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要逼我
红汗衫拿着那张薄薄的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身旁的手下们，除了两人在一旁盯着宋钱外，其余的人，都慢慢地朝着红汗衫那边聚拢了过来。
“这是一道立体几何题，要用到立体几何的知识。”白汗衫为自己看到了那个图形因而推理出了题目的考点而沾沾自喜。
红汗衫抬起已经有些发红的眼睛看了看他，“废话，那么大一个图形，我还看不出来是立体几何的知识啊？你当我傻啊？”
白汗衫顿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表情滑稽，不敢再说话。
黑汗衫却看那题目有些出神，他是天才开锁王，这数学题，其实也就是一把锁，他把开锁的经验灌注到了解题中，“不，不，不……”
黑汗衫一连说了几个“不”，红汗衫的眼光又像要杀掉他一般，照在他身上。
这令黑汗衫当即就回过神来，“这不仅仅是一道立体几何题那么简单，其中还包含了数列的知识。”
红汗衫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脸上，打得黑汗衫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这题目上都已经写明了，用高中的数列知识和立体几何知识求解，你也当我傻啊？”红汗衫气急败坏。
“老大，那你学过立体几何知识和数列知识吗？”黑汗衫捂着脸，还是忍不住问道。
“废话，我当然……学过。”红汗衫的底气没有之前那么足了，像是在考场上绞尽脑汁却没有任何结果的高考奴。
“那就没问题了，我相信，世界上任何一把锁都能打开，世界上每一道数学题也都能算出来。”黑汗衫鼓足勇气，大声发表自己的人生开锁宣言。
红汗衫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这两人。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宋钱轻声提醒道：“现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五分钟，请抓紧时间答题。”
宋钱没参加过高考监考，但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培训机构的考试监考，他还是有经验的。
老师在说“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多少多少时间”时，其实不论学生是否理性，都会被“考试结束”那个字眼吓一跳，所以，如果稍微有些经验的也为了学生好的老师，在说这句话时，一般都会说，“现在还有多少时间，大家抓紧答题。”
模糊掉“考试结束”这几个字，其实意思是一样的，但带来的心理效果却不一样，这是专家做过论证的。
因此，如果遇到说了“考试结束”字眼的老师，要么就是没有经验的无知之举，要么就是和那考场内的学生有仇。
宋钱就是和红汗衫有仇，所以，他就将那几个字眼加了进去。
果然，心理学家的论证是正确的，红汗衫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岑岑而下，拿着笔的那只手抖个不停，想要在那白纸上写下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写下什么，最后，红汗衫思索了好一番，就在那题目的下方写了一个“答”字，还不忘在后面加上一个冒号。
“老大，怎么样？有没有一点点思路？”黑汗衫在一旁提醒，眼神很是焦急。
红汗衫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愤怒。
“老大，还有二十几分钟时间，我看，”黑汗衫嗫嚅着，却不敢说话。
红汗衫大怒，“你在我耳边像蚊子一样叫个不停，我还能不能静下心来答题了？本来可以做出来的，你这样一闹，我还怎么做？”
白汗衫见老大这样，再过上二百分钟，只怕也做不出来，他一向诡计多端，眼下的情景，令他心中生出了一个计谋来。
“老大，”白汗衫为自己的计谋之高明大叫了一声。
但立刻，红汗衫的手掌就打在了他的脸颊上，“我刚刚有点思路，你这一大叫，把我的思路都给吓散了，你们两个是不是成心的？”
白汗衫都打得晕头转向，在地上转了几圈方才稳住身形。
但他的兴奋劲却还是挂在脸上，没有因为挨打而心生抱怨或者愤怒。
他的精神，令宋钱也感到震惊了。
“老大，我有办法。”白汗衫赶紧将关键字说了出来，否则，也许还会再收到一巴掌的奖励。
“有屁你就快放，你那小学水平，难道能解开这道高中题目？笑话。”红汗衫很是不屑。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题目是来考你的，只要你能想到办法来解题，那就行了。”白汗衫只是先开了个头，要看看红汗衫的反应。
红汗衫的反应立刻就来了，一个巴掌又抽在白汗衫的脸上，“这个还用你说？废物，我现在不就是在想办法吗？”
白汗衫的脸上就有些委屈了，“我的话还没说完。”
“我的时间已经不够了，不要再废话。”红汗衫又坐在了地上，对着那张纸苦苦思考起来。
白汗衫试了好几次，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老大，其实你可以让他们做，”他对着人群努了努嘴，“他们谁能做得出来，就可以先保证自己可以不死，如果加上家人，那筹码就更高了……”
白汗衫的话没说完，红汗衫就已经反应过来，本想发火，中途却转变了思路。
他的脸上又挂上了平静的微笑，恢复到一开始时的那个礼貌的大男孩。
他起身，将纸条传给前面的一个人，并大声说道：“谁能先把这个题目做出来，谁就可以保住他的一家人不死。”
此话一出，众人的情绪都被调动出来，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姓名，此时就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人们都想上前去争抢那张写着试题的纸，他们之中，不乏大学的高材生，有些还是大学的数学系教授，这种高考数学题对他们而言，并没有那么难。
但人们都忽略了一个现实，他们现在都只能躺在地上，他们根本不能起身，也没有力气去抢下那张纸。
首先接住那张纸的人，恰好是个小学文化的暴发户，除了上面的那些数字他能认得外，其他的，根本全都是陌生的物体。
红汗衫见他看了两分钟，愁眉苦脸的样子比自己还要严重，当下就不客气了，命令他拿给别人。
第一百八十章 老教授的玩笑开大了
那人尽管没有力气，却怎肯将这样的机会拱手让人？
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个道理其实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的。
红汗衫也着急了，因为时间只有十五分钟，如果再耗下去，就算最后有人做出来了，他超时了也算是输。
“我是……我是大学教授，我能做出来……”一位戴着眼镜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男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声音不高，却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给他。”红汗衫命令道。
白汗衫脑子的确很灵光，已经一把抢过那张纸，就要递给那位老教授。
宋钱面如死灰，如果真让老教授看出了什么破绽，那他非但就不下所有人，就连自己的小命也会就此葬送掉。
怎么办呢？
宋钱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依然没有想到灭火的方法。
这当儿，老教授已经接过那张纸，认真地看了起来，白汗衫急忙将笔也递了过去，只想这位老教授解答这道题，应该就像大学生在做小学生的题目一样，直接就可以写出答案。
但老教授让他们失望了，老教授一手拿笔，一手拿纸，样子很像是为老学究，但却没有快速地解答出纸上的那道数学题。
“教授，有难度？”红汗衫早已到了老教授身旁，看时间又过去了两分钟，内心更加紧张了几分。
“不对啊这个……”老教授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显出了怀疑。
“有什么问题吗？”红汗衫也不知道老教授指的是什么。
“这句话是不是有语病啊？”老教授像是在自言自语。
“语病？”红汗衫吃惊地看向他，顿了一下，犹豫着道，“教授，这是数学题，不是语文题。”
老教授像是没有听到红汗衫的话，继续埋头苦思，口中喃喃道：“按照正常的语法，不应该这样表达啊，虽然这样也能把意思说明白。”
红汗衫急了，“教授，敢问您是什么专业的教授啊？”
教授这次听到了，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滑稽，“实不相瞒，我是汉语言文学的教授。”
红汗衫瞬间呆若木鸡，“你……你说……你是汉……汉语言文学的教授？”
老教授似乎意识到了整个事情的不合逻辑之处，但就算是汉语言文学的教授，他也是经过高考的啊，而且高考数学也靠了刚好及格的分数啊，他来试一试，总要好过那位只有小学文化的暴发户吧？
但老教授的数学水平，想要解答这道堪比高中奥赛的题目，显然还是不够的。
“你确定你没跟我开玩笑？”红汗衫呆了一阵之后，双眼奇怪地看着老教授。
“我……”
“去你妈的……”
红汗衫没让老教授把话说完，一个嘴巴子就抽了过去。
老教授立刻就被抽得翻了几个跟头，在撞到人之后才停了下来。
“还有多少时间？”红汗衫问一旁的白汗衫。
“老大，只有六分钟了，我看，现在除了神仙，就没人能完成啊。”白汗衫的汗珠一颗颗落了下来，这似乎就是他的生死关头。
“我来试试。”宋钱的话音响起，人已经走了过来。
“你？”红汗衫惊讶地看着宋钱，“你自己出题，自己解题，你这图的什么啊？图你自己个人爽快？”
“不，只图能救下几个人。”宋钱平静地道，“别忘了，我现在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但我有个请求，不知道你敢不敢答应？”
红汗衫一听，知道是宋钱的激将法，刚想找借口敷衍过去却听宋钱已经率先开口，“如果你不敢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好，但是，你如果要继续比，就比体育类的，大规则还是得由我定。”红汗衫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只要是体育类的，他都有九城胜算。
“一言为定。”宋钱接过白汗衫递过来的那张纸，用笔刷刷刷将答案写在纸上。
距离最后的时限还有一分钟。
看来，红汗衫是遵守规则的人，白汗衫他们也是一样。
红汗衫拿着那张有答案的数学题，在那里看了一会，眼神中不时露出喜色，“原来是这样，如果我能在更加安静的环境下，如果我没有被他打扰，我也能想得出来。”
对红汗衫好面子的这一点，宋钱没有揭穿，也没兴趣揭穿。
“现在，你可以说了，刚才那一次，你和你的家人可以不用死，现在，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们可以被排除在这个游戏之外，但如果你还想救其他人，那你就要冒风险了。”红汗衫脸上的表情又很平静了，平静得就如诸葛军事复生。
“行，那我可以用我的一条命，赌我能赢你，之余我的家人，我希望她们就此被排除出这个游戏。”宋钱想到，自己孤身犯险，也未尝不可，只要崔燕她们能够平安，自己的生死，就交给天吧，何况，老天也未必会收下自己这条命。
“可以，就按照你的要求来，但是，你要想清楚，这次输了，你不仅救不了人，你还会失去自己的性命。”红汗衫眼珠子盯着宋钱，似乎再用心理压力令这个对手屈服。
“那就这么定了。”
“体育项目，你可以选择其中一样，只要这里能做到的，都可以。”红汗衫捏着自己的指关节，咔咔声似乎给了他更多的信心。
“好，那我们就比试比试中国象棋吧。”宋钱毫不犹豫，就说出了这个项目。
“这是体育项目？”红汗衫其实是在问自己，因为他的声音并不高，几乎没人能听到。
“中国象棋也是一种体育项目，在国际上也是有标准的，这是智力体育，相信您一定不会不敢接受我的挑战吧？”宋钱又添上了一把火。
红汗衫却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双眼就活泛了起来，对中国文化，他还是很了解的，不仅仅是汉语和中国的数学，中国的其他传统文化，他也都有所涉猎，中国象棋，他曾经也经常玩，而且水平还不算低，就在他的圈子内，他几乎是没有敌手的。
只是对体育项目和这中国象棋产生了较大的心理碰撞，因而一下子有些没有适应过来而已。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下棋
游轮上什么都有，这是一艘十分豪华且人性化很足的游轮。
很快，一副中国象棋就已经被摆在了宋钱和红汗衫的身前。
“既然是我的提议，那我就是红方。”宋钱微笑着看向红汗衫。
“不不不，中国人讲究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我是你们命运的主宰，我应该下红方。”红汗衫也很懂门道，知道很么叫做先机。
但他不知道的是，宋钱的棋路向来讲究后发制人，因此，刚才只不过是在故意挖坑给红汗衫跳而已。
“您说得有道理，那您就是红方。”宋钱摇头苦笑，心中却大为得意。
“就是就是，我大哥穿的都是红汗衫，还有红裤子，内裤也是红的，下棋当然也要下红棋。”黑汗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来，刚才那几巴掌，似乎还没将他多嘴的毛病彻底打掉。
这一次，红汗衫却并没有出手，尽管黑汗衫这马屁拍得有些奇怪，将他的内裤颜色都公之于众，但毕竟是掌握了先机。
“当头炮。”红汗衫的架势像是个老手。
宋钱略略沉吟，也架起了当头炮。
两人一边注意着对方的脸色，一边看着棋盘上的战况。
红汗衫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地难看起来，本来，以他的杀手招数，那几路一走下去，对方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反攻。
然而，宋钱的缓慢却似乎是故意的，和红汗衫之前遇到的那些对手都不太一样，他的路数很陌生，他的那种姿态也很陌生，红汗衫发觉，自己就是一步步在往对方精心布置的一个大大的牢笼中跳，而且，还是很自愿的那种。
棋已经下了将近二十分钟，两人落子不再像刚才那般快了，每一步棋，都会想上好一会，后来，甚至一步棋都可以想上五分钟。
“老大，你的赢面很大。”黑汗衫显然也懂得中国象棋，但他看到的，只是棋局的表面。
红汗衫的子的确有很多，比宋钱还多了一门炮，但局势的安危，不仅仅在于棋子的多少，还在于所处的位子。
别人看不懂不要紧，红汗衫是很清楚的，自己稍有不慎，转眼间就会失掉至少一半的车马炮，而宋钱最多也就再失去一只马。
红汗衫拿起一颗棋子，放在额头，久久不能落下，本想要放这里，发现放这里就是在给宋钱让路，发现放在那里，就是再将棋子送给宋钱吃掉。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红汗衫的汗珠滴落得更加快了，这时候流下的汗水，绝对不会比跑上五公里少。
宋钱就那样静静地等着红汗衫，“咳……”
宋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却将红汗衫吓得整个身体都剧烈颤抖了一下。
“还没结束，还没结束……”红汗衫双眼张皇地看着宋钱，似乎在看着将自己俘虏的敌方大将。
“不好意思，我刚才嗓子不舒服，您继续想。”宋钱抱歉地笑了笑，他知道，胜局，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
白汗衫是个机灵鬼，不想黑汗衫一样，他虽然不懂中国象棋，但他却有许多鬼点子，这家伙已经在内心衡量了很久，这时候，是他出来献计的时候了。
他吸取了上一次挨打和挨骂的教训，这一次，他站得远了几分，然后轻轻咳嗽了几下，让红汗衫的注意力从棋盘上稍微转移出来那么几分。
之后，他才语气缓和地说道：“老大，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不知道您能不能稍微暂停那么两分钟？”
他的话方才出口，宋钱就知道不妙，那贼溜溜的眼睛，分明已经在打什么坏主意。
“阁下的棋艺之高超，在下生平难得一见，倘若这盘棋的对手换成了别人，那就只能遗憾终身了。”宋钱抢先对红汗衫恭维了一番，要堵住白汗衫的嘴。
白汗衫一听，知道宋钱已经将自己想要效仿刚才那招的计谋识破，红汗衫此时也已经点头认可，白汗衫也就不敢再说了。
“我也不信，我一定没机会赢。”红汗衫脸上显出倔强。
任何人对自己稍微会一些的技能，都有着某种天然的自信，尤其是在还没有看到结果的时候。
宋钱鼓掌，嘴上一直叫好。
红汗衫脸上越加得意了几分。
回过头来，再看看棋盘，却有愁眉苦脸起来。
“这小子的棋路为什么这样老谋深算？根本就是环环相扣，我这边无论怎样走，都无异于是一把钥匙，给他打开进攻我的大门。”红汗衫自言自语，声音却只是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宋钱其实也紧张了起来：自己在下棋上是铁定赢了，但真赢了的话，这红汗衫会放过这些人吗？他们劫持一船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们会这样轻易放弃吗？以这样游戏的方式，就可以救下所有人？
他的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但不跟着他们的节奏走下去，根本就看不到他们的下一步棋究竟会往哪里走，因此，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红汗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枚被捏在手心的象棋，差一点就要被他巨大的指力捏碎，已经发出了变形的声音。
“不知道……”等了十几分钟的宋钱，实在忍不住了，这要是再拖下去，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别急，我马上就想出来了。”红汗衫知道宋钱的意思，摆了摆手，又沉浸于棋盘之中。
“我可以抽根烟吗？”宋钱做了个吸烟的姿势。
“随便吧。”红汗衫已经全神贯注于那盘棋上，没有过多的心思去管他。
宋钱掏出香烟，抽出一根，打火点燃，很悠长地吸了一口，已经好几个小时都没抽过了，能问道这股熟悉的味道，身上的那股紧张感瞬间就消失了一大半。
“哈哈哈……”红汗衫像是发现了宝藏，大笑起来，“我知道了，就下这里，你根本占不到便宜。”
宋钱拿着烟，看了看他下的那步棋，虽然算不上妙招，但的确已经暂时避开了自己的杀招，也不禁对这位海盗领袖生出了几分钦佩。
“好棋，”宋钱夸奖了一句，然后就很快落下了自己这边的一枚棋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规则我说了算
这下，红汗衫又陷入了冥思苦想中，拿起一枚棋子，又放下，拿起另外一枚，又放下，如此反复多次以后，终于拿定一枚，却久久难以放下。
“看来我还得再继续抽根烟。”宋钱已经将刚才的烟吸完，说了一句，又掏出一根。
红汗衫纠结了半天，还是没将棋子落下。
宋钱没有要催他的意思，他其实也很忙，大脑中的那些问题，他正在一个个展开来思考对策。
又过了几分钟，红汗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中拿着的那枚棋子已经被他捏得变了形。
“不，不可能……”红汗衫大叫着站了起来，一把将眼前的棋盘连同桌子推翻，还愤怒地用脚在上面不停踩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一边大叫一边用力踩着，似乎那桌子和棋盘和他有深仇大恨。
对面的宋钱早已面如死灰，迅速跳在一边，内心紧张地看着眼前这已经接近疯狂的男人，下一分钟，或者下一秒，他会有什么更加疯狂的举动，也许是杀了他，也许是杀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不敢想象。
红汗衫却没有将疯狂的对象转移到别人身上，他踩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停了下来，也许是因为累了，他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老大，别这样。”白汗衫已经上前蹲下，用手拍着他的肩膀。
黑汗衫也三步两步冲了过来，“老大，这些什么狗屁规则，还不都是我们说了算，你何必这样呢？”
宋钱听得心中大急，规则都是他们说了算，这句话是对的，他们有武力，他们有制服这里所有人的能力，他们是强者，他们是征服者，他们是主宰。
可笑的是，他还企图通过赌局，像那位已经被扔到海里的日本武士一样，用和平的比斗赢得生存的机会。
“你听着，这盘棋，我是输了。”红汗衫慢慢地站起身来，对着宋钱说道，“我认输了，我赢不了你。”
宋钱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阁下的意思是……我们都自由了？”宋钱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当然，从我认输的这一刻起，你们就自由了，我是遵守诺言的人，我不会食言。”红汗衫的脸上露出一个冷笑，那笑并寒冰还要令人感到寒冷。
众人听到红汗衫和宋钱的对话，已经放声大叫起来，他们的命，已经保住了。
“不过，”红汗衫的冷笑依然挂在脸上，“从现在开始，我又要重新掌握你们的命运了，如果你们能反抗，就算战死，我也不后悔。”
红汗衫的话像是一个晴天霹雳，将众人刚刚才燃起的一丝希望彻底劈碎了。
“你耍赖……不行……”
有人大叫了起来，他对红汗衫的这种小伎俩深恶痛绝。
宋钱看到红汗衫双眼中闪过的那两道凌冽的光，他很清楚，现在的红汗衫，或许才是他最本来的面目，刚才那一切，也许，只是红汗衫试着像小时候一样玩的游戏而已。
现在的红汗衫，是一个真正的海盗，是一个不会和你讲任何道义和规则的首领。
“你服气吗？”红汗衫看向宋钱，“你现在想要反抗吗？”
宋钱怔了怔，“不，现在反抗，我就是自取灭亡。”
“你是聪明人，放心，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一般都不会让聪明人死的。”红汗衫说着，已经向那个还在吵着说他违反了规则的手挥了挥手。
白汗衫和黑汗衫明白首领的意思，他们两人快速上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将那吵闹的中年男人拉了起来，然后又同样迅捷地扔下了海里。
一声惨烈的叫唤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甲板上顿时就安静了，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在大幅度喘气，心跳加速的声音很明显。
“现在，我还能给你一个选择。”红汗衫看着宋钱，“你敢不敢接受呢？”
他学着宋钱刚才的样子，现在的他看起来的确很像是冷静的领袖。
“你说。”宋钱站在夹板边上，双眼炯炯地看着红汗衫。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就可以保住你的家人，你愿意吗？”红汗衫拿出一根雪茄，他也是抽烟的人。
宋钱的眼睛并没有离开过他，他没有食言，但规则的最终解释权，在他的那里，规则，也会因为他而发生改变，所以，自己不论如何选择，如果和他的意愿是相违背的，他也可以让自己行走到他既定的轨道上去。
“行，就按你说的办。”宋钱笑了，笑得有些不自然。
“聪明人就是不一样，”红汗衫吐出一口烟雾，“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之中的一员，等这次游戏结束之后，你的家人就可以平安离开，而你，将会和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欢迎你……”黑汗衫和白汗衫异口同声地冲宋钱说，还走过来和他握手。
宋钱苦笑，“谢谢，希望这一次，阁下不会再有其他的变数。”
红汗衫摇头，“不，我一直都是按照我的规则在进行的，就连刚才那位大喊大叫的，也不过是因为他不相信我的规则，并以不合理的方式诋毁我的规则，我才按照我的规则，将他逐出这个游戏之外去的。”
他说得很慢，也很有底气，几乎看不出来，他那是在狡辩。
宋钱无语，他清楚，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新加入的成员，现在，你要先为组织做一件事，在中国，这叫做‘投名状’对吧？”红汗衫看着宋钱，双眸中满含笑意。
宋钱却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投名状”这个词，一般就意味着杀人放火，而这些，他是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
“我……”宋钱语塞，不知道如何推脱。
“如果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只有聪明，那我是不敢接收你的。”红汗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将雪茄叼在自己嘴里。
“我能不能不做？”宋钱终于说出了最直接的话。
“不能。”红汗衫的回答也很直接。
两个人的目光相对，一人冷笑，一人苦笑，样子看起来却都一样深沉。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不能杀人
红汗衫指着那位汉语言文学老教授，“你把这个捣蛋的老教授推下去，你就正式成为我们的一员。”
宋钱一听大急，“为什么？他已经一把年纪了，而且，刚才他也……”
“你不需要问为什么，只需要回答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就行。”红汗衫没让他把话说完。
“我还有选择吗？”
“没有。”
“我自己跳下去可以吗？”宋钱转眼看这崔燕。
他跳下去之后，他就不一定能掌握这里的情况，他甚至会就此死去，在他能救下任何人之前，但让他杀人，他的确做不到。
红汗衫脸上红了一阵，“你宁愿死，也不愿杀人？”
“是的，我办不到。”宋钱的声音很低，却让在场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那位老教授更是泪流满面。
“要知道，你死了，你的家人可不一定能保得住。”红汗衫坏笑，意思再明白不过：规则，是由他决定的。
“但是我真的不能杀人。”宋钱的话很坚定。
红汗衫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白汗衫和黑汗衫已经会意，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就将那位老教授架起，然后向船舷边走了过去。
宋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论自己是否动手，不论自己是否选择跳海，都保不住这位老教授。
但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红汗衫，”宋钱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将他的衣服颜色当作他的称号大声叫了出来。
“你能阻止我吗？”红汗衫显然明白，那个称呼，是在叫自己。
“我不能，但是，我发现你就是傻X，你们就是一群傻X，都他妈的是傻X。”宋钱愤怒地叫喊，红汗衫和一众手下都有些被骂懵了，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半晌，黑汗衫已经放开了老教授，冲了过去，手枪也已经拔了出来，“老大，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就让这家伙的脑袋开花。”
“不，”红汗衫脸上又浮现出微笑，并慢慢地走向宋钱，“你说，为什么？”
宋钱没有后退，相反，他向红汗衫走近了几步，鼻尖几乎是和红汗衫的鼻尖贴在一起，“你们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你们只是一帮傻……X。难道我说错了吗？”
红汗衫双眼近距离看着宋钱，“不，你错了，我们要的是什么，我们其实很清楚。”
“你们要财，还是要色，还是只是想要杀人来获取快乐？如果选择是前两者，那说明你们肤浅；如果选择是第三个，那说明你们就是一群愚昧的野蛮人。”
“你错了，我们选择的不是你给定的选项，我们要的，是一种能掌控人的生死的权利。”红汗衫慢悠悠地将话说出来，就像在说一个古老的动人的故事，“是的，我们要的，是一种状态，是一种动态的帝王般的状态，在这里，在这个小小的时空里，我们就是这里的主宰，我们可以让数百人都以我们的意志为指引，按照我们所确定的方式行事。”
宋钱听到这里，早已感到一阵迷惑，慢慢地却又猜想到：这群人，如果不是神经病，那就是被权力熏心的愚昧小人。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宋钱很关心这个问题，其实，他想问的是：你们是不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但他不敢说，因为红汗衫已经张开双臂，仰头看着天空，似乎在做着某种神秘的仪式，一众手下也都学着他的样子，双臂展开，伸向天空。
“神已经死了，每一个人都需要有神主宰他的命运……”红汗衫念一句，手下就跟着念一句，直到一段短短的话全部念完，他们才将手缓缓放下。
“你们是邪教？”宋钱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让红汗衫听得很明白。
“邪教？笑话？你不懂，你还是为开悟的俗世羔羊，你根本就理解不了，在一个精神的乐园里，人会有多么快乐，会多充满力量，会将忧愁抛得多远……”红汗衫的话又像是在演讲。
“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这游轮上可以让你们过一辈子？”宋钱理性地提醒，希望红汗衫认清现实。
“不，我们的精神家园，也是有物质载体的，就在不远处的那个原始森林里，那里，就是我们的乐土……”红汗衫的双眼迷离着，和一开始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一样。
宋钱断定，这些人，肯定都是一些精神病患者。
如果要和精神病患者讲清楚道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宋钱就更加痛苦了。
“你们是要将我们这些人都带上去？”宋钱着急地问，感觉背脊发冷。
“严格地说，你们这数百人中，最后只有十个人能跟我们走，那里不需要那么多的人。”红汗衫一脸认真。
宋钱看到那张认真的脸，感觉看到了魔鬼，“十个人？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会成为食物。”红汗衫没有将“食物”这个词说得稍微有那么一丝别扭的意思，他说得很自然，自然得就像在说面包是人的食物一样。
宋钱却清楚，他说的食物，一定不是指他们这些人的食物，而是大海中那些动物的食物，他的脸更加难看起来。
“你和你的家人，哦，还有你的朋友，算起来一共是五个人对吧？”红汗衫回过神来，关心起这个实际的问题来了。
“不，还有一个。”宋钱知道，红汗衫并没有将崔莺算在里面，因为他并没有看到崔莺。
“但是你刚才指的就是那五个人？”红汗衫有些纳闷。
“还有一个叫崔莺的，我一直都没找到她。”宋钱说着，已经转眼在人群中看了几遍，还是没有发现崔莺的行踪。
“崔莺？哈？巧了，那是我已经确定要带回去的其中一位，既然是你的家人，那就更好了，你们已经有六位了，也就是说，其他人中，最多只能再选出四位，其他的人，我想，”红汗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看向茫茫大海，“大海中，也需要定期补充一些食物，否则，它们就只能自相残杀，也很可怜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看出端倪
宋钱似乎看到，曾经村里那位疯子的那张笑脸，疯子当时给他一个一毛钱的硬币，是扔到他手里的，疯子大笑，“那是我老爸在美国当总统的时候所得的和平勋章，你一定要保管好。”
现在的情形，和当时的情形何其相似。
“你不像那么残忍的人？”宋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红汗衫已经将好几个人扔下海里了啊，而且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红汗衫看着他大笑，就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的意思是，我们做得还不够？”
红汗衫对着白汗衫使眼色，在宋钱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时，那位老教授已经大叫着被扔进了海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不愿相信，我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宋钱不是用大脑在思考，是感觉，是一种强烈的感觉，这种感觉，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再扔……”红汗衫不愿废话。
白汗衫和黑汗衫已经搬起另外一人，几秒钟之后，又是一阵惨叫声传来。
宋钱慢慢地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自己的头，“我相信，你们都不是恶魔，尽管我看到的是血淋淋的事实。”
“再扔……”
又一人被扔到海里。
“你现在还是不信？”红汗衫的脸已经有些绿了，没有丝毫的骄傲感。
“人未必都是神，但一定都有人性……”宋钱像是在对自己说。
红汗衫怒吼了几声，终于转向人群，拿着手枪，指着正躺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人群，“如果让你们杀人来加入我们，你们愿意吗？”
大部分人都不敢说话，半晌以后，有个年轻男人终于缓缓点头，“我愿意。”
宋钱一听，当即就站了起来，双眼喷火，看着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男人。
“给他解药，让他杀人。”红汗衫如受伤的老虎一般。
男人很快就吃下解药，像是瞬间满血复活的游戏人物。
“老大，你要我杀谁我就杀谁，我只求能保住我和我女朋友的命。”年轻男人颤颤巍巍，似乎在对着最高级别的领导汇报工作。
“你女朋友是哪位？”红汗衫似乎来了兴趣。
“就是她。”男人指了指地上躺在的一位女子，浓妆艳抹，身着性感的超短裙。
“好，我答应你。”红汗衫大声说着，已经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就他吧，将他推下去，你和你女朋友的命就都保住了。”
“好……”年轻男人也许没发现，不仅仅是他的牙齿，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他慢慢地走向地上躺在的中年男人，咬牙切齿，似乎在为自己加油。
“对不起了，为了活下去，我也只能这样做了。”年轻男人说着，已经将中年男人拉起，向着夹板的边沿走去。
“不，不，不……”中年男人有气无力，双眼中满是惊恐和祈求。
但那些已经不足以抵消年轻男人想要保住自己和女友的决心。
一阵长长的叫声传来，很快就戛然而止。
年轻男人蹲在夹板边上，抱着自己的头，口中喃喃道：“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比哭声要凄厉上十倍。
过了好一会，红汗衫才慢慢走向他的女朋友，年轻男人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满心以为，这红汗衫应该是要将自己的女友放了。
但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错误的。
“你女朋友让给我，你没意见吧？”红汗衫连头都没回，就这样对年轻男人说。
年轻男人一听，刚刚平复一些的心情，一下子就快速绷紧了，“老大，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
“如果你讨价还价，我之能保住你女朋友的命，却不能保证你的四肢还是健全的，也不能保证，你的智商还是正常的，你自己选吧？”红汗衫转眼看了看宋钱，依旧没有看年轻男人，年轻男人似乎根本就不值得他看上一眼。
“我……我……”年轻男人结结巴巴着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
红汗衫已经转眼看向他的女朋友，“你也可以选择，是做一个四肢健全的人跟着我好呢？还是愿意做一个脸上被划花四肢被斩断的丑八怪，跟着另一个和你一样的丑八怪好？”
浓妆艳抹的女人一听，涂满浓妆的脸上顿时被吓得惨白，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已经换上了一副讨好的表情，“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从现在开始，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女子的话已经被年轻男人听到，年轻男人顿时只觉得五雷轰顶，生无可恋。
“你自己听到了？是她自愿跟我的，所以，你就死心吧，放心，今后到了乐园，那里有的是美女让你挑选。”红汗衫说着，眼珠子滴溜溜看向宋钱，似乎那个一直都如痴呆了般的男人，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我有些累了，你就更我到里面休息休息吧？”红汗衫蹲下身去，在浓妆艳抹女人的脸上轻轻弹了一下。
女人的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尽管现在全身瘫软，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媚笑时那种勾魂摄魄的强大能量。
“好啊。”女人答应了一声，随后就被另外两个手下抬着，走向了房间。
“你现在相信了吗？”红汗衫看向宋钱，并没有急于进去休息的意思。
“我还是不愿相信，我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定是某个奇怪的梦……”宋钱喃喃自语，似乎根本不愿和红汗衫说话，或者是根本就还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
“那你就慢慢看着吧，我到里面休息一会，我有些累了，那女人虽然化妆了，但的确化得不错，我最喜欢了。”红汗衫说完，已经大笑着走了进去。
年轻男人大叫了一声，想要冲进去，却立刻就被两个汗衫男子抓住了，狠狠按在地上，只能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宋钱对着天空大声哀嚎，红汗衫的背影，很快就会消失在那夹板的门口处。
“你别走……”宋钱大喝一声，他已经来不及思考，自己的感觉和理性，究竟相信哪一种，他只想快速地和这一切都断开关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实验
红汗衫停下了，略略思考了一阵之后，他终于回头走了过来。
“怎么？”红汗衫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正常，“你现在还不相信？”
“我想跟你决斗。”宋钱将这句话说出来时，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要知道，他虽然有一身力气，但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搏击，况且，不久前的那位日本武士，手中还拿着刀，红汗衫是赤手空拳，最后的结局，他也看到了。
“你没开玩笑？”红汗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
事实上，这也是崔燕想要对宋钱说的，而且她也已经说了出来，只是因为距离有些远，宋钱根本就听不到。
“你不会又要出题或者下棋吧？我现在可不敢再和你比那些了。”红汗衫直言不讳，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尴尬了。
“不，决斗，武斗。”宋钱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
“武斗？”红汗衫笑了笑，“不会又是什么智力武斗之类的吧？”
看来，他还是心有余悸。
“我们就比枪法。”宋钱说得很简单。
“枪法？”红汗衫忍不住笑了，“你玩过枪吗？你知道怎么开枪吗？”
宋钱不愿搭理他，军训的时候，总还是知道一般的枪械是怎么用的，手枪和步枪，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就算不会，现场请教，也是可以的，不丢人，这样新学的和红汗衫这样的老手比赛，也许会更显得厉害。
“给他枪。”红汗衫示意手下。
宋钱接过枪，看了看，回忆着军训时教官讲过的方法，又自己大思考了一下，终于将子弹推上膛。
红汗衫道：“你要怎么比法？”
“就比谁出枪更快。”宋钱拿着枪，已经对准了红汗衫的脑袋。
红汗衫的脸色一下子就惨白了，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他原本想的是，宋钱一定会让他一起比赛打靶，或者往海里打鱼。
但是，宋钱这是要和他拼命，这一点，他一开始的确是没想到，他真的大意了。
“你不敢？”宋钱又用激将法。
“谁说我不敢？”红汗衫向来是最受不了谁的激将的。
“那就开始吧。”宋钱双手握枪，他不确定，自己扣下扳机时，对方是否也会同样还击，然后他们两人一起倒下。
红汗衫慢慢地将枪掏出来，握在手中，看着对面的宋钱，却一直都没有对准对方。
“你不敢？”宋钱又补充了一句，他的内心，其实已经掂量出了什么。
“废话，我是怕你被我一枪打死了，今后我下中国象棋就没有对手了。”红汗衫的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不，你错了，能下中国象棋的人还有很多。”宋钱确定，不开枪，根本就无法让那个结果出来。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换一种方式？那样的话，你还有余地。”红汗衫的汗水已经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但还兀自佯装着镇定。
宋钱却笑了笑，似乎已经确认了什么，“不，我不需要。”
“那是你自找的。”红汗衫还是嘴硬，但汗流得更加快了。
“你数一、二、三我们就同时开枪。”宋钱建议。
“好啊，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红汗衫的手已经有些发抖。
“一、二……”红汗衫数到二，那个“三”却始终没有发出。
“停……”红汗衫将双手举起，摇着自己的头，“我认输了。”
宋钱哈哈大笑，笑声中伴随着某种惨烈。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红汗衫的话莫名其妙，躺在地上的软塌塌的人们，都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其实也并不能完全确定，但如果不堵上一把，我想，我可能还会受到不少煎熬，还有他们，他们有些人的心理可能承受不住。”宋钱将手枪退膛，还给一旁的汗衫男子。
红汗衫走近了他，“一个人太聪明了有时候不是太好。”
宋钱苦笑道：“一个游戏玩得太过火也不是太好。”
红汗衫道：“现在，这个游戏已经没有玩下去的必要了。”
宋钱转而有些愤怒了，“你们其实已经过头了，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会有阴影。”
“我们本来就没有国籍，任何一个国家，也治不了我们的罪。”红汗衫傲然道，“因为，任何人都抓不住我们。”
“这就是你们害人的底气？”
“不，我们没有害人，我们只是在进行科学实验。”红汗衫振振有词。
“科学实验？这我可没想到。”宋钱的脸冷冷的，“不论哪一种实验，我想，尊重最起码的人道，只是底线。”
“太讲究底线，根本就不可能推进科学。”
“那是你们的歪理，你们的确就是一群神经病。”
“不，我们的目的，是想要治愈神经病，所以，牺牲一部分的人，来为今后可以治愈多得多的人，上帝会允许我们这样做的。”
“如果真有上帝，他一定不会让你们这样的人存在这世界上。”宋钱已经不想和他说话。
“我们的底线是不杀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有人已经看穿了这一切，而他又不愿意为我们保守秘密的话，我们的游戏，不，我们的实验，也就失去了价值。”红汗衫摇头，对这一切感到有些痛心。
“你们究竟是为什么人做事？”宋钱还是想要了解，这些人背后的真实组织。
“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告诉你这个。”
“我也只是碰碰运气，看来我的运气今天已经好到了极致，不可能再继续好下去了。”
“知足常乐，看来，我们是时候要离开这里了，朋友，祝你一生都能安然。”红汗衫上前，要和宋钱握手。
宋钱拒绝了，“不，我们根本就算不上朋友，就连最陌生的那一种也算不上。”
红汗衫苦笑，招呼着所有手下，很快就消失在夹板处。
大概一分钟的时间以后，一艘小游艇已经划着白色的浪，向远方急速驶去，红汗衫站在船尾，对着夹板上的宋钱挥手。
第一百八十六章 推理的开始
宋钱看着整个夹板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叫唤的人，忽然间想到，那小子的解药还没给。
他急忙冲了下去，在游艇的出口下海处，看到有一个药箱就放在中间。
“不错，他们果然并非海盗。”宋钱自言自语，跑上前去，打开药箱，就看到刚才汗衫男子给自己倒出药丸的药瓶就在里面，一共是十几个。
再上夹板时，人们已经用最后的力气大声叫唤了起来，“救我，救我……”
操控别人命运的那种独特的感觉，一下子就在宋钱身上燃气，他的手上，现在可不就是掌控了这些人的生死存亡吗？
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暗骂自己混蛋，就快速上前，从小药瓶中将药到出来，分发给那些已经将手伸出的人们。
那药就是神药，几分钟以后，吃下药的人都慢慢站起身来。
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刚才被扔下去的那些人，并未在游轮的下方。
也许是被鲨鱼吃了也说不一定，但奇怪的是，刚才那位年轻男人也不见了，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很深，因此，人们还是在人群中多寻找了他几遍，但始终没有发现。
冷静了一会之后的船上职员也快速走下游轮上的客房，发现夹板之下已经没有一个人，刚才那浓妆艳抹的女人，也神奇地消失了。
船长还是放心不下，让船上的人员逐一清点登船人员，结果发现，登船的人一个都没少。
宋钱在清点之前就已经拉着崔燕和崔莺到了下面的房间，在清点完成之前，他已经神秘地笑着说，“人员一定一个都不会少的。”
崔燕当时还不服气，“那位老教授，明明就是被他们扔下海的，还有那位日本人，大家都看到了，不可能不会少了人的。”
但最后的清点结果证明，宋钱的话的确不假。
最后大家又寻找了一遍那位日本女人樱子，船长发现，花名册上根本就没有一位叫樱子的女人，也没有叫山口的日本男人。
大家都在对这种奇怪的结果议论纷纷。
崔燕们也很是好奇，更为好奇的是，为什么宋钱会知道这些。
宋钱正拿着冰啤酒，刚才的几个小时，实在是惊心动魄，他需要冷静一下。
“你到底说不说？”崔燕的大脑中都是问好，不问个明白，她根本不能离开这里。
“宋，你还是给大家说说吧，究竟是为了什么？”本杰明在一旁磕着瓜子，很有中国人的范儿。
“其实也很简单，”宋钱故意卖着关子，拿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然后才慢慢悠悠道，“第一，他们每次要杀人，就是推到海里，但他们手里有枪，要达到最大程度的震慑，其实现场开枪是最有效的，但是他们没有。”
“可这也说不通啊，被扔进大海，那也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而且也已经够恐怖的了。”崔浩听得很认真，正在进行着理性的判断。
“不错，光是这一点还远远不够，第二，就是他们的手枪，如果是金属手枪，拿起来的分量一定不一样，这种不一样，在他们拿枪的时候其实就可以判断出来，和手枪接触到的那些皮肤和肌肉下陷的程度肯定会稍微大一些，但我观察到好几次，那几把枪在汗衫男子手里，根本就没有令他们的皮肤呈现出明显的下陷状态。”宋钱说着，喝下一大口啤酒，然后夸张地咂着嘴。
“这种观察能力，我一定没有，我只要一看到他们那架势，就已经不敢再继续睁大眼睛了。”崔莺已经吃过药，现在缓了过来。
“但是那种微小的下陷程度，一般人的确是看不出来的，就算看出来了，大多数的人都没有接触过真枪，倘若那是新型材料制作的手枪，说不定枪身本来就很低，根本不足以造成接触部分的皮肤和肌肉下陷。”甄巧也加入进这个讨论的队伍中来。
“巧姐说得没错，所以仅仅靠这一点，也不能完全断定，但还有一个细节，这就是第三了，虽然我们没有真实使用过枪，但只要有一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绝不会把枪口对着自己的身体，然而，红汗衫在和我下象棋的时候，就直接把枪放在凳子上，而枪口，就正对着他自己，如果这只是他一时大意的话，那么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汗衫男子们将枪都放在自己的腰带内侧，这也没什么不对，但他们将已经打开了保险的枪也正这样放在同样的位子，走火的可能性就很大，就算不走火，掏出枪来的时候，扣动扳机的可能性也不小。”
宋钱缓缓地说了一长串的分析，这些都是细节问题，原本大家都没怎么注意，但经他一说，他们都在回想，似乎这些细节的确都发生过，那些汗衫男子们掏出枪威胁过人，拉开保险栓的动作是有的，之后就直接将手枪都放进了后背的腰带内侧。
“宋，我真是服了你了，当时我们都给吓惨了，就像崔莺说的，谁都没有心思去观察这些细节，大家想的，都只是要怎么活命而已。”本杰明竖起大拇指，和宋钱碰杯，“就算他们没有在甲板上杀人，他们的手枪也可能是假的，但也不能证明，他们就一定不会杀人，而且不会按照他们起初说的那样去做啊。”
“所以我这里还有第四，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还记得那位日本人山口？”宋钱说着，转头看了看崔燕，继续道，“他已经愿意牺牲自己保住自己的女友了，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不会节外生枝，反正都是一死，根本没必要再去证明自己的什么尊严，但他却那样做了，当然，这也不能说就一定没有可能，但还有一点，红汗衫走到他的身前时，踢了他一脚，那一脚并不重，而且是故意踢的，因为他完全可以避免不触碰到山口，但他还是踢了。”
“万一他就是看那小日本不顺眼，想要踢上一脚两脚，那也没什么问题吧？”崔浩嘴快，忍不住找出这一破绽。
“那也有可能，但后来，日本人和他决斗的时候，就有意思了。”宋钱微笑着，拿起了自己的啤酒罐子，罐子里面已经没有酒。
第一百八十七章 老教授的小动作
崔燕很懂事地问他重新拿了一罐啤酒，她知道他的习惯，讲故事的时候，他都需要一罐啤酒。
宋钱接过啤酒，微笑着道谢，打开拉环，喝下一口，继续道：“决斗的时候，大家可能都以为，红汗衫很厉害，闪避的姿势也很优美，但其实那就是一场表演。”
宋钱说出这段话后，众人都“啊”了一声，然后嘴巴张得大大的，根本不愿相信那就是真的。
“可我们当时虽然躺着，但也看得很清楚，日本男人山口费尽了力气，也的确没能将红汗衫制服啊。”崔燕距离决斗的地方很近，她也看得很清楚。
“不错，他是费尽了力气，可那力气却并不是真实的全部，只是表演出来的全部而已。”宋钱继续喝下一口啤酒，“也是我的那个角度看到的，山口的武士刀已经接近红汗衫的手臂了，而且山口的手臂弯曲的程度，根本就是动作还没有完全施展开，但却在那个时候停了一下，直到红汗衫闪避开之后，他剩下的动作才全部发挥完，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点，另外一点是，当时红汗衫还有一声咳嗽声，那咳嗽声是假咳，而且很紧张，就是某种提示。”
“姐夫，你这也太神奇了吧？这种咳嗽是真的还是假的你都知道？”崔莺一脸崇拜。
“这就是我的经验了，我在上课的时候，有时候看到有学生出神或者在睡觉打盹，我就会走到他旁边，然后大声咳上一声，学生知道了我的信号，也就恢复注意力了。”
“也许是因为当时大家都在关注着最后的结果，所以，对红汗衫的那一声咳嗽都没注意，现在我也想起来了，当时的确是听到红汗衫咳嗽了一下，我还觉得奇怪，那种激烈战斗的时候，怎么会有那种不痛不痒的咳嗽声。”崔燕当时所在的角度，无论是所看到的还是所听到的，都是比较客观的。
甄巧凝神静听，她对这些其实也很感兴趣，平时就喜欢看悬疑剧的她，虽然自己不擅长推理，但能听到这样一个自己经历的故事中的悬疑，也的确很是有趣。
“所以你就判断他们是在演戏？”甄巧想要得出这样一个小结论。
“不错，当然，光有上面两点，似乎还是不够，但当山口被他推到夹板边上的时候，他手中的武士刀其实还可以给红汗衫致命一击，因为那距离和那角度，是很轻易就可以将他置于死地的，并且，当时红汗衫还用手抓着他的肩膀，他的胸膛，就是一个大大的空门，那种情况下，如果是一般人，一定会就此出手，拼个鱼死网破的。”
“这一点，我当时可没注意到，因为看到山口就要被推下海，我的眼睛直接就闭上了。”崔莺说着，已经拉过姐姐的手，似乎心有余悸。
“山口的说完了，我们在看看那位老教授，破绽就更多了。”宋钱拿起花生米，吃下一粒。
众人都听得正是有兴致，他却忽然就停了，引得催促声一片。
本杰明还佯装着愤怒道，“咳，吊人胃口。”
宋钱嘿嘿一笑，只得继续往下说，“汉语言文学的教授，在那种情况下，会不会选择做一道高考数学题？当然，也可能他的数学本身就很好，但是大家别忘了，做出来了，反而是在将自己往死里推啊，因为当时红汗衫已经答应，如果他做不出来，那就放过所有人。”
众人一想，似乎很有道理，但又再想想，好像也未必。
“如果他只是想拖延时间，让红汗衫做不出来，然后放了大家呢？”崔浩将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
“绝不可能。”宋钱立刻就否定了，“别忘了，前面已经有人接手了，就算要拖延时间，也是让前面那人继续拖延，他根本就没必要出面。”
崔浩一听，顿时语塞，的确，前面那位小学文化的暴发户，可不就正好可以拖延时间吗？
“所以，教授的主动要求，其实也是一场表演。”宋钱缓缓说道，“而且，他看题就看题吧？为什么又会无聊地去纠结题目中的表达会有语法错误呢？那可是生死关头，如果他不是神经病的话，他就一定是多语言逻辑过于讲究的人，当然，他是汉语言文学教授，讲究语言逻辑本也无可厚非，但他的前后表现很不一致。”
“我怎么感觉我当时就是在睡觉呢？因为你说的这些，我当时都没注意到，天啊，但是我当时真的是在认真看着听着的啊。”本杰明对自己的现场观察能力生出悲哀的感觉来。
“不不不，你只是过于专注自己的专业，这些小把戏，其实你学不学也无所谓，还是专心做你的大医生吧。”宋钱安慰了几句本杰明，又转而讲述自己的推理，“他接过试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没有半点惊喜，如果真是神经病或者学究，有了这一次机会，当然会兴奋得大叫两声，至少也会感谢天感谢地什么的，但他的平静，似乎只是在完成一项动作而已，尽管他的手上都在颤抖，但那种抖动的方式，根本就不是激动之下的那种正常颤抖，那种幅度的颤抖，除非是帕金森病人，但之前和之后，他都没有再抖，因此他一定不是病人，而只是一位表演者。”
“仅凭上面这些，好像也不能完全说明问题啊。”甄巧的逻辑推理能力也被唤醒了。
“不错，还有第三点，那就是，老教授被红汗衫抢过试卷时，情绪很激动，根本不愿将那张纸还给他，他想要再继续讲一下自己的汉语言文学知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换作是我们，想要保住一件东西，一定舍不得放手，会死死抓住，但老教授没有，他在红汗衫夺下试卷的时候，其实很轻易地就放手了，因为他们都怕那张纸被抢破了，那样的话，还得花时间继续做一件这样的道具，所以，他放手时很爽快。”
宋钱说完，大家都“哦”了一声，这些简单的小动作，如果当时没有睁大眼睛看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推理的结局
崔燕和甄巧、崔莺等人坐得更加近了一些，三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喝着饮料，就像在听一场好看的电影。
“快说啊你。”见宋钱看向窗外，崔燕急忙催促。
“哦，好的，我只是再回想，当时其实还有一个我看到的疑点，那就是老教授的手背上的那个图案。”宋钱若有所思，想了想之后继续道，“你们想过没有，那些汗衫男子的手背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图案？”
“对对对，我看到了，红汗衫和他的手下，白汗衫还有那个黑汗衫，他们的右手手背上，都有一个小小的纹身，看起来很丑，好像是癞蛤蟆。”崔莺曾被黑汗衫和白汗衫带走，送进那间仓库内的小屋中，因此他记得，那两个人身上的一些特征，只是当时本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有个一样的标记也不奇怪。
“那应该是蟾蜍，”宋钱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其实也是庆幸，当时自己虽然看到了这些，但都没有联系起来，“事实上，那位老教授的手背上，也有同样的纹身图案。”
此话一出，大家感觉又发现了一个新的论据。
然而，宋钱的话还没结束，“不仅仅是他，还有那位日本山口，之后的那位年轻男人，还有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右手手背上都有一样的图案。”
“什么？他们也都有？”甄巧禁不住大叫了一声。
“不错，他们都有，只有那位日本女人樱子，因为一直都躺着，所以没注意到她，其他的人，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宋钱补充了一句。
“宋，那就说明，他们其实就是一伙的？”本杰明根据上面的信息，也推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你为什么最后还要跟他比试呢？”崔燕说着，美丽的双眸中还闪动着一丝担忧。
“那就是最后摊牌的时候了，如果再不那样做，他们也不知要玩这个游戏到什么时候。”宋钱苦笑，“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来旅游的，不能只是作为他们游戏的工具吧？”
“咳，还真是，他们都耽误了我们大半天了，真是可恶。”崔莺嘟着嘴，有些愤怒，“但是姐夫，你和他决斗，还要用枪决斗，那是什么道理？”
“首先，我就是想自己感受感受，那枪究竟是不是真的。”宋钱看着那个啤酒罐子，没有喝，“其次，我就是想要让红汗衫知道，他们的游戏其实破绽百出，如果那枪根本就打不出子弹，那他们也就没什么威慑力了，而且也证明他们根本就不敢杀人。”
“原来是这样，”崔浩拿着啤酒罐喝了一口，“如果连枪都是假的，那他们也就不是真正的海盗，他们的那个什么实验，才是真的，但他也不可能告诉我们，他们真正属于的组织，而且，我们的药效应该也快要过了，到时大家齐心合力，只怕他们要被打成肉饼。”
本杰明还是不明白，“药效过了？我们怎么能判断药效会过呢？”
崔浩拍着外国友人的肩膀，“本杰明医生，你想想，一开始日本武士吃下解药，花了差不多三分钟的时间才完全没事，当然，他可能就是假装的，但必须要把戏演足了，后来到了我姐夫，他也花了差不多三分钟的时间才缓过来，这就不会假了，而且三分钟以后，也就只是能勉强站起来而已，根本就用不了多少力气，但是到了我姐夫把解药给我们的时候，我们几乎就十几秒钟就完全恢复了正常，说明我们的药效其实已经过了一大半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红汗衫他们的枪已经被姐夫证明是假枪的话，等大家都醒悟过来，站起来的时候，他们就没有任何威胁我们的手段了。”
崔浩的话说得很细致，大家也都听明白了。
宋钱对崔浩竖起大拇指，“小浩子，不错，推理能力增强了不少。”
“姐夫，推理小说不都是这样写的吗？”崔浩很是得意，拿着啤酒罐又喝下一大口。
“原来是这样，但是，就算他们真的是在做实验，那种情况下，只需要把你制住也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和你决斗，然后又要接受被你看穿的事实，然后又仓皇跑掉呢？”崔燕还是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那种社会群体实验，必须是被实验对象都处于完全的真是感觉之下，倘若有其中一个知道实验的存在，当然，他们自己安插在里面的人除外，那实验所得出的结论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已经完全不能再用，再说了，如果他们拒绝和我决斗，把我制住，我就会大声说出我当时已经发现的事实，那时，大家一听到那个消息，估计也就完全没有真实的心理状态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像对付日本武士山口和那位老教授一样，将你扔到海里呢？那样的话，在你还没说出什么话之前，你就已经到了海里了。”甄巧说出了自己的假设。
“这就是我为什么站立的时候会靠近桅杆那一段而不是栏杆那一边的原因了，另一方面，红汗衫一开始已经说过，接受我的任何挑战，假如他根本不敢答应的我要求，就将我制服扔进海里，那大众的心理就会受到暗示，根本不能表现出本真的状态来，他们的实验也一样会泡汤。”
“这还真是有些烧脑，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你所说的，因为红汗衫最后的确是没有伤害任何人，而且在即将被你揭穿真面目的时候就逃走了。”本杰明说到这里，想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自己听到的这一切，想了半天，终于说道，“这简直就是‘天方夜团’”
众人一听，都被他的这个新成语雷到了，“天方夜团？可不是，红汗衫他们现在就是天方的一个夜团？”
游轮继续向前，夜空之中，已是繁星点点，劫后余生的人们，更多还是只敢待在房间内，从小小的窗口中，眺望着漫天的星光。
这一次的旅行，也许每个人都注定会终身难忘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眼前人
那一天晚上，大家睡得都很好，惊心动魄的事情经历之后，每个人的神经都是极度疲惫的，尽管也会有噩梦，但神经的疲乏，似乎比噩梦的威吓来得更加实际。
人的记忆是短暂的，人的计较是现实的，尤其是花了大价钱上到这游轮上的普通人们，他们懂得，要尽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否则就对不起自己为这次旅行所花费的那一笔并不小的钱。
第二天，人们照样在游轮上狂欢，性格恬静的，会早早地起床，在甲板上看日出。
崔燕和宋钱越好的，要带崔莺和崔浩一起看日出，但次日崔莺和崔浩都赖床不起，没办法，只能将日期再往后挪一天。
宋钱和崔浩却睡不着，两人不约而同地都上到了甲板上。
在和红汗衫曾经准备决斗的地方，宋钱停留了好一会，还是心有余悸：要是自己的判断中有一丝错误，也许，自己的命，就会在这桅杆之下永远逝去。
“宋钱！”崔燕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正站在宋钱对面不远处的甲板栏杆处。
“你怎么还是来了？”宋钱微笑着走了过去，在已经微明的天光下打量着崔燕。
她的神态很安静，也很动人，宋钱不禁感到心跳有些加速。
“睡不着，就想上来看看，留在这船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崔燕说着，将一罐啤酒交给宋钱。
两人就在栏杆处坐下，这种感觉，有些像在曾经那个出租屋的阳台上。
“傻瓜，你当时要是真被红汗衫……那我今后怎么办？”崔燕的情绪变化很快，也许刚才在这里时就已经在酝酿这个问题、这些话，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在想了。
宋钱听到这句“傻瓜”，内心还是一阵感动：她终于还是明白我的苦衷。
“如果守护者和被守护者中有一个人要先走，你觉得应该是谁先走？”宋钱喝下一口啤酒，静静地看着她那张美丽温婉的脸。
崔燕不觉有些脸红，自己说出那句话时，本就怪尴尬的，现在又听他这样说，心跳就更加快速了些。
宋钱接着道：“守护者的价值，不就在于守护到自己死去吗？”
这句话不像告白，却胜似告白，这令崔燕更加窘迫，急忙扭过头去。
“崔燕，你看，现在还会有流星，真是奇特的景观。”宋钱指着西方，那里，的确是有一颗星正快速坠落，虽然亮光已经不是很明显，但却也能看得出它划过的痕迹。
“是啊，现在居然还有流星。”崔燕说着，已经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恰在此时，两人却听到，有人正低声念叨着：“愿上天保佑，可以尽快找到他。”
声音的距离并不远，宋钱和崔燕都能听到。
两人同时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过去，一位穿着时髦的女人正站在甲板不远处，正对着东方落下的那颗流星许愿。
“你看吧，这世界上其实有不少人都有未完成的心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遗憾。”宋钱苦笑，心中翻涌出一丝愁绪。
“遗憾是不可避免的，我觉得，只要珍惜眼前人，做好眼前的事情，就是做好的状态，嗯，最好的状态，就像你说的那样。”崔燕的脸微微一红，这句话，是否就是对宋钱刚才的回应？
“你说得没错，珍惜眼前人。”宋钱转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的手紧紧抓住。
崔燕没有拒绝，任凭他就这样拉着。
“快，太阳应该就要出来了，我们过去吧。”宋钱拉着她的手，走向甲板边上去。
刚才祈祷的女人已经走开，偌大的甲板上，只有他们二人。
“不论世界如何改变，我想，我都不想过那种没有你的生活。”宋钱静静地看着她的脸，海风吹乱她的头发，那白玉般的脸还透着一片大大的红晕。
“我也是。”她埋下头去，很快却又扑进他的怀中。
仿佛是有人看到了这一切，仿佛游轮上的广播也痛了人性，却不在乎那个悲惨的忌讳。
里面竟然缓缓地传出《我心永恒》的歌曲。
两人的心更加剧烈地跳动起来，即将迎来黎明的天空，依旧深沉着的大海，那首注定永恒的《我心永恒》，甲板上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是那样和谐，那样美丽。
“哈哈哈……”
那样的安静和美丽没有维持多久，在歌曲接近尾声的时候，当两个人的唇就要接触到一起的时候，笑声不合时宜地传来。
两人急忙松开，并将距离拉开了一米多远，就像两人中间有弹簧已经开动了按钮。
“巧姐……”崔燕已经看到了来人，脸上越加红了。
甄巧已经缓缓走了过来，脸上还是忍不住刚才的笑，但她却没有向着崔燕说话，而是转向宋钱，“告白有些老土，但总体上还是能表达出真切之情的，只不过，不是光说就行，还得坚持做下去，直到一辈子结束。”
宋钱听着，笑了，“如果巧姐发现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话，可以像那个日本武士一样，向我进攻。”
“何止啊？我直接对你开枪。”甄巧用手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旋即就转向了崔燕，“从你说的那些事情看起来，他的确还算靠得住，珍惜眼前人。”
她说得很真挚，双眸中透着期望，眼前的这位曾经的小姑娘，现在已经长大了，她原本以为，她的不幸，会止步于读书之后，没想到，后面还有三年的时间，她竟然被迫遭受了酷刑一般的煎熬。
只要她能幸福，也许，她就真的能将这已经长大的姑娘彻底放下了。
“谢谢你，巧姐。”崔燕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千言万语，有时候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除了一句平凡却最是真诚的“谢谢”之外，世界上的任何词句，都难以再用来进行准确的表达。
“行了，你们继续谈情说爱，我就不打扰了，还有，刚才那首歌，其实是我求了播音室的小师傅很久他才答应的，我已经注意到你们很久了。”
甄巧说完，飞也一般跑开了。
第一百九十章 分别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尽管心有余悸，但人们还是不愿错过了好时光。
老天爷和这些人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剩下的几天，也似乎是要奖励这些受到了生死惊吓的人。
在特定的时段，游轮的夹板和大大小小的休闲空间，都会被人们挤满，有高声歌唱的，有大声朗诵的，有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繁华与宁静的。
宋钱和崔燕就属于喜欢宁静的那一号人，尽管也会赖不住崔浩、本杰明的邀请和纠缠，到酒吧唱上几首，到歌舞厅胡乱跳上几支称不上舞的舞，多半的时间，两人还是会偷偷走开，找一个人少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天空和大海，说上一阵话。
游轮在第五日顺利抵岸，导游小姐很熟练地和当地做好了对接，大家住进了日本的酒店。
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得很是紧凑，京都和东京的各大景点都一一游览，虽然来不及慢慢感受，但还是能大概体验一番异国的风情。
最令大家激动的，还是富士山，尽管国内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山，但因为富士山所承载的不同的文化，也因为那首林夕作词的《富士山下》的影响吧，宋钱和崔浩对它充满了无限的想象。
在富士山脚下，已经是回程的时候，拖着一身疲惫的甄巧就想打开吉他，唱一首林夕填词的情歌，作为这次旅行的结尾。
然而，吉他还没拿出来，已经听到婉转的歌声传来，所唱的歌，真是那首《富士山下》。
甄巧和崔燕都收住了正往外拿吉他的手，循着声音走去。
宋钱等人跟在后面，也都拥了上去。
一位看起来饱经沧桑的三十几岁男人，手中拿着一把看起来同样沧桑的吉他，正在唱歌，身前的吉他袋子中，已经放进了面额不等的日本或中国的钞票。
宋钱和崔燕对视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就是那天在船上所听到的那位女人在寻找的那个人。
没有为什么，也几乎没有任何的线索或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猜想的真实性，但两人就是感觉就是他。
男人的歌声极富磁性，双眸平时，似乎已经看惯了人间的风雨，眸子中满是平和。
“你说，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宋钱的话没说完，但他知道，崔燕已经懂了。
“我也是，总觉得这个人就是那天那位女人正在寻找的那位。”崔燕的确已经懂了。
“她今天应该也过来了，这是集体项目，她应该也能看得到。”宋钱眼中透着一股莫名的激动。
“是的，我想，如果真是那样，这世界又多了一对终成眷属的有情人。”崔燕也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文清……”一声并不太大，却很是激动的声音响起。
宋钱和崔燕相视而笑：他们的猜想，一定是对的。
弹唱声戛然而止，像被关掉了电源的机器。
那位年轻的姑娘已经上前，怔怔地看着唱歌的男人。
“是你……”唱歌男人手中的吉他不觉间掉落在地上，然而他却毫不在意，现场的人，也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个小小的举动。
过了一秒钟，或者更长一些时间，没有再说话的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们的故事，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别人所看到的或者猜想的，或许只是其中一个轮廓而已，而轮廓，是没有血肉的尸体，并不能真实反映出两个相爱之人的点点滴滴。
女人没有跟团回酒店，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甄巧和崔燕的歌并没有唱成，已经听了男人的歌，她们再唱，已经没有那种感觉。
回去的路上，宋钱和崔燕悄悄地十指相扣，在没人觉察到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如胶似漆地长时间望着对方，目光中的含义，；两人都很清楚，是关于那对刚刚相聚的恋人，也是关于他们两人自己。
整个旅行很快就要划上休止符，本杰明要从东京直接飞往伦敦，甄巧要到北京，宋钱等人要回林州。
尽管只是几天时间的相处，但真正要离别时，虽然只是部分人的离别，但大家还是依依不舍，那天晚上，大家在小酒馆内说了许多话，也喝了许多酒。
“如果有机会，欢迎你们到伦敦去，我一定要好好尽土地之谊。”
本杰明的成语进步还是不大，有些词汇，他还是难以记清，崔浩一边帮着他纠正，一边倒满酒和他碰杯，这几天的时间，他们都住在一起，还是一起患难的朋友，可以说是生死之交。
对于甄巧要去北京，崔燕很不理解，她不愿意到唱片公司，也不愿意去参加选秀，她只是随意地在短视频上发一些自己唱歌的画面，到北京和到其他任何地方，其实都没分别。
崔燕的泪水已经在打转，“巧姐，要不还是先到林州，去住段时间再走吧？”
甄巧笑了，拍着她的肩膀，“我的男朋友复出了，我要找他去了，等我找到他了，再待他回去和你们一起喝酒。”
“男朋友？”崔莺不明所以，“巧姐你有男朋友了？还复出了？他是明星吗？”
“是啊，他是朴树。”甄巧的回答简洁干脆，却把除本杰明之外的人都吓懵了。
“那是我想象中的男朋友。”甄巧急忙补充了一句，否则，不知道这些人要如何回过神来。
崔燕是知道内情的，“巧姐，那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放下他？”
“有些人，始终是放不下的，还不就像你对他一样？”甄巧说着，朝宋钱努了努嘴。
崔燕脸上一红，“我和他才没有呢……”
甄巧笑了，“其实我也只想去试试，能亲自看到他一眼，也就够了，万一我运气足够好，能和他在北京的街头碰面，说不定，还会像你们一样，擦出爱情的火花呢。”
崔燕知道她在开玩笑，但她真正的想法，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懂过，她很真诚，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她，尽管已经分别十几年，但再见面时，也能感觉得出她是对自己打开心扉的，但她心中所思所想，她却从来就没有弄清楚过。
第一百九十一章 默默的接受
回去的路上，宋钱不知道，他的电话已经被妹妹宋月打了无数次。
下飞机之后，刚刚开机，就看到了一百多个未接，点开一看，几乎都是宋月来的。
宋钱也急了，急忙就打电话过去。
手机中却传来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宋钱急了，又急忙打宋星的电话，宋星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半天也是没人接。
“没事，先等等，一会再打，可能都在忙呢。”崔燕见他的表情，已经猜到肯定是家里出了事。
过了几分钟，宋钱再次拨通了宋星的电话，这次终于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宋月怎么了？我刚刚下飞机，打过去是关机的。”宋钱问得很焦急。
“她自杀了。”宋星的话伴随着哭声传来。
宋钱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突然间就剧烈颤抖起来。
宋星在电话中在哭喊着什么，但宋钱仿佛一句都没听到，就如石化了一般，就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崔燕和弟弟妹妹就那样站在宋钱的身边，那句电话中传来的“她自杀了”的话，她们也都听到了。
过了不知多久，宋钱才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对着电话问了一句，“她现在在哪里？”
“在林州一医，现在还在抢救。”宋星的话带着哭腔。
“我马上赶过去。”宋钱说完，飞快地挂掉了电话，想对崔燕她们交代几句什么，崔燕已经接过他的行李箱，“我跟你一起去，莺莺和浩子先回去。”
崔莺和崔浩也跟着催促，宋钱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行李箱推给了崔浩，然后和崔燕一起上了出租车，赶往医院。
医院的急救室门口，宋星正坐在位置上发呆，双手交叉，双腿还在不停抖动着。
“姐，现在情况怎么样？”宋钱跑了过去，一把拉住宋星。
“医生还在抢救，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宋钱，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傻？”宋星又呜呜咽咽起来。
“她是怎么……”宋钱的话没说完，但宋星理解他的意思。
“她割腕……”宋星说着，已经看到赶上来的崔燕，眼神一下子变得惊讶。
“姐，你们也别太担心，一定会没事的。”崔燕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场，想来这样的方式是唯一的。
两人对视着，有些尴尬，但宋星还是很快恢复了原状，对这位弟弟的特别的女友，她已经不能不接受了，因为，反对之后的效果，她已经看到了。
“谢谢你……”宋星嗫嚅了一会，还是说出这句。
“我去问问医生，你们在这先等一会。”宋钱冲着两人轻声交代了一句，转身朝门口的医生办公室走去。
剩下的宋星和崔燕，在尴尬了好一会之后，还是挨着坐了下来。
“你们什么时候恢复的？”宋星还是先开了口。
崔燕犹豫了一下，也是思索了一下之后，抬起头来，脸上还是有些微微发红，“也就是不久前。”
她其实并不知道，宋星话中的“恢复”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也就只能给出这个比较抽象的答案。
“其实宋钱对宋月是没有什么责任的，当然，对我也是一样。”宋星像是在自言自语，她说完，苦笑了一下，继续道，“相反，她对你是负有责任的，因为你是他喜欢的姑娘。”
宋星的转折有些大，话也很直接，并且不知道这之后的下一步，她会打什么牌，崔燕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微微张嘴，等着她继续表露自己的意图。
果然，宋星看着崔燕不回答，继续开口道:“他给我们的已经够多了，而那些他给我们的，其实都是我们欠他的，不像我妹妹宋月说的那样，他给的，都是他欠下的。”
崔燕知道宋月的账本，因此，她明白宋星的意思。
“姐弟和兄妹之间，其实不应该太计较谁欠谁的，我想，如果说那是债务，倒不如说，那是情分，因为有了情分，才会愿意去付出。”崔燕的话声很小，她不确定，这位宋星姐姐会不会像上一次一样，对自己大声咆哮。
宋星笑了，“姐妹之间的情分，原本是自然，但如果有了父母甚至祖父母的干涉，或许就会变味。”
她说得有些凄惨，她以为崔燕不明白，但其实崔燕比她的体会更加刻骨铭心。
“我的家里，也是这样，我和我的妹妹，从高中开始，就是自己挣钱上学的，也正是因为那样，妹妹生病了，我不愿看到妹妹就那样死去，才会……”
宋星的眼神满是诧异，她对崔燕的了解，还是停留在很肤浅的程度。
“你也有一个那样的家庭？重男轻女的家庭？”宋星还是想确认一下。
“比你们家要严重得多。”崔燕苦笑，双眸中都是无奈。
“那你跟你弟的关系？”宋星显然很感兴趣。
“我们关系一直都很好，”崔燕斟酌着词句，她并不想刺激到这位姐姐，“他现在已经到这边来和我们一起住了。”
“你们就不恨他？”宋星有些激动，声音也大了几分。
崔燕摇头，“他没错啊，他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
宋星的神情更加低落了，“那你的父母呢？”
崔燕还是摇头，“他们所生存的环境自己所受到的教育，根本难以改变他们的思想，他们的确有错，但却并没有错到不可原谅的地步，毕竟是他们给了我们生命，我们才有机会到这人间来走一遭，所以，总体上来说，我们还是应该感恩他们的。”
崔燕说得很慢，内心很是平静，这些话，似乎已经想过很多遍。
宋星的脸上一片迷茫，崔燕说的这些，她并非没有想过，但她看的那些电视剧和听过的那些故事，都是以仇恨的方式来对待既得利益的弟弟或者哥哥的，因此，她的选择，她的心理，其实一直都被那些负面的想法和做法牵着走。
直到宋钱毫不犹豫地为她还清两次赌债后，她在慢慢地思考，这些年来，究竟是谁错了。
她的立场几乎就要改变时，妹妹宋月就会拿着“账本”来和她念叨上一阵，她的思想，就会慢慢地再次陷入那个泥淖中，难以自拔。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宋月醒了
直到看到崔燕后，听到她平静地说出自己当初也想过的那些话时，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当初的选择，尽管是大多数人都会做出的，却的确就是错误的。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怪他们？”宋星还残留着一丝抗争。
“真的，没有，命运是如何的，至少在能改变之前，都是注定的，不仅仅是我们被注定了，他们也一样被注定了。”崔燕微微一笑，却发现现在笑似乎很不合时宜，于是又快速地将那笑收起来。
宋星却彻底折服了，“像你这样的人，的确和我弟弟宋钱是一路人，你们真的应该在一起的。”
宋星的逻辑是怎样的，崔燕并不完全清楚，但想来也正是因为宋钱和她都是一样，善待自己所有的家人，对自己的命运，一直都在苦苦抗争着、奋斗着，从来没有想要放弃吧。
“姐，你的意思是……”崔燕还是激动了，虽然她和宋钱已经约定，不论宋钱的家人是否支持，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但能得到他家里人的首肯，她还是忍不住感激。
“其实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我自己都没过好生活，我也无权去阻挡你们。”宋星说着，又是一阵悲哀写在脸上。
崔燕不好追问，只得敷衍地笑笑，“姐，今后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和你成为朋友。”
宋星看着崔燕那张真诚的脸，和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些亲人和朋友的脸十分不一样，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居然很自然地回看着那诚挚的脸，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宋钱已经跑了回来，急救室的大门也打开了。
“医生，我妹妹怎么样？”宋钱和宋星崔燕急忙跑了过去。
“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等输血完成了，应该很快就可以醒来。”医生的脸上写着疲惫。
“那就好，谢谢您！”宋钱的眼睛发着欣喜的光。
很快，宋月被送进普通病房，宋星和崔燕宋钱都守在床边。
她的脸很苍白，像擦了很浓的粉，嘴唇紧闭，生机很微弱。
“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宋钱的声音很低，却也一样焦急和悔恨。
“她没给我说，但我猜想应该是留学的事情。”宋星的话已经平静了不少，刚才和崔燕一翻话，似乎已经解开了自己不少心结。
“都怪我，要不是我当初给她说让她不要出国留学，她也不会这样，都怪我……”宋钱敲打着自己的头。
崔燕见状，和宋星的眼神相对，两人瞬间就明白了，刚才崔燕所说的话，一点都不假，哪怕宋钱并不欠她们的，但当她们有事时，宋钱只会觉得，自己应该做得更多，但自己却都没做好。
“宋钱，别这样，这也不能全怪你，当初你也是为了帮人。”崔燕原本是想安慰宋钱，却不料这话又让宋星多想了。
“什么？帮人？”宋星并没有感到奇怪，只是认为自己的弟弟已经有一个崔燕需要帮助了，还要帮什么人？
“姐，其实他都是为了帮他曾经的一个朋友。”崔燕见宋星的架势，也知道事情瞒不住，而且，给她说清楚，只要不提老秦的名字，宋星就算想要闹，也闹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她们也应该更加全面地认识自己的弟弟。
于是，崔燕在宋钱并没有阻挡的情况下，将宋钱帮老秦家属的事情和盘托出，宋星听到“三百万”那个数字时，整个人的身体都震了一下，像是受到了重物的袭击。
“三百万？就这样给了一个……朋友的家属？还是以假装赔偿保险费的方式？”宋星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是自己的理解力还不足以承受这个有些滑稽的现实。
宋钱从悲伤中慢慢地回过神来，“姐，换作是我出了那样的事，我想，他也会像我一样那么做的。”
这话其实并没有任何根据，要说有什么根据，不过就是一种感觉，一种眼神对视之后的信任，那眼神，当然是老秦的。
“唔，”宋星像傻掉了一样，半晌才缓缓说道，“你的做人哲学，还真是不一样。”
她的话是讥讽还是认同，宋钱和崔燕并不肯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这件事情，的确间接导致了宋月的只杀，这是宋钱自己也不能接受的。
宋星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她的大脑容量还不够，装不下这些事情。
之后，三人各有心事，都不再说话。
宋星和崔燕，也许还是成不了朋友，从两人的道德判断和行事准则上来看，两人的差异不是一点点，而是鸿沟那么深。
崔燕也几乎就在说完的那一刹那，就知道了这个现实，她本想宋星会因为弟弟有这样的豪侠举动而欣喜，就算不会崇拜，但至少也会有些鼓励，但没有，一点都没有，她所看重的，是那个数字，也就只是那个数字而已。
崔燕出门去买饭，三人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后，就见宋月的手指动了一下，是宋钱首先发现的。
“宋月……”宋钱先叫了一声。
宋月的第二根手指又动了一下，宋钱继续叫了几声后，宋月的整只手就都动了，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看到眼前的宋钱和宋星，还有崔燕，宋月像是不愿意看到这里面的其中某个或者某两个人，眼睛又快速闭上了，眼泪就流了出来。
“宋月，我答应你，你出国的钱，我会替你想办法的，昨天你打电话时，我在飞机上，几个小时都没收到电话，你别怪我。”宋钱有些哽咽着，还是将事情都说开了。
宋月的眼睛又睁大了，“宋钱，我的账本上有记录，其实，你欠我的债，已经还清了，你可以不用管我……”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看来她也就是刚刚恢复了一点体力而已。
“你别再说了，兄妹之间，没什么欠不欠的，就算不欠，我也是自愿给你的，原来我的确是有更重要的事，不过现在我应该有办法可以一并解决你的事了。”宋钱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妹妹，曾经的恨意，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遗传
宋月听完，眼泪流出的速度就越加快了，“姐，你看到了，他首先是要帮别人解决问题，然后才会想到我们。”
宋钱听到这话时，尽管知道那是气话，但也忍不住有些不悦。
“宋月，别再说了，你自己也清楚，他并不欠我们的，所以，给还是不给，帮还是不帮，先帮谁后帮谁，那都是他的自由，我们无权过问。”宋星并不想火上浇油，其实她是想劝一劝自己的妹妹，但她没想到，自己说话的方式，其实可能是在帮倒忙。
崔燕有些看不下去了，姐弟兄妹之间，能搞成现在这样，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她转身退开了几步，不愿再近距离看这些不愉快的画面。
宋月的底气似乎慢慢地恢复了，她甚至缓缓地挣扎着坐了起来，宋钱和宋星急忙帮她把床摇高了一些，宋月斜靠着枕头，喘了几口气之后，双眼也不看向宋钱，但说话的对象，却始终是宋钱。
“姐，我们原来就是爹不疼妈不爱的，只有他最好了，是家里的宝，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把最好的都给了他，我们两个得到的，不过就是他吃剩下的残羹冷饭而已，现在不一样了，爷爷奶奶不在了，爸爸妈妈也还没回来，他有本事啊，能挣钱了，哪像你和我？你找了个守财奴，我又还没工作，我们能怎么办呢？不过就是靠运气了，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过上几天逍遥生活，运气不好的话，也就只能这样过一辈子了……”
宋月说话的口气，十分像当年的奶奶李友珍老太，区别在于，李友珍老太没什么文化，说话不会拐弯抹角，用词也未必有她那么精准。
宋钱看着妹妹那张有些天真的脸，原本焦急而有些火热的心，一下子就像被浇了一瓢冷水。
有些人，你就算将心掏出来给她，她也一定不会满意的。
宋钱没有说话，他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
但崔燕听了半天，却终于忍不住了，站了过来，“宋月，你不能那样说你的哥哥。”
“崔燕，算了……”宋钱拉住了她的手，想要制止。
但有些人，她或许不会为了自己争辩，但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她可以得罪全世界。
“他为你们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你们真心感谢过他吗？你们知道他的辛苦吗？你们知道他身上和心上的伤有多少吗？你们知道多少不眠之夜，他在操心着多少事情吗？”
崔燕的一连串反问，并没有激起宋月的惭愧，相反，却更加令她恼怒了。
“那当然，我又不是他喜欢的人，也没有经历过多少男人，当然不懂得他的心思了……”
宋月的话没说完，宋钱已经挥舞着手掌停留在她的脸颊处，但那只颤抖着的手，始终没有打在她的脸上。
“宋月，你不要太过分了。”宋钱的话很冷，并没有咬牙切齿，却令宋月感到背脊发凉。
她不敢再接话，愣了一会，就呜呜呜哭了起来，“姐，你看到了，他害我一次不成，现在又巴不得打死我，呜呜呜……”
“宋钱，她现在还没好清楚呢，你又……”宋星的摇摆不定，这时候又展现了出来。
崔燕面对这一切，只得无奈摇头，“宋钱，我看，你妹妹需要好好休息，还是不要再让她生气了。”
“关你什么事？谁让你在这里做假好人了？”宋月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崔燕。
崔燕顿时哑口无言，这种油盐不进的主儿，她也见过，但没想到竟然会是宋钱的妹妹。
“算了，我们走吧。”宋钱有些无力，他将一个信封交给宋星，并没有再说什么，拉着崔燕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信封内当然是钱，那是他让崔燕中途去取的医药费。
走出医院大门时，崔燕有些惭愧地看着他，“都怪我，不只没有帮上忙，反而让你更加难堪了。”
宋钱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是谁的错，谢谢你。”
“那你就这样走了？也不看着她了？”崔燕停下脚步，一双美丽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你也看到了，她和我之间，根本就说不了几句正常的话，我再继续待下去，也只是让她更加激动而已。”宋钱摇着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她，我感觉从小到大一直都无法沟通，她好像看我哪里都不爽，好像我上辈子真的欠了她一笔无法还清的债，她这辈子就是来像我讨债的。”
崔燕转而双手握住他的手，“一家人之间，肯定是前世有纠葛的，这一生，也就是要将那些纠葛都解开，有些现在暂时不能解开的，就留到以后吧。”
“我记得我高中那会，父母都进去了，我想跟她好好商量商量，一起度过难关，至少在精神上，我希望她能支持我一下，但她当时就对我说了，她有个账本，上面记清楚了我欠她的所有债。”宋钱说得有些凄凉，过去的那些事，他原本是不愿意提起的，因为那里面没有一丝温暖，相反，那里面到处都是寒意。
崔燕懂他说的那些，就算他什么也没说，他的苦楚，她都能明白，她和林语的不同，就在于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光是一个眼神，她也能知道他心中的痛。
“时间不可能永远停留一个点，就像我和你原来并不相识，但现在，我们却能够走到一起，你和家人的关系也是一样，现在是这样，过上一段时间，或者是几年，或者是十几年，她们一定会知道你的好。”
宋钱的双眼中泛着泪光，他的苦楚，也许就只有眼前这位女人才明白，也还好，还有一个人能明白。
“谢谢你，我不奢望她们能懂得我的好，我做得也的确不够好，我只是希望，她们能真的把我当家人，能知道我其实一直都把她们放在心上也就够了。”
崔燕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男人脆弱的时候，也许，只有在乎他的女人才能看到。
“走吧，回去吧，今天的夜很黑，希望明天会有星光。”崔燕说着，已经拉着他朝马路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