔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拜访
崔燕的心理，宋钱当然是不知道的，那夜的他睡得很深沉。
第二天醒来后，崔燕已经早早地将早餐买好放在桌子上，然后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要出去办点事。
崔浩那天向包五请了一天假，他要去学校一趟，学校要发放填报志愿的指南。
崔莺要到学校图书馆看书，她自己选中的一个老师调研课题的子项目，要在暑假之内完成。
宋钱一见人都走了，空荡荡的房间内只剩下自己，他想了一下，自己录制的教学视频存货也差不多要用完了，可以开始录制新的视频了。
他准备好设备，打开书本和备课本，接着上一次课程，很投入地讲起了课来。
另一头，崔燕已经到了林州最高的那栋大厦的门口，星光演绎公司的办事处就在这栋楼的最顶层。
看来公司的实力的确不弱，否则也不可能租用到顶楼作为办事处。
崔燕在内心对自己说。
她坐电梯到了顶楼，一出电梯，就看到了接待处的桌子。
接待处的小姐穿着正装，看起来很干练也很漂亮。
“小姐，您好，我想找一下徐来先生。”崔燕微笑着很礼貌地向接待小姐说明自己的来意。
接待小姐的微笑很甜也很职业，“您好，请问您尊姓大名？”
“我……我叫崔燕。”崔燕不知道自己说了姓名究竟管不管用。
接待小姐的脸上却露出了惊诧而满意的笑，“原来是崔燕小姐，徐总吩咐过，如果您来了，可以先到他办公室等他。”
看来徐来说的的确不假，还已经向公司作了说明。
崔燕客气了几句，就跟着接待小姐到了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内。
接待小姐叫小李，小李很熟练地为崔燕冲好咖啡，又问过了崔燕有没有其他需求，确认没有后，又说明有事可以直接叫她，然后就告辞出去了。
崔燕这时候才有心思打量这间巨大的办公室。
落地窗让房间内显得很明亮，家具古朴典雅，看得出这里的主人很有品味。
座椅之后的墙上，挂有不少照片，崔燕一眼看去，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和女明星的合影，那些女明星，不少都是她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她还都很喜欢。
看来，徐来的确没有吹牛。
这是崔燕对自己第二次确认的关于徐来的真伪。
恰在这时，有人已经推门走了进来，崔燕看到，来人正是墙上的那个颇为英俊的年轻男人。
崔燕急忙起身，对着男人微笑，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男人却很快就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然后快步走上前来，对崔燕伸出了手，“崔燕？”
崔燕还是紧张，“我……您是徐来先生？我是崔燕。”
徐来握手的力度很合适，既让人感到热情和力度，却又不会令人感到手被捏得过紧。这种握手的方式，尤其适合女生。
他松开手后，很自然地坐到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并连连招呼崔燕坐下。
那种绅士的感觉，令崔燕感到更加紧张了，这种娱乐圈类的人，她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到，她很怀疑，这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
“崔燕小姐，是不是冷气不太够？我看您还在流汗？”徐来说着，眼神温柔地看向她。
崔燕急忙站了起来，“不不不，我……”
“放松些，你既然来了，以后可是要经常上舞台的哦，到时候你要面对的人可是成千上万的，不只是我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人哦？”徐来的语气很温和，像一阵凉爽的风。
崔燕慢慢地恢复了平静，“谢谢您，我是第一次见到你，还有……”
她的眼睛看向徐来背后的那面墙上。
徐来略略想了一下，然后微微转身，看到墙上的那些照片，笑了，他刚想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徐来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对着门说了声“请进。”
来人很自然地坐到了徐来办公桌的前面，还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崔燕一眼。
崔燕也看到了她，当看清了之后，崔燕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差点就要停止。
来人正是当红明星刘灿儿。
“您是刘……”
“嘘……”刘灿儿很迅速却也很优雅地将手指放在嘴唇上。
“她就是刘灿儿，”徐来笑着解释，“她叫崔燕。”
刘灿儿美丽的双眸闪动了几下，然后就向崔燕伸出了一只白嫩的手，“你好，我是刘灿儿，请多多指教。”
崔燕受宠若惊，如果刚才对徐来还有所保留的话，那么到了现在，她已经完全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我太喜欢听您的歌了，没想到您本人比电视上更加漂亮。”崔燕激动之余，只说出了这两句很普通的赞美之词。
“是吗？谢谢你，我也看过你的短视屏，你唱得很好，所以老板才一心要挖你过来呢。”
刘灿儿的脸上挂着微笑，到那双睫毛很长的眸子中却闪着一些复杂的光。
崔燕却来不及多想，现在的她，感觉就更像是在梦中了。
她问徐来，“我是不是要先回避一下？”
徐来原本是要摆手的，但刘灿儿却站起来微笑着道:“那就不好意思了，麻烦你先在门口等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老板谈一谈。”
徐来只得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太好看。
崔燕冲着两人微微欠了欠身，然后就走了出去。
徐来的办公室隔音很好，到站在门口的崔燕还是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吵声，尽管听不明白具体的内容，但还是能听出，里面的人谈得不是很愉快。
过了十几分钟左右，刘灿儿气冲冲地走了出来，门口的崔燕想要上前打招呼的，但刘灿儿却视而不见地从她身旁有过，根本没有要停留的意思，崔燕只得安慰自己，也许她心上有急事，现在正烦着呢，所以根本没空搭理我。
徐来已经出门来，让她进去。
“徐总，我……”崔燕还是没学会应该怎样和他交流。
徐来的脸上却是很温柔的微笑，和之前崔燕听到的那个暴怒的人的画面不太一样。
“崔燕，我还是这样叫你吧，叫小姐总感觉有些生分。”徐来说着，看向崔燕，见后者点头，又继续道，“公司的合约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先带回去看看，如果您下定决心要到娱乐圈发展的话，我希望你能到我这里来，我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你。”
徐来说完，秘书已经敲门走了进来，将一份合同递给崔燕。
“签约的时间是三年，三年之内，我们会全力包装打造一个完美的你，不仅要上选秀节目，还要发专辑，拍微电影和小广告等等，许多活动，我也就不一一说明，合约上写得很清楚。”徐来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崔燕，“这是你的机会，也是我们公司的机会，希望您明天就能给我答案，好吗？”
崔燕点了点头，她看到了刘灿儿，她清楚，徐来说的绝不是假话，这的确是她的机会，是不是徐来公司的机会，她不清楚，但一定是她的机会。
出了公司的大门，崔燕还是没能从刚才那虚幻的情景中完全醒转来。
她到附近的快餐店买了一杯冰饮，喝下一大口，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份合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没错，的确是星光公司的合约。
第一百九十七章 摊牌
合约已经是确定过了，但选择去还是不去，这又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原本只是想先到这里看一看，如果那位经纪人徐来只是一个骗子，那也就算了，她就能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今后再也不做这样的白日梦。
是的，她的确是这样想的，但现在的情况是，徐来是真的，经纪人是真的，公司也是真的，她又应该怎么办？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宋钱的课程已经录完了，正收拾着电脑和其他器材。
崔莺还在图书馆，崔浩还在学校，崔燕试了几次，还是没敢上楼。
她需要和宋钱谈一谈，弟弟和妹妹，都不是事情的关键人物，主要是他，也只有他，才真正能给自己一个建议。
“宋钱，录好了？”她鼓起勇气，还是到了天台之上。
“嗯，你去哪里了？也不叫上我一起，给你当保镖混跟冰棍也成啊。”宋钱玩笑着，已经将设备都拿上，准备下楼。
“其实……”崔燕一向不吞吐的，现在这样的开头，宋钱已经预感到不太对劲了。
“怎么？宋钱转身，“有事？”
崔燕脸上露出难以抉择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
“走，下去说，我这设备也不轻。”宋钱微笑着，已经率先走了下去。
崔燕从他的表情上，没有看到任何过度的惊讶。
“来，喝杯茶吧，上午泡好的，一直都没来得及喝呢。”宋钱给她倒了一杯，琥珀色的茶水在透明的杯子中很是亮丽。
“我……”崔燕欲言又止，顿了半晌，才继续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宋钱回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她，笑了，“你什么时候这样扭扭捏捏的了？有话就直接说吧。”
“有家演绎公司看上了我，要和我签约。”崔燕说出这句话，大大松了一口气。
“演绎公司？是不是那种就是唱歌跳舞的那种？”宋钱没能准确理解演艺公司这个概念。
“嗯，”崔燕点了点头，“准确地说，其实就是培养明星的公司，当然，虽然我不是明星。”
“什么？培养明星的公司？”宋钱的表情凝结了几秒钟，之后就上前，兴奋地将崔燕抱了起来，“哈哈哈……你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我就说嘛，你一定会成功的。”
宋钱的反应，让崔燕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是应该生气吗？他不是应该紧张吗？他不是应该用各种娱乐圈的黑幕来让自己望而却步吗？
她的心中有许多疑问，但这些疑问都被宋钱的一句话打消了。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有这样的梦想，现在，有人替你打开了大门，你也是时候去闯一闯了。”宋钱拉着她的手，力度较往常更加紧了一些，似乎是在担心，这双美丽洁白的温暖的手，今后是否还能拉上。
“你不生气？你不紧张？”崔燕实在忍不住，她还是想问一问，那些属于自己的疑虑和猜想，在宋钱这里，是怎样想的。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紧张？为什么要紧张？”宋钱的笑依然温暖，“只要你开心，我就不会生气，也不会紧张，你能追逐自己的梦想，那是多幸福的事啊？我应该高兴啊。”他的双眼很真诚，没有夹杂半点虚假。
她能看得出来，这一关，过得太顺利了，她还有些不太适应。
“放心，莺莺和浩子，我会好好照顾的，你以后真成了大明星，肯定会很忙，到时候想要和你经常见面，恐怕就很难了。”宋钱说着，双眼中已经有些湿润。
崔燕也已泣不成声，“宋钱，谢谢你……”
“不论你到了哪里，我都会一直一直陪着你，就算不在你身边，但我们还是可以分享心事，互相鼓励的，是吗？”宋钱想要让她的心情稍微轻松一些。
“嗯嗯……”崔燕不住点头，“如果真能成功，我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你。”
说完，她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两人紧紧拥抱，太多的话语说不出口，太多的情绪，难以表达，太多的爱，难以诉说。
晚上，崔莺和崔浩到家里，崔燕和宋钱已经精心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对于昨天已经大快朵颐的崔莺和崔浩来说，今天原本应该清淡一些的，简单一些的，但没想到比昨天还要丰盛。
“姐夫，这是干什么？难道你和我姐要结婚了？”崔浩和同学在学校聊了半天，自己的分数并不算低，心情很是不错。
“去你的，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姐姐的？”崔莺笑盈盈地对崔浩大声说了两句，接着又笑眯眯地转向宋钱和崔燕，“姐夫，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喜事要宣布啊？”
崔燕无奈苦笑，宋钱却拉过她的手，“不错，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宣布，来，我们还是先举杯吧。”
“快说快说，我都等不及了。”崔浩是姓崔的，“催人”很有一套。
“你们的姐姐，啊，我的女朋友，崔燕姑娘，已经准备和演艺公司签约了……”宋钱很缓慢地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
崔莺和崔浩的惊讶，其实他们事先就已经能猜到了。
“姐姐，是真的吗？”崔莺已经跑到姐姐身前，抱着姐姐不停摇摆。
崔浩学着父亲的模样，很深沉地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对着窗外拜了又拜，“感谢祖宗保佑，感谢上天保佑，感谢上帝保佑，感谢菩萨们保佑……”
他感谢的那些对象，古今中外，远近亲疏都有，另外三人被他那傻劲儿都得乐了。
“现在也才只是一个开始，能不能过关，还说不定呢，不过既然你们都这样支持我，我想我还是去试一试吧，毕竟，这个机会，以后估计也很难有了。”崔燕回归正题，想要将情况向她们说明。
“姐，你一定没问题的，其实当初知道巧姐被唱片公司追捧的时候，我就想你也会有那么一天的。”崔莺知道姐姐的历史，分析也很到位。
“不错，姐姐，你肯定行，以后你要成了大明星了，那我们老崔家就真的扬眉吐气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第一课
“姐，合约你都看清楚了吗？薪酬大概是多少？”崔莺说了半天，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原来就充满了兴趣的问题。
明星的薪酬，就算不是天价，至少也是绝对的高价，这些消息，一直都是天生爱八卦的小女生们关注的重点。
“合约就在那呢，我看过了，没有底薪，只能靠选秀节目的奖金、参加其他活动的奖金分成，扣除成本之后的百分之五十，也不知道能得多少。”崔燕已经看过了合约，她对这些倒不是很看重，所以当初也没考虑这个问题。
“什么？既然没有薪酬？靠分成？这……”这和崔莺想的明星的高薪有些不太一样。
又聊了一阵之后，崔燕就要走了，徐来给她考虑的时间并不多，也就只有一天，今天，是徐来确定的最后的期限。
宋钱开车送她到了林州最高大厦的楼下，将车停好后，就和她一起上楼。
还是大厦的最顶层，还是那位接待小姐，还是徐来的办公室。
崔燕是自己进去的，宋钱就在会客室等候。
“徐总，我已经想好了，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崔燕今天的表现很不错，这令徐来也有些诧异。
“和你一起来的那位是？”徐来没有先问合约的事情，那是水到渠成的事，似乎根本就不需要过多的关注，他关注的，反倒是她的同伴。
“哦，他是我男朋友。”崔燕很老实地回答，没有任何不自然。
但也是因为这种很自然，就让徐来感到有些不自然起来，“崔燕，首先，很高兴你能选择我们公司，现在，我们也算是一个团队的伙伴了，我想要告诉你，既然选择要往明星这条路上走，你的亲人你没办法选择，但你的朋友，尤其是你的男朋友，就很有必要好好思考思考了。”
徐来的话不温不火，崔燕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徐总，明星是不允许谈恋爱的吗？我在合约上没有看到。”崔燕的实在，有些超出了徐来的意料。
徐来笑了，“那倒不是，只是先提醒你一下，你的男朋友，可能成为你今后星图的助益，也可能成为你的阻碍，这些，你以后会慢慢学到，在这里，我也就先不多说了。”
崔燕似懂非懂，只得点了点头。
徐来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将合约交给秘书，签上名字，并盖上公司的印章，将其中一份返还给崔燕。
“签下合约之后，你就要按照约定，在公司有安排的时候，参加一切必要的活动，其他时间，你可以自由选择自己要做什么，只要不损害公司的形象和利益就可以。”
徐来的话很简单，崔燕对这种要求还是很满意的，忙的时候就去忙，没事的时候就待在家里陪妹妹和弟弟，当然还有宋钱，另外，自己因为是重新修读大三的课程，也还有一年时间才毕业，所以，这样的安排，的确很令人满意。
“你就不想知道，你的第一场活动会在什么时候？”对这位有些腼腆，看起来丝毫没有经验的新人，徐来还是忍不住想要教她一些知识。
“这个，我想，我会尊重公司和您的安排。”崔燕的回答不卑不亢，却令徐来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吧，那你就等电话通知吧，有活动的时候，会有人和你联系的。”徐来说完，很绅士地起身，和崔燕握手告别。
对于徐来今天的态度，崔燕有些莫名其妙，上一次，他说话的方式和表情，和这一次很不一样，难道是因为自己已经和公司签约了，他就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愿再想，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活动，等以后真参加几次选秀或者大型活动，让他看到自己歌唱的魅力，他的态度一定会转变的。
这样的想法没有维持多久，刚回到家里没多久，没来得及好好畅想一番未来，就收到了电话，是那位前台接待小姐小李。
“崔小姐，下周在上海有一场新星秀的选秀节目海选，徐总想让您参加，已经按照程序给您报名，另外，徐总交代，今天晚上八点就要飞往上海，已经订好机票，请您带好随身物品。”
小李的话不急不缓，很有坐秘书的天分，也许是因为这边的办事处人手不够，所以才临时让她兼做前台。
“好的，我知道了。”崔燕记下了小李的所有嘱托，已经慌神了。
“这也太快了，上午还说等通知呢，现在就已经通知了，我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悲哀？”宋钱舍不得她就这样走，尽管他是很坚定地想要支持她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好了好了，大不了你和我一起去吧。”崔燕也不愿和他分开。
“但是莺莺和浩子这边就没人照顾了，我……”宋钱很纠结，上海那边的花费一定不少，崔燕去了，肯定是公司报销一切费用，但自己倘若去了，也未必就能和她在一起，而且，崔莺和崔浩这边，也的确需要有人看着。
“行了行了，不要生气了，这是我梦想开启的第一步，我到了那边，就算再忙，也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崔燕的兴奋劲很快就过了，转而担心起眼前的宋钱来。
她们的生活轨迹，在今后会以更加巨大的差异将两人分割开来，现在的这一步，的确是小小的一步。
两人又缠绵着难分难舍了半天，终于还是都放平了心态。
“记住，到了外面，要一切小心，每天都打电话给我们报平安。”宋钱的眼睛有些浑浊，他最担心的人，就要去往那个遥远的地方。
“去那边的时间现在还没定下来时多久，等浩子的志愿都搞定了，你可以带他们一起到上海找我，就当是开学之前的旅行也好。”崔燕也有很多牵挂，但一头是梦想，一头是家人和爱人，她的确很难。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快搞定这边的事情，到上海去找你的，对了，这叫‘探班’对吗？哈哈。”
“一定要来哦……”崔燕的眼眶湿润，再次扑进了宋钱怀中。
第一百九十九章 信息
星光公司的上海总部，徐来还是坐在最顶层的一间特别大特别敞亮的办公室内。
不得不说，这里的确比在林州那里好上至少十倍。
崔燕又收到通知坐在了这间办公室的沙发上。
徐来的神态和第一次一样，很是绅士地招呼崔燕喝咖啡，还拿出了自己私人珍藏的红酒，但崔燕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白天不喝酒，徐来无奈地摇摇头，还是作罢了。
“这一次选秀，时间太仓促，也就只是去试一试，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徐来脸上的微笑有些冷。
“徐总，我一定会尽力的。”崔燕显然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决心。
这时，又有人敲门了，没等徐来答应，来人就已经冲了进来，气冲冲的样子，还是刘灿儿。
“徐来，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巡回演唱会搁浅那么久了，现在还不安排？我都已经准备很久了。”
刘灿儿的语气是在质问。
徐来的笑立刻就凝结了，“刘灿儿，我警告你，以后进我办公室前必须得到我的允许。”
崔燕再次感到自己在这里没有地方可以立足，本想告辞出去，让他们先谈完，但那两人似乎都不介意她在此。
“你现在跟我装傻充愣了？当初是谁求着我到公司来的？”
刘灿儿的表情很是愤怒，巴不得咬上徐来一口。
徐来脸上有些挂不住，此时才注意到，还有新人崔燕在场。
“崔燕，你先到会客室等一等，我一会再找你。”
徐来走近崔燕几步，向门口伸了伸手。
崔燕答应了一声，急忙起身，逃也一般小跑着出去。
“混蛋，你就是个伪君子。”
刘灿儿的声音很大，在崔燕即将离开办公室的最后一瞬间，终于还是大吼了出来。
后面的话，崔燕没有听到。
但她在想，徐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刘灿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这家星光公司，究竟又是怎样的一家公司？
没有答案，才上班第一天，她看到的事情，都不太愉快。
她还是有些紧张，有些害怕了。
她想找人说一下，于是就找到了宋钱的微信，但宋钱显然是在忙教学视频的时候，这时候一定不好打扰，于是她又重新找了一下。
甄巧，不错，巧姐估计能知道一点点内情。
她发了一条微信过去，甄巧立刻就回了。
她有时间。
她简单说明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提到了刘灿儿，提到了星光公司的总经理徐来。
“徐来？那就是个混蛋，你小心点。”
甄巧几乎没有任何婉转和转折，一看到她发过去的名字后，立刻就回了这样一句。
“啊？为什么？”
崔燕拿着手机，看着屏幕，这是她梦想的介绍人啊。
“他是星光公司的小开，专门就吊那些女明星，大部分被他捧红的人，都和他有一腿。”
甄巧知道，崔燕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姑娘，说起话来，也不用太过避讳。
“什么？”
崔燕的回信，打上了好几个惊讶和不相信的表情。
“再说那个刘灿儿，她也算是草根出身，好像也是想攀附徐来，但最后没有成功，两人就有些反目了。”
甄巧将关于刘灿儿的信息发来，后面的表情是无奈和惋惜。
崔燕再次陷入沉默。
“她是我的偶像。”
崔燕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是的，她曾经还是我的师姐，我也很崇拜她，她的确很有天赋，但是，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也有不一样的追求。”
甄巧打字小心翼翼，她是旁观者，她还是注意到，尽量不要连崔燕也误伤了，她现在不就和星光公司签约了吗？
崔燕继续沉默，半晌以后，她才又问了一句，“巧姐，这些消息，你都是从哪里了解到的？”
甄巧傻笑。
“我原来的不少师兄师姐都在那圈里混，知道这些消息，也不奇怪。”
这些倒是崔燕所不了解的，甄巧也没告诉过她，但甄巧的话，想来是可信的。
就在这时，女秘书小李已经来叫她了，说徐总有请。
崔燕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走进了徐来的办公室，刘灿儿已经不在里面。
“不要被那刘灿儿吓坏了，她最近状态不太好，情绪也不太好，你一定不要学她。”
徐来的微笑挂在脸上，似乎刚才那场暴风雨和他没什么关系。
崔燕只得点了点头，对于别人的事，她一向不愿多问。
“徐总，那接下来，您对我这边有什么安排？”
崔燕留了个心眼，要是徐来有其他额外的要求，她一定不会答应，那是甄巧刚才千叮万嘱的。
宁愿不要这个机会，也一定不能为了出名就弄乱了自己的世界。
那是她的底线。
“当然，从今天开始，白天，你会接受关于选秀的一些课程训练，都是最好的舞蹈和歌唱老师，哦，对了，你好像没什么舞蹈基础，我也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学的，就一些基本的动作，下周，也就只有不到八天的时间，就当做是一次集训吧。”
徐来说完，站起身来，走到崔燕的身旁，定定地看着她。
崔燕浑身不自在，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徐总，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找李秘书去了。”
她神色慌张地想要往门口跑去，但徐来却将她叫住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徐来缓缓地走过去，将她拉了回来。
“签约之后，你自己的生活，就已经不完全属于你了，为了一些业务上的事情，你还得牺牲你自己的时间，甚至要改变你的一些社交习惯，这个，你知道吗？”
“是的，我看过合同，上面有这些约定。”
“那就还，白天就是训练，晚上，就会有一些社交活动需要你这边参与，你知道，我们这边捧明星，也是需要其他赞助的，如果没有钱，什么计划都是白搭，这你同意吧？”
徐来的语气像是在商量，但那股威势，其实就是在命令。
“嗯，”崔燕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但是……”
徐来来了兴趣，“但是什么？”
“有些事情，我想我一定不会做。”
她的眼睛看着他，那一刻，她是倔强的。
第二百章 吴老师
徐来怔怔地看着她一会，然后就笑了。
说完话之后，李秘书就带她到了公司的训练馆。
训练馆很大，该有的设备都有，她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录音棚的标准和音质，她略略试了一下，那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没有见过真正好用的工具人眼里，这就是句屁话，但真正见识过的人，才知道这就是一句真理。
舞蹈、礼仪、着装、表情、唱歌等等科目都有老师，崔燕听完小李的介绍后，感觉自己就是个乡巴佬，这些细化到这种程度的课程，她根本想都难以想到。
“李秘书，是不是每个明星，都会经过这些培训啊？”
崔燕有些傻愣愣地问一旁的小李。
后者摇头笑了笑，“明星并不是一来就是明星的，也需要经过专业的训练，气质、长相、衣着打扮、表情、动作等等，都是训练之后的产物。”
小李的话很简单，崔燕却已经听得瞠目结舌。
原先，她以为只要唱歌唱得好，吉他弹得好，就已经满足了明星的条件，今天才发现，自己是鼠目寸光。
小李带着她转了一圈，也介绍了一遍之后，老师就已经来到了门口。
“我姓吴，听说你唱歌还不错，今天第一堂课，就是教你如何唱歌的。”
吴老师的开场白很直白，没有拐弯抹角，尽管他的表情有些倨傲，但崔燕作为新人，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吴老师好，我叫崔燕，请您多多指教。”
崔燕的态度很端正，她想尽量让人对自己不反感，因为她是新人，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得了，你就先唱一首歌吧，我先看看你的声线适合哪一种类型的歌曲。”
吴老师说完，就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椅子上，伸手示意崔燕随时都可以开始。
“吴老师，那我就唱一首《青藏高原》吧。”
崔燕谦虚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
吴老师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屑，《青藏高原》，飙高音的都喜欢挑战这首歌，如果成功了，就证明自己有实力，如果唱破了，也并不算丢脸。
吴老师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一边不时抬头看看正卖力唱着的崔燕。
听了大概一分钟以后，吴老师脸上的表情开始自然起来，那是发现了好苗子之后的表情。
他见过的新人已经不少，他带出来的歌唱明星也不少，其中不乏有实力的高手，但眼前这个，似乎比曾经带过的所有人都要有天赋。
他开始神情专注地看着她，听着从那有些纤弱的身体中发出的歌声。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还应该在笔记本上记录些什么，只是用手和脑袋在不停打着拍子。
一首歌能带给人什么体验，歌唱者是最为关键的。
如果碰到听众是懂行之人，那种体验就更加直接和自然了。
几分钟以后，崔燕就唱完了，尾音也处理得恰到好处，没有戛然而止，令人生出遗憾的感觉。
崔燕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吴老师的评价。
吴老师却似被人点了穴道，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吴老师……”
崔燕轻声叫了几声。
吴老师终于如梦中惊醒一般回到了现实。
“啊？”
“我唱得怎么样？请您点评。”
崔燕说着，微微埋头，这种谦虚的姿势，并不是所有新人都会有的，自签约到公司之后，她们就已经认定，自己已经是大明星。
吴老师对眼前这位姑娘的好感越加强了几分。
“唱得……还行吧。”
他哈哈大笑了一阵，似乎遇到了什么好笑的或者令人太过开心的事情。
崔燕有些失望，得到的评价竟然是这个。
曾经甄巧就已经评价过，她的歌，有天籁之音的水平。
她一直都以为，虽然甄巧也算得上是专业人士，但她毕竟还是更多地以朋友的角度来进行评价，自然要高一些。
现在听到吴老师的这句“还行吧”，她认为，自己的水平，的确是被曾经的那些听众高估了。
“能得到我这句评价的，你是第一个。”
吴老师又坏坏地笑着补充了一句，并以善意的眼神打量着她。
“啊？”
崔燕再次莫名其妙。
“想知道原来我教过的那些人得到的评价吗？”
吴老师用笔在笔记本上新的一页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了崔燕。
崔燕拿过来一看，上面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很抱歉。
崔燕略略想了一下，还是不敢确定那是什么意思。
吴老师显然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摇头笑了笑，“很抱歉，就是我都不敢听完。”
崔燕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但是你的歌，我是听完了的，而且，最后还沉浸其中，难以自拔，这是第一次。”
吴老师很激动，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就像时隔多年的老友重逢。
吴老师的情绪变化之快，令崔燕有些措手不及，但能得到老师的肯定评价，她也就默认了老师这种变化情绪的个性。
紧接着，吴老师又点了几首歌，都是声线不太一样的那种，崔燕一一唱完。
吴老师的表情和第一次差不多，所带来的笔记本，一直都没有动，最后才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太好了。
但那几个字，崔燕始终没有看到过。
唱完了差不多八首歌，吴老师认真地给她分析了她的声线特色，崔燕洗耳恭听，想抓住自己的短板，好好发扬自己的长处。
岂知吴老师多半时间都是在表扬，那些要注意的事项，她几乎都没有听到。
交流了半天，她打着胆子问了一句，“吴老师，我唱歌最应该注意的是哪些地方？还请你指教一二。”
吴老师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沉默了半晌，突然间就像孩子一样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摆了摆手。
“我根本就没发现你还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崔燕怔了怔，回过神来以后，才对着已经转身向门口走去的吴老师大声喊道：“吴老师，谢谢您。”
吴老师背对着她摆了摆手，“谢我干什么？我只发现了一个天才，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发现。”
第二百零一章 应酬
下午的舞蹈课，是一位姓文的女老师教的。
崔燕没什么舞蹈基础，年纪也有些大了，现在开始学那些舞蹈，根本不太适合。
好在文老师的性格很好，说话慢条斯理，很有耐心，而且，公司对崔燕的要求也并不高，只是掌握几个基本的惯用的应一下场就足够，因此，学起来其实也不是很累。
一下午的课程，很快就结束。
崔燕对舞蹈谈不上有什么兴趣，但也不厌恶，她记忆力超群，虽然肢体上的协调性不是很强，但靠着记忆，在一下午的时间内，也掌握了那几个基本的动作。
晚上，崔燕准备回酒店，却听到电话响了，是徐来。
徐来说过，晚上还要去应酬应酬，只是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就有了。
晚上的上海，很迷人，灯红酒绿的生活，崔燕还是不喜欢，但这是合同的约定，当初她就已经知道。
在娱乐新闻和其他杂志上看到的那些关于艺人的介绍，她其实心中也有数，只是没想到，这样的生活，会那么快就让自己赶了进来。
酒店的餐厅内，已经坐满了人，三个已经发福的男人，坐在客座上。
徐来带着崔燕一走进去，脸上就堆满了笑。
“赵总别来无恙啊？好久没见了，一切都好？”
“托福托福……”叫赵总的客气了几句。
“钱总，还是那么结实，没少去健身房啊。”
徐来和叫钱总的人又握了握手。
“年纪上来了，不炼不行啊。”
钱总的眼睛瞟向徐来身后的崔燕，色眯眯的样子令人感到很不舒服。
其实不仅是他，赵总和另外一个男人的眼睛，在她进来之后，就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身上。
徐来又接着和第三个男人握手，“孙总还是那么苗条，身材保持得很好啊。”
叫孙总的是有些猴子身材的人，和徐来握着手答应了一声，眼睛却还是不愿离开徐来身后的崔燕。
徐来在这圈子内摸爬滚打多年，当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都心知肚明。
“来来来，都忘了介绍了，这是我们星光签约的新人，今天刚刚到公司的。”
徐来说着，已经将崔燕推了上去。
面对三个大叔级别的男人，崔燕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赵总、钱总、孙总，您们好，我叫崔燕，以后请多多指教。”
崔燕的表情和动作都很腼腆，和三人曾经见过的那些一上来就很热情大方的姑娘很不一样。
“哟哟哟……小姑娘很有礼貌啊，来来来，先坐下说话。”赵总挪开了自己身旁的位子，就让崔燕坐下。
崔燕看了看徐来，见后者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就只得坐在了赵总和钱总的中间。
三个老男人对崔燕很是热情，一直对着她问个不停，但都是些不伤大雅的话题，诸如家住哪里啊，今年多少岁啊，原来做什么工作啊，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之类的。
崔燕尽管不情愿，但清楚这也是自己工作的一部分，也只能陪着笑脸，和这几人周旋。
很快，酒菜已经摆好，徐来让李秘书倒上酒，然后用眼神示意了崔燕一下。
崔燕不笨，知道是要让自己敬酒。
她拿起面前的酒杯，有些别扭地笑了笑，“三位老板，初来乍到，以后还要靠几位提携，我先敬三位一杯。”
赵总呵呵直笑，“崔小姐啊，这可不行，敬酒呢，得一个人一个人的敬，那样才有诚意。”
钱总和孙总也跟着附和。
徐来笑了笑，“不好意思，新人嘛，规矩还不太懂。”
徐来又对着崔燕使眼色，崔燕知道，今天不喝酒，根本就下不了台。
于是，她对着赵总，“那我就先敬赵总一杯。”
她虽然不擅长社交，但见过的人也不少，她看得出来，这位赵总，一定是这三人里面的老大。
果然，赵总很满意，拿着酒杯和她碰了一下，然后一口就将酒杯里的红酒喝下。
崔燕能喝酒，但这种一杯一杯灌的方式，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但现在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拼了。
接着又敬了钱总和孙总各一杯。
崔燕感觉自己的胃已经在开始搅动。
赵总却在这时候发话了，“我说啊，崔小姐和别人不一样，很清纯，这样的姑娘，不做明星就可惜了。”
崔燕脸上陪着笑，胃里却还是翻江倒海。
只听赵总继续道：“为了崔小姐的星图，我愿意先投资一千万。”
徐来一听，连忙端着酒杯和赵总碰杯感谢。
钱总和孙总一听，也跟着表示，他们的公司，都愿意各投资八百万。
徐来的笑声更加高亢了，和三人连连碰杯。
“只不过，”赵总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崔燕的肩膀上，崔燕想要闪避，但头已经昏昏沉沉，身体好像不听使唤。
“赵总，有话您就直说，崔燕是新人，她需要好好向您们这些前辈学习学习。”
徐来的话很清晰地传进崔燕的耳朵里，她能明白，他的话中另类的含义。
她才只是一个刚刚入职的新人，难道就真的立刻就要见识娱乐圈的那些潜规则？
她有些失望，也有些恐惧，看来，这一条路，也并非那么好走。
赵总的手已经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弄得她有些痒，但另一旁的钱总似乎很清楚这种道，装作看不见。
“要看看今天崔小姐会不会做人了。”
赵总说着，动作更加不检点了。
崔燕脸上已经红了一大片，此时已经站起身来，躲到了后面。
“崔燕，你这是干什么？”
徐来也紧张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问。
“我……我有些热，所以，站起来透透气。”
崔燕还是不敢将牌彻底摊开，这才刚刚开始，她还需要忍耐，否则，自己的梦想，就真的没有什么希望了。
现实的赤裸裸，有时候来的很快，你根本猝不及防。
“哦，原来是这样，崔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少穿些衣服，哈哈，那样就不热了。”
赵总的笑脸看起来很猥琐，也很讨厌，声音中满是那种肮脏的味道。
这些笑脸，这些声音，崔燕并非没有见过听过，只不过，原来是为了妹妹，现在呢？
第二百零二章 条件
现在，她是为了自己，是的，人又有谁不想为自己真正奋斗一次呢？人的生命，也就只有一次而已。
“赵总，要不，我再敬您一杯？”
徐来看出崔燕是有些生气了，但他也很清楚，这样的草根姑娘，想要成名的太多了，现在，他的公司需要资金，也需要新的赚钱的工具，这些艺人，其实也都是一架架挣钱的工具而已。
原来捧出来的那些，都已经最大限度地挣到了钱，而且也已经不太受他的管束，好几个已经跳槽到了条件更高的地方去了。
所以，挖掘新人，捧新人上位，用新人来挣更多的钱，是他唯一的选择。
原来，他还可以慢慢地将这些新人收入自己的囊中，用情感进行控制，最后，万不得已的时候再将它们推出去，但多年了，他也有些腻了，尽管崔燕是有些超凡脱俗的气质，但之前的那些，哪个又不是一样的呢？
赵总嘿嘿笑了一阵，“徐总，我还是先敬崔小姐一杯吧，这叫回敬啊。”
“是是是……”
徐来也附和着笑。
崔燕愣了一下，还是重新坐下，将李秘书已经斟满酒的被子端了起来。
赵总的咸猪手又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咬了咬牙，还是忍住了。
喝过一杯之后，她的胃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但钱总和孙总却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崔小姐，我们这一下子可投了你两千多万了，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钱总对钱的数量记得很准，也笑呵呵地端起了酒杯。
崔燕捂着自己的嘴，勉强露出了一个笑脸。
“谢谢……钱总。”
高脚杯再次被拿在手中，和钱总碰了一下之后，她用尽最大的忍耐力，将那杯酒喝了下去。
“好酒量……”
孙总大叫了起来，对着崔燕竖起了大拇指。
“崔小姐不会不给我老孙面子吧？”
孙总拿着酒杯，伸到了崔燕面前。
崔燕摆了摆手，表情已经有几分痛苦。
人的一辈子只有一次，你可以发怒，可以很豪爽地抛开一切离开，但机会也就只在那一刹那间就彻底失去。
是的，放弃很容易，但要再找回来，那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她需要机会，她需要这一次为自己奋斗一次的机会。
她不是一个坏女人，她并不虚荣，她只是希望能唱更多更好的歌给更多的人听。
为了梦想而努力的人，是不是都可以稍微清高一些？哪怕她们的努力的过程中被别人强行灌输了一些肮脏？
她的大脑纠结了半天，终于，她还是端起了酒杯，和孙总碰了一下。
“孙总，谢谢您……”
酒的滋味，她已经尝不出来，只感到一股酸酸的味道。
之后，头就更加晕了。
“对不起，我要上洗手间。”
她对着桌上的人恭敬地说了一句，随后就拿着包跑了出去。
在卫生间里，她关上了隔间的门，扑在马桶上一阵狂呕。
她的眼泪也就在同时，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岑岑而下。
谁说明星都是光鲜亮丽的，其中的苦涩，只怕只有局内人才能明白吧？
缓了好一阵，终于将胃里面的酒都吐了出来，她洗了把脸，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
崔燕，你可以的，加油，现在还没到了必须要退缩的时候。
她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那个包间。
“崔小姐，你没事吧？”赵总的咸猪手又快速地搭上了她的肩膀，还不时在她身上游走。
“谢谢赵总关心，我没事。”
她表情略略有些尴尬，但这不是发作的时候，她知道。
徐来的眼神在提示着她，她又开始拿起了酒杯。
后来，她不知道已经吐了多少次，只大概听到徐来在和赵总他们告别，但却没有将她带走的意思。
之后没多久，她就昏昏沉沉地到了酒店的房间，不是她住的那一间。
她倒在床上，已经没有半分力气。
“崔小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是谁啊？”她迷迷糊糊着不知道眼前那个微笑着的人究竟是谁。
“哈哈，不用管我是谁，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真想做明星啊？”
是赵总的声音，她能模糊地听出来。
“赵总？是啊，不是要做明星，跑这么大老远来干嘛？”
她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刚说完，就翻过身去，那样头似乎会更加舒服一些。
“如果是的话，那你以后就乖乖听我的。”
赵总笑着，附在她的耳边吹着气，令她感到有些痒。
“我都已经和你们喝成这样了，这还不叫听你们的？”
崔燕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混乱，能听得清那猥琐的声音中传达的意思。
“行，那就继续再听下去吧。好吗？”
赵总说完，已经将她抱住。
“你不一样，哈哈，和我见过的那些浓妆艳抹的货色不一样……”
紧接着，就是一通不堪入耳的话，然后是不堪入目的动作。
崔燕的意识在这些不堪中慢慢地清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间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看着光着膀子的赵总。
“赵总，你这是干什么……”
崔燕如惊魂未定的小鸟。
赵总却嘿嘿笑着，“孤男寡女，你说是干什么？难道你不愿意？好多女人都排着队呢，我都看不上，你觉得我是缺女人的人吗？”
也许崔燕还未认清现实，她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但是，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唱歌，我不想……”
赵总笑了，“这世界上，想安安静静唱歌的人太多了，你觉得，如果不付出一些什么，你可以得到机会？”
崔燕不说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赵总，不知所措。
“行了，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你既然不愿意，那我就走了，等着我的人多得很，我也不用在你这继续耗下去。”
赵总说完，果真就穿好衣服，拿上自己的包，就准备出门。
崔燕傻眼了，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对了，回去告诉你们徐总，我的投资，终止了，不可能再在你身上砸钱了，钱总和孙总的，也会一并终止，你们可以找别的投资人。”
赵总说完，已经甩门而去。
第二百零三章 什么话都不用说
崔燕蹲在地上，哭了很久之后，才恢复了过来。
这世界的不善和丑恶，她并非没有看到，但她还是相信，阳光还是会照在乌云之上。
她的电话响了，人也清醒了不少，拿起手机一看，是宋钱。
“白天我知道你在忙，也不敢打扰你，现在怎么样？”
宋钱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冬夜的一盆温水。
她已经止住的哭声又忍不住了，她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喂……崔燕，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钱的声音很急切，在原地打着转。
“我没事。”
崔燕终于强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整理了一下声音和思绪。
“如果累了，就回来，我永远都等着你。”
宋钱仿佛猜到她那边是的情况不太妙。
崔燕强制挤出了一个笑，“别那样说，我这边没事，真的没事，今天还接受了训练，老师们对我都挺满意的，下周的选秀，我想应该没问题。”
报喜不报忧，这是她对待家人和朋友一贯的方式。
“是吗？那就好，莺莺和小浩子都挺好的，我也挺好，你不用担心。”
宋钱一边轻松地说着，一边却在通过电话仔细聆听她那边的动静。
他不傻，他能猜到，她刚才的声音不对。
“那就好，我这边忙完了就回去。”
“行，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现在已经都能生活得很好了，如果你受委屈了，不开心了，就直接回来，不做明星也无所谓，只要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宋钱的话说得很慢，也说得很动人。
崔燕的手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的确有些累了，这才是第一天，她就感到累了，明天，后天，或许会更累。
挂掉电话之后，她已经无心睡眠，坐在地上，想了很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未来？
她不是虚荣的人，这是她最基本的判断，但那个关于明星的梦，也的确是她此生最想为自己做的一件事。
如果没有了这个梦，如果这个梦在最能实现的时候就这样被自己亲手打碎了，她这一生，真的能心安吗？
赵总说的话很直白，但也是现实社会最真实的法则，你不付出，怎么会有收获？
她所具有的资源，除了自己的唱功之外，她还有什么呢？
不过也就是自己这个人而已，其他的资源，家世背景、学历文化，她都算不上具有较好的资源。
胡思乱想了一阵，也没得出个结论，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闹钟响起时，已经是上午七点。
洗漱了一番以后，她急忙赶回自己所住的酒店，换上衣服，再赶去公司。
徐来在办公室内正有些郁闷地抽着烟，昨天好不容易谈成的生意，就这样轻易地被崔燕毁了，被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毁了。
他为此已经经营了很久，那三个老狐狸，他已经喂了不少东西，不仅仅是钱，还有旗下的许多艺人。
昨天是最后的一环，但还是功亏一篑。
“徐总，”崔燕内心忐忑，还是敲门走了进去。
徐来的脸上如罩了一层冰霜，他没有开口，只是怔怔地看着崔燕。
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任何流动的迹象。
崔燕的心跳猛然加速，她自己能清晰地听到那砰砰砰的声音。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
徐来的话很冷，犹如千年的寒冰突然间破裂。
崔燕更加愣住了，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清楚徐来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徐总，对不起，我……”
崔燕不知道如何解释，道歉，其实她自己也没认为是自己错了，那种没有说明的交易，她还是不能苟同，也不能适应。
“你不用说了，我都了解，我只是有些纳闷。”
徐来的脸上浮现出一阵冷笑，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徐总，我……”
“你不过是一个做了三年的风尘女而已……”
崔燕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已经石化。
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眼神惊恐地看着徐来，嘴巴已经不能表达。
“你别奇怪，做我们这一行的，对收进来的人，又怎会不做一些功课了解了解呢？”
徐来的语气冰冷，似乎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本以为，你会发挥一下自己的职业特长，将那三个老狐狸搞定，但没想到你却给我装清纯，让那三个老狐狸撤资了，你以为明星就那么好做吗？”
崔燕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和所看到的，徐来的那张脸，在第一次见面时，是一张很绅士的脸，现在却已扭曲成那样。
“徐总，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和我签约？”
崔燕反而放松了，看到这样的嘴脸，知道这样的消息后，她已经不用再对他感到恐惧或者敬畏了。
“对，你唱歌的确不错，我听过的那些网上的女歌手中，你是最好的，而且好了不只是一两个档次，我们也需要挖掘新人。”
徐来的回答还算中肯，他听到崔燕唱歌时，的确在瞬间就被那美妙的歌声吸引了。
“但我的历史你已经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用我？”
“因为，我想给你机会，也正好让你也给我机会。”
徐来的话有些抽象，崔燕不明白。
“你给我机会，我能给你什么机会？”
崔燕上前一步，她也想把事情都搞清楚。
“女明星啊，而且还是新人，那么清纯，那些老狐狸最喜欢了，正好，你曾经也是做那一行的，就更加顺风顺水了，我们都有好处，你作陪的时候也不需要我再多教什么。”
徐来说着，脸上的表情越加猥琐，崔燕看到这张脸时，已经感到厌恶到了极点。
“卑鄙，龌龊。”
这两个词，是最能形容徐来的了。
“不不不，你错了，你想要上位，想要成名，你是不是也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只是在进行一场交易而已，不用假装清高。”
徐来摇着手，继续道，“没想到，你最后却还是坚持要假装清纯到底，不好好伺候赵总那老狐狸，两千六百万的投资，要包装你，已经足够了，只要一个零头，也足够了，但你却自己推了出去，那我也没办法了。”
徐来说完，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崔燕听完，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大概。
徐来的公司，原来就是这样赚钱的，用女艺人去拉赞助，拉来的钱，一部分花在女艺人身上，另外一部分，就作为公司的运营资金。
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不论是谁，都不会不愿意去做的。
第二百零四章 甄格来了
崔燕回到住处，欲哭无泪，自己的梦想，在没开始之前，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她能想到的哭诉的人，首先就是宋钱，但不能给他说这些，他可能会着急，一着急，就怕他做出傻事来。
还是甄巧吧，巧姐应该能懂她此时的心，当初巧姐就劝过自己的啊，但自己没听。
犹豫了一下，电话还是打了过去，她向甄巧一五一十地说明了情况。
甄巧听完，立刻大骂。
“混蛋徐来，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真不要脸。”
崔燕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真想扑倒甄巧怀中，放声大哭。
“没事，你等着，我给你想想办法，那边还是不要再继续待下去了，否则，他说不定又会想什么损招来害你。”
甄巧义愤填膺，就像受委屈的就是自己。
“姐，他现在手中有合同，如果解约，我要付一大笔违约金，还有，三年之内，我也不能签别的公司，甚至连自己在网上发歌都不行啊。”
崔燕悔不当初，如果自己单纯地在短视频上上传自己的歌，挣些不多的打赏和分成，多好？
她也终于明白，甄巧拒绝和唱片公司签约的邀请，那是绝对正确的选择啊。
“违约金多少？”
甄巧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刚才又看了一下，五百万。”
“靠，他直接就在给你下套，一个新人，没什么成就，就敢定那么高的违约金，真不要脸到家了。”
“姐，但是，我现在已经没钱了。”
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被骗，而是被骗之后，还承担不了想要扭转局势的责任。
不少被星光公司签约的女艺人，也许都有这样的遭遇吧。
你可以出名，但你得付出代价，你如果想中途退缩，不服从安排，你也得付出代价，你如果直接就不愿意干了，只要合约一签订，你也要付出代价。
代价，代价，这个词为什么那么黑暗呢？
“我来想办法，你先别急。”
甄巧沉默半晌，终于慢慢地说道，似乎也下了一定的决心。
第二天上午，在徐来的办公室，来了一位大佬，身后跟着两名贴身保镖。
徐来的秘书急忙通报老板，事实上，这个消息，楼下的保安已经事先报备了。
而徐来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亲自出门迎接。
双方见面，徐来就先堆满微笑小跑了上去。
“甄叔叔，您怎么亲自来了？让我去接您啊，快快快，里面请，小李，泡茶。”
徐来热情地招呼着，就像在迎接自己的老板。
甄格，演艺圈大佬级人物，旗下拥有多家房地产、娱乐、新媒体等公司，算得上全国富豪前十名。
“徐来，你公司里是不是新签了一个姑娘，叫做……对，崔燕的？”
甄格在徐来的办公室坐下，没有寒暄，没有前奏，直接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啊，甄叔叔，您怎么知道？那也不是什么大角啊？您要是看上了，我随时拱手相送，哈哈。”
甄格面不改色，没有因为徐来的带着奉承的玩笑而高兴或者生气。
“她是我女儿的朋友，她不想在你这干了，你看，还是和人家解约吧，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没必要勉强人家小姑娘。”
“哦？是吗？甄巧妹妹的朋友？咳，她也不早说，早说的话，我一定额外关照啊，哈哈，甄叔叔，最近呢，公司可能和她产生了一些误会，既然您都亲自来了，那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先和她再谈一次，如果她愿意留下，我一定给予最大的关照，如果当真不愿意，我就立刻和她解约，什么违约金那些，也就不提了，您看这样处理可以吗？”
甄格看着徐来，就如一头老虎在看着一只小小的狐狸，半晌以后，甄格笑了，他是进门以后第一次笑。
“这样最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也不耽搁你了。”
甄格站起身来，就转身出门。
徐来急忙上前去开门，又笑着说了一堆奉承话，才将甄格送走，转身回来。
“小李，马上叫崔燕过来。”
女秘书收到通知，马不停蹄地给崔燕打电话，她察言观色的功夫已经训练多年，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所以给崔燕说得也比较急。
徐来点上雪茄，静静地看着窗外，他在考虑一些事情。
有人敲门，是崔燕。
“进来。”
徐来坐正了一些，看到崔燕进来时，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如果真是勉强她做了什么事，甄格那边真的动真格的，莫说他这个小小的娱乐公司吃不了只能兜着走，就算是他的父亲一起上阵，也根本抵挡不住。
“崔燕来了，快坐。”
徐来亲自站起来招呼她，这也是第一次。
崔燕脸上有些奇怪，昨天的态度和今天的态度判若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另外一个徐来。
“徐总，您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吗？”
崔燕试着问了一句，双眼看向徐来，不知道他下一步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你和甄巧认识？”
徐来的话很直接，没有拐弯抹角。
崔燕点了点头，心想，一定是甄巧那边已经起到什么作用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早说了，那你也是我的朋友了，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会逼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呢。”
徐来的脸上挂着一些怨怪，似乎有错的是崔燕，而自己完全是无辜的。
崔燕的震惊更大了：想不到，巧姐的能量居然那么大，都能把这徐总制住。
“徐总，如果我想解约，是不是可以？”
崔燕已经初步证实了，甄巧那边已经起了作用，而她已经心灰意冷，回到林州去，和宋钱还有弟弟妹妹在一起，过平凡人的生活，唱自己喜欢的歌，已经足够，这里太大，根本就容不下她。
徐来脸上带着一丝悔意，如果单纯天赋和实力来说，稍加培养一下，这崔燕一定是明日之星，但事情都已经闹出了这些不愉快，现在甄格都亲自插手过问了，自己真的一点后路都没有了。
“行，但我还是想请你考虑考虑，原来我不清楚你的情况，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原来的某些事情，今后不可能再发生了。”
第二百零五章 欢迎回家
对徐来的挽留，崔燕还是很果断地拒绝了。
为了梦想，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如果真是那样，那梦想就不是梦想，而只是一种个人的目的。
徐来做事很周到，其实是甄巧又给他亲自打了电话，让他的公司给崔燕出一个免除违约责任的声明。
所有的违约责任，崔燕都可以不用承担。
当然，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崔燕这边不用，但甄格那边却很快之后就给徐来的公司投资五千万，这笔不大不小的投资，却给徐来的公司解了燃眉之急。
然而，崔燕并不知道这些事，甄巧当然也没给她提过。
守护者和被守护者的理论，尽管很悬，但在这世界上，就真的存在。
崔燕一身轻松的时候，却收到了宋钱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
宋钱已经来到了上海，而且是带着崔莺和崔浩一起来的。
崔燕已经在两天前把自己解约的事情告诉了他，具体的原因，也没说得那么明白，但宋钱知道，她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她成名了，需要赞美和支持，她失败了，更是需要家人的鼓励。
于是，宋钱他们就来了。
崔燕见到宋钱的那一刻，直接就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虽然时间不长，但她承受的委屈，已经很多了，她有种莫大的无力感，比原来更加感到无力。
也许，是因为原来并没有什么依靠，所以自己咬牙坚持，也就过去了，但现在，有了宋钱以后，她就没有当初的那种狠劲和坚持了。
“走，出去玩一天，然后，我们就回家。”
宋钱已经做好了安排，恰好几人都没来过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于是，就选了几个出名的景点，逛了一遍。
当飞机从虹桥机场起飞时，崔燕透过窗外，看了看正闪耀着的璀璨霓虹，轻轻地挥了挥手。
这里，她不过是个过客，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宋钱这时就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每个世界，都有精彩，我们一起去创造吧。”
崔燕看着他澄澈的双眸，眼中的泪水又滚落下来。
生活还要继续，明星梦做不成了，人生并不灰暗，还有许多可能。
回去以后，崔燕一边准备着自己最后一年的学习，一边认真地在短视频上发歌。
因为粉丝量已经增长了许多，所以，打赏的收入，其实已经足够她过上相对富足的生活。
宋钱的教学视频也一直都在认真地做，他们戏谑着对方，现在都已经是网络达人。
崔浩的志愿所填的是林州大学的二本专业，对于本地考生来说，应该是保险的。
“浩子，你就不再考虑考虑，再补习一年，考个更好的学校？”
宋钱一边查看填报志愿的说明，一边随口问着崔浩。
“姐夫，我觉得你有句话说得很对，不论在哪里，需要的都是同样一种奋斗的力量，所以，其实不论补习还是直接读大学，都一样是奋斗，如果大学努力几年，相信以后我还能往更好的地方去，只是，我还是舍不得你们，就林州大学，也挺好。”
崔燕和崔莺都笑了。
崔浩的成长，几乎是在他们几人的见证下，有时候，长大，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生活，似乎又在慢慢好转，但生活中的惊雷，常常都会在你预料不到的时候就突然响起，让人措手不及。
崔燕的老家来了电话，是村长打来的，声音很是急切。
“是崔燕吗？我是你赵叔叔，赵大明啊。”
男人的声音很高亢，似乎怕这边听不清，有意拔高了音量。
“赵叔叔？是我啊，崔燕。”
崔燕记得，她小时候，赵大明就是村长了，现在，好像还是村长，他这个村长，似乎永远都不会退休。
“你爸生病了，住进医院了，你家里也没人在，找了半天，才找到你的手机，你赶快回来吧，就在县医院。”
赵大明说完，就等待着崔燕的回答，他知道，崔不平和女儿的关系都不好，女儿们把弟弟接走后，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平时，他也不串门，也不和人唠个家常啥的，生病在家里躺着，要不是赵大明刚好打他的门口经过，听到几声叫唤，可能崔不平死在家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崔燕感激了赵大明一阵，然后就说好，自己很快就回去。
宋钱开车的速度很快，也很稳，崔燃着急，但在驾车这一项上，他从来都不会马虎。
两个小时以后，就到了县医院，崔燕联系了一下赵大明，很快就双方见面了。
“赵叔叔，我爸怎么样了？真是，麻烦您了。”
崔燕说着，已经再次抽泣起来，崔莺和崔浩也在落泪。
赵大明看着崔不平的子女们，也禁不住悲哀，崔不平家的情况他很清楚。
“还在抢救，也别太担心了，你们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赵大明关心了几句，还是想赶快把事情撇开，这种好事，他不是不愿做，有时候做了不仅得不到回报，还有可能搭上自己的钱。
“好的，您先回去忙，谢谢赵叔叔，真的太麻烦您了。”
崔燕说着，已经拿过一个信封，里面有五千元，不算多，但对村里的人来说，也是一笔小小的巨款。
赵大明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样的结果，他起初并没有想到。
“小燕子，你这是干什么？都是一个村的，帮一把也是应该的，这就不对了啊。”
客气一下，还是要的，但赵大明的手已经接住了信封。
“赵叔叔，这样麻烦您，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不要嫌弃。”
崔燕是说真心话，以父亲在村里的为人，能有人管他，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赵大明推搡了几下，还是收下了，又关心了几句，转身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有两个好女儿，老崔的命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好。”
赵大明一边走着，一边感慨。
医生很快就出来了，问明了家属以后，就要照例告知现在的情况。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他是肺癌中期，建议转到林州的大医院去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费用很高。”
第二百零六章 两头的话
医生说这些情况已经很多次，因此不需要也不会带有任何表情。
“肺癌中期？”
崔燕喃喃念着那几个字，双眼再次迷糊了。
上天对她实在太不公平了，她为自己，为这个家已经付出了许多，为什么这样的坎坷永远都没有尽头？
“崔燕，不要担心，只要可以治疗，就是好的。”
宋钱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这种痛苦，他很清楚。
“医生，能不能麻烦您这边安排一下转院的事？我们想转到林州一医去治疗。”
宋钱又向医生说明了情况，崔燕她们姐弟三个此时已经没有了主意，现在，只能由他这边来帮忙决定了。
医生默默地看着他们，随后点了点头，让宋钱跟进去拿单子。
转院的手续很快就办好了，家属中可以有两人陪同崔不平。
崔燕原本是要叫上崔莺和她一起的，到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崔浩，最后决定由她和崔浩陪同。
救护车上，崔不平在抢救了一上午之后，已经好转不少，能慢慢地说话了。
他看到儿子崔浩时，眼泪就出来了。
“浩子，你来了？”
崔浩流着泪，再紧紧握住了父亲的手，现在再看到父亲时，感觉已经很不一样。
“爸，我来了，姐姐们也都来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崔不平一向冰封的脸上居然很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好儿子，我还舍不得死，我还要看到你结婚呢。”
崔燕也握住父亲的手，这个带她来到这世间的人，一直都没有将她视为亲近的人，但她身上流着他的血，她对他的那种感情，无论如何也斩断不了。
“爸，浩子考上大学了，他以后会有出息的。”
崔燕知道，只有关于弟弟的好消息，才能令父亲振奋一些。
果然，崔不平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
“真的吗？浩子……考上大学了？”
崔浩哭着点头，他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大姐，许多事情，他明白，一直都明白。
“爸，要不是大姐和二姐，还有大姐的男朋友钱哥，我根本就不可能走出那个村子。”
他想说得更多一些，但他的表达，怎么都难以和内心完全一致。
崔不平终于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大女儿。
“燕子，那么多年，你辛苦了。”
这句话，他其实早就应该说了。
崔燕的眼泪流得越加快了，父亲懂得她的苦，这句话，比他帮自己做什么都要重啊。
“爸，姐姐她们都很好，我们是一家人，不论谁遇到问题，我们都要一起去克服。”
崔浩清楚，姐姐最脆弱的神经，已经被爸爸的那句话触碰到了。
崔不平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的话，和他原来听到的很不一样。
但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多少年了，他都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自从老婆和别人跑了以后，他就已经彻底绝望了，唯一想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可以成家立业，他作为一个人的使命，作为崔家人的使命，也就算完成了。
但女儿和儿子都没有抛弃自己，在自己生了这样的病以后，她们没有选择像当年她们的母亲那样，逃避，她们在鼓励他，将他当做尊敬的父亲。
这样的落差还是有些大，崔不平只感觉自己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掉落不停。
多少年了，他都没掉过泪，其实，他只是把那些眼泪都往自己的肚子里吞下而已。
“燕子，爸爸对不起你们……”
如果刚才那句是认可她们的努力的话，这一句，就是忏悔了。
崔燕已经说不出话来，紧紧握住父亲的手，一个劲儿叫“爸爸”。
仇恨埋得再深，只要有人愿意第一个将它挖出来，都是可以将它的根斩断的。
在另一辆紧紧跟着的车上，宋钱和崔莺也正心急如焚地关注着崔不平的情况。
“莺莺，你不能太过担心，你的身体不允许。”
宋钱见崔莺上车以后，好久都没说话，面色也很难看，不得不出言提醒。
崔莺的反应却有些奇怪，她苦笑了一下。
“姐夫，我们就算把自己卖了给爸爸，他也不会感激我们的。”
她一向乐观，这种沉重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宋钱还是不愿相信。
“莺莺，不会的，一家人，哪会一点感情都不念的呢，叔叔原来只是想不到，他们的文化层次不高，有些事情，他们理解不了，只是跟着传统去思考和选择，我们不要怪他们。”
崔莺摆了摆手，忧郁的眼神中，蹦出十分灰暗的光。
“姐夫，你说，就算有什么传统，就算文化蹦层次再不高，也不会要卖女儿吧？”
崔莺说得十分心酸，也把宋钱震住了。
“当时我还在上小学，有个收药材的老板到了村里，说自己没有女儿，想要收养一个。”
这个故事，崔莺并没有提起过，宋钱只听了这个开头已然感到当时的情况应该不妙。
“后来那老板找到我爸，说想要收养我，但当时我就听人说了，那老板哪里是想要收养女儿？其实是想要找个小老婆而已。父亲和母亲都知道这个，我听他们说过，母亲坚决不同意，但父亲一意孤行，说家里还有浩子要好好养，于是，就准备和那老板谈价钱。”
崔莺说到这里，脸上还是冷笑，似乎对那件事依旧还是耿耿于怀。
“那后来……”
宋钱也感到有些后怕，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要真是跟了那老板去，估计就真的被毁了。
“后来还好有姐姐，她拿着菜刀追着那老板要砍人，那老板见姐姐像疯了一样追着她，于是就逃跑了，再也没有在村里出现过。”
宋钱的心一阵酸楚，自己的家小时候已经算好了，至少姐姐和妹妹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另一方面，他对崔燕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她当时应该也就初中，竟然就知道要这样保护自己的妹妹，实在了不起。
“后来呢？你姐姐一定被你父亲罚了吧？”
崔莺看着窗外，前方不远处，就坐着姐姐，还有那个差点就把自己卖掉的父亲。
第二百零七章 他会走吗
“后来，姐姐被父亲吊起来打了好久……”
她的声音突然就哽咽了，那一幕，也许太过刻骨铭心，她记忆犹新吧。
“但姐姐不哭也不叫，父亲见她那样，就更加气了，最后……最后，姐姐足足昏迷了三天，要不是村里的医生过来开了一些草药，姐姐恐怕就完了……”
崔莺说到这里，双眼恨恨地看着前方的救护车，这是宋钱从未看到过的崔莺。
虎毒不食子，但当老虎只能养活一个儿子的时候，不知道它会做什么选择。
宋钱拿着纸递了过去，崔莺接过，轻轻地擦去了自己的眼泪。
如果两辆车上的情景可以融合，不知道当事人崔燕，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爸，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就该到医院了。”
她不是不记仇，她只是不愿意让血浓于水的牵绊，在这仅有的一世就那样彻底地烟消云散。
在这一点上，她和宋钱，是一类人。
物以类聚，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理解彼此的选择吧。
“莺莺，有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再去怨怪也没用，我们最不能选择的，就是自己的亲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去原谅任何人，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对亲人的那种解不开的心结，耽误了自己的人生。”
宋钱再说给崔莺听，事实上，他也是在说给自己听，而且，原来就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在妹妹宋月和姐姐宋星那样对自己的情况下，依旧能放平心态，在关键时候帮她们一把。
“姐夫，我知道，所以我也努力地想忘记过去，忘记那些留在心上的疮疤，但有时候真的好难。”
崔莺说完，将车窗打开了一条缝，高速上的风很大，但她的确需要透一口气。
崔莺不愿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窗外，吹着风。
宋钱也不便打扰，就打开收音机，音乐台正在播放着一些熟悉的老歌。
两个小时以后，就到了林州一医，这个地方，其实并不熟悉，但印象还是很深刻。
宋钱将车停好之后，就急忙上前帮着推崔不平到治疗室。
交接手续的办理很顺利，也很快，看来，林州一医和县里面的医院在转院这方面做得还是很好。
走廊上，几人都耐心地等待着，进一步的检查结果。
宋钱清楚，崔燕也清楚，这个结果，对他们两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一个崔莺，每年所花费的药费就已经够高了，要是再加上崔不平的治疗费用，那就真是天价了。
“先喝点水吧。”
宋钱已经用几分钟的时间，快速地去买了几瓶水回来，看着一脸愁容的崔燕，他的心其实也很痛。
刚刚结束了上海那段不愉快的岁月，他原本想，等她稳定一些，明年毕业以后，也许，他们就可以结婚，可以考虑生孩子的事情。
然而，事情一桩一桩地到来，令他都应接不暇，也感觉到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谢谢。”
崔燕抬起头，看着他，双眼中的表情有些复杂。
“刚才，爸爸在车上给我道歉了。”
她接着说，脸上是一阵有些苦涩的微笑。
“是吗？那就太好了，一家人，终于还是一家人啊。”
宋钱说着，用眼神打量了一下一旁的崔莺，她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但脸色也稍微改变了一下。
“莺莺。”
崔燕叫自己的妹妹，她能明白，崔莺为什么现在还是这样的表情，姐妹之间的事，作为姐姐的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姐……”
崔莺有些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累了，心也累了。
生活才开始慢慢变好啊，姐姐要毕业了，还找到了姐夫那么好的男人，她也已经顺利地回到学校了，再过三年，她就可以考研究生了，她的生活，慢慢地也会好起来。
小浩子也过来了，她们一家人已经过得很好了，父亲，那个曾经剥夺了她们许多东西的男人，这时候却又闯进来了，这一下，她们的生活，就被彻底打乱了啊。
“莺莺，要不，让姐夫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崔燕看得出，她的疲惫，她的身体，经不住太多的颠簸，她还要吃药呢。
一想到这个，崔燕的眼睛又红了。
“不，姐，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崔莺很坚定，说出话来，却又十分惹人怜惜。
“行了，那就在这吧，等一下，我去车上那条薄被，你要是累了，可以睡上一会。”
宋钱说着，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崔莺看着宋钱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苦笑。
“姐，你说，姐夫会不会被我们一家人吓跑啊？多好的男人啊，要是以后真见不到了，我都会不习惯的。”
崔莺的话，令崔燕愁肠百结，自己一开始就在拖累他，后来，又是自己的弟弟崔浩，接着，又是妹妹崔莺，现在好了，父亲崔不平也来了，他真的能承受那么多吗？
“莺莺，如果他真的要走，我也一样会感激他的，你们也是一样，我们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只怕我们永远也还不清。”
崔燕哽咽着，她自己的幸福生活，她真的没敢好好想一下，原本以为到了上海，可以做大明星，让家里不用再为经济发愁，但结果却是一个大大的局，要不是甄巧出面帮忙，那笔违约金，只怕就要自己还上一辈子，还谈什么幸福？
“大姐，二姐，你们放心，以后不只是钱哥和你们出力，我也能和你们一起承担了。”
崔浩听懂了，也看懂了，二姐的心里，其实还是埋怨着父亲的，尽管她没有亲口说出来。
而大姐的心里，装的东西就更多了，她怕姐夫承受不了这边带给他的压力，转身走了，她也怕父亲一下子就不行了，离开了她们。
母亲不在了，这个家里，终归要有一个母亲的角色，而这个角色，就那样无情地也是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大姐崔燕的头上。
“浩子，你长大了，以后，我们一起去面对。”
崔燕摸了摸崔浩的脑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相濡以沫，也许，就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才能真正体会得到吧。
第二百零八章 天价药费
姐弟三人说了一阵，宋钱就抱着薄被走进来了。
崔莺接过被子，本不想睡，但她的身体根本就不允许自己这样操劳，于是，几分钟以后，她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医生出来叫家属的时候，宋钱向崔浩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看着崔莺，然后就和崔燕走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你们就是病人崔不平的家属？”
医生的声音很机械，没有什么感情色彩。
“嗯，我们就是家属。”
崔燕有些着急，像在等待着医生给自己判刑。
“病人的情况还算乐观，只是中期，治愈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扫视了一下宋钱和崔燕，两个人的穿着，看不出究竟是贫穷还是富裕，但他看到过崔不平，相信，条件一定不会很好。
“医生，您说，我们都听您的。”
崔燕其实明白，医生说完病人的情况之后，重点要说的，一定就是治疗的事情，而治疗的事情，最关键也是最核心的，就是钱的问题。
“第一阶段的治疗，至少要花三十万以上，看结果之后，再决定第二阶段的治疗，当然，这还是由你们自己选择。”
医生见过的事情太多了，那些放弃治疗，回家等死的案例，他也并不觉得大惊小怪。
“医生，如果放弃治疗的话，我爸爸能活多久？”
宋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他不愿相信，崔燕在这种时候，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的使命，一向是要对家里人负责的啊。
医生看了看两人，沉吟了一下，终于缓缓摇了摇头。
“如果放弃治疗，估计也就是几个月的事情。”
“那治疗康复的几率大概有多少？”
宋钱补充问了这个问题，他是教数学的，概率，也许是他平衡问题的一个重要指标。
“中期的话，康复的几率大概是八成以上，当然，也要结合病人的求生意志、本身的体质等等因素来考虑。”
医生在等待着他们的选择，这种事情，一般家庭的人，都会花上一些时间来考虑的。
“要不这样吧，你们还是和家里的其他人商量一下，再做出决定，好吗？”
医生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面对家属，他能说的，其实也基本上就是这些。
“那……我们就……”
崔燕话没说完，眼泪就来了，她不是不愿果断地做出决定，关键是还有妹妹，两个人之间如果真要做出权衡的话，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父亲的确自小就没在她们身上花多少时间和精力，但刚才在车上，父亲给她道歉了，这个道歉，虽然吃到了好多年，但她终于还是等到了呀。
现在，妹妹崔莺那边也就是几年的时间，如果吃药能够延续妹妹几年的生命，哪怕让她再跳一次火坑，她也会稍不犹豫地去做的。
但是，如果加上父亲这边没有底的治疗费用，她真的就算把自己卖了，也根本兼顾不过来啊。
宋钱已经为了她们，让自己的妹妹宋月放弃了留学的机会，虽然他嘴上说不能太惯自己的妹妹，但其实她明白，他不过是为了让她好受一些。
“医生，我们还是选择治疗，钱的事情，我们会尽量想办法，还请您这边多费心。”
正当崔燕犹豫不决时，宋钱已经拉过她的手，对医生表达完了自己的态度。
崔燕抬头怔怔地看着他，那黝黑的脸上，赫然间是一对坚毅的温柔的眸子。
“崔燕，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我们不能让自己以后后悔。”
宋钱紧紧拉着她的手，似乎要让她相信，他们在一起，是有着莫大力量的。
“你们考虑好了？”
医生抬头，他想要确认清楚，那是不是代表了家属的共同决定。
宋钱看着崔燕，脸上透着果敢而坚强的光。
还有什么，比在最艰难的时候，对方给你的那个温柔的鼓励的眼神更加令人动容的呢？
崔燕终于止住了哭泣，看着医生，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病人最近一周要在医院接受接下来的各项指标检查，一周以后，如果各项指标正常，我们就会安排手续，一周之内，你们要把三十万手术费用转到医院的账户内，转账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开单子。”
医生将一通事情都交代清楚，然后就起身要去查房了。
宋钱和崔燕道谢了半天，方才走了出去。
走廊上，崔莺已经醒来，正东张西望着寻找什么。
看到宋钱和崔燕走来，她早已起身，迎着姐姐姐夫而去。
崔浩也抱着薄被，赶了上来。
“姐夫，姐姐，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宋钱还是弄不明白，崔莺是在真心关心自己的父亲，还是在关注着别的什么。
崔燕拉着她坐下，将刚才的事情简要告诉了她和崔浩。
崔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还是像刚才一样苍白和冷漠。
这和平时的她的确很不一样。
“莺莺，放心，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什么苦难也一起扛，我们不怕。”
崔燕说着，已经拉过宋钱和崔浩的手，泪珠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姐夫，我的工钱也有好一笔了，一会我就去找五哥结算。”
崔浩也想表达一下，他这个已经十八岁的成人，也能担负起其中一份职责来。
“姐，我那边也存了一笔钱，都是平时你和姐夫给我的，我都省着呢，我也把它拿出来。”
崔莺的话，令宋钱有些莫名的感动，原本，救自己的父亲，是太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但他们这对父女，毕竟有着不一样的过往，现在，她愿意这样说，那至少证明，她心中埋藏很深的仇恨，也在一点点化解了。
“莺莺，等你过生日的时候，姐夫再给你发个大红包。”
宋钱看着崔莺，两人心知肚明，有些心结，在那一刹那，似乎已经被慢慢地打开了。
“姐夫，我不要红包，我只要一样，就看你答不答应。”
崔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似乎想要从他身上寻找什么。
“你说，我都答应你。”
“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们，我就满足了。”
崔莺说完，眼中又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