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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是     燕别枝txt下载     燕别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有望

    燕照简单道:“头几日,通体全红,出现细密的斑点,之后就开始咳嗽,发烧发热,少有挨过五日的。”

    燕照在阵前村蛰伏了这些日子,自然是由她最为准确。

    南海医仙没来得这些日子,不是没有派过大夫前来,可惜瞧着状况,一个个连夜背上包袱就逃出了杨花镇,谁也不敢揽这苦差事。

    只有那些被皇帝派来的宫中御医无法,找人秘密运送了一位有这病状的病人,也不敢轻易涉地查看。

    这白老瞧着七十往上,这么大年纪,就算是感染个风寒,也少不得一番折腾,可他偏偏就亲来了,怪不得人家能担医仙这个称谓呢!

    燕照还是很信任面前的这位医仙,毕竟当时为她救治腿伤也有目共睹不是?

    白老紧缩着眉头,他沉吟一声:“为老夫寻一位初有病症的,一位开始咳嗽的和一位已经病死的。”

    这病来势凶猛,他也不好妄下判断啊!

    孟尝给了后头小将一个眼神,小将哆哆嗦嗦,不敢上前。

    他们如何知道哪些人病得怎么样?现在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自个儿过自个儿得,要为老医仙挑这么些个人过来,实在太过危险。

    也怪不得他们。

    白老环视了一圈,突然气的胡子一撇:“怎么这么个人传人的大疫,还叫那些得病的和没得病的住在一处?”

    燕照却是摊开来道:“白医仙,这场疫病可能有人为原因,先前我与闯王在村里就受到了村民极强的排外情绪,他们又慌又乱,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叫他们自个儿关上门来,已经是这种情况下,疫病前期最妥善的方法了。”

    薛仰止也道:“这几日也曾派人下去叫村民把家中染病和过世的都送到一处,可惜他们有些抵制官府,在大夫来之前,怕产生剧烈暴动,这才按下。”

    燕照了然,想来当初是她这位将军和王爷莫名其妙的出现,疫病莫名其妙的发生,让他们对官府不信服了。

    只是未想到,这病的死亡周期这么短。

    白老叹了口气:“在老夫来之前,就没有什么大夫能坐镇的吗——”

    自然是没有,游医都跑光了,剩下那些宫里来的,派头一个比一个大,只想着能控制住病情不往外传就是,死一个村子的事情,到时候放把火全烧了就好了。

    防火烧村——

    还真亏他们想得出来?!大过年的,皇帝都怕被百姓的唾沫淹死!

    奇怪的是,这些医者仁心,在他们的身上一点也没有。

    薛仰止也曾威胁过那些御医,他们瞧国公爷的名头瑟缩了一下,勉强来此地看了一眼,然后又互相推诿。

    薛仰止不懂医,被他们一番头头是道给哄了去,以为过个一两日他们研究出方案来,再把人隔开也不迟,怕就怕在军民冲突,令病更加严重罢了,甚至有外传的风险。

    接着,就是他接到孟尝抵达杨花镇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进到村里瞧燕照了。

    看得清楚他们的表情,白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运气不好罢了,没有碰上真正为民好的大夫,尽是些追名逐利,贪生怕死的人。

    孟尝又是一记眼风扫过去,那小将腿直打哆嗦。

    燕照此时偏想起一人。

    她止住孟尝:“你们且随我来,兴许能找着。”

    几人也没有迟疑,防护了一番,旋即穿戴整齐随着燕照进了村子。

    此刻差不多未时,辰时的粮早已放过,村道上根本没人走动,也让他们进村更加顺利了些。

    路上本也有尸体,想来是薛仰止找人处理过了。

    燕照领他们绕过小溪,走到了宋老二的茅屋前。

    她顿了一下,才上去敲了门。

    无人应答。

    几人对视一眼,孟尝上去直接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乍一眼,柴堆边坐着一个不高不矮的小少年,他正耷拉着脑袋,埋首在衣领里,听到响动抬眸,眼神掠过燕照放在她身后的几人身上,眼神立马就充满了戒备。

    双眸布满了血丝,眼神像只未被驯服的狼崽子。

    更可怖的是,他满脸通红,红斑自下巴处延伸到脖颈。

    孟尝与白老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骇,燕照口中前期的症状,就已经如此骇人。

    去岁灵越的人瘟还只是发热,好摆平的很,如今瞧这阵前村倒是棘手的很。

    薛仰止先前就看见过这副惨状,眼下很是镇定。

    他看向少年,像是要望进他的心底。

    宋姓少年打一眼见到面前这群喊着肃杀之意的人便是稍有退却,可不过一瞬,他就梗起脖子,冷声吓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燕照抿了抿唇,上前走了一步。

    那少年浑身一抖。

    恰此时薛仰止也扯住了她的袖子,不让她近前。

    燕照无奈对那少年道:“你不识得我了?我是这几天受你哥所托给你送吃的那个人啊。你别怕,看到我身后这老头没有,他是医仙,他能治好你。”

    少年眼中带着狐疑,显然是认出了燕照,情绪也没方才激动。

    几人这才踏进了这不大不小的茅屋。

    自然,也瞧见了柴堆边的两具尸体。

    白老颤巍巍道:“你们都出去,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这些小子胆子都大的很,染上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燕照等人退了出去,先前跟在白老身边默默无闻的药童赶紧上前把药箱递上。

    宋老二刚走,还是热乎的,还有一具先前的遗骸,应当是小少年的家里人,再者小少年一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这房子忒小,根本没法隔离,他患上病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因此,燕照才带他们来这。

    茅屋前的空地上,孟尝问道:“你说这病起有人在作怪,是何人?”

    燕照见此地也无别人,就和盘托出。

    孟尝不管西北胡族的事情,但也有关注,耶律能这个名字他多多少少听过。

    此刻他也不免叹一声:“这位胡族新王真是胆大。”

    无论这事是不是耶律能搞起的,元鄢都别想这么快脱清干系了。

    就算皇帝不追究,一番对峙是免不了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平州客来

    杨花镇府衙里。

    金卫两将军留守着,一方面是护卫闯王夫妇的安全,另一方面是为了迎一人—。

    听说是位女大夫——

    金威拎着把剑冷酷的站在府前,遥遥看见一辆马车向此地而来,面色才稍有缓和。

    他身边忙前忙后的副将也松了一口气。

    敢叫侯卫先锋长来迎,这女大夫的面子也忒大了些。

    远处而来的青帷盖马车稳稳停下,掀开帘子出来的是一个半大的姑娘,瞧上去莽莽撞撞的。

    她眉目张扬,指着金威便道:“你这小将竟敢直勾勾的盯着本小姐。”

    金威还未说话,他身旁的副将往前跨了一步,立马横刀的立在那鲁莽的姑娘面前,正要开口训斥,就被一道泠泠的声音夺了去。

    “小姑。”

    打马车上下来一位素衣女子,群裾绣莲,顺着她行路一荡,方才众人的注意都在先下来的这个姑娘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她的语气轻柔,叫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她。

    来人容色极盛,不施粉黛,丽质天成。

    金威眯了眯眼,他在京城都鲜少见过这般容貌的女子。

    “将军,我姓沈。”她淡淡道,“方才我小姑失礼了,将军见谅。”

    沈红叶可不似张敏那般没有眼力见,眼前男人金甲着身,气势不凡,身边那银甲卫也矮他一头,不消说,定是某一位位高权重的将军。

    “沈大夫。”金威点点头,没有计较,“您请。”

    沈红叶颔首,便往里走去。身后的张敏见她又不声不响的出了一个风头,咬咬牙,很是妒恨。

    但毕竟在人家的屋檐下,张敏还没蠢到同沈红叶起冲突,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只是脚步迈的极重。

    她听到身后有人议论。

    “那就是白老的徒弟?这女大夫长得可真好看。”

    “还别说,跟个大家闺秀似的,就是嫁了人,跟在她后边的那个泼妇是她小姑。”

    张敏气的回了身,声音不免扬了起来:“你说什么?说谁是泼妇——”

    后头议论的小将显然也没料到这位是一点就着的性子,也是他们好涵养,不跟一介女子计较。

    “姑娘听茬了,不是在说您。”

    张敏似信非信的垛了垛脚,余光撇到金威那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怵了怵。

    她转了身就对上沈红叶那双淡的没有情绪的双目。

    “你若再这么胡作非为,我就把你送回平城。”

    沈红叶忽感头疼,张敏咋咋呼呼,蛮不讲理,着实令她厌恶。

    张敏撇了撇嘴,她这个嫂子最会讲的就是将她送回去这番话。

    可瞧着眼前人确实是一副生气的模样,张敏恐她真的一气之下把自己送回去,就不敢造次。

    杨花镇疫病的事情都传去平城了,当时皇帝一旨传到张家,差点没把众人吓死。

    后来得知是请沈红叶的,才舒了一口气。

    张敏旨意一下便想要跟来,张家老夫人偏不肯,杨花镇全镇都被封锁了,那该有多危险?

    张敏却想着,像林集那样的大官,杨花镇出了意外,他肯定在吧?

    于是好说歹说才磨了张老夫人过来。

    她不知道的是,皇帝却有派林集下来的打算,但有别的思量在,到底没把旨意传下去。

    这张敏,到底要空欢喜一场。

    沈红叶走在前头,手里提着医箱,身旁也不跟个药童什么的,只带了一个架子比谁都大的张敏。

    瞧沈红叶一副亲历亲为的模样,金威沉吟片刻,招来身后的小将:“沈大夫,手上医箱重,不若叫他来帮你拿着吧。”

    那小将想在金威面前出风头,他神色殷切。

    沈红叶却连思量都未曾,了当拒绝。

    “医箱是医者的贴身之物,还是我自己来拿吧。”

    金威见状,便随她去了。

    沈红叶的眸却敛了敛,她未嫁人前……也是有自己的药童的,后来去了张家,张家人借口她的药童花了张家前,便给解了,纵使她说要自己出药童的月银,也被张家人笑着打发。

    她不信张家人,所以张家的仆从她都不带在身边,倒是这次张敏带了两个,被人领下去了没跟进来。

    也是,这儿是衙门,哪有地方让张敏耍小姐脾性。

    沈红叶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顿了步,问道:“将军,我自平城带来的那些仆从会怎么安排。”

    金威看了她一眼:“若是检查没有问题,自会放他们会你身边。”

    沈红叶点头,不再说什么。

    ……

    “那个谁!过来!”

    “搜身。”

    马车刚入府库,就有府衙里的小将对他们嚷嚷着。

    沈红叶一行,带了两个马夫,两个丫鬟。

    见状,都敛目站在原地。

    小将上前对两个马夫就是一搜身,发现什么都没有。

    他指着一人道:“没问题,把他们都带进去吧。这两个丫鬟带去给王姑检查。”

    那小将转身要走,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下了步子。

    他的目光从四人面上扫过,看不出什么端倪。

    再掠过一个马夫的面上时神色动了动。

    “你——抬起头来。”

    一直沉默寡言的那个车夫闻言,缓缓的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沾着灰尘的脸。

    那小将定睛瞧了一瞧,直到他身边的人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他摇了摇头,摆手道:“无事。”

    便带着一群人利落的走了。

    只是心头不免郁闷,现在连一个马车夫都生得那么好看了吗?

    见他们离去,身后的那位“生得好看”的马车夫回了身,神情极为淡漠。

    这翘鼻刀嘴的,不是顾云贺,还有谁?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奇怪老妪

    “喂。”

    正有人领他们进府衙,便又有人叫住了他们。

    那人身上的料子一看便比那些干粗活的好,兴许是衙里的某个小管事。

    他抬起下巴:“九巷那边要两个人。”他点了顾云贺,“就这两个吧。”

    顾云贺顿了步子,也没有抬头,直直就跟着那个拿下巴看人的干事走了。

    “还挺利索。”那人上下瞅了顾云贺两眼,“来吧,帮忙抬个死人。”

    到了地方。

    几乎到了九巷最深的那间屋子。

    且重兵把手,年节集市,竟无一人身影。

    顾云贺若有所思,直到停在了一处棺材铺前。

    领他们来的人颇感晦气,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就对顾云贺及另一马夫道:“去里头寻一个六旬左右的老头,把他拖到乱葬岗烧了。”

    “算了。”他摆手,“你们进去,自有人和你们说的。”

    看他匆忙的背影,留下一句嘱咐:“小心点。”

    顾云贺打量了那棺材铺子一眼,当先跨过去。

    身后一直跟着他的马夫打心头升起一股晦气,但见顾云贺打头,还是苦着脸跟了进去:“您慢点,爷!”

    倒不是说这马夫知道顾云贺的身份,而是这一路而来,沈大夫都对他礼遇有加,再加上面前这个生的就不像一个普通人。

    马夫自然不敢造次。

    甫一入铺,便觉周身冷了不少,灰墙斑驳,叫人心生阴冷。

    棺材铺同普通的停尸房不一样,是商铺,自然也有掌柜。

    只是叫他们来棺材铺拉人,还是头一回见。

    顾云贺默默扫一眼幽冷的堂屋,正中央摆着一口硕大的老红木棺,瞧起来和镇店之宝一样。

    身后的马夫早已开始浑身打哆嗦。

    边还嘴里骂骂咧咧:“老子是马夫,怎么一到这杨花镇沦落到给人收尸来了!”

    收的还是棺材铺的尸。

    真邪门。

    顾云贺确是惯来不信鬼神的主,有便有,无便无,世上若真有鬼神,他手上鲜血无数,早就被人收走了。

    这想法倒是和薛仰止如出一辙。

    他敛下眉头,有些无奈的听着身后马夫的骂声,抬脚便往更深处去。

    马夫早看出顾云贺一身煞气,想着煞气镇鬼气,小眼一瞪,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他们还没迈过堂屋的槛,就有一拄着拐杖的老太缓缓从暗处出来,顾云贺顿住脚步,那马夫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哭丧着脸闪到顾云贺身后。

    顾云贺却是侧头瞥了他一眼,大丈夫,胆也忒小。

    那老太年过七十,腿脚不便,打眼看见顾云贺面色变了变,怪声怪气的问道:“可有识得一人,已死之女啊。”

    男人身形修长,一身杀气,身侧围绕着淡淡的死气,想来只与那已死之女打过几次交道,并不熟稔。

    可这世上竟有已死的活人!

    天理命盘,动不得,改不得啊!

    逆天者——

    亡。

    顾云贺闻言皱了皱眉,这老妪虽无头无脑,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把这句话记下。

    老妪平了心境,站在地上冥想几瞬,猛然睁开眼睛,目光从马夫身上淡淡的掠过:“原来收尸来的,进来吧。”

    顾云贺顿了一下,跟了进去。

    往里走的那间屋子,躺着三人,瞧着无声无息。

    老妪幽幽道:“这三人都是染病死的,你们找个地方焚了吧。”

    棺材铺的死人,竟要用火焚葬。

    马夫问出了顾云贺想问的那句话:“染了什么病?”

    老妪高深莫测的笑了一笑:“让整个杨花镇沦陷的病。”

    顾云贺却是偏头,说了进来这里的第一句话:“是时疫。”

    面色平静无波,眼神中却带了忌惮。

    见顾云贺终于开口,马夫才勉强定下心来,但转念一想,却是一愣。

    听说杨花镇的疫病防的很好,均控制在整个阵前村里,先头跑到镇上的一个跑腿的,也被赶了回去,这大镇上怎么会有染病的?

    难道传闻都是假的吗?

    杨花镇已经自顾不暇了?

    边想边后悔自己怎么接了个这样的苦差事。

    这厢马夫还在忧心忡忡,顾云贺却冷静道:“叫我们来的只让抬一位死者,这里三人,不是我们要收的尸。”

    那老妪却是轻笑,十分笃定:“就是他们。”

    顾云贺却不多做打量,他扯上那马车夫,转身便走。

    那老妪竟也没拦着他们。

    只在身后莫名其妙道:“阎王手上的生死簿里都记着人呢,一个都逃不掉。”

    ……

    白老出来时,面色带着凝重。

    他刚想开口,身边跟出来的药童却是猛吸一口气。

    白老面色一变,将燕照等人赶到一边,小心翼翼的问药童:“可是身有不适?”

    药童吓得连忙摆了摆手,但他感觉鼻尖的空气很稀薄,就算到了外边也一样。

    但对上几人灼灼的目光,却是怎么也不敢言。

    白老半信半疑,只是叹了口气,对孟尝道:“既然进来了,就出不去了,找人回去衙门,挑个能坐镇的人吧。”

    孟尝也是脸色不好,几个思量间已是明了白老的意思。

    这病传染速度极强,他们不能乱走。

    他远远的对侯在几米处的小将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燕照急急问道:“白医仙,可有解?”

    白老却是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沉下眼眸。

    一直和他通信的一个人叫他这几年没事不要出天朝,尽量在西面晃荡。

    巧的是,杨花镇疫病一出,他就在西南面不远的小镇上。

    他的徒儿传来一封信,皇命叫他赶赴杨花镇。

    恰巧那人也给他寄了些珍贵的药材来。

    白老灵光一闪,已是蹲下身子,在医箱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燕照目光顺着他寻找,突然目色一凝,叫出:“绛仙草?”

第一百九十九章 对峙

    白老拾起药材的手一顿,他抓起那根样貌丑陋,状似杂草的玩意:“你说这个?”

    燕照点了点头。

    平州营的陈晖之前就是中了绛仙草和参鱼混合的毒,只是后来什么都查不出来,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回去之后,燕照更是翻遍了医书。

    这才记得这绛仙草的模样。

    白老自是识得的,但沈红叶并未和他提过陈晖的事情。

    绛仙草,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枚稀缺草药。

    更何况,这根药材是京城的那个人给他送过来的。

    在场的孟尝和薛仰止显然也注意到燕照看到此物时的失态模样,不禁微微好奇这绛仙草是何物什。

    白老比燕照懂得要多:“这绛仙草不仅是毒物,更是救人的仙丹啊。”

    这倒同燕照所查阅的大相径庭,只是面前这位当世医仙都这么说了,燕照便仅是抿了抿唇。

    毕竟耶律能在前,胡族的东西,就算是生在胡族的花草也不得不让燕照多想。

    白老复又蹲下身子,在药箱子里微微摆弄了几下,凝眉沉吟。

    孟尝见状,问道:“可是白医仙缺了什么药材。”

    白老却是沉下声来:“你找人把这几枚药材按照老夫所言的数目送来。”

    他苍老的手心里摆着几枚药。

    孟尝接了过来。

    白老又颤巍巍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白布和一只炭笔,写明了药材的数量。

    孟尝握住那块白布,细细叮嘱跑腿的小将。

    白老叹了一声:“这病怪的很,只能让他们吃几副药缓缓咳疾和发热的症状,至于那红疹,老夫不敢轻易断言。”

    燕照等人的脸色更沉重起来,让白老都忌惮的病情……

    “在那生点火,架口大锅。”白老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眼,指了薛仰止道,“你去瞧着点火候。”

    薛仰止:“……”

    孟尝眼中难得出现了一抹笑意,敢让堂堂国公爷去掌火的,除了这白老,找不到别人了吧。

    薛仰止也不是计较的人,更何况瘟疫当前,他只是微微颔首。

    短短呼吸之间,孟尝带来的人已架好了锅子。

    薛仰止拔腿走到那里,顺势蹲坐在一旁的石块上,只是那眉稍挂着三寸雪,清冷无比。

    白老又道:“你们两个等会,也有事情吩咐你们。”

    话音未落,似乎蹲在远处的薛仰止幽幽的看了一眼他们。

    ……

    御书房里。

    一个身高马大的人影从外进来,他披着厚厚的氅子,携了风雪。

    他一进内室,就有宫仆换下他的大氅,抖了抖。

    案前坐着一抹明黄的身影,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不过须臾,就搁下笔,淡声道:“胡王来了,坐。”

    那足蹬高腰靴的人,正是元鄢。

    宫仆又勤快的搬了一把黄花椅来,元鄢顺势坐下。

    两人各为各族首领,眼下虽是都坐着,但龙案比之高了两阶,瞧着不像平起平坐了,有点下马威的意思。

    元鄢半敛眸,在等天朝皇帝先说话。

    皇帝慢悠悠的饮了一盏茶,见下头元鄢坐的稳当,不禁挑了挑眉。

    元鄢的人擅自在杨花镇给他掀起这么大的浪潮,他自是怒在心头的。

    只是碍于两国的百姓,他这个做皇帝的自认格局大的很,但总不能牢骚都不发两句吧?

    他突然轻笑了一声:“胡王,您的爱将呢?”

    空荡荡的殿里只有皇帝一个人的声音,垂眸沉思的元鄢闻言抬起头,目光如炬。

    爱将?

    元鄢如今摸不准皇帝的意思,那日神秘的白衣女子带来燕照深陷杨花镇的消息后,没多久就传来了杨花镇瘟疫一事,他心头发紧,连夜联系了身在杨花镇的耶律能,却石沉大海,根本联系不上。

    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

    瘟疫的事情和耶律能脱不了干系。

    他头微抬着,却迟迟不言。

    皇帝往前探了探身子:“胡王该不会,不知朕所言吧?”

第二百章 周旋

    见元鄢确实一副茫然的样子,皇帝心头冷哼一声:“那朕来帮胡王想想,不若就从西南闯王开始说起吧。”

    元鄢的眼神闪了闪,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闯王身上有他要的东西,自然是他下令劫持的。

    皇帝见他还是一副怡然的样子,原本笑眯眯的脸上此刻也有了崩裂。

    “胡王不承认也无妨,可胡族的大将耶律能在杨花镇流窜,甚至还导演了瘟疫,不如请胡王说说为何耶律能视天朝律法于无物,公然对天朝进行挑衅!”

    皇帝怒起,一下从龙座上站起,龙眼圆瞪。

    元鄢心下一沉,那日没有得到耶律能的消息,他便使人快马前往杨花镇,依然没有得到他的踪迹。

    瘟疫一事确实不是他的手笔,他也被蒙在鼓里。

    此刻他沉声道:“陛下莫急。”

    他稳坐不动,丝毫没感受到面前帝王的威压,甚至还有几分从容。

    皇帝:“……”

    皇帝此时的怒火不上不下,颇为尴尬。

    他坐了回去。

    只是眼眸沉沉,十分不善。

    元鄢心底略微思量了一下,若是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耶律能摆了一道,那他这个胡族王也不用做了。

    “皇帝陛下在找耶律能的下落,鄢亦是。”

    元鄢在皇帝面前从不自称孤,以示胡族的诚意。

    皇帝自然知道这点,于是对元鄢也是礼遇有加,可自从出了这档子事,皇帝更怀疑元鄢别有用心了。

    “哦?”他狐疑,“你的人你还要找?”

    显然是不信了。

    元鄢只是半垂着眸:“陛下也知耶律能其实是老胡王派去朵沁格格身边的人,不是鄢的直隶属下。”

    这件事皇帝自然是知道的,老胡王在世时,朵沁便带耶律能参加过天朝的皇宴。

    他半嘲讽开口道:“胡王还没收服他为臣吗?”

    “如今看来,是他的假意臣服罢了。”元鄢叹了口气。

    皇帝又问:“闯王的事你也不知吗?不是你将他派去的杨花镇?”

    元鄢双目有神,说的很是诚恳:“鄢并未派遣他去过什么杨花镇,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主意。”

    耶律能办事情向来小心谨慎,从无遗漏,任何知道他身份的人都会被他灭口。

    他先前遣去的人告诉他,闯王已安然入了镇上的县衙。

    当时他便要求耶律能将闯王灭口的,耶律能显然没有听他的话。

    况且瞧皇帝的样子,他没抓到耶律能。

    但是耶律能这么轻易就让人知道闯王与瘟疫都同他有关,且现在更是失联,元鄢就算不明前后,能想到的,也只有耶律能的报复。

    他差点咬碎一口银牙,闯王的事情就不该让他去!

    他对自己的旧主可真是忠心啊。

    从前元鄢十分确定耶律能不知道老胡王身故的缘由,如今却是动摇了。

    皇帝微眯了眼,手指一下一下的叩击着案面。

    元鄢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皇帝自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他的话。

    他沉吟了片刻:“胡王近些日子还是不要走动了。”

    元鄢自然知晓,这些日子他要被皇帝看守起来了。

    他站起身,告辞。

第二百零一章 发现

    皇帝召元鄢入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虽然不知两人在殿里说了什么,但而今的节骨眼上,皇帝根本没法分暇给外国的使臣,于是朵沁与裴寰的亲事也暂时搁置。

    所以皇帝召元鄢究竟所为何事呢?

    在众人暗暗思忖之时,皇帝又御旨一下,遣大理寺丞林集,翰林院裴寰去往杨花镇。

    众人不禁疑惑,宿国公同长平侯不都去了杨花镇吗?怎么又派了两个京官去。

    有人对皇帝派遣裴寰一事留了个心眼,看来皇帝对这位即将要尚别国主的兵部尚书公子并未完全放弃。

    这也让很多人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

    林集和裴寰的加入,正好让闯王腾出位置,这几日,闯王也在准备回京事宜。

    闯王妃恨不得立马离开这个鬼地方,赶紧飞到京城与谢元元团聚。

    可天不遂人愿。

    就在林集裴寰二人踏入杨花镇的地界,闯王夫妇二人准备乘坐马车离开时,杨花镇的疫情到了一种不可控的地步。

    镇内集市都已歇下,可杨花镇是为大镇,人员往来,又杂又多,虽有限制,但百姓还要讨生活,于是一些酒楼和茶肆还没有歇业。

    甚至有些小巷子里,贩夫脚夫偷偷支起摊子,摆了个小集。

    问题正好就出在了这里。

    也不知从哪跑出一个人,在大街上摇来晃去的走着,从酒楼逛到茶肆,均被小二赶了出来,他一点也不恼,再一拐入了一条小巷子。

    恰好那条巷子里有偷支起来的摊子,冷不丁瞧一个人突然过来,还以为是官兵要来抓人了。

    结果定睛发现是一个身着麻衣的酒鬼,便不在他身上花什么心思。

    他倒在地上也无人问津。

    直到……老柳家的出门给自己的闺女买鸡蛋,看到躺在路中间一人,也没当回事。

    毕竟这年头,酒鬼出没,时有发生。

    待走进一看,那可不得了——

    那酒鬼满脸通红也不知是不是酒给吃的,就说那满脸的红斑也是骇人的紧。

    老柳家的惊叫一声,撒腿就跑。

    刚买的鸡蛋散了一地,全都打碎了。

    有人认识老柳家的,不免出口打笑道:“老柳家的,不过是一酒鬼,整这么大动静。”

    老柳家的来不及回话,撒腿跑出去老远。

    众人都聚上去,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叫老柳家的这么害怕。

    就当众人触及地上那酒鬼的脸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奶奶的,杨花镇生人每一个都知道阵前村时疫的症状,官府刚还叫他们遇到这种事一定要报备官府。

    谁晓得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眼前了呢。

    有机灵的,已经拔腿跑去县衙了。

    林集带人过来的时候,街上已空无一人,残风席卷,他不免头疼,边小心的处理了那人,边派人告知闯王夫妇不得擅离杨花镇。

    瘟疫从村扩散到了镇,谁知道会不会继续传出去,这个时候,就算是天皇贵胄,也不得出镇一步。

    闯王妃本就一颗心不上不下,此时是林家大公子特地派人不让她回去,心中的委屈和恐惧溃堤而出。

    “什劳子杨花镇啊,本妃要回去看世子殿下!”

    闯王妃哭卿卿,那样子丑极了,偏闯王对她宠的很,抱在怀里安抚。

    裴寰立在一侧,撇过了头。

    这不看还好,一看便瞪大了眼睛。

    正巧一个仆从往里搬闯王妃的物件,那身形,那侧脸,怎么这么眼熟呢?

    简直像极了远在平州的天盛将军。

    他低着头,可裴寰还是认出了他。

    顾云贺没想到,他躲过了金威,躲过了卫晟,没躲过裴寰。

    天盛将军虽带兵在外多年,但与裴寰他们自小就是世家的子弟,互相都熟稔,裴寰一眼就认出他也不奇怪。

    裴寰面色复杂,却没有叫住顾云贺。

    倘若让皇帝知道,自己派外的将士没有他的调令私自出现在重镇,那么顾云贺的下场可想而知。

    裴寰暗自思量了一下,打算处理掉手头闯王的事情,再寻一个机会去会会顾云贺。

第二百零二章 英才

    林集这些日子为了杨花镇的事宜忙前忙后,脚不沾地。

    瘟疫同暴风般席卷了整个村子。

    自那日小巷子里出现一例瘟疫之后,杨花镇像是一个泄开的闸口,日日都有人患上这种病。

    炊烟俱断。

    原本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杨花镇安静的像一个鬼镇。

    也有不少热心的大夫从外地赶过来,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裴寰好不容易抽了个空,他去了下人房,正巧撞见回屋喝茶的顾云贺。

    他走了进去:“你……”

    顾云贺猛然回头,嘴中的茶差点喷了出来,好在他好定力,硬是给咽了下去。

    他没说话,两人就这么无言对望着。

    “我说。”裴寰叹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堂堂大将军,好好的兵不带,跑到这来。

    一个不慎,可是杀头的重罪。

    顾云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道:“这件事,还望裴公子能替我保密。”

    裴寰摇摇头:“你不说,我自是省得。”顿了一下,“你不愿,我便不问了,只是,你要小心为上。”

    顾云贺点点头,并不多言:“那我去搬药材了。”

    杨花镇事出紧急,人手不足,以至于他一个从平州来得马夫也不得不沦为苦力。

    裴寰点点头,只是神色有些复杂。

    纵使他想破百个脑袋,也想不破顾云贺为什么会出现在杨花镇。

    “对了。”前头要走的顾云贺顿了步子,“九巷最里头有个棺材铺子,里头有发病死掉的人,在你们来之前。”

    裴寰惊愕:“什么?”

    “罢了。”顾云贺皱了皱眉,“你和林集处理别的事情,这件事我自己去查。”

    说完,大步跨过门槛。

    留下一脸没缓过劲的裴寰。

    ……

    燕照正在捣药。

    孟尝从一边飘过来。

    她猛然抬头,吓得心脏骤停:“原来是侯爷。”她不解,“侯爷找末将有什么事吗?”

    “无事。”孟尝笑着摆了摆手。

    男人硬朗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这是燕照未曾见过的。

    孟尝向来稳重,更何况而今大敌当前。

    燕照忍不住问道:“可是白老那有了什么进展?”

    这几日一切如常,他们依旧将燕照之前所居的院子作为根据地,只每日按时去宋老二家,给小少年医治。

    “白老说他可能知晓了瘟疫的源头,剩下就好办了,只是时间问题。”

    提心吊胆了这么些日子,燕照也不免松了一口气。

    她的语气松快了许多:“是吗?倒是值得庆贺得事情了。”

    从旁传来几声咳嗽。

    薛仰止从烟熏火燎里走出来,面无表情。

    白老说薛仰止冷冰冰的,便将掌火的活计都就给了他,说给他暖暖。

    言燕照瘦弱,就叫她捣药。

    倒是把孟尝带在身边,给他提药箱子,边还赞不绝口道:“你们三人里面,还是你最乖巧。”

    乖巧?

    白老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战场上三位叱诧风云的将军,在他面前,彻底沦落成了给人打杂的下仆。

    不过好在三人都是好脾气且不多话的人,这日子掰扯数数,也就过去了。

    薛仰止来时就是一身玄衣,这几日同烟灰作伴,身上瞧不出什么,倒是面上蹭了一层薄灰。

    有那么一点狼狈。

    他默默的看了看干干净净的燕照和孟尝。

    “可喜可贺。”

    他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出了屋子。

    燕照和孟尝面面相觑。

    “他……”燕照想为他的行为辩解。

    “他自小就这样。”孟尝默默的替他解释。

    燕照笑了笑,到嘴角的话没有说出口。

    薛仰止和孟尝才是从小一起长大,她跟着凑什么热闹。

    屋里只剩下燕照和孟尝二人。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毕竟孟尝出身后族,她偏偏……和孟皇后有仇。

    燕照垂下首,满面愁容。

    总不能和人家说,我害的你姐姐的儿子摔断腿,从此无缘帝位吧。

    陈晖那件事,虽然不知最后主谋是谁,但燕照认为她多少有些责任。

    倒是孟尝先开口:“我听说,你从前是顾云贺的亲兵?”

    燕照颔首:“入军营一年后就做顾将军的亲卫了,两年。”

    孟尝点点头:“三年就坐到中郎将的位置。”

    顿了下,他补了句:“少年英才。”

第二百零三章 冲突

    燕照闻言扯了扯嘴角,竟不知孟尝竟能给她这么高的评价。

    她道:“侯爷谬赞了。”

    孟尝才是真正的少年英才,从这位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显然是折煞她了。

    两人还要说些什么,外头传来一阵哄闹声。

    “你们这群外来人,都给老子出来!”

    有人嚎着嗓子叫嚷道。

    燕照心道不好,她夺门出去,便瞧见一群衣衫褴褛,双目发红的村民。

    薛仰止立在他们身前不远处,被他们讨伐着。

    有人作势要去扯薛仰止的衣服,被他堪堪避开。

    群情激愤。

    “好啊——”有人看到燕照出来,“大家伙看啊,先前来的时候就只有这个小子,如今多了这么多人,还敢说咱们这次这个病不是他们带来的吗?”

    阵前村靠山偏僻的很,这样的村子,向来是法外之地。

    薛仰止退后几步,与燕照两人齐肩。

    他偏了偏头,眼神中带着凝重。

    不知为何,这帮原本安生的人突然过来找他们。

    燕照的眸子沉了下去,这些日子她在阵前村并非无所事事,她将村里的山道后林摸得一清二楚,就是想找到耶律能的藏身之处。

    杨花镇上重兵埋伏,他肯定跑不了多远,一定还在这里附近。

    而这乍然掀起的群潮,不免让燕照想到那一个人。

    一颗鸭蛋碎在了燕照的脚下。

    她抬起头。

    “诸位。”

    “村长可在此处?”

    燕照知道村长的屋子,但一直没有去过,自然也不知道村长的样貌。

    眼前村民群龙无首,恐怕只有村长里正才可能压住。

    一个颤巍巍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后方上前。

    “老夫是村里的里正。”他生气道,“你有什么话好说!”

    “对啊对啊,这里的病一定都是你们这些人带进来的!”

    “你们是何居心啊!”

    “俺家那口子死了啊,都怪你们。”

    村民们红着眼,像是要将几人吃了。

    “我们是官家的人,近几日给你们送粮,你们不认识吗?”孟尝皱着眉,高声道。

    薛仰止和孟尝都十分眼熟,村民们面面相觑。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官府勾结,拿俺们做一些药引子,去实现什么目的!”有人不为所动。

    燕照见此低声道:“看来村里没有得病的都在这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突然奋起的原因,但至少,这是个好机会。”

    孟尝早就听说这帮村民对官府的意见很大,听到燕照的话,他的眼神动了动。

    “你们还有什么好说!”

    燕照却对着里正道:“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如果想要剩下这些人活命,就先听我把话说完。”

    里正狐疑,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了手。

    “大家伙安静。”他冷哼一声,“老夫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先头这里住了一对夫妇,您知道吗?”

    里正看着她:“当时来的是三个人,那对夫妇久居不出,只有一个阴阴沉沉的男人走动。旁人不敢惹他,以为是在外头犯了事躲过来的。”

    “那在发现我的前一天晚上,你们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这时是一个小媳妇答的:“当天俺孩儿哭得可惨,外头好像有人打起来了一样,俺们头先以为是马匪,拿了个铁锹蹲在门边守着,没成想没过一会声响就没有了。”

    燕照点点头:“所以你们之后就发现了我与其他二十具尸体?”

    里正沉吟了一声,一柱拐杖:“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想说的,您不是应该猜到了吗?”燕照和善的笑了笑,“你们说的阴沉的男人挟持了皇室中人,躲到你们山村,我是前来捉拿他的,没想到最后只有我一人独活,随后我便被丢在了这儿,你们视我如洪水猛兽,却不知一切的罪人都是那人!”

    众人闻言默了一下,还是有人昂起头来:“凭什么你说什么我们都要相信你!”

    “你们没有退路了。”燕照抬眸,“不如就信我们,我们会努力让大家活下去,让瘟疫赶快消散。”

    “不然我们也不会在此地停留这么久。”薛仰止默默补上一句。

    众人动摇。

第二百零四章 嫉妒

    阵前村掀起一场风波的事情传回了县衙,林集焦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嘱咐裴寰,旋即带人立马来到了杨花镇。

    见林集一走,顾云贺幽幽出现在裴寰背后。

    “顾将军。”他猛吸了口气,“你怎么在这。”

    顾云贺负手于后,深沉道:“接下来做什么都先听本将的。”

    ……

    日子一晃,转眼快到了燕熙及笄的日子。

    杨花镇事未平,但好在有了起色。

    皇帝这些日子脸上也带了笑容。

    听闻燕照等人吃睡都在阵前村,陪着白老研制药物,有了苗头。

    杨花镇里还算井井有条,大镇上感染的人不多,索性是控制的及时。

    皇帝也能空出闲心来,去小沈嫔宫里安稳的喝了一杯热茶。

    小沈嫔满面笑容:“陛下,听说太后宫里的明月郡主快要及笄了。”

    皇帝舒完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哦?”

    “太后宫里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嫔妾看着像是能冲散多日以来的阴霾似的,叫嫔妾心中亮堂堂的,好容易有了之前年节的感觉。”小沈嫔笑吟吟的。

    皇帝点点头:“先前因杨花镇一事,朝堂后宫都兴致不高,眼下杨花镇喜讯频传,是该好好热闹热闹。”

    他一拍大腿:“明月生得温婉聪慧,又是大将军幼女,更别提自小养在母后膝下,朕视她早就如同新城一般,这及笄礼合该大办一场,去去杨花镇的晦气才是!”

    小沈嫔言笑晏晏,连连应是,她惯是会说的,比之她姐姐大沈嫔巧嘴不少,叫皇帝惬意非常。

    她暗地里偷偷松了口气。

    好在皇帝近来心情好,对明月郡主之事没有过多置喙,更提出要大办。

    她沈氏一族指望不上,她总得自己找一条路子。

    明月郡主近来频频出现在人前,更是到了结亲的年纪,看皇帝的意思,没有要压她婚事的念头。

    她在皇帝面前提起此事,只愿换一个人情。

    ……

    贺念思最近咬碎一口银牙。

    她看着各宫报喜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内务府的好东西如流水般送入慈宁宫,双眼发红的紧。

    更瞧见陛下身边的近侍待燕熙那殷勤样,妒恨极了。

    沈介手中握着一拂尘,报喜道:“太后大喜。”

    太后乐呵呵:“什么喜事啊?”

    沈介哎哟一声:“陛下特闻明月郡主十四诞辰,想着养在您老膝下,这及笄礼定要大办才是!这不,托杂家送来这些物什,提前贺明月郡主的喜事。”

    “难为皇帝有心。”太后点点头,“哀家想着杨花镇出了这么档子事,且明月也同哀家说了,简单办个小及笄便好,不需要这么铺张浪费。”

    “太后节俭的心思杂家明白。”沈介满脸笑意,“是陛下,是陛下言杨花镇一事有转机,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正巧撞上郡主的及笄礼,陛下说了,补着元夕一块过!”

    贺念思站在太后身边,差点晕了过去。

    原以为杨花镇的事情,燕熙再得宠,这及笄礼也只能咽了苦水下肚,大办不成。

    可是!可是现在他说什么——

    元夕!

    宫中除夕夜宴,元宵夜宴,此次元宵原因杨花镇的事情没办,眼下突然提起来,燕熙的及笄礼怕是公主的都及不上一半!

    岂不是叫她更风光了!

    贺念思死死的攥着手中的帕子,眸光掠过一旁站着的波澜不惊的燕熙,紧抿着唇。

    她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时来运转碰到短命的新城公主,这一切本来都该是她的。

    你风光是吧?

    越风光摔得越惨,你瞧好了!

第一百零五章 及笄

    吉月令辰。

    大天朝十六年,二月二十七日,太后宫大敞,广迎来宾,庆明月郡主及笄。

    “郡主长得可真俊!”嬷嬷扭着身子,真心赞道。

    燕熙抬眼,瞧着镜中的自己。

    粉面红唇,曲眉丰颊。

    她轻扯了嘴角,笑了一下。

    此时燕熙的殿里已经围聚了一群平日里的手帕交。

    燕熙待人和善,从不居高临下,京中许多贵女与其交好。

    她们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贺礼,燕熙也一一笑着接了。

    贺念思坐在一旁,本想跟这帮高门女子打些交道,没想到旁人根本就不搭理她。

    她心中委屈,愤愤的跑出了屋子。

    “母亲。”一位华服女子向身边的一位妇人笑道,“里头那么多人围着的就是六妹妹。”

    贺念思蹲下脚步,脑子跟着转了一下。

    六妹妹?

    那被扶着的夫人也是金尊玉贵的打扮,闻言,只是悠悠道:“既是你的嫡亲堂妹,母亲就不拘着你,叫纯儿扶你进去,给郡主道个贺。”

    卫纯从旁走过来,对那华服女子笑得殷勤:“大嫂,纯儿扶你进去。”

    华府女子倨傲的笑了笑,她扶着腰,看起来有些意气风发。

    贺念思这才注意到,眼前女子的肚子微微隆起。

    她恍然大悟,是燕熙堂姐,又出了嫁,正怀着孕的,可不正是那位辱没门庭,不要脸的燕府四姑娘燕玉微么。

    贺家的门庭比不上燕府,但她到底也是看不起燕玉微的。

    只是……

    她走上了前。

    “姐姐留步。”

    燕玉微回过了身子,有些诧异的看了贺念思一眼,心中却没有一人能对上。

    她的面上带了些漫不经心:“你是?”

    贺念思笑了笑,还没出口就听一旁的卫纯惊呼:“贺念思?”

    贺念思微张着嘴,此刻开也不是,闭也不是。

    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卫纯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

    “永安侯府三小姐。”卫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怎么,不认识了?”

    贺念思突然有了印象。

    侯府庶女,往常惯会在她们这些小官嫡女面前显摆,后来因为侯府给她寻了一门亲事,在府中备嫁没怎么出来过,只听说那亲事最后黄了,她碍着面子,很长时间没有出来过。

    没想到整个人稳重了几分,相貌也比之前明艳了不少。

    “听说你寻上太后的亲了?”卫纯的笑意未达眼底,有谁又希望曾经匍匐在脚下的人,突然窜到你头上去。

    贺念思闻言当她妒忌,颇有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太后娘娘待我很好,明月郡主跟我也亲如姐妹。”

    卫纯冷嗤一声,惹来永安侯夫人一记斜睨。

    燕玉微却亮了眸:“原来是贺姑娘。”

    太后身侧多了一个贺姑娘的消息,外头的夫人小姐也都知道,只是心思各异罢了。

    卫纯却是扯了扯燕玉微的衣袖,半撒娇道:“嫂子,你不是还要给郡主送礼吗?待会到了吉时,可就来不及了。”

    半拉半扯间,燕玉微被卫纯拉进了燕熙的殿里。

    边还听她用不小的声音道:“嫂嫂,不必理会。不过是一个小官家的,与太后娘娘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亲,这是上门打秋风来了!”

    贺念思咬牙回身,见永安侯夫人不知何时也离开了。

    又是一派冷落。

    她眺望着熙熙攘攘的内殿,甩了衣袖:“有什么好神气的!”

    ……

    吉乐奏,祝词起。

    燕熙珠钗琳琅,色彩纯丽,风华绝代。

    往常都是素净的扮相,倒没有如此明艳过。

    旁人都知道燕熙生的一副好颜色,没想到竟将满座衣香鬓影的小姐都压得没有了光彩。

    太后坐在主人座上欣慰的红了眼。

    新城若是还在……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赞礼唱道。

    太后寻了皇帝近侍沈介给燕熙做赞礼,当真有头面的紧。

    燕熙的正宾请的是德高望重的大长公主,一旁的赞者位立着顾城月。

    大长公主上前为燕熙梳簪,一梳过后,燕熙回了里屋,换了一件衣服。

    再梳,三梳。

    又出来的燕熙一身大袖衫,典雅端庄,让那些夫人长叹。

    不愧是自小养在宫里的,那一行一举,像是尺子量过一般。

    前来观礼的段玉典嘟囔出声:”梳一次换一件衣服,这天朝的笄礼也太过麻烦了些。“

    燕熙举止端庄,恭恭敬敬的向太后敬了一杯茶。

    醴酒浓厚,太后笑着接了。

    “今日你便十五了,是个大姑娘了。”

    燕熙低下头,佯装娇羞的笑了一下。

    这是她的第二次及笄礼。

    她还以为杨花镇的事情提前了两年,她的及笄礼怎么也要受些影响。

    庭中场面不减当年,只是多了不少生面孔。

    她淡淡掠过贺念思所在的地方,有意无意的顿了一下。

    贺家这位惯来作妖,只是不知今次,是否还与昨世一样。

    礼毕,道贺声如潮水。

    场上无男宾,可来自皇子府的礼却一个不少,各宫的礼更是如流水。

    小平亲王的被云袖特地收到了一边,没有入库。

    皇帝的礼压轴,是一支雅白玉簪,听闻是逝去的生母肃慈太后的旧物。

    燕熙环视了一圈,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个静默坐在那的身影。

    她带着面纱,燕熙走上前去。

    坐着的自然不是燕照,但她们两是为亲姐妹,这样的日子若都不攀谈几句,怕是明日就传出她们姐妹二人不和了。

    在场的眼睛似有似无的落在她们身上。

    近日朝阳郡主出风头的紧,不过到底是不如她这个妹妹的。

    燕熙皱眉,自觉阻隔了众人的视线。

    燕照未来,她说不上多遗憾。

    总归上一世姐姐亲在。

    说起来,她更担心此刻身在杨花镇的燕照。原以为她早早叫白老去杨花镇,便能压下这场瘟疫,没想到这回还是闹得这般大。

    上回瘟疫闹了近三个月才平息,不知这回又要折腾多久。

    燕熙又换上一副假笑,在众人之间游走。

    此刻她绾了发,比之先前更多了一份稳重。

    有夫人偷偷说:“这气度就是皇后也当得。”

    燕熙却微微一笑,眸不见底。

    上辈子她可没当上皇后。

    皇后之位,她嗤之以鼻。

第一百零六章 异变

    礼成之后,太后的宫里架起了百戏,同夫人们挑选戏目。

    燕熙推说回内室换身衣裳,便回来同太后一起观戏。

    她甫一入殿里,就看见贺念思摔帘的背影,听她小声和自己的随侍嘟囔道:“今日众皇子邀了许多高门子弟击鞠,我却要同太后在此处看戏,无趣死了。”

    燕熙一挑眉,只是拐左进了一小内室,换去了繁重的笄服,挑了一身轻便的装来。

    待她整顿好,戏已开锣一会。

    远远便瞧着贺念思热切的同太后说些什么,太后笑着冲她招手。

    “明月,你带念思还有这群年轻小姐去明广殿看鞠去,哀家这边有大长公主和众位夫人陪着。”

    一旁坐着的大长公主也是笑道:“是啊,年轻人就该热热闹闹的。”

    贺念思满脸欣喜,燕熙行礼退下后,带着一众年轻小姐去了明广殿。

    明广殿不远。

    大约一刻钟,便能瞧见层层复层层的角檐。

    相传明广殿是为前朝一宠妃所造,宠妃擅骑射,喜蹴鞠,于是明广殿里很大一块空地都用于击鞠。

    此时殿里,全是挥汗如雨的少年郎君。

    他们跨坐在马上,风姿凛凛。

    新河清河并着凉朝公主早先一步来了这里。

    看见一群衣香鬓影的小娘子来,少年郎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她们身上。

    五皇子羲行没有下场,他坐在一边,瞧燕熙来了,便站起身走了过去。

    自上回平州一行,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亲近许多。

    羲宁作为羲行的跟班,自然也跟着她走过去。

    “明月妹妹。”

    羲行头上围着一抹汗巾,紫衫少年扬起唇角。

    燕熙笑着虚掠过羲宁的脸庞,面色如常。

    “庆贺明月妹妹及笄了。”羲行笑道,“给你的礼收到没有。”

    “自然是收到了。”燕熙笑靥浅生,“多谢五皇子哥哥了。”

    在场的少年都知道今日慈宁宫里给燕熙办及笄礼的事情,他们的礼自然跟着府中夫人姐妹一齐送得。

    许多少年郎围了过来,瞧得贺念思直瞪眼珠子。

    乖乖,她平素没与这么多高门子弟离得近过。

    “贺明月郡主及笄之礼!”公子们齐声道。

    燕熙也是赶忙欠身回礼。

    场地宽阔,马上人碰撞激烈。

    燕熙于一处坐下,贺念思自然是同她一块的,她的眼神在校场中悠悠掠过,目光在羲行同他身边的女子身上停留了一瞬。

    琅琊王氏嫡女,她们在平州见过的。

    不一会她便收回了视线,百无聊赖的端坐在位置上。

    她自小在宫中长大,明广殿不知来过几回,这一草一木她都熟悉的紧。

    不少少年人的目光都在偷偷打量着她。

    贺念思自然将这些收之眼底,她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眼中寒光一闪。

    “快让开快让开——”

    尖声突起,众人来不及防备,就见一只马匹疾疾向明月郡主所在的方向冲去。

    燕熙眼疾手快正要起身,偏被一只小手死死扯住,不叫她移半步。

    她掀眸,正是贺念思。

    贺念思似乎吓得腿直打颤,语无伦次:“郡主姐姐,怕……怕……”

第一百零七章 求亲

    贺念思手下使了暗劲,死死的拖住了她。

    燕熙眉头一横,却是来不及了。

    失控的马蹄腾空,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贺念思像是早就有所感,在最后一霎,松开了拉着燕熙的手。

    她嘴角笑得阴沉。

    想象中的马蹄没有落下来,一道身影席卷而来,揽过燕熙的腰,两人在地上翻滚,最后抵在了明广殿耸起的阶上。

    两人的眸正对上。

    眼前人生了一副丰神俊朗的颜,纵然眉宇低垂也不掩风流文雅,谁又能想得到,这样风华的男子,毒打起人来竟一点也不手软。

    林瓒慌忙起身,见后头围上的众人七手八脚的搀起燕熙,便是向燕熙一鞠赔礼。

    云袖眼尖瞥见燕熙的礽子有划破的痕迹,她默了默,用身体挡住了那块损地。

    女子当众与男子在地上打滚,即使事出有因,这清白也被败了干净。

    若是叫人瞧见燕熙的衣裳破了,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云袖此刻正瞪着眼睛瞧着林瓒,虽说面前这位是燕熙的救命恩人,且事急从权,可如今这样,还不如郡主死在马蹄当下呢,也不用受人污言碎语。

    小宫女的心思很简单,这也不过是为了主子好。

    林瓒见此,又是一躬,头很低:“失礼郡主,实非我愿,小生唐突,来日向太后延媒拟亲。”

    众人相顾无言,又拿眼去看燕熙。

    林瓒出生林府,虽不是长房嫡子,但出生勋贵,父亲是林府先太爷庶子,虽不如林集与太后亲缘近,但也当称太后一句姑祖母。

    其实就明月郡主的失父身份来讲,两人应是很般配的。林瓒出生不低又没那么高,可有林集珠玉在前,林瓒便没有那么多人看好了。

    “不必了。”燕熙轻轻吐出一句。

    众人都有些意外。

    燕熙向来是和软的性子,横遭此祸事没有哭哭啼啼,实在是教养极好,可确实一生清白已系与林瓒。

    不过,众人知她确有不甘的。

    林瓒收敛了眸中情绪:“为何?”

    燕熙闻言,徐徐服了个礼:“明月在平州一行曾受贼人所掳,这样的明月配不上林公子,回去以后,明月会自请青灯古佛一生。”

    说罢,她便回转了身子离去。

    眼下这群人都愣在那里。

    方才……她说什么?

    怎会有女子自爆不堪往事,究竟是明月郡主真的不想林瓒因此蒙蔽受委屈,还是想逃脱林瓒的求亲?

    有人摇头,后头的可能也太小了些。

    “姑娘。”云袖跟了上去,眸含担忧。

    今日是郡主及笄的大喜之日,京城中大凡有头脸的夫人小姐都来了,而今在明广殿还有这么多的大家公子,郡主受惊这消息,不消一会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燕熙还未到,消息先到了。

    太后娘娘戏正瞧在兴致头上,忽闻这个消息,先是小小惊讶了一下,随后就恢复了安然。

    众位夫人瞧在眼里,知道太后对林瓒是十分满意的。

    又来了一人,向太后耳语了几句。

    太后腾的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瞧起来怒极。

    有夫人轻声问道:“太后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太后没有说话,那一向雍容的面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第二百零八章 交锋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林家三公子求娶明月郡主被拒的消息不胫而走,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明月郡主自言清白已毁,情愿下辈子入庙宇做尼姑也不愿嫁!

    说书的人编了好几个版本,广为流传。

    人言藉藉,说什么的都有。

    当日驾马致使燕熙受惊的少年是一个五品开外府上的公子,好不容易央了安阳侯世子将他带进了宫,没想到闯下这等祸事,不仅累了自身的前途,还叫家里人提心吊胆,生怕太后一个气不顺拿他们做筏。

    林瓒也早早去了太后的寝宫,没有看见燕熙。

    身后跟来一大堆来看热闹的小公子。

    太后宫中的嬷嬷竟意外地没把他们赶出去。

    林瓒生得好看,虽不如林集名声大,但也算是良配。

    若林集那般的人,哪是人人都能嫁的呢?明月郡主虽出身很好,但毕竟大将军故去很久了,在他们看来,林瓒已经是很好的一个选择了。

    林瓒一身青衣,端的是有匪君子,他性格温和有目共睹,贵族的小公子们也赞成他两的婚事,只不过燕熙既然那么说了,那么这一切都不当被外人置喙了。

    他对太后言辞诚恳:“姑祖母,郡主养在您膝下,性情纯良,我自然是相信郡主的,今次事发突然,过分唐突,恳请姑祖母将郡主下嫁给我,我必会待她极好。”

    太后自然也有自己的思量。

    事发突然,燕熙的举动令她七晕八素的,还没等太后缓过神来,林瓒就带着一众小公子风风火火的来了。

    林集和燕熙的传闻她向来有所耳闻,都是市井对高门俊男美女的幻想。近来皇帝想要靠燕熙重新洗牌兵权,太后自然也知道燕熙的用处,也曾起过把燕熙嫁给林集的心思。

    可她百年之后呢?

    林集为嫡长子,掌林家大权,倘若没有一位名门望族的妻子助力,她林家又如何能立于不败之地,站稳京城第一世家的脚跟呢?

    她早就相好林集媳妇了,忠勇侯府嫡女,崔氏。

    太后早就打算好给燕熙找一个林家的族人嫁了就是,身份不要太低,毕竟自小养在她的膝下,她也有几分感情。

    正愁着皇帝对五大族多有防备,不肯随意嫁了燕熙,哪怕她拿出自己的身份压着皇帝,怕他也不会轻易妥协,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正巧补上了这个缺口。

    事态这样发展下去,皇帝也没有理由不让燕熙嫁人。

    林瓒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介意燕熙说过的话,执意求娶。

    林瓒性子和善,平日里交好众多,不免有人也替他打抱不平的,总归是一个被贼匪掳走过的不洁之女,有什么可值得的?

    可太后正雍容的坐在上首,他们由哪敢置喙。

    王蒹葭站在人群中,听后排的人一口一个不洁之女,忍不住微微皱眉。

    她也曾被劫匪带到青楼,幸好五皇子不计较,她才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琅琊王氏嫡女。

    若换作是她,是不敢干脆的承认过往的。

    明月郡主,当真好胆魄。

    太后微微闭了眼,开口道:“既然是瓒儿救了明月,那哀家……”

    “太后娘娘。”

    燕熙从屏风后拐出,显然是听了许久。

    她裙裾微移,脖颈修长,发髻上还插着那只方及笄绾上的白玉簪,衬得肤白如玉,高洁无双。

    只有燕熙自己知道,头上的这支白玉簪子早在她摔在地上的那一刻有了裂缝。

    这也许是不吉之兆。

    姑娘莲步,脊背挺直,不卑不亢,自有风华。

    立在一众人群中,一点也没有失了名节,自形忏愧的意思。

    “太后娘娘。”她提起裙摆,俯身跪在地上,“明月愧于娘娘养育,当初平州发生此事之后,明月便想着一生不嫁人,陪伴在娘娘身侧。而今之事并非明月所愿,不敢委屈林公子,明月不孝,恳请太后娘娘送我入庙,青灯古佛为伴。”

    殿内一片寂静,连太后也没有说话。

    百戏台还没有撤下,殿堂内还挂着红布结,昭示着方才的一场盛大的及笄礼。

    人群中的一些人已是第二次听闻燕熙拒亲,嘴巴都跟着张了起来。

    该说这位郡主什么好呢?是太实诚了?还没有人能想到燕熙只是不愿嫁给林瓒。

    羲行羲宁与清河都在殿侧,闻言只是怪燕熙明明眼前有一个台阶就是不愿下,多少有些可惜,毕竟平州一事他们也都在场,连皇帝都将此事压了下去,没想到偏被她自己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羲行皱着眉,料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倒是大长公主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欣赏之意。

    “六妹妹快别这么说!”燕玉绮走上前,一副长姐姿态,“林公子不计前嫌,你就别……”不识好歹了!

    燕府有一姝丽,容貌明艳,知书达理。

    燕玉绮坐稳了这个位子,这回站出来,不过想在众人面前搏一个识大体的大方名声。

    燕玉微和她做了那么年姐妹,哪能不晓得她这些小心思,更何况上回丑事她没有替她遮掩,叫她好生气闷。

    不管什么场合,她都是要同燕玉绮作对的。

    “我倒觉得六妹妹说的对!”燕玉微见众人都在看她,昂起了头,“六妹妹此举节义,女子遭遇不公,本该隐着瞒着,六妹妹赤忱,怎么都说她错呢?”

    燕玉微有意想要扭转之前的形象,特别觉得太后照拂燕熙,一定是向着向着燕熙的,没成想不仅马屁拍到了狗腿上,连众人都觉着她一位有淫荡之女,说出的话也不硬。

    无人附和,燕玉微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成功换来燕玉绮一张轻蔑的笑靥。

    她的这位四妹妹真是个傻子,不然当初怎么算计别人不成,反被别人算计呢?

    燕玉绮眼波流转,轻轻掠过在场的众人,定在了一人的身上:“二姐,你快说几句。”

    她叫的那人正是朝阳郡主。

    众人眼见着那位郡主低着头,轻声说道:“我尊重妹妹的意见。”

    旁观的人皱眉,这几日听说朝阳郡主不似之前木讷,怎么还是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在场的不乏有慈恩寺那日看了燕照剑舞的人,闻言都有些凌乱。

    怎么这个主还要扮猪吃老虎,难道跟前这位是假冒的不成?

    太后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朝阳郡主的方向,神情未明。

第二百零九章 事定

    “亲姐总是为妹妹着想的。”大长公主旁观了许久,慢悠悠的抛出了一句话。

    燕玉绮的脸通红,大长公主这番话的意思,不就是她身为表姐,却不理会燕熙的意见,强行劝阻了。

    这让她的面子有些下不来,可面前这个是先帝长姐,抚养先帝长大,连太后都要对其三分礼待的人,她又怎敢反驳呢?

    其实她也有私心,林瓒虽看起来出生高门大户,但同如今京中盛热的几位公子可差的远了,虽然燕熙因失节在庙宇更令她心神畅快,可燕府已经出了一位不知廉耻的燕玉微,若燕熙也如此,便是在阻她嫁高门的路了。

    太后也有些意外:“大长公主这是?”

    大长公主笑了笑,慈目中带着几分冷然,她已六十二岁高龄,多年不理会外边的事务,这次因太后再三请求才肯出来给燕熙当正宾,本来这种事情她是不愿多听的,只是她既做了这位小郡主的绾簪之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免不忍。

    竟然她自毁清白都不愿嫁的人,就不嫁好了

    及笄之日闹出这样的事情,不是有心人作祟,她都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大长公主自小身在皇城,哪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

    “小郡主是个有气节的。”大长公主坐着,手中握着一杯茶,腿上的罗裙没有一丝褶皱,“女子在这世就行路难,她失了清白也未必失了清白,万事逃不过一张嘴,她既不愿要你铺的路,就随她去吧,怎么说也是在你跟前长大的,当女儿养大的。”

    当女儿养大的。

    短短六字狠狠的戳中了太后的心。

    正是因为她在燕熙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才会被她突然自毁清白给气得厥了过去。

    嫁给林瓒,这谣言就这么过去了,况且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若真的去了庙里,才是翻不了身!

    她知道大长公主站着说话不腰疼,只是用眼神震慑着燕熙。

    太后心中无名火更盛,她袖下的手微微颤着。

    她身边的老嬷嬷看着燕熙,眼神焦急。

    姑奶奶,您先顺顺太后的气,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发作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燕熙低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要是让世人知道,他们崇敬的太后是个失心疯,又该如何做想呢?

    “依本公主看,不如就遂郡主之意吧。”大长公主缓缓沉吟,替太后下了决定,她微微一顿,面朝林瓒的方向,“林公子是有担当的少年,既然郡主不忍,那此事便作罢吧。”

    林瓒沉默了一会,余光瞥了瞥高座上不言不语的太后,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谨尊公主意。”

    一场求亲的闹剧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先帝尚在时太后就对这位大长公主十分忌惮,自然也不会反驳她的意思,哪怕指甲已经陷入了肉里。

    大长公主笑着点点头,她话锋一转:“那位令马受惊的年轻人呢?”

    人群中一人两股战战,突然噗通一声瘫软在了地上。

    大长公主眼神示意,底下的宫仆粗鲁的将那人拖到了殿前。

    那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子弟。

    大长公主和善道:“你不必害怕。”

    那人颤着点了个头,挣扎着换了一个姿态跪伏在地上:“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

    大长公主:“……”

    太后本可以落下心头一块大石,甚至想着给这年轻人一些赏赐,可燕熙的所为与大长公主的半路截胡令她气血倒涌。自然而然就把气撒在了面前这人身上。

    “你可知惊扰郡主,令其玉体横伤,是什么罪过?”太后厉声,端的是为燕熙着想的模样。

    燕熙微微偏过眼,打量了一眼地上跪伏着的人。

    这个人,她知道。

    上辈子也是他。

    或者说这位是贺姑娘府上为他合的未婚夫婿。

    她早知贺念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出尽风头,因她本就不是什么安稳人,上辈子就是设计这位未婚夫婿撞她入太液池,偏偏算漏了她会凫水,于是上辈子也没有出现林瓒。

    上辈子她与林瓒的孽缘,是从太后合了他们的庚帖开始。

    而这辈子不仅杨花镇的疫病提前,贺念思算计她的手法变换,连她与林瓒相识的日子都提前了。

    让她想想,上辈子的贺念思怎么样了呢?

    哦。

    贺氏女伴太后,后嫁五皇子为庶妃。

    她也总算是被写入了史册。

    这也是当时她被摆在羲宁后宫里,无意之中知道的。

    贺念思的手法并不高妙,她妄图一石二鸟,不仅算计燕熙,还要千方百计摆脱原先的姻缘,可能是太心急,所以计策也是漏洞百出。

    上辈子很快就水落石出,太后对贺念思失望至极,但到底没有宣扬此事,只是将其送出了宫。

    这一世她倒也不急着让贺念思回去,她不在宫中的这段日子,不如就谋划一场大戏。

    燕熙轻笑,避着所有人。

    她斜睨了一眼贺念思,正见她微有紧张的攥了攥衣角,畏畏缩缩的样子。

    能叫马匹受惊,还不偏不倚的向着她的方向,这是上一世的贺念思筹谋出来的事情吗?

    燕熙慢慢掠过人群中的每一张脸,突然低头无声的弯了弯嘴角。

    宫中想看她出丑的人实在太多,她偏不要这群人如意。

    燕熙上前一步,行言缓缓:“索性明月只是有些许擦伤,想来这位公子是无意为之,明月不想计较了。”

    她言辞恳切,作大方姿态,半点没提因此被逼入庙宇之事,倒令众人对方才强要她嫁给林瓒之事心生愧疚了。

    这样的女子,如果不是平州遇贼之事,轻易小生,又如何能配上呢?

    既然燕熙都说不追究此事,大长公主便不再多言,她微微看了一眼太后,太后的话卡在喉咙中间,不上不下。

    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既如此,哀家就不追究你了。”

    那人喜出望外,在地上连连磕了两个响头。

    大长公主像是倦了似的,她摆了摆手,太后顺着道:“长公主可是乏了?”

    大长公主嗯了一声,旋即身后的人上前扶起她的身子,她缓缓站了起来,向太后道:“太后留步,本宫先走一步。”

    随着大长公主的离去,殿中乌压压的人慢慢也都散了。

    燕熙作势也要退下,太后却要她留下。

    空无一人的殿里,鸦雀无声。

    太后慢慢站起来,眸中氤氲着怒火,那副神情一如以往月光洒下的那张疯癫面孔。

第二百一十章 入庙

    燕熙从太后殿内走出,衣角落下一片破碎的瓷器。她面无表情的回望了一眼重重的宫峦,喜结红的刺目。

    云袖担忧的看了一眼出来的郡主,见她所观之处俱是完好,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她自小伴着郡主长大,太后虽不许她入内殿,但每回郡主回来伤痕累累,虽不言,也能猜一个大概。

    云袖欲言又止,燕熙却直直向自己的寝殿而去,她扯下置在头上的那只白玉簪子,青丝散落。

    燕熙将簪子握在手里,刺破了手心也未觉。

    直至有人喊她。

    “郡主,“贺念恩守在慈宁宫垂花门后边,看见燕熙立马跟了上去。

    燕熙的眸光一闪,顿住了脚步

    贺念恩强压下嘴角忍不住的笑意,方才她都听到了,太后主殿书架横倒,瓷玉破碎的声音,燕熙这事令太后气恼的不行,定是要失宠了。

    “郡主。”她又楚楚叫了一声,红了眼眶“你及笈之日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是念恩的过错,若不是念恩拉着你,你也不会……郡主,您就嫁给林瓒公子吧,他为人温和,待人赤诚,郡主千万不要一时糊涂啊。”

    燕熙闻言却冷冷瞥了她一眼:“方才在殿上为何不说?“

    面前的燕熙完全换了一副样子,她本是温良恭顺,毫无锋芒方对。贺念恩思突然哑口无言,她以为燕熙会很大度的安慰她,不计较她的过错才是,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燕熙看到她话到嘴边的样子,冷笑一声:“计俩太浅薄了些,如此怎么在宫中站稳脚跟,那失手撞了本郡主的人是你家中为你择的夫婿吧,太后若是知道你与那人的关系,该会怎么作想。”

    贺念思万万没想到燕熙会和她说这些,她又惊又怒:“你少在太后娘娘面前搬弄是非,这…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他做的错事与我何干?”

    贺念思已经无暇去想燕熙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双目圆瞪,恶狠狠的看着燕熙,生怕她方才已经对太后说了什么。

    燕熙看着她凶态毕露的样子,突然轻声笑了一笑,她走到贺念恩跟前,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我且先去庙宇,留你一命,我不在身边,能不能代替我的位置全靠你自己本事了。”

    贺念恩,不知你有没有能力替我揽乱这京城的水。

    燕熙话落,贺念恩怔愣在完原地,还不待她反应过来,燕熙便已离去,

    云袖从垂花门后出来,愤愤的腿了一眼贺念思,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

    燕熙去庙宇是丑事

    太后虽恼燕熙自作主张坏她好事,甚至连名声都不要了,但她到底拿出了几分真情,给燕熙指了一座京都郊外的庙宇,不是很破败的寺院,直隶于宫廷,平素有几分香火。

    明月郡主此行一去,不知何时能够回来。

    一辆不起眼的灰帷马车遮住了燕熙的视线,里头是她要带去道观的东西,不多。

    她以为太后不会来的,没想到她来了,竟然从这疯妇人的眼中看到几分不舍。

    燕熙微闭了眼睛,吐出了一口浊气,并没有下车拜别太后。径自让马车启行,瞧着模样像是在气怨太后了。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嘟囔了一句:“先前都是懂事的,怎么这回连礼数都没有了,莫不是及笄之日遭此祸事,性情大变不成?”

    太后望着远处的马车驶出宫门,老泪纵横:“新城这是恨哀家啊!是哀家做的不对啊!”

    老嬷嬷见太后又发病了,将明月那主认作新城公主,她挽住太后冷冷瞪了一眼愣在那里的小宫女:“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搭把手。“

    宫女暗骂了一句老虔婆,正要上前,就听她又叫道。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晕倒了!”

    ……

    燕熙在酉时入了寺院,这是一座不大的宫观,隐于山林,寺前有一座长长的阶梯。

    此时已经很晚了,山寺阴冷,云袖直打颤。

    她虽是宫仆,但好在碰上燕熙这样一位好主子,平日也算锦衣玉食,比之一些小官嫡女好了不知多少。

    一下子入了这寺院,多少是有些不习惯的。

    她道:“郡主不想嫁人太后便不会让您嫁的,过不了多久,太后娘娘就接您回去了。”

    毁了清白也无碍,大不了一直陪在太后身边就是。

    云袖当时也跟去了平州营,知晓郡主虽是惨烈了些,却没有真的失去贞洁。

    她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有一小侍童开了大门,对她们揖了一礼,引她们入内。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关上,燕熙脚步不停。

    屋子不大,胜在整洁。

    云袖将带来的物什收拾了一番,将角落上的灯都点上

    “郡主,这屋子里许久无人居住,有一股潮湿的霉气,今夜寒凉,明日出了日头,在开窗通风吧。”

    燕熙点了点头。

    云袖又小心的嘱咐道:“郡主有事就喊奴婢,奴婢在隔壁厢房。”

    云袖掌灯离去后,燕熙坐在床前。

    突然,窗子吱呀响了一声。

    燕熙以为是风,没有多在意。

    直到一道身影遮住了光线。

    她猝然抬眸,是一张玩世不恭的脸。

    “小平亲王,你怎么在这?!”

    燕熙忍不住失声喊道。

    贺续自然的挑了凳子坐下,淡淡道:“若你再叫,你的小宫女要进来了。”

    燕熙这才收了声,只是有些戒备的看着他。

    贺续见她的模样倒是轻轻一笑:“那林瓒那么差?自毁前程也不愿嫁?”

    燕熙看着他:“京中子弟背地里什么样,小平亲王想必都知道吧?”

    林瓒为人处世温和有礼,可他总不能因为同她成了亲就变了一个人吧,这只能说明,林瓒本就是暴怒无常,嫉妒心强的性子。这对向来扮猪吃老虎的贺续来说,是不难知道的事吧?

    贺续挑了挑眉,有些嫌弃道:“你这怎么连水都没有。”

    燕熙安之若素:“贫陋屋子,我不是先前的明月郡主了,自然也没有好茶招待。”

    贺续凝眸看了她一眼,笑了:“本王发现你也挺有趣,长这么大还没有发现哪一个女子愿意自毁贞洁。”

    “王爷说完了吗?”燕熙语气淡淡,“您找我究竟什么事。”

    贺续这才开门见山:“你姐姐去了杨花镇,我和你的十天之约不得不搁下,可是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你姐姐。”

    他在烛影下亮眸:“你像是有后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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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别枝介绍:
【这是一个傲娇女将军VS高冷国公爷的故事】
燕照生于将门,长于沙场,困于闺阁。
为查明父兄战死真相,她挣脱枷锁逃离宅院。
以女子之身,反抗外侮,镇守边疆。
西北大漠到平原黄沙,百里水泽到西南泥潭。
四海边境,八方国土。皆为她守护。
朱红漆就的满门荣耀,成就了她的嫡女身份,也就了一代女将。
薛仰止:阿照,这条路,我陪你一起走。
请扛起燕照&薛仰止大旗!!!
本书又名《我与国公爷的沙场PK》《谁才是全场MVP》燕别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燕别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燕别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