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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是     燕别枝txt下载     燕别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逃离

    不消一会,王蒹葭出了屋子,守在屋门外的两个龟奴赶紧围上来:“蒹葭姑娘,您这?”

    蒹葭敛下眉,似乎难以启齿,低声说道:“里面两位爷……想,想要些不一样的,他们让我再去找两位姐姐来……”

    龟奴了然一笑:“这有何难?蒹葭姑娘让小的去就成。”

    蒹葭唉一声止住他:“可是这两位爷的癖好实在……他令我偷偷去,倘使他们知道门外你们二人守在这,定要大发雷霆。”

    龟奴面露难色:“可妈妈让咱在这守着。”

    蒹葭掏出两支沉甸甸的首饰,一人塞了一支:“二位只消去解个手便可,我找到两位姐姐去去就回。二位爷看到你们不在,自然就不会怪罪。”

    龟奴眼睛死死盯着钗环,嘴上还在拒绝:“这,这不好吧。”

    蒹葭叹了口气:“里头两位爷出手是阔绰的,我也是瞧在他们出手不凡,这才起了攀附的心思,他们能眼神眨也不眨用一万两买我一夜,倘若我能跟着他们回府,也就不必在青楼里遭罪了,还请两位大哥帮我这一次,事成必有重谢。”

    两个龟奴相视,想着蒹葭确实是一个在青楼待不住的性子,看着面前姑娘真挚的眼神,两位龟奴挠挠头:“既如此,就帮姑娘一次,还望姑娘不要忘了我们。”

    蒹葭舒然一笑,应得清脆:“自然。”

    龟奴们佯装去解了个手,实则下去溜达了一圈。

    回来见屋门紧紧闭着,其中传来女子若有若无的嬉笑声,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心中美滋滋的幻想着蒹葭的报答。

    过了许久,门开了。

    两位身着绫罗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她们摇着团扇,轻轻的合上门,正要走,龟奴拦住了她们。

    这两位皆是生得极美的女子,按理说这青楼中是不会出现这样的姿色,之前有一位蒹葭已是难得,龟奴们也确实没有见过这两位主。

    打头的貌美女子笑了笑,浑身有一股说不出的飒然之气:“我们是里边两位公子府中的姬妾,今夜公子们要与蒹葭姑娘促膝长谈,命我等不得打扰,只得提前离去。”

    龟奴联想到蒹葭刚才说的话,似乎有些信了,他们看了一眼身后那位略显扭捏的女子,见二人确实品貌不凡,倒也相信其所说,便放二人离去。

    只是身后那女子行走是总觉得不太得劲。

    ……

    二人在龟奴看不见的地方马上卸下了身上的绫罗绸缎,里边是花绿色的衣裳。

    他们微微弄散了头发,低着头向前走,瞧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风尘女子,倒也没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们按照蒹葭之前所描述的位置,找着了藏在大堂角落里的蒹葭。

    她以一面纱遮住了面,低眉顺眼的样子也没引起他人的注意。

    蒹葭看见两人时愣了愣,不可置信道:“五皇子殿下?”

    羲行不自在的抖了抖身上的衣裙,一副急不可耐要走的模样:“燕校尉,接下来该如何?”

    燕照抬头,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来,面上的脂粉虽厚重,却并不影响女子的美貌,愣是叫谁也猜不出面前这位姑娘就是大名鼎鼎容貌平平的燕校尉燕照。

    燕照的女装明显比羲行要游刃有余的多,她道:“夜中总有女子出门揽客,我们向外头靠去,乘人不备撒腿跑就是。”她看向王蒹葭,“只是王姑娘要使出全身的力道才是,我们挟着你跑倒是可以,只是如今身着女装,倒显不便了。”

    蒹葭定了定神,想起自己在沦落青楼所受的苦,她抬头定定看向那张颜若朝华的脸,坚定道:“蒹葭一定不拖两位后腿。”

    三人渐渐向玉楼外靠去,大堂里的脂粉香令人纸醉金迷。

    油头粉面的戏子在台上下了又上,歌姬舞姬轮番琴音迷耳。

    待三人来到玉楼外时,只见万家灯火。

    他们学着青楼女子们以袖招客,亮堂堂的烛火灯笼下满是往来的醉酒大汉与贪鲜的世家公子哥。

    老鸨并不在这,许是去了后院。这边的龟奴也并不多,只三四个的样子。

    燕照在满目迷华中使了个眼色,羲行迫不及待的提裙飞奔。

    接着一向教以淑女行事的王蒹葭也顾不得往日的礼仪,死命的向前跑去,两鬓迎风落下散在双肩,凌乱的不行。

    待三人都跑出了一段距离,门口的龟奴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待反应过来拔腿去追时,三人已拐入墨色的小巷,无隐无踪。

    他们在巷子中会合,几双珵亮的双眸在黑夜中异常明亮。

第六十二章 美貌

    平州营里,燕照同一群人面面相觑。

    清河公主借着宫女提着的油灯,瞪着大眼看着如豆亮色下那张脱俗的脸。

    她张目结舌:“这是……燕校尉?”

    声音颤抖,满满的不可置信。

    一旁的顾云贺也没有好到哪去。他凝视着眼前这位面颊微瘦,容貌甚美的女子,一时间也不敢相信同自己形影不离待了三年的手下兵还有这样的一面。

    一向不出门的羲宁难得来了外场,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将目光放在了眼前身着绿裳,头发微乱的女子身上。

    燕照尴尬的立在那,一同站着的还有女装的羲行与温顺的王蒹葭。

    羲行的女装别有一番风味,只是燕照的女子服饰同平常相距过大,这才惹得大家的注意都在她身上。

    “不过是脸上抹了一层粉,重新画了个眉罢了。”燕照心中懊恼,但仍是面不改色的解释道。

    清河公主微微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又看了几眼。

    脸型不变,眉宇不变。

    只是眉毛细了些,脸颊白了些。

    清河公主有些奇了怪了,明明是差不多的面庞五官,怎么如今相差的这么大。

    燕照摸了摸脸上的脂粉,手下带出一片惨白,她特地往前举了举:“这脂粉涂在面上难受,还有些痒。”

    林集这时候也过来,他看了众人一眼先是愣住,之后听到燕照的声音望去,怔了一下,随后明白发生了什么,解围道:“既如此,去卸了吧。”

    燕照巴不得听到这句话,脚底生风。

    ……

    回到帐中的燕照懊恼的出门接了一盆清水。

    她看着水面映出的女子的样子,用手微微触摸了下,盆中水的波纹晕开,水面的女子不见面容。

    燕照掬起一捧清水,晕了满脸。

    待她再抬起头时,铜镜中倒映出的不是原先那副面黄的脸颊,而是更自然更白皙的玉颊,同方才上妆相比只是更清透了一些。

    燕照拿出巾帕擦干了面颊,随后捣鼓出瓶罐,往脸上似乎刷了一层漆,描了眉,只这么一动,便又变回先前那个营中风餐露宿的燕校尉。

    这层似漆的东西为草药制成,对皮肤无害无毒,甚至可以隔绝阳光的照射,且需要特殊的药物才能卸下,普通清水沾上是不会晕开的。而这东西是燕照跟着父兄走南闯北时碰上的秘方。当时留着不过是为了好玩,没成想如今遇上了大用处。

    方才在青乐坊里燕照提出扮女装这事后差点没抽自己一巴掌,当时她背着羲行上妆,才发现面上太滑,普通脂粉根本无法扑上,无法她只得用沾了特殊药物的毛巾擦掉了脸上的阻隔,往面上扑了好些脂粉,堪如城墙,这才瞒过了众人。

    燕照轻舒一口气,好在今晚燕熙不在,否则见到她这幅模样,难免不会多想。

    她本是想一回营便躲回帐中,哪成想清河公主半夜不睡,出来消夜,一番吵吵闹闹,倒给别人都引了过来。

    希望今晚的众人不作他想,否则皇帝亲封的宣节校尉是一个女子,实在荒谬。

第六十三章 敲打

    却说第二日晨光大亮,青乐坊中的鸨母发现天字一号房内空无一人,顿时跌在地上没有声响。

    听说那一掷千金的大主顾不仅人跑了,还带着那位姑娘一起跑了。

    此事被嫖客们交口相传,鸨母从没受过这样的气,她带上了十几龟奴,踹开了县太爷紧闭的大门。

    县太爷还在家中庙堂里战战兢兢地跪着,闻声以为是五皇子带着人来了,一个白眼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眼前便是鸨母怒到扭曲的脸。

    “县太爷,您说说是怎么回事?”

    县太爷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回事?”

    鸨母忍着怒气,将昨夜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边道:“这人自称是你的门里人,县太爷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县太爷一愣:“是不是两个少年,一高一矮?”

    鸨母叠声应是:“他们昨日在坊里挥霍了一万两,还是不加他们在坊里吃喝的银两。”

    县太爷嘴角抽了抽,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也许这正是讨好五皇子的机会。

    他清声咳了咳,态度有些强硬:“什么本官的门里人,本官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鸨母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十几龟奴也围了上来,仿佛声势浩大:“大人,这事可不能抵赖,我可是做些小生意的。”

    县太爷冷哼一声,众衙役家仆都围了上来,倒显得鸨母一方孤立无援:“你擅闯县衙,本官还未治你的罪呢。如今又为了两个不知哪来的人质问本官,谁给你的胆子?”

    鸨母梗着脖子:“你不是不知我背后的人……你……”

    县太爷硬气了一回,勃然大怒道:“管你背后的人是谁?本官行的端坐的直,你身后的黑恶势力纵是再强势,可天网恢恢,本官是不会屈服于你的。”

    他一撩袍子,众衙役便强送走鸨母一道人。

    身后堂上明镜高悬的牌匾,也似乎熠熠闪光起来。

    鸨母一众人被毫不留情的赶出了县衙,外边许多人围着,这件事也极快被人传了出去。

    军营中有人说道这件事时,燕照正优哉游哉的看着沈红叶在给陈晖问诊。

    陈晖的一应事务被林集交予她负责。于是乎,今日借着沈红叶来看诊,就跟着过来了。

    那位叫张敏的小姐也在。

    她问燕照:“今日怎么不见林公子。”

    少女含春,露浓花瘦。

    燕照正要说话,就见人打帘进来。

    是清河公主和明月郡主。

    “是谁想见表哥?”清河公主两步进帐,一来便将眼神放在张敏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你是?”张敏皱眉。

    平州营里怎么会有女子?还有林公子的表妹?

    跟着清河的大宫女云翠上前冷哼道:“这二位是清河公主同明月郡主,还不见礼?”

    张敏闻言有些慌张,沈红叶听闻也放下手中的物什,上前见礼。

    “方才我听顾将军说有位奇女子在营中看病。”清河公主满脸都是好奇,“可是你?”

    沈红叶今日穿的素雅,看起来温雅有礼,她低眉敛目的应是,看起来规规矩矩的。

    相较之下,张敏的眼神滴溜溜的放在燕熙身上,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清河公主注意到张敏的小动作,问她:“你在做什么?”

    张敏又看了明月郡主几眼,突然低下头:“无事。”

    清河公主皱了皱眉,问道:“你想见本公主表哥?”

    张敏头一次同公主说这么多话,战兢之余也有些欣喜:“回公主,只是随口一问。”

    “随口一问?”清河公主闻言有些发笑,“不会是表哥生得俊雅无双,令你春心萌动了吧?”

    张敏呐呐的抬头,显然没料到清河公主问的一脸直白,她抬起头,看着清河公主一脸八卦却不像责备的面庞,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清河公主又问:“你见本公主身旁是明月郡主,也听闻明月郡主与林公子的传闻,于是心里难免将自己同她比较,是不是?”

    话锋有些不对,愣是张敏再愚钝也知这位公主来者不善。

    “还想着讨好这位郡主,说不准人真嫁给了吾表哥,你也好进门做妾,是也不是?”清河公主问得和蔼,燕熙的眼神忍不住看着她们二人。

    张敏摇摇头:“不……不是。”

    清河突然冷哼一声:“无论你有没有这个心思,都给本公主压着!”

    张敏被震了一跳,沈红叶也皱起眉抬头。

    清河施施然的坐下,端起一盏茶。

    她饮了一口,带着无法拒绝的语气:“什么人家,竟然也想攀上林府。”

第六十四章 张扬

    张敏闻言腿一软,身子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清河公主一撩衣袖,放下了茶盏,她起身,看着匍匐在她脚边的女子,居高临下道:“京城林府是为太后母家,辅佐三代帝王,林氏之女初入宫也是受封贵妃,独宠椒房。这样显赫的大族,长房嫡长子无需论,纵是底下几房的嫡子哪怕庶子挑一个妾,也是要身家清白的官家嫡女,庶女尚且还要考虑,何况你这个排不上名号的商户女子?”

    她的言语中带着锐气,丝毫没有给这第一次见面的姑娘客气。

    也无怪乎她,清河公主身为最受宠的公主,林府子孙大都也有成,完全有骄傲张扬的资本。

    室内突然静默了下来。

    燕熙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张敏,淡淡道:“姑娘先起来吧。”她给了身边宫女一个眼神,“去扶姑娘起来。”

    燕熙的举动虽然令清河公主有些许不满,但她冷哼一声,既然目的已然达到,便放面前人一马。

    张敏被吓得一动不动,不敢言语,眼中蓄满了泪水,像是一个动静就要掉下来。

    清河公主没有看她:“今日看在这位女大夫的面上,放你一马,若本公主下次还发现你借女大夫出入军营,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张敏低着头,委屈的说了声是。

    “营中来了位王姑娘,咱们也当去见见。”燕熙淡淡出声,向燕照致意了一眼,往帐外走去。

    清河公主不满的嘟囔着,她追出去:“昨夜本公主可见过了。”

    二人一走,张敏的眼泪就不值钱的往下掉。

    她不满的叫出了声,浑像个撒泼打滚的泼妇。

    方才在一旁没有出声的陈晖和燕照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沈红叶淡淡出声:“你太吵了,病人需要休息。”

    沈红叶本不欲多管这位小姑子,实在是她的言行无状,总归也是她带出来的。

    张敏像是被拧开了开关,她娇蛮的冲沈红叶大吼:“你算什么嫂嫂,刚才我被公主训斥,你也没有为我求情。”

    沈红叶没有作声,只眉峰轻轻挑了挑。

    她曾在家中就多次告诉老夫人,林家不是他们能攀附的起的。奈何小的一心记挂着,大的又不知其中利害。一个簪缨世家的嫡长子为什么要娶你一个小户的商户女子呢?

    更何况二人看中的也不是妾位,而是人家进族谱,拜父母的正妻。

    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今儿个吃了公主的亏又能如何呢?

    张敏越说越气,抄起一旁清河公主吃过的茶盏,便朝沈红叶扔去。

    沈红叶没有躲闪,茶盏砸到她的额角,渗出血来。

    张敏双眼通红,平日在家指高颐使惯了,动辄便打骂奴仆,是以她觉着她只是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嫂嫂,并无犯什么大错。

    燕照皱了皱眉,问沈红叶:“可还好?”

    沈红叶摆摆手,任由额上的血留下来,她轻声道:“这样回去也能交代了。”

    面前女子脊背挺立,纵使身在污浊,也同样洁白的清冷。

    燕照看向她的面容带了些怜悯。

    本是举世皆赞的奇女子,可惜一朝落入泥沼,左有蛮不讲理的小姑子,右有偏心的婆母,整日屋里摆着没有见过就已经走了的丈夫。其实,她完全不必活成这个样子。

    燕照突然想着如果没有人给她送通牒,她是不是就要在燕府的小破院子里数着花谢花开了此残身?或是被迫嫁给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男人,为了燕府的名誉辛苦一辈子?

    她要感谢那位送她通牒的人。

    也不只一次沉思,这位背后的主谋究竟是谁。

    就像铺了一盘棋子,燕照身在其中,却不知自己究竟是哪一颗。

    沈红叶看清了燕照眼中的情绪,她别过眼,又交代了沉默的陈晖几句,便提着药箱,先出了帐子。

    张敏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向外走去:“看回去不磨搓死你。”

    燕照一默,何其悲哀。

    她朝陈晖致意,抬脚出了营帐。

    这时,帐子的拐角处来了一个军士,他满含惊喜道:“燕校尉,可算找到你了。”

    燕照疑惑。

    军士道:“打京城来了一道圣旨,顾将军让俺喊你过去。”

    燕照了然,想是之前营救燕熙的封赏到了。

    她跟随军士来到大帐,来的公公是之前在大荥给燕照等人宣旨的那位。

    听人说,这位是东厂的二把手,皇帝跟前随侍公公的义子。

    看着也年轻,三十不到的样子。

    他看着燕校尉笑得一脸和善:“燕校尉吧,杂家等你好久了。”

第六十五章 博弈

    燕照与其寒暄了一阵,等周围没有旁人,沈公公仿佛才想起圣旨的事,他打开圣旨,燕照跪下。

    “圣上有令,宣节校尉营救明月郡主有功,特赐二等军功章一枚,府邸一座。”

    燕照叩首谢恩。

    她起身,沈公公便满脸笑意。

    面前的青年身量略比燕照高一些,肤色偏白,却没有一丝阴柔之气,生得也颇为俊俏,若不是身着太监的穿戴,只怕被认作某家清瘦的书生。

    燕照不禁想起关于这位沈公公的传闻来。

    那个时候她还被囚在燕府小院。

    日子百无聊赖,最大的乐趣便是坐在院子里,听檐下的两个丫鬟婆子碎嘴。

    她从她们的嘴里,知道了这位沈公公沈介。

    那时恰逢他同兄长入宫为宫中的沈太妃贺寿,晚宴后,他的兄长回去,他却被皇帝留在了宫里,净了身,做了太监。

    沈家是世家,从前声望俱佳,沈太妃也是有机会坐上皇后位的人。可惜林家技高一筹,此后一代,便被林家打压的伸不出头来,子嗣们也无一个有用处,家族便日渐式微。

    其时林贵妃正得盛宠,孟皇后的大皇子围场残疾,被废太子位,便是孟家也处处也矮林家一头。

    彼时沈家有一女入宫为嫔,此女容貌姣好,野心外露。仗着皇帝的宠爱公然挑战林贵妃的威望。林贵妃素日被皇帝宠坏,大咧咧的冲皇帝告状,结果得来的却是皇帝不咸不淡的安慰。

    沈嫔是皇帝登基以来,唯一一个在林贵妃盛宠之下得到宠爱的人。

    于是沈家做事便越发无忌。孟家有名无实,宫中众位皇子年纪尚小,一时间,沈家风头无两,仿佛要重现当年先帝在时的威风。

    入朝的子嗣越来越多,皇帝也猝不及防的留了一位沈家的后人做了太监,一来便提拔到司礼监秉笔。

    沈家鲜花着锦,却也烈火烹油。

    林家见状有些焦急,林贵妃哪都好,就是没有皇子傍身,皇后也没有第二位嫡子,若是沈嫔生下皇子,难免不会母凭子贵。

    于是,沈嫔便在生育时顺理成章的薨了。

    皇帝心如明镜,倒也没有点破,仿佛死掉的只是一个阿猫阿狗,沈家也再没能做起浪来。

    太后也知皇帝的这个态度,是想扶起一个世家来打压林氏的地位。

    过了一段时日,皇帝又宣沈家女入宫,还是册嫔,还是同样的封号。众人以为这位小沈嫔又要掀起一番波浪时,哪知她安安分分,没得皇帝宠爱。

    小沈嫔的性子讨皇帝欢心,皇帝没有盛宠却也经常去她的宫里散心。

    一晃许久,便是到如今,也没传来小沈嫔晋位的消息。

    林氏渐渐放弃了对小沈嫔的戒备,目光投向了这位沈介。

    沈介是沈家旁支的一个族人,那日是主系的兄长想在他面前炫耀,才带他入宫,哪知他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这位出身世家的太监经历了家族的起起伏伏,不降反升,不仅身受皇帝器重,还做了司礼监掌印的义子,处事周到严谨,不兴风作浪,连林氏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日子一长,林氏便不追究此事。

    只是氏族之子做了太监,到底是令人唏嘘。

    沈介笑着对燕照道:“明月郡主失踪一事不便叫人知晓,于是今次的封赏从简,对外就说是你杀死了一个胡族奸细,二等军功。至于宅邸,本是大荥那日便要赐你的,陛下有自己的思量便先扣下,如今给你,将来入京便可直接住到府中去。”

    燕照微笑谢过。

    心中却在快速思量。从前没有赏赐,偏偏这次赐了府邸,是不是在告诉她,陛下一直对她的举动一直有所关注。况且,平常宣节校尉的府邸通常在所在地,比如平州,历史以来,从没有府邸在京城的。

    虽然她对军功封位一事一直执着,却不想获得京里人的太多关注。

    沈介见燕照出神,微微一笑:“既然圣旨已经送到,那杂家就即刻启程回京了。”

    燕照送别,临走前沈介莫名对燕照道:“恭喜燕校尉此次争旗荣争第三了。”

    恰在此时,有位军士从北边拐来:“燕校尉,顾将军通知整军集合,要落实之前争旗的奖惩一事。”

    沈介意味深长的一笑,转身离开。

    燕照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六十六章 副尉

    燕照去到校场时,十万大军都已候在场。

    一军士先行一步,燕照落在后头,她自前方而来,军士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燕照淡定自若的踱步进伍,顾云贺显然是在等她,待她来,便走上高台。

    高台边的平地上,左侧立着羲行羲宁林集清河燕熙蒹葭,右侧站着薛威等高级将领。

    燕照没有站上去,因为就羲行随行带过来的几百个将士,几十个都是有阶品的将领,只是高低不论罢了。

    燕照再站过去,怕是站不下。

    而今她也不想在平州营的一众人面前出风头,于是便安安静静的立在大军里。

    李成蹊等人见着燕照,便偷偷摸摸的同身侧的弟兄换了位置,一路到燕照身侧来。

    高台上顾云贺敲响大鼓,众人的心也随着鼓声渐渐澎湃起来,旋即鼓声渐熄,仿佛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顾云贺一身黑色骑装,整个人俊美矜贵,他只手负于后,将鼓槌递给一旁的军士。

    此刻,他便是整个军营里的主心骨,是军人心目中的神。

    王公贵族们不及半分!

    燕照立在大军中,受军士们的情绪感染,热情也高涨起来。

    天盛将军骑下娄西,收复北朔,直上浸城,从军十余载,功功件件令人敬仰。天朝百余位将军,作为人人传颂的天朝四大少年神将,不若长平侯擅水师,不若胜平将军骑兵闻名,也不若宿国公奇袭奔袭。顾云贺带兵稳重毫不冒进,更重要的是,几位将军中他的军心最稳。

    万千潇洒的男儿甘愿与他奔赴沙场,将后背交给他们最信任的将军。

    犹记平陵之战,纵使他舍命沙场,也不愿放下一兵一卒,这是将士们愿意跟着他的原因,也是皇帝随意给他拨兵带的底气。

    燕照依然相信,这面前互不熟知的十万新兵,在顾云贺的带领下,一定能重拾他先前带兵的威望,这十万将士也一定能发出百万的气势。

    顾云贺的目光落在底下密密麻麻的军阵上,他高声道:“将士们,先头平州营这么整齐的站在一起,还是在会师与争旗那日。经争旗一战,大家都收获了不少,所以本将今日在此,要感谢各位的坚持与努力,同样也要给之前的三组胜者奖赏。”

    顾云贺点点头,便听身侧的军士唱道:“请沈蔺,张采,燕照及其队友们上台。”

    九人纷纷从各处而来,在台上相聚。

    燕照同台上的几人都打过照面,只点头作了寒暄,便脊背挺直的立在高台之上,眼神淡淡的扫向远处。

    沈蔺年纪尚小,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手心微微发汗,畏手畏脚的有些紧张。

    张采几人也没有好到哪去,虽是努力做得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可微抽的嘴角暴露了他们的紧张。

    一众人多少都有些畏缩,只有燕照不卑不亢,目无波澜。

    顾云贺先是看向沈蔺:“第一名,沈蔺。”

    “奖励是陛下御赐的南海底玉做的白玉佩,世无其二,还有便是当年先帝斩杀先代胡族首领围剿的猎刀。”

    军士呈这东西上来,沈蔺颤颤巍巍的接过。

    顾云贺的目光带着鼓励:“你先头是你们那边的归德执戟长,兵曹连升你二级,是为宣节副尉,从八品,你以后当协助宣节校尉做事。”

第六十七章 兵器

    宣节副尉?

    沈蔺把目光转向燕照,那个稳稳立在那的少年。

    跟着这位似乎也不错?

    顾云贺接下来转向张采五人:“你们几人摘了第二的桂衔,队长升怀化执戟长,然后便每人挑一把趁手的武器吧。”

    随声落,几个军士拿着几样武器上来。

    军士们神情肃穆,顾云贺介绍:“远海的刺刀,凤头斧,鸡鸣戟,琅琊棒,闯王刃,青琅剑,红缨枪,骷髅刀,戈铁弩。”

    张采作为队长领了执戟长的头衔,也被众人拥簇着挑了一把闯王刃。

    其余几人也挑了自己趁手的兵器。

    接下来就是燕照等人了。

    顾云贺先前宣奖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情,轮到燕照时的面色突然就缓和了下来。

    “你们三人……”

    顾云贺话还没说完,燕照便摇头道:“不,是四人。”

    众人都看向她。

    “周小舟虽然半路受伤走了,但仍然是我们队伍里的一份子。”燕照如是说道。

    顾云贺闻言,突然笑了起来:“那你便给他也挑一把兵器吧。”

    燕照也笑:“他一直想和我学戟,就这把鸡鸣戟好了。”

    “你看那把青琅剑如何?”顾云贺的目光落在那通身青铜色的剑身上,“好鞍配好马,你剑术非凡,一定能看出这把剑的不凡。”

    燕照上前摸了摸剑身,上面的暗花图案异常复杂,青色的条纹彰显了此剑的神秘。

    “据说这是前朝一个擅使剑的将军的一个贴身武器,那位将军拿着它,十里之外便能退敌。”

    “杨珏?”燕照失笑。

    “你知?”顾云贺挑眉。

    燕照点点头:“只要是用剑的不会不知道他,更何况这位前朝将军出名的紧,想不知都难,说起来出名的不是这把剑,而是那位将军。十里退敌也只是将军的威慑,不过削铁如泥倒是真。”

    一众普通的兵器里放了一把前朝知名将军的佩剑,队伍里除了杨兴便只有燕照使剑,顾云贺的算盘不打也知。

    不过燕照倒是摇摇头,她摸了摸自己身侧的佩剑,有些心安:“与我而言,再名贵的佩剑也不如我身上的这只,杨兴剑耍得很好,正好衬他。”

    顾云贺也明白燕照的脾性,也不多言:“那你喜欢里边的哪一把?”

    燕照的目光落在凤头斧上:“就它吧,帐子里还没有斧头。”

    李成蹊也上前拿了一把戈铁弩,杨兴顺理成章的便是那把青琅剑。

    他爱不释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剑。”

    燕照微微一笑,于爱剑的人来说,这把剑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前些日子杀获了一名胡人奸细,方才圣旨给你封赏了?”

    顾云贺明知故问,燕照知是他在给自己做面子,毕竟三地方会师,不认识燕照的不少。

    燕照点点头:“圣上给了一个二等军功,还把府邸给我了。”

    李成蹊闻言兴奋,不免插嘴道:“行啊,照哥,在平州哪处,改日要请大家喝乔迁宴啊。”

    “在京城。”

    “京城?”顾云贺皱眉,一时也怀疑起皇帝的用意来。

    几人下了高台。

第六十八章 安慰

    整个校场的气氛热闹欢快。

    顾云贺又变回了之前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奖赏发完了,我们说说其他的。”

    将军不威自怒,底下有些人听到他这番说辞,瞬间惊得寒毛都立了起来,方才热闹的氛围也渐渐熄了下来。

    “争旗期间,返程的人数超过了本将的预计。”他的眼神缓缓掠过底下众人,“不少人带着伤回来,其中哪些人的手笔不必本将多说了吧。”

    底下的众人屏息,不敢抬头看高台上的将军。

    “本将手上有这些人的名册,情节轻的自行去领三十军棍,重的。”顾云贺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那就打了再扔出去,开除军籍,再也不得从军。”

    话罢,便有人双腿发软瘫在地上,大声哀嚎:“将军,再给我一次机会。”

    顾云贺眼如沉墨:“军纪如山,保不得你们。”

    他不听底下的哀嚎声,负手走下高台,身侧的一群人也跟着他离去。

    校场的每部将领教头又是一阵整顿过后,才放人离去。

    燕照一直在等李成蹊与杨兴。

    二人从教头口底下获得赞赏,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下过。

    “去看看小舟。”燕照瞥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的李成蹊,“上次去的时候他已经好多了,这次应该能下床了。”

    三人一道去了周小舟的大通铺。

    校场刚放行,周小舟的几个大通铺兄弟此时也在帐子里。

    燕照三人极为惹眼,众人都抬头看向他们。

    “周兄,你看我们给你带了什么。”李成蹊笑嘻嘻的凑上前。

    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出声的周小舟此刻抬起头来,呆滞的脸上还挂着一副郁郁的神情,待过了一会他才有气无力道:“你们来了。”

    燕照皱着眉头上前,她看了看周小舟还缠着纱布的腿:“时间也过去了许久,你的腿……”

    周小舟闻言不作声,又低着头。

    李成蹊站在远处不知情况,他拿着那把鸡鸣戟大大咧咧便道:“这次争旗我们得了第三,大将军赏了每人一把兵器,照哥说你想要学戟,就给你挑了一把鸡鸣戟。”

    周小舟抬头,目光落在鸡鸣戟上,晦暗的双眸突然亮了亮:“还有我的?”

    “是啊。”杨兴也道,“你也是我们的一份子,那些伤害到你的人都得到了惩罚。”

    周小舟苦笑:“那又如何,反正我是好不了了。”

    他看向自己的双腿,面色郁郁。

    燕照一愣,不知该如何安慰:“你……”

    周小舟摇摇头,突然笑得释然:“原本我想到照哥的帐下做事,现在是不可能了。”他恨恨的看着自己的腿,“我第一次进营就是大将军带着我进来的,我感念他的知遇之恩,只是如今我再也没有机会回报了,兴许就老死在伙头营,一辈子上不了战场。”

    燕照上前,双手盖在周小舟的手上。

    周小舟看着她。

    燕照双眸定定:“如果有些事是注定改变不了的,那就尝试着去接受他,也可以换种方式去实现自己的想法。”

    周小舟一愣:“什么办法?”

第六十九章 紧急

    燕照冲他耳语一阵,周小舟露出狐疑的目光。

    李成蹊忍不住问:“是什么啊。”

    燕照微微一笑。

    几人又同周小舟待了一会,这才走出帐子。

    临走前,他们听到帐子里的动静:“可以啊周弟,知道你们感情好没想到这么好,这位燕校尉可是在十万大军前点名说你是一份子啊!”

    周小舟默默听着。

    燕照与二人分开,转头去寻了顾云贺。

    他在帐子里。

    燕照一去便问:“周小舟的腿不是之前有好转的迹象吗?”

    “春寒潮湿,加之心情郁郁。”顾云贺眼睛盯着一处,像是在思考什么。

    燕照看清了他的忧愁,正要疑惑,羲行林集一行人便走了进来。

    “本来还想找人通知你来的,现在也省了。”顾云贺对燕照道。

    燕照皱眉,这阵仗瞧起来不小,究竟是什么事?

    “军情紧急。”顾云贺拢起眉,“先锋营在其原遇到埋伏,宿国公失踪不知生死,胜平将军身受重伤,危在旦夕。离其原最近的朝阳关也受到胡族进攻的困扰,无法相助,此时有余力出兵的只有平州。”

    “边境百八十县,出兵的众位将军,竟没一个能帮?”羲行的眉皱得死死,“平州营只有十万新兵,连宿国公与胜平将军都无法打下的仗,去也无异于送死。”

    “而今边境混乱,各地皆有混入胡族奸细与人民暴乱。各位将军都是自顾不暇,况且你方才也说先锋营都拿不下的仗,他们手中也就那么一点兵,自然是要掂量的,总不得去援救一次把自己的家底都掏没了。”燕照如是说道。

    此时又陷入了一个怪圈,一个遇到与颍川之役一样的怪圈。

    清河公主也在,她忍不住急声问道:“各位将军又不是拥兵自重的藩王,叫父皇下道旨让他们去就行,难不成他们还能违抗君命吗?”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林集沉吟,“每位将军都有自己带的兵,大都都想给自己的军队攒点名声,都有私心,这一去无回的买卖,纵是得了名声,也违背了他们出兵的初衷。纵然陛下下了旨,他们也有一万个法子推脱。”

    燕照叹气:“不是每一个将军都是心怀大义,不为名利的。纵是有心的,可能自己的境况也帮不了多少。”

    清河公主恨恨的捏了捏拳:“平州营去不得,别的将军也去不得,宿国公失踪,都没有人去救吗?”

    羲行知她对薛仰止有别样的感情:“你现在只会关心则乱。”

    燕照沉下气来,细细思考了片刻,问道:“现在其原是什么状况,兵力分布又是多少?”

    “其原面对七十二万胡族弓箭拐子马,城内兵里有胜平带去的二十五万弓箭战车与先锋营的三十五万骑射手,可以说,宿国公与胜平将军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其原了。”顾云贺沉声道,他拿笔在舆图上圈圈点点。

    “七十二万对六十万,纵是以少对多,但以两位将军的能力,不会也不该。”羲行觉着疑惑,总有哪不对的地方。

    “现在军报只传来这么一点,只知宿国公在天成谷遇袭后便没有踪迹。”顾云贺搁下笔,“具体的只有去了才知道。”

    “十万大军,从这去其原,少说也要十几日的脚程,更别提是一帮新兵了。”林集不赞同。

    “他们也在各地训练了一两个季度,如今春末,算来一些基础的训练已经做完了。”

    “不过……”顾云贺顿了顿。

    燕照接话:“不过也并不是一定要这帮新兵去。”

第七十章 去往

    众人都看向燕照。

    燕照神采奕奕:“只要去几个将领稳住其原的局面就行。”

    林集一拍扇子,显然赞成燕照所说。

    “此时其原只是失去了两位将领,仍然兵强马壮,虽然不如胡族的士兵多,可并不要紧。”燕照娓娓道来,“其原城很大,但是承受不了那么多兵力,平州营再去十万,帮不上什么忙不说,还让原本便匮乏的粮食雪上加霜。如今要做的,无非是去一位能镇得住场子的将军,镇得住六十万无首的士兵。”

    燕照此时将目光转向顾云贺,顾云贺正面带笑意的看着燕照。

    羲行沉吟:“这么说,就只有表哥了。”

    “天盛将军少年英将,不输宿国公与胜平将军,加之将军先前带的兵并入了先锋营,融入起来更加容易。”林集看向顾云贺,等着他开口。

    “我正有此意。”

    顾云贺点头,他绕过舆图走上前:“事出紧急,不得耽搁。燕照,你速点一千轻骑,我们即刻出发。”

    “燕照也去?”林集皱眉。

    顾云贺狐疑的看向他:“自然。”他话头一转,吩咐立在一侧的薛威,“本将不在营里的时间由你负责营内的大小事务,切记做到辅助五皇子九皇子。若是两位皇子回京,本将也未归,就劳你多操心。”

    薛威低下头,恭恭敬敬的道是。

    帐外马蹄声顿起,燕照横跨上马,稳坐在威风凛凛的马鬓上。

    少年神色恣意,无比快然。

    顾云贺出门,便瞧燕照昂起首,远远向他眺望过来。

    他翻上紫骝马,笑着打骂道:“没大没小。”

    只见将军一勒马绳,带上虎符,遥遥致别一众人,便一马当先,冲出大营。

    燕照见状也跃马跟上,走得衣不带尘。身后一千轻骑扬起尘土。

    远远的,燕熙站在人群里,方才二人走得忒急,她还未来的及同燕照话别。直到看不见兵队的身影她才收回视线。

    走得竟如此潇洒,仿佛奔赴的不是沙场。

    战场上的男儿也都这般随性血性吗?

    那她的父兄也是如此吗?

    ……

    其原位于天朝的西北角,是极重要的军事要地。

    往常作为边境大城,富庶兴旺,时常受到胡族的骚扰,不过都只是些寻常抢掠,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也没想时隔这么久,胡族再一次大军,兵临城下。

    那里山高谷深,又有乌笼山作为天然屏障守卫着西侧,本是易守难攻。

    燕照去过其原许多次。

    一次是父兄带兵在其原平定赫赫有名的粮饷之乱,自此天策将军之女的名声响遍大江南北。

    一次是顾云贺带兵路过,她在故地自大冒进,折了许多弟兄,也遇到那个戏耍她的耶律能。

    这一次,已是三过。

    此次她正正经经身为将领,以宗正之名,营救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

    燕照很担心薛仰止,却又没有过于担心。

    在她的心里,薛仰止宛若神祗,没有宿国公打不赢的仗。

    这样的少年不该如此轻易的被人抓住,也不该如此轻易的陨落。

    燕照想了一路,手上的缰绳快要脱手。

    北去崎岖道,归来百战将。

    望此去平安。

第七十一章 入城

    驰马颠簸了十几日,终于在日落时分到达其原北侧的乌笼山。

    一行人不敢贸然上前,胡族士兵在城外十几里地外驻扎,城门前没有伤亡的痕迹,城内士兵也没有动静,显然这段时日他们一直在守城。

    宿国公失踪也有十数日了。

    燕照目色微凝,自高山眺望远方战地。

    这几个月,薛仰止便是坚守在这里,抗战杀敌,且战且进。

    燕照掠过这里的每一寸草木,似乎在这里看见薛仰止的影子。

    “入城吧。”顾云贺勒住有些疲软躁动的紫骝马。

    方才派出的暗探策马回来,据报胡族已有十数日没有进攻的迹象。宿国公失踪,胜平将军战伤,整个其原没有主心骨。胡族的大军究竟在等什么?

    燕照一扯缰绳。之前军报来了平州即刻信回,其原知道他们要来的消息,守城的将领认得顾云贺,快速开了城门,入城也算顺利。

    一行千人的骑队没有掀起很大的波浪。

    来平州的军报说的模棱,不算清晰。到了才有薛仰止,姜聊的副将顶着一脸焦愁的样子,见到顾云贺一来神情才松快了许多,可待看清他身后的队伍时又是苦着一张脸。

    “胡族此次派出的将领是左都候兰提,十数日前将军在天成谷不知所踪,兰提便也未曾出现过。末将怀疑那位左都候也不见踪迹,只是胡族一直瞒着这个消息罢了。”虽然是如此,但副将蔺青还是将自己猜测的军情同顾云贺交代。

    顾云贺沉思着没有言语,燕照问道:“宿国公失踪的消息可?”

    蔺青摇头:“这末将也不敢断言,当时天成谷,胡族众人亲眼见将军掉落山谷。我们回来之后一直有在秘密寻找,面上却做得一副精明模样,仿若胸有成竹,主将尚在,去给你们的密信也是特殊鸟类送的,胡族不会截获。至于他们信不信,末将也不知道。”

    燕照点点头,突然道:“你是宿国公身边的副将?”

    蔺青一愣,他上下打量了燕照一眼:“我是护北中郎将,蔺青,平日辅助将军,打点行军之人罢了。你是否就是那位宣节校尉?”

    燕照应是,还以蔺青一礼。

    若说先锋营里的老大是宿国公,那么二当家就是面前这个清秀壮硕的青年男子。

    护北中郎将蔺青,出自南城蔺氏一族,十九便获封中郎将,跟随宿国公打过大大小小的战役。名声极响,是这一辈中郎将里最有望晋升将军的。

    南城蔺族祖上便多出将领,自己于行军也有一套的琢磨。当初他的叔叔蔺盛获封胜利将军,与天策将军几乎齐名。只是英雄百战死,胜利将军没等到老守国门,先死在了政治的刀光剑影之下。

    皇帝出于对南城蔺氏的补偿,于是也一路册封这位后起的青年才俊。如今他风头正盛,也有带领蔺氏一族重起之势。

    蔺青自幼熟读兵书,得叔叔护佑教导,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只是身为区区中郎将,一位主将失踪,一位主将伤重,这身份还不足以策动六十大军。

    顾云贺看了蔺青一眼,先前他们打过几次照面。

    他的脸色沉重,道:“去军营。”

第七十二章 决定

    六十万大军的军营臭气熏天。

    有人伤重七拐八拐的躺着,有人不住哀嚎有气无力的瘫坐着,有人无望的坐着抠脚。

    顾云贺神情一变,颇有些恼怒的看着蔺青。

    蔺青无奈的低下头,感到挫败:“主将失踪和次将伤重的消息本来在营中瞒得好好地,可架不住主将一直不出现,军营里的有些刺头冒出来,说是大将军每日辰时就会和大家一起训练,这些日子不见人影是出了些什么变故。我们几个将领勉强隐瞒下来,也赏了几人军棍。可显然军心已经溃散了。”

    燕照看着一人摇摇晃晃的从她面前走过,浑身带了酸臭味,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营中军士众多,超出了其原城的负担,往常可以去附近的城池买粮打水。可胡族的大军在城外盘踞数日,城内的粮食和水也紧着百姓用,他们饿的发昏,也没有水洗澡。”蔺青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顾云贺的目光一直看着前面,只默默听蔺青说着。

    这境况比之大荥有过之而无不及,大荥尚且赶在粮食吃尽之前打退了外敌,可其原的境况却是持续了好几日,六十万大军,根本超出了一个城池的负荷。

    “他们都饿的走不动道,哪有人给这些伤兵看伤。”燕照一叹,来时意气满满,现在才觉得难上加难。

    之前顾云贺领的兵也才二十万不到。六十万较之二十万,不仅是兵力翻了三倍,在训练,整顿,行军,安营方面也天差地别。

    顾云贺眼神未动:“胡族在城外扎营,七十万大军,距胡族边境也有一段距离,他们每隔几日也定要遣一定数目的军士运粮。我们如今的状况不宜和他们正面对上,最好的方法便是突袭,烧了他们的粮仓。”

    将军轻轻的说出最后两字。

    道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如今城中只有顾云贺一位二品将军,真正可以策动六十万大军的人物。他只能安稳的待在城内稳定军心,不能再做一丝一毫的危险事。可这位去突袭的人,既要武功高强,又要有魄力有谋断,纵是是蔺青也不敢打包票自己一定能全身而退。

    可倘若失败,胡族便会立马警觉回攻。七十万大军要合力攻城,这其原沦陷只是朝夕之事。

    “我去吧。”

    蔺青抬眼,看向面前这个瘦弱的少年。

    他听过这位新封宣节校尉的事迹,年仅十七岁做到这样已是佼佼,可年纪是硬伤,从军仅三年,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历练,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于是听此,他便摇头。

    不管这位少年的功绩多高多难得,突袭七十万大军的本营是慎之又慎的事情,更何况是踏错一步满盘皆输。若是顾云贺派他去,他也不免惶惶。哪像这少年应得如此干脆利落。

    “你每次做事总是冲在最前头的一个。”顾云贺的话像是在打趣,面色却是极为认真,“那便以护北中郎将为先锋,你为次先锋。蔺青,可好?”

    蔺青一惊,回过神来,他抱拳声若万钧:“是,将军。”

    但他嘴角微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顾云贺转身,没有给他机会:“这件事从长计议。我们先去看一下胜平将军。”

    蔺青闻言上前带路,心中却是惊讶顾云贺竟然轻易就答应让宣节校尉前去,他努力甩开自己心中的念头,既然将军下令,他只管服从就是。

第七十三章 垂危

    乌幕突起,其原下了一场小雨。

    小风吹起燕照的发鬓,发丝打了个弯,旋即燕照矮身入了军帐。渐渐暗沉的天色中,原来鲜活的男子静静的躺在榻上,不觉有声息。

    姜聊和衣躺着,面色惨白。

    顾云贺静默的立在大帐中,燕照不忍的别过眼。

    蔺青的声音有些沉重:“信中一直没有提清姜将军的伤势。他的左肋下刺了一刀,损及心脉,又受余众接连砍了许多刀,药石无医,只能靠药再提续几天性命。”

    燕照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她的目光落在了姜聊毫无血色的唇上,眼眸中带了不忍。

    他们虽然相交不多,但在大荥的短短相处中,这个年仅二十三的青年,一副爽朗随性的姿态,不禁令燕照交心。

    原本想大荥一别,大家于高处再次相见,没成想,这次照面,竟要阴阳。

    顾云贺神色黯然:“可有通知京里。”

    “一封信加急送去了大内,一封家书送往姜府。”

    “他,为什么?”燕照眼眸中带着不解,面色伤感。

    姜聊,平定外乱,追亡逐北,被封胜平。纵然胡族屡屡犯边,但他一路且歌且进,铁骑所踏之处便是天朝天威所达之处。这样的人物,竟要陨落在这其原之役中。

    “大将军于前方中伏,胜平将军带百人于后方突围,未曾想胡族千人分为两拨,一拨拦住屠尽军士,另一波围住胜平将军,致使他受到他被刺左下肋,接着众人围住一人一刀。我前去救援时,将军他已经奄奄一息。”蔺青垂眸,失落不已,“而今大将军也生死难卜。”

    顾云贺呼出一口气,他撇过头:“当务之急,速速整顿大军,未免措手不及。”

    顾云贺到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军。

    原先聚拢在头上的阴云终于散开了一丝亮光。

    顾云贺的出现,令之前薛仰止同姜聊的传言有了证实。

    狼烟滚滚,金甲将军立于高台,整顿士气,底下众兵振臂高呼,仿若回到了曾经两位将军在时。

    其原城内粮食不济,未免再发生大荥之类的情况。燕照等人修整一番,于第二日傍晚以蔺青为先锋,率一百小骑深入敌营。

    其原城外辽阔,未有高山深谷的崎岖,胡族七十万大军在此安帐。

    一行人躲过并暗杀掉敌营派在半路的前兵,马蹄声在辽阔的夜里异常清晰。燕照身姿凛凛,面色凛然,紧跟蔺青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向敌人的大营。

    大约距敌营有五里时,众人弃马不敢再靠近,其原外一团黑点聚散开来,一点点向敌营逼近。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烧掉敌方的粮营,七十万大军的粮营面积巨大,东西南北四仓分散各地,几人不得已分头行动。

    若是此次成功,胡族措手不及,没有粮食,运粮尚需一段时日,他们便不敢轻易出兵。其原便有机会离开,向外城寻找粮源。

    可此招极险,一个不慎,惹得胡族大怒,便满盘皆输。

    蔺青与燕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人都憋着一股气,生怕行至踏错一步。

    他们分头混入,直指对面粮仓。

    燕照领着三人混着夜色,先头有人给过大致的粮仓位置,她马不停蹄,直奔东侧粮仓。

    他们的计划是,蔺青为首在入营一个半内时辰点掉北侧的粮仓,其余人往四面赶。若最里的北侧粮仓拿下,兵力便会吸引一部分过去,蔺青乘机逃出,逃入连绵的乌笼山,以乌笼山回到其原,各方以北侧粮仓为信号,西东两侧接连点火,汇到南路,南侧粮仓守者见西东两路逃出,再点燃南侧粮仓,顺原路返回。

    若有一粮仓中途出了事故,都有可能致计划中断。

    燕照一路上躲过巡逻的士兵,杀了几个胡族军士藏匿,换上他们的军服,便大摇大摆的走在胡族的军营里。

    东侧的粮仓众兵把手。

第七十四章 点火

    燕照低着头,装作巡逻路过的士兵,在层层短绒的胡族军士间,看见了重兵把守的东粮仓。

    点燃粮仓并非易事。

    燕照拐入了一个暗处,手摩挲着藏在胸前的火折子,便蹲在一边,细细观测起各部的军士分布与出入时间。

    分来跟着燕照的三人各自隐匿着,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此次被指派跟随燕照行动并无任何不满,他们的天职便是服从。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燕照大致知道每隔两刻钟时间,西南角便会换人,但接班时间总有出入,燕照便想着从此处入手。

    突然间,燕照双耳一动,身子往里边侧了侧。

    一个人披着风袍,掠过夜晚微凉的风。

    几声听起来恭恭敬敬的胡语。

    燕照挑了往里挪了一个方向,借着清冷的月色看清了那年轻男人的侧脸。

    他微微颔首,半边如墨似的眼睛看起来坚毅危险,高挺的鼻梁,隐约看起来不太精致的面庞有几分粗犷,整个人生得高大,披着黑色的风袍,无端有种压迫感。

    “王。”一个胡族小兵低下头,说出的话惊得燕照一骇。

    什么,王?

    燕照生得十七年间,除了刚生下两年,和父兄去南面作战的一年,大约十四年间都是与胡族朝夕相处,是以胡族的语言对于燕照来说并非难事。

    只是这次出兵的难道不是左都督兰提?怎么还有一个王?

    胡族只是对边境胡家的总称,其间有戎族,赤族,鼓族,桀族等八族,其间以戎族王为首,统摄整个胡族。戎族王是个年逾六十的老头,绝对不会是面前这个年青男人。且胡族规矩只称每族首领为王,到底哪一族,有这么年轻的王,还是在戎族的大军里?

    那位不知所名的王进了粮仓,过了半个时辰也没有出来的迹象。

    燕照:要把他一起烧死吗?这样会不会令天胡之战不死不休?

    月色更深,时间一寸寸过去,恰巧遇上西南角轮班的时候,燕照使了个眼神,自己趁着换班的间隙,溜进了西南角的粮仓大门。

    方进去时,一片漆黑,仅留一人过的粮道。

    燕照掏出藏在头盔,身上裹着的油袋,沿着过道向里滴洒。

    东仓很大,燕照走了许久。

    躲在外头的天朝士兵看了看天色,有些焦急。

    又过了半个时辰,北边的天亮了起来。

    无数火光冲天,映得天边一角红彤彤的一片,西侧也开始亮了起来,胡族里一片兵荒马乱,都往北西侧涌去。东边却迟迟不见亮起。

    那位王听到响动从东仓里蹦出,乌黑的双眸里映着熊熊大火。

    若是他晚出来一步,他就葬身东仓的大火。

    东仓也燃了起来,却迟迟不见燕照的身影。

    “宣节校尉还没有出来呢!”一人在嘈杂里喊道。

    一人拥搡着他:“南侧粮仓还等着我们,来不及了,不能功亏一篑。”

    三人速速离去,向南仓奔去。

    今夜注定是胡族的不眠之夜。

    东西南北四仓起火,无数胡族士兵前仆后继,不少人冲进火光,死于毒烟之下。

    那位宣节校尉也在火中,再也没有出现。

第七十五章 王上

    一行五十人去的胡营,来时只剩不到十人。

    令人可喜的是,此次烧营之计十分顺利,火势来的凶猛,胡族措手不及,无力挽救。

    顾云贺在听闻燕照没有回来的消息时,脚下突然一个踉跄。

    灰头土脸的蔺青扶住了他,顾云贺稳住身形,默默舒了一口气,旋即恢复了之前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奇怪:“你们都辛苦了,都是天朝的有功之臣,今夜快些回去歇着吧。”

    话落,他回过身离去,只是那背影在清凉的月色下有些萧索。

    派燕照去时他就该有这个准备,七十万大军不是小数目,胡族军营就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的任务,斯人到底是没有赶回来。

    虽说并没有人见着燕照的尸体,但又是大火又是大军,回来的希望简直渺茫。

    ……

    燕照提着桶水混在胡族的大军里,吆喝着向火势凶猛的地方奔去。

    趁着兵荒马乱之际,燕照桶里的水跑一步洒出来一勺,待她跑到时,水桶里早已没有水,她虚虚朝空中一甩,返回身时,听到一侧有人用胡语对着她破口大骂:“你是天朝派过来的奸细吗?小龟孙着急忙慌的水都没了!”

    燕照低下头没敢答话,灰溜溜的提着空水桶跑开了。

    她又跑回去打水,看到旁边的空地上一人对着一个类似与将领的胡人低头说着什么,燕照不着痕迹的往那边移动,只隐约听到几个字,天朝,奸细,没有活口这几字。

    燕照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这次任务完成的顺利,但是还有许多弟兄没有逃出,永远葬在了这荒凉的寥廓野原上。

    燕照趁着慌乱混到了整个军营的中央,那里住着的多数是胡族军营中位高权重的将领,也许还有那位王。

    此处静悄悄的,许多人都去四仓灭火,忙的脚不沾地。

    燕照原来的想法是偷溜过来,获取胡族的重要军事情报,携其回营。

    她向前摸索着,其间帐子林立,大多还点着灯,想来是事出紧急,来不及灭灯。

    她快速闪身进了一个营帐。

    正当她要绕开屏风时,帐子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燕照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屏风后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加哼唧声,听起来很像一个老人的声音。

    燕照神色一凛,她脚步轻缓的绕到屏风之后,这才发现帐子中央的床上躺着一个病恹恹的老头。

    “他是戎族王,前任的胡族王。”

    猝不及防的冷清声音如惊雷炸在耳畔。

    燕照回首,瞳孔微缩,便见一个满身是月的男人卸下身上的黑色风袍丢在一边,他危险的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个头不高的少年。

    是那个王。

    燕照不动声色,来人并没有动手,她有些摸不清他的路数。

    一阵无声的拉扯。

    那王终于开口:“你就是混进本王大营,烧了本王四仓的天朝竖子?”

    燕照沉默,答案不言而喻。

    他眼眸沉沉,扬起手来,燕照见状弓身戒备,便见他手上的暗器直直射向躺在床上的那个口称胡族王的家伙。

    顿时之前帐子里萦绕的闷哼声消失,鲜红的血顺着床沿滴在地上。

    燕照一时有些迷茫与无措,却仍是没有放松警惕。

    只见那个王冷哼一声:“天朝人闯入营中烧了四仓,顺道杀死了御驾亲征的胡族王,本王赏你这么大个军功,你可要感谢本王?”

    他笑得阴阴沉沉。

    燕照不傻,明白他这是借天朝人之手除掉自己的王,想来他已将胡族王囚禁,只差一个顺理成章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恰巧是天朝人送给他的。

    “听说顾云贺入了其原城。”那王漫不经心的道,“可这又如何,姜聊没几日活头,薛仰止同样再也回不来,其原城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空壳子,四大神将也不过如此。”

    燕照怒极,捏起身侧的拳头。

    王看到燕照的举动轻笑:“只身闯入七十万大军的大营也算有勇有谋。今日你烧了本王的粮仓,来日也要小心自己的腹地才是。”

    他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身上衣物的褶皱:“本王今日不杀你,能不能逃出大营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燕照闻言,又瞧了那人一眼,深深将这人的面容刻进脑海,一点也没有怀疑他的所说,只是一转身,便夺了一匹马向外奔去。

    远远地,野原上还冒着几筒浓烟,灿烈的火苗似要将整个天际吞尽。

    那个王,究竟是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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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别枝介绍:
【这是一个傲娇女将军VS高冷国公爷的故事】
燕照生于将门,长于沙场,困于闺阁。
为查明父兄战死真相,她挣脱枷锁逃离宅院。
以女子之身,反抗外侮,镇守边疆。
西北大漠到平原黄沙,百里水泽到西南泥潭。
四海边境,八方国土。皆为她守护。
朱红漆就的满门荣耀,成就了她的嫡女身份,也就了一代女将。
薛仰止:阿照,这条路,我陪你一起走。
请扛起燕照&薛仰止大旗!!!
本书又名《我与国公爷的沙场PK》《谁才是全场MVP》燕别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燕别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燕别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