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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是     燕别枝txt下载     燕别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王氏嫡女

    燕照显然也读懂了薛仰止的表情,但她缄口不言。

    从前家里人还在的时候就喜欢过年自己炒一份年糕,还说这年糕是自己从年糕之乡云城偷偷学的。后来父亲被战事缠身,没有时间给她做年糕,就偷懒从云城买了个现成的。到底是一个法子做的,吃的味道都一样。

    后来他们逝去,她便每年不论路途都要去一趟云城,去尝一尝那里的年糕,算是寄托,也算是慰藉。

    可这话却是无法对薛仰止说的,她也不想骗他,索性也就不说了。

    薛仰止知道每个人都有无法对别人言语的秘密,倒也没有强迫。

    燕照刚往嘴中送了一口小菜,刚抬眼,眼睛便是一片红。

    这打眼的红,来人还能是谁?

    果真贺续便贴了上来,他自顾自的坐下,就靠在燕照身边,二人离得极近。

    燕照皱眉,往一边上移了移。

    她对贺续没有什么好印象,自然也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更别提他知道她是朝阳郡主的事情。

    燕照有些头疼,怎么一来京城,谁都知道她是谁呢?燕熙是,贺续是,连元鄢也是。

    只是这事可不能叫皇帝知道,不然便是欺君之罪,更何况天朝军纪如山,不许女子从军。便是她是天策大将军的女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已将贺续划分为危险的人物,在她没弄懂一切之前,这些人,就算是燕熙,也都是想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才策划的一切。

    元鄢尚且可以说是慈恩寺不小心探听到的,那贺续呢?燕熙和贺续是认识的吗?还是说林家和贺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此刻燕照就像别人手中的一张牌,只知道自己是张叶子牌,却不知自己究竟有什么作用。

    贺续笑的恶劣,他是全场的焦点,他一动,众人的目光便跟着他动。

    “照照。”贺续叫的恶心,“方才可受了惊吓。”

    燕照紧闭着唇,他在才是惊吓,若不是她知道他知晓她是女子,还真当贺续是断袖了。

    在别人眼中,贺续就是断袖。

    燕玉绮离得不远,她小声的同自己的姐妹议论着,目光时不时瞥向坐在人群中的朝阳郡主。

    燕府的席位没有那么前,是燕玉绮趁着前头几个世家小姐去如厕的功夫,往前边凑,顺理成章的坐下来的。而朝阳郡主身为郡主,虽然姓燕,却是被写入皇室的人,她的位置自然在前边。

    燕玉绮今儿个可是张扬,这样的宴会正是个好机会,全天朝的青年才俊都在,她有的是机会去相看。

    她将自己的发髻往而后捋了捋,高昂着头,一副端庄自持的模样。

    燕玉绮的外家也是一个小有权利的郡王府,身份稍低一点的公子家,也是随她选的,更别提她是天策大将军的侄女,世人多对天策大将军敬重,连带着她,也能被人高看一眼。

    此刻她正用着这个身份,同前面坐着的王家小姐谈笑风生。话里话外还不忘踩一踩朝阳郡主:“喏,那个便是我的姐姐朝阳郡主,就是方才这个红衣王爷说要娶的人。”

    那王家小姐是外地氏族的,对京城的事情都十分好奇,此刻八卦之心燃起:“那位红衣王爷瞧起来便喜欢男子啊,为何还要求娶你的姐姐。”她的声音压低了一些,“难道是男女通吃?”

    燕玉绮笑着摇了摇头:“这我可不敢说。”

    那小姐此刻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只当这是京中秘闻,不便多言罢了,她看向朝阳郡主的目光中露出了怜悯。

    燕玉绮却不敢叫她这大张旗鼓的神情给她瞧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位粗鲁蠢笨的姐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觉着,只要是她想,燕照就能让她在所有人面前出尽洋相。

    只是她的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凭什么?凭什么同是燕府子女,这个无父无母,无盐无德的人总是压着她一头。好在先头朝阳郡主的传闻一直不好听,她才舒心不少,可近些日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的眼中蕴藏着嫉妒,却敛下眼眸,不敢叫那王家小姐瞧见,恰在此时就见身边的那个王家小姐的兴奋的叫起来:“三姐姐,你回来了?”

    燕玉绮抬头,瞧见一个身穿白色锦衣的姑娘被一群人簇拥着过来。她容貌姣好,浑身书卷之气,瞧着便让人舒心。

    她轻飘飘的走过来,瞧着像一位仙女下凡。

    看见她在最前头坐下,燕玉绮扯了扯嘴角:“这位是?”

    那王家小姐这才惊觉,小声的同她道:“这是我本家的姐姐,我王氏最尊贵的嫡女。”

    燕玉绮睁大了眼眸,原来面前这位就是琅琊王氏不久就要领旨入宫的嫡女,这才是真正的豪门贵女啊,她燕府小小的萤火之光,怎敢与其争辉。

    “你们家不是不同皇室通婚的吗?而今怎么改了主意了?”燕玉绮问。

    还没等那王家小姐回答,这个位置的主人便回来了,她面若寒霜,质问那王家小姐:“她是谁?”

    若是自己上个恭房的功夫,位置上就多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搁谁那不生气。

    旁边的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燕玉绮马上起了身,虽然气氛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得体道:“方才投缘,同这位小姐多聊了几句,若是有不妥当之处,抱歉。”

    显然面前这个小姐并不是好相与的,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冷哼一声:“该不是从后边上来打秋风的吧。”

    燕玉绮有些难堪,但是她道:“这位小姐,能来这宴上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你若是这般说话,那你们家的教养我算是见识了。”

    她放下话便翩然而走,也许离开的时候有些狼狈。

    那小姐不屑的撇了撇嘴,指使后边的宫人:“这个椅子脏了,给本小姐再换一个椅子过来。”

    她身边的王氏小姐拉了拉她:“算了,这是在宫里,不是在琅琊。”

    那高傲小姐不依,宫人到底是给她换了把椅子。

    燕玉绮的步伐走的不算快,她听到了这话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临走时,她同那位王家尊贵的嫡女对上了言,心中不免觉得矮了人家一头。但这样的大宴,什么事情都在发生,倒也没有人对她的事多有关注了。

    好似方才她听到那个王氏嫡女道:“前头那个小将军我识得。”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族亲

    王蒹葭神色温婉,双手交叠放在罗裙之上,清瘦的身姿瞧着单薄,她说话慢声细语,脊背挺直,为人不张扬,却也不会叫人忽视,打眼看去就是从小在家风严正的大家族养出来的。

    这样的人才配的上皇子妃的身份,且估摸着五皇子现在的势头,将来能做皇后也不无可能。

    旁人一愣:“哪个小将军?”

    王蒹葭淡笑的眼眸定在燕照的身上:“无事,是我看错了。”

    自打她与五皇子的亲事定下,家中姐妹连带着旁人都对她巴结的紧,可她却从来都与她们保持着浅淡的关系。自从她上回莫名失踪了一月的时日里,家中族老都觉着她遭遇不测,想着哪怕可以囫囵回来,这名声也不再适宜嫁给五皇子了。

    他们都已经定好下一位送去给五皇子的姑娘,没成想那日她拎着裙摆自大门处踏来,不知踏碎了多少人的梦境。

    家中族老责她不知所谓,败坏了家中的名声,向来疼爱她的四叔公道好在只是对外说她出门去了外祖家,不然如今也不知如何收场好。

    族中其他姐妹等着看她的笑话,她这才发现原来墙倒真的会被众人推,她看着素日和睦交好的姐妹们,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她在琅琊王氏里的身份,仅仅是主支长房的嫡女罢了,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依仗的一直是这个身份罢了。琅琊王氏向来家风严正,不出二嫁之女,对女子清白也更是看重。

    她流落在外的这些日子,已被他们视为不洁。

    骗她卖她的族姐真是好狠的心,没有给她留一丝的活路。

    正当她受尽众人刁难的时候,五皇子派人来了。

    未提她流落青楼事,也未提平州事。只道那日她被人牙子拐走当日,他的车骑刚从京城去往平州并顺手救下了她。本是要送她回府,但路中有事耽搁,想着同行两位公主郡主与她交谈甚欢,便将她留了下来,找人回去给王氏送信,也不知为何,信没有送到,这才惹了这样的事端。

    众人半信不信,尤其是那些姐妹们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可人是五皇子派人送回来的,话里话外似乎是没有什么纰漏。

    既然提到同行的两位贵女,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家中族老旁敲侧击问他是否介意她被人牙子拐走这件事,并提出换一个人做他的皇子妃,只换来一句“照旧即可”。

    照旧即可救了她。

    若不是他出言解释,来日她这个嫡女就能随便被王氏弃若敝履。

    她又被众人供了起来。

    只是她虽然心善,却不是全无锋芒,她回府后出手整治了那倒卖她的族姐,如今人在庄子上,疯疯癫癫。

    今儿个疯的不是那个族姐,就是她了。

    若是那日没有五皇子和抚远中郎将从青楼救她出来,恐怕她真要流落风尘,呼救无门。

    她的眼眸一直放在燕照身上,说起来,她还没有找机会好好感谢这个小将军。

    旁人觉着有些奇怪:“王大小姐是同那位小中郎将相识吗?”

    王蒹葭回神,她摇了摇头:“那方吵闹,只是恰被吸引罢了。”

    众人点头,一齐看向那,就见贺续的两眼都钉在了燕照的身上,不肯挪开。

    燕照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平亲王,自重。”

    可贺续哪晓得自重二字如何写,他向来风流惯了,身上带着不羁的气质,他轻轻吐唇:“不。”

    燕照有几分羞恼,如今是在皇宫大宴上,她没有别的办法,若是在外头,她一定一脚将贺续踢得远远的,吓得他不敢再靠近她。

    薛仰止将杯中酒饮尽,随后将酒杯随意的丢在燕照的案上,贺续瞧见这番动静,抬起了头。

    “平亲王。”他抬眸,“自重。”

    贺续挑了挑眉,他勾着唇:“上次在慈恩寺你已经管过一次闲事,这次宿国公,还要管?”

    “她是我的老友。”薛仰止的眼眸浮浮沉沉,“我们在北面一齐作战,我瞧不得自己的战友被人如此侮辱。”

    贺续耸肩道:“怎么能算作侮辱。”他抬手准备用手指勾燕照的下巴,却被燕照骇人的眼神激起了笑,“本王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是不待见。”燕照皮笑肉不笑。

    贺续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上头的皇帝叫住了。

    “续儿。”

    贺续回首,显然这边的动静被皇帝瞧见了。

    “凉朝太子一个人坐在那里颇孤寂,你也省的再同抚远中郎将闲话了。”皇帝无奈,“赶快回去吧。”

    这是皇帝递的台阶,贺续也就很干脆的应了。

    只是他走的背影不怎么甘心。

    段逾显然也瞧了许久的好戏,看着面前容貌昳丽的青年同与他对战的燕照颇有兴趣,他甚至支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他左看看贺续,又看看薛仰止,似乎嗅出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待贺续走到了近前,他忍不住道:“平亲王不是要娶朝阳郡主为妻吗?这个时候对抚远中郎将这样的举动,不怕郡主一气之下,卷铺盖和胡族王去了北边吗?”

    贺续很不喜欢段逾,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径自坐到了位上。

    段逾的笑僵在了嘴角。

    被提及的元鄢手下顿了顿,看向段逾的眼神莫名。

    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的扫过燕照所在之处。

    恰在此时,许久不曾说话的段玉典笑了起来:“听闻朝阳郡主的闺名唤作燕照,面前这个抚远中郎将也叫燕照,二者不若有什么渊源?”

    二人同名同姓的事情曾也掀起过一阵风浪,只是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仅仅是巧合罢了。

    段玉典也不过是随口一提。

    但元鄢却突然缓缓抬起了头,他看向贺续的方向,神色晦暗。

    段逾也跟着笑:“恐怕平亲王只是喜欢叫燕照的人吧。”

    此事不过一场插曲,众人摇晃着酒盏,宴会也入了尾声。

    时日不早,皇帝在上首又说了些叮嘱的话,这才和皇后携手离去。

    太后也早早的扶着燕熙回了慈宁宫。

    既然皇帝皇后都已离开,这场除夕宴便也算是散场了。

    宫门口的马车一辆借着一辆离去。

    燕照抬脚上了自己的马车,一掀开帘子,便有一人坐在里头,给她唬了一跳。

    她瞳孔一缩,惊呼道:“你怎么在这?”

第一百六十八章 相见

    马车里很暗,驾马的张生听到车中的动静,不禁询问道:“将军,怎么了?”

    燕照呼出一口浊气:“无事。”

    既然听燕照这么说,张生也就放下了心,他问道:“将军,现在走吗?”

    “走吗?”

    车中人点了点头,她的声音疾转:“走罢。”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在大道上行驶着。

    燕照坐了下来,看着面前浑身素净的燕熙,压低了声音责道:“你怎么出来了?”

    燕熙的眼眸闪了闪:“太后睡下了,我便出来了。”

    “你怎么出来的?待会又要怎么回去?”

    燕熙声音平淡:“那便明日清晨再回,我在宫中待了这么久,还是知晓一些进出的方式的。”

    燕照无奈的点了点头。

    蓦得,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看向燕熙的面容变得很奇怪。

    “怎么?”虽然瞧不起燕熙的脸,但燕照清楚的知道她在笑,“抚远中郎将如此关心我?”

    两人其实都已经知道对方是谁,做了什么,只是还未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燕照一思量,叹了口气:“说罢,找我有什么事情。”

    “想和你聊一聊。”她轻轻道。

    “聊什么。”

    黑暗的马车里,燕照只能瞧清她摇晃的轮廓与那张隐隐约约的面庞。

    可说到聊什么,燕熙突然又不说话了。

    气氛僵持着,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外边传来张生的声音:“将军,到了。”

    燕照提了声:“开进去吧。”

    张生虽然意外,但还是叫人开了小门,将马车驶入院中。

    “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不方便,待会自己下车便好。”

    张生不多事,随后便只有一辆马车孤零零的立在院中。

    燕照听四周无人,正打算下车,忽然听到。

    “姐姐。”

    她起身的动作一僵,缓缓回首。

    又听她叫了一声:“姐姐。”

    昏暗的马车里,一双娇软的小手抱住了她,埋在她的肩上:“姐姐。”

    “姐姐……”

    好半晌,她反应过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她轻拍了燕熙的肩:“你知道是我啊。”

    “知道。”她的声音里含着几声啜泣,“我全知道。”

    “那通牒,是你给我的吧?”燕照静了心,问道。

    “是我。”

    “那假的朝阳郡主,也是你安排的吧?”

    “是我。”

    “你的目的是什么?”

    燕熙收了声,她离开了燕照的怀中。燕照此刻看不见,也能想像到燕熙脸上此刻的受伤。

    但燕照尚且还没有被着短暂的温情冲昏头脑,她又重复了一遍:“你想干什么?”

    “我在救你。”她脱口而出。

    燕照一愣。

    “我不想你被燕府的那群豺狼啃得连渣也不剩,离开燕府不是你所希望的吗?”燕熙说的诚恳。

    燕照半信半疑:“哦?你哪来那么大本事,找到一个和我如此相像的人,偷梁换柱?”

    “我在宫里待了那么久,也算有些人脉……”

    燕照却不愿再听下去:“你不必再骗我了。”

    燕熙的声音戛然而止:“姐姐……你在说什么?”

    “林集也知晓我是女子吧?所以他才会对我颇为环护。”燕照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我也想当做是你为了救我出燕府,可我知道,就算朝阳郡主不受人重视,你人在深宫,如何一个人策划着一切,况且这些日子里的种种疑惑,不禁让我怀疑。”

    “太后娘娘知道吗?”

    燕熙沉默了一会。

    见瞒不下去,索性和盘托出:“太后知晓。是她授意我这么做的。”

    燕照苦笑:“所以林家是要做什么,培养出一个皇帝的心腹来,牢牢攥在手里?”

    “姐姐。”燕熙按住燕照的手,“我是不会让你受伤的。”

    燕照很是不解:“你们是如何知道,我一定能闯出一番成绩来,受皇帝重用?”

    “也只是死马做活马医罢了。当时太后让我荐一人,我就举荐了你,适才有后边的事情。”

    燕照这次算信了一些,听起来话中似乎没有纰漏。

    “姐姐,不请我去屋中坐坐吗?”

    燕照叹了口气:“来吧。”

    两人下了马车,穿过弄堂,好在偌大的中郎将府里只有燕照一个主子,所以奴仆也不算多,她们一路走下来,没有碰到一个人。

    花信堂,是燕照住的院子。

    燕熙抬头看了看夹在院门上的牌匾,突然苦笑了一声:“姐姐忘不了吗?”

    花信堂,以前陆婉的院子也叫花信堂。

    燕照的眼神也定在了上头:“忘不了。”

    家破人亡,怎会忘?

    “你自小生在宫廷里,太后娘娘待你极好,你将她认做是母亲也使得,陆氏,在你的记忆里,应该是没有什么印象吧。”燕照微微红了眼眶,“这个世上,我就只有你一个血亲了。”

    燕熙在听她提及太后的时候,眼神微微一闪:“母亲,我是有印象的。”

    “记得从前有个妇人,喜欢抱着我坐在秋千上,给我念诗。”

    燕照突然笑了起来:“难为你记得。”她一只脚先迈过了院门槛:“你进来吧。”

    院子不大,门口置了一座花圃,上边还有一个秋千,再走进去,中堂宽敞,里屋简洁。

    “看来是你一贯的作风。”燕熙环视了一圈,她手上的铃铛随着她手的摇晃发出了声响。

    平日里燕熙大抵也是戴着铃铛的,只不过她平素稳重端庄,是不会发出一点声音的。

    燕照便也顺便问了问手上铃铛的由来。

    燕熙的身子却僵在那里,面色几不可闻的一变,勉强笑道:“只是戴着好看罢了。”

    燕照没有发现她的奇怪之处,便也就点了点头。

    燕熙又回到燕照面前,她的身量没有燕照的高,堪堪到她的肩头,她仰起脸,那样貌就好似幼时放大的她,她的声音软糯:“姐姐,我今天想和你睡在一起。”

    燕照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好。”转而,她问道:“今儿个你为何想到来找我了,还对我说了这么多。”

    燕熙吸了吸鼻子:“今夜是除夕。”

    “太后那不需要你侍奉吗?”

    燕照看着燕熙,发现每次说道太后时,燕熙脸上的神情都不太好。

    “太后没有守岁的习惯,许是年纪大了,熬不了夜。”

    她摇晃着脑袋:“姐姐,我想你了。”

    燕照低下头,正好能瞧见她的发顶,她呼出一口气,缓缓道:“我也想你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烟花

    二人进来屋子不久,门外传来了寿姑雀跃的声音:“奴婢见房中点了灯,是将军回来了吗?”

    燕熙看向燕照,她打笑道:“怎么姐姐扮作男子,竟吸引了爱慕者来。”

    燕熙自小在宫里长大,见过不少宫女爬床的事情,先入为主的以为深夜来的丫鬟,是找机会勾引燕照,想翻身做主子的。

    燕照无奈:“她是以前府上的家生子,秉性纯良。我去赴宴前说好要同她一起过除夕的。”

    燕熙眨巴了下眼睛。

    “人不能言而无信,小姑娘在府里等了我许久。”

    “哦。”燕熙应了一声,倒也没什么反应,“姐姐今儿个守岁?”

    燕照有些为难:“大抵是吧。”

    燕熙自个儿回了身,燕照看不见她的表情:“缘由太后娘娘歇的早,我向来是没有晚睡的习惯的,今儿个我便先安寝,赶明还要回去。”

    她的声音平稳,听起来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外边寿姑又敲了敲们:“将军,您在里边吗?”

    燕照高声嗯了一声,道:“我随后出去。”

    转而压低声音向燕熙:“我屋里的东西简单,比较好寻,你便先自个儿拾掇一下。”

    燕熙回过神,笑容灿然:“知道了,姐姐。”

    燕照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推开门出去。

    寿姑显然在外头侯了许久,冬日严寒,她的鼻子冻的通红,见燕照的眉一皱,她突然弯起了唇角。

    “傻姑娘。”燕照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多穿一些跑出来。”

    寿姑的眼眸晶晶亮,她的双颊被冷风磨出红意,今夜她扎了两支小辫,原本没有多好看的面容,突然像是擦上了胭脂,有了几分明意。

    “谢将军关心,寿姑在前院准备了炮仗,就等将军来点了。”

    两人一齐往前院走,寿姑突然回身:“将军,你屋里的灯还未灭,寿姑去你屋里将它熄了。”

    燕照忙喊住了她:“不必,今夜是除夕,便叫她一直亮着吧。”

    寿姑疑惑:“将军的家乡有除夕亮灯的习俗吗?”

    燕照只得点了点头。

    她突然雀跃的跳起来,快跑几步到了燕照的前头,她回过头:“本以为那些贵人们这么大冷天会早点回家,没成想这宴会开了这么长的时间。”

    燕照的眼眸染上了歉意,她能想像到,在这个漆黑冷寂的元夜,寿姑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不时哈出热气搓着手,眼巴巴的盼望着她回来。

    而她却被燕熙的事情打了一茬,一时间忘记了与寿姑的约定。

    燕照心中暗自记下,寿姑已为她付出太多,将来只要她活着,就不会短了寿姑一口吃的,也不会叫她再受委屈。

    前头领路的姑娘穿着红袄子,身量娇小,领着她去了前院的台阶上。

    那里摆着一盒火柴,还有几串红色的长状炮仗。

    “不知将军是不是京城人氏。”她举起一只鞭竹,“京城元夜的晚上是要放鞭竹的,寓意着去除旧年的晦气,迎来新年的兴旺。”

    燕照微微一笑。

    “我的第一任主家是对我最好的。那个时候我是府上的家生子,爹爹娘亲也在,我想那才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她的目光中带着追忆,“当时每年的除夕,我都是陪着府上的大公子大小姐过的,他们会争着燃炮竹,然后相互打闹,再被夫人温温柔柔的训斥一遍,然后再接着打闹。”

    燕照一愣,她很多年没有过过除夕了,很多事情隐藏在心底,此时被人掀开。

    那时的天策府,一到快年节的时候就挂起了大红灯笼,贴起了喜庆的对联与大红的窗花。总之是一到年节,平常孤冷无人的天策府便热闹了起来。

    她喜欢贴着窗户吹热气,,然后在白花花的水汽上,勾勒出窗花的样子。

    外边有人喊她,是哥哥。

    “阿照!”他笑的眉头都跳了起来,“这是你哥我从聚德楼顺来的烟花子,听说打出来是各种形状的,这在北地可是没有的呢!”

    在北地,没人盛产烟花。烟花对于北地来说是很奢侈的东西,如果真放了烟花,那白日焰火下,一定会死很多人。

    烟花,在那里,从来不会象征着盛世的平安与繁荣。

    她同哥哥笑闹道:“人家请你去聚德楼吃大餐,你倒好,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把人家的烟花子带了回来。”

    燕回撇了撇嘴:“这有好玩的都想着你,饭都没吃完就告辞回来了,没想到竟然这般编排我。”

    她上去抓住燕回的手,来回的晃荡着:“哎呀,我错了嘛。”

    燕回头翘的老高:“不识好人心。”

    这时陆婉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在里边便听到你们两个人吵吵闹闹的,在说些什么呢?”

    燕照朝陆婉吐了吐舌头:“不告诉你。”

    陆婉瞧他们手里攒着的东西便明白了个大概,她笑骂道:“两个泼猴。”她话音一转,又道,“这个晚上放的时候才有感觉,娘先替你们收着,待会自己回屋去收拾一点小玩意,咱们往宫里去,去给你们的妹妹。”

    燕熙在宫里,他们每年都回去瞧燕熙。

    一想着马上就可以去见自己的妹妹,燕回就赶紧把手上的烟花子塞给陆婉,拉着陆婉一溜烟回了自己的院子。

    陆婉攥着手上的东西笑的前仰后合,一点也没有人前大家夫人的样子,她笑着翻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去宫中看过燕熙回来,天色已暗。

    燕回嘟囔着嘴:“瞧着二妹妹在宫里也没有一个欢喜的样子,明明是我们燕家的人,除夕夜都不让人领回去。”

    燕照也显得很是低落。

    燕朝叹了口气,与陆婉对视了一眼,陆婉才道:“咱们能见着妹妹已是很好了。”

    她轻轻拍了拍燕回的头:“方才在宫里的表现很不错,熙儿有一个很有担当的哥哥。”

    陆婉到底是没有说出来燕熙是去做质子这句话:“熙儿在宫里有太后娘娘宠着,太后娘娘方失去女儿,是把熙儿当成女儿看待了,这才没有放她与我们回来,燕回是哥哥,应该懂了吧。”

    她虽是口中这么说的,但眉头却是轻微的皱起,拢着一丝忧愁。

    燕朝是小男孩,夸他几句便上了天。

    “本来在宫里说是要给妹妹放烟花的。可是皇宫里不许放烟花。”燕回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咱们在这放烟花,宫里的妹妹也能看见吧?”

第一百七十章 狗洞

    当一束火苗冲向天际,绽放出色彩,不知远在宫墙里的那位,是否也望着外边的星月,能否瞧见这兄姊放给她的烟花。

    小寿姑跟在后头蹦跳着拍手,那面容在这晃晃的夜里与面前的大姑娘渐渐重合。

    寿姑抬头看着天上,惊呼:“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这烟花的样子竟变换了这么多形状,大公子之前抓着几个不一样的就兴奋到不行了,没想到同一个上去,还能都不一样。”

    燕照眨了眨微干的眼,突然有点湿。

    今夜燕熙早眠,是瞧不见这烟花了。

    可曾经与她一起瞧烟花的人,只有往常跟在她屁股后的小丫鬟了。

    此刻,她是多想那三个人再陪她放一次烟花。

    寿姑察觉了燕照的异状,踌躇问道:“将军是想家了吗?”

    燕照在冷风里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寿姑也怅然:“我也想家了,想以前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了。”

    没成想她这么一说,面前小将军的神色更加哀戚。

    自知说错话的寿姑赶忙道:“可是现在,寿姑以为,将军在的地方,就是寿姑的家。”她的眼眸中带了诚挚与敬仰,“若非没有将军带寿姑回来,这个时候的寿姑也不知道冻死在了那个角落,将军是继他们之后,待我最好的人,寿姑觉得,将军就是寿姑的亲人。”

    燕照抬起头,定定的看向她。

    寿姑自觉又说错了话:“将,将军,寿姑不该将您比作亲人,寿姑是那个意思,只是纯粹说您待寿姑很好。”她说着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越来越小,“寿姑是微末之人,不配做将军的亲人……”

    她低下头,眼里已没有烟花之景。

    突然,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头,她猝然抬眸,是小将军。

    小将军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亲人。”

    原本灰暗的双眸乍然间有了亮色,她澄清的眸里倒映出七色的彩花,在一声又一声的爆竹声中,宫廷大钟之声敲过了三下。

    这是新年了,旧事翻篇了。

    燕照又陪着寿姑在阶前坐了不知多久,因着心中记挂着燕熙,自然不会守岁到天明了。

    她对寿姑道:“今夜便不守到清晨,你早些回去吧,这么冷的天,省的过了风寒。”

    寿姑点点头:“将军在宫中赴宴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燕照笑着点点头,两人向不同的方向而去。

    再回到花信堂时,屋里的灯还未熄。

    燕照感到有些诧异,难不成燕熙还没有睡?

    她轻手轻脚的回了屋子,床上正侧躺着一人,她缩着脚在被褥中,屋子里的火炉烧的正旺。一入屋子,便驱散了外边所有的寒。

    听到规律的呼吸声,燕照的动作更轻缓了一些,她简单的洗了把脸,脱得只剩里衣,她踩在鞋上,躬身就要吹灭床边的蜡烛。

    一只手举了起来,抓住了她。

    燕照低头看去,是燕熙的头窝在枕头里,她闷闷道:“不要灭灯。”

    燕照笑:“太亮,你会不会睡不着?”

    她翻过了声,露出皱成一团的小脸:“我害怕没有灯的时候,害怕……”

    燕照只当她是个小孩子,可目光触及她脸上扭曲的表情和额上滴落的汗珠时,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燕熙似乎是陷入梦魇了。

    她的双手胡乱的抓着什么,不时发出一两声压在喉中痛苦的哼声,燕照凑近了些,听到的却是:“不要再打我了,不要,不要。”

    是谁?

    是谁打她?

    燕熙仅仅是梦魇吗?还是往常真的有人对她施暴。

    燕照不清楚,她此时只有心疼,她赶忙赤着脚从水盆边用毛巾沾了些水,细细擦拭着燕熙的额头,大约过了有一刻钟之久,燕熙才渐渐消停下来,她沉睡了过去,呼吸声较之方才重了许多。

    燕照这才肯放下心来,上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那灯却是不敢再熄了。

    她怎么也睡不着,就干瞪眼望着屋顶。

    今夜燕熙来寻她,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那日慈恩寺里,空恩大师为她们两个解卦签,那个时候燕熙并不承认她们二人的关系,也是直到那天晚上,燕照才知原来着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看似单纯的妹妹的手中。

    今日猝不及防,那个站在台上鲜活明亮的明月郡主,在提早陪太后回到宫中之后,偷偷溜出来,在寒夜里上了她的马车,然后才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燕照慢慢回想着,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她想起有一日她在燕府里耍威风,将燕老夫人气倒,最后是燕熙回来解了围,这样子来推算,她从始至终就知道她是燕照,是她的亲姐姐。那次,是特地赶回来的吗?

    还有就是在平州营里的种种,燕照实在不能再去想燕熙被耶律能掳走后,真的遭遇不测的情状。

    她笑了笑,好在一切没有发生。

    她昏昏沉沉的,就听到了第一声打鸣。

    这时的燕熙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缓缓起身,看见一旁半睁着眼的燕照。

    “醒了?”燕照的声音有些哑。

    燕熙显然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她觉得全身酸痛:“我该走了,从这过去还要一段路途,太后娘娘往常都起的可早。”

    “我送你回去。”燕照一下就起了身。

    两人快速梳洗了一番,燕熙看见此时卸掉妆容的燕照,噗呲笑出了声:“明明生的这么好看,偏要将自己画的那般丑,姑娘家哪有不爱俏的。”

    燕照抓了抓头,显然这个时候再去化那妆已是来不及了。

    燕熙扯住她:“当下便先这样吧,咱们挑一辆没有挂徽的马车去城门边上,如今可早,待会你再偷偷回来便是。”

    依着燕熙所言,燕照去自己府上偷了一辆马车,自己带了个大草帽在头上,遮住了她半张脸,堪堪露出一双眼睛。

    今早,她是燕熙的车夫。

    门里人以为里边坐着的是燕照,虽然奇怪燕照这节日放年假为何如此早就出门,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打开了中郎将府邸的大门。

    燕照驾马很稳,一点也没有自己单骑时的横冲直撞。

    她们在宫门的稍远处停下,看着燕熙拐来拐去带她到了一个没有守卫的偏僻角落,她拉开盖在外边的杂草,露出一个小小的洞来。

    燕熙,是钻狗洞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那洞口不大,容纳燕熙这样娇小的身子却是有余。

    这时一堵红墙,这黑漆漆的洞口着实醒目。

    倘若叫人发现这宫墙上有这样一个洞,皇帝定会气的前仰后合。

    燕熙伸手抓去那还掉落在里头的茅草,道:“这里进去就是凤翔阁,给一些不得宠的嫔妃住的,平素里鲜少有人来,里头的人也不出去,倒是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燕照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洞的。”

    “以前新城公主在的时候,最喜跑到外边偷玩,是她带我来的,还说这个洞也是前朝一个贪玩的公主留下的。”

    燕照点点头:“你快进去吧。到时赶不上给太后请安了。”

    燕熙闻言俯下身,她往后捋了捋垂落的发丝,三两下就从那洞里钻了过去。

    隐隐从红墙那面传来:“姐姐可否能帮我将那茅草铺上。”

    燕照赶忙应了一声,将那茅草铺住了整个洞口,还不忘将它弄得零散些。

    听到燕熙踩着杂草离去的脚步声,燕照这才轻步回了马车,打算离开。

    皇帝给她放的年假,有足足十五日。

    说起来,她也有许久没有这么清闲过了。

    她戴上那大草帽,勒起缰绳,正打算离去。

    从旁不知哪窜出来一个小孩,逮着她就叫她姐姐。

    燕照被唬了一跳,低头定睛一瞧那小孩,满脸灰扑扑的,身量堪堪到车架处,此刻他正双手抓着车架,使劲想要上来,边用劲还边喊着姐姐姐姐。

    听他喊姐姐的声音耳熟,燕照这才想起这是之前在城门上见过的闯王世子谢元元。

    只是他怎么会在这?这大清早的,还弄的灰扑扑的。

    燕照深怕他的叫声会引来一些守卫,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谢元元也很乖,一下就熄了声。

    “你怎么会在这?”燕照跳下车,将他扶坐在车架上,俯身问他。

    谢元元眨巴他那明亮的双眸:“大房子有好多好吃的,好多好吃的,我想给父亲母亲吃。”

    好吃的?大房子?

    “你说的是宫里的宴席吗?”燕照指了指宫的位置。

    谢元元歪了歪头,不明白。

    燕照败下阵来。

    天已亮起,街巷里已渐渐赶早集的小贩。

    在这里一直待着也不是什么办法。

    燕照翻身上车,让谢元元先进车里,谢元元很听话的进去了。

    一路驾车上,燕照在想,闯王世子失踪肯定惊动了不少人。可现在她作女子打扮,贸然将谢元元送回去,恐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只是谢元元说要把好吃的留给父亲母亲。难不成闯王闯王妃还没有进京吗?

    燕照先回了自己的府邸,她将马车行驶到小院里,抱着谢元元正下了车,就听一声惊骇:“你是谁!”

    燕照自觉头疼欲裂,一个大早上,就被唬了两次。

    她转过身,露出的那一双眼睛看到的是张生。

    张生见来人是这样一幅装扮,内心警觉:“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可知擅闯抚远中郎将府邸是何罪?我劝你快快束手就擒。”

    燕照无奈:“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生手足无措起来,他讶异的看着面前草帽遮住半个头的人:“将军。将军这么早是在做什么。”

    他还不解的看了看燕照手上抱着的小孩,不禁疑惑怎么燕照出个门的功夫,还将别人家的小孩给抱回来了。

    燕照来不及解释,她只匆匆丢下一句话:“路上捡的小孩,我已经知道他家在哪里,晚些给送回去。”

    她带着谢元元回了花信堂。

    可才将他放在地上,燕照却犯了难。

    谢元元身上的锦服已起了皱,还沾着些许灰尘。可是她的花信堂却没有备下他这么大孩子的衣物,无法,只得去外边打了盆水来,给他细细的擦拭了脸蛋。

    谢元元倒是很乖,没有闹腾。

    燕照捏了捏他的小脸:“你到底跑出来做什么的呀?”

    他府上的家仆定是着急死了。

    谢元元抿了抿唇,有些委屈:“旺财说只要元元去大房子里吃到好吃的,就可以见到父亲母亲,然后元元就去了,可是,可是元元没有见到父亲母亲。”

    燕照点点头,算是大致了解了。

    可是说来奇怪,闯王与闯王妃竟然过了除夕还未来京里,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昨夜她被一番事缠身,忙于应付凉朝太子和贺续,也没有注意到闯王世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

    来参宴的人众多。闯王只是一个外姓之王,近几年也不惹人眼球,皇帝一时没有注意到也是有的。只是今天,怕是那闯王夫妇未入京的奏折已摆在龙案上了。

    谢元元突然出了声,他奶声奶气道:“姐姐昨天骑马真的好吓人。”

    燕照一怔,想来是她昨天的险状被谢元元瞧见了,她忍不住摸了摸谢元元的头,希望她的举动不要吓到小孩子就好。

    “那我昨天骑马的时候,你有没有叫姐姐?”

    谢元元摇摇头,颇有些认真道:“姐姐之前不是不让元元在外人面前叫姐姐嘛。”

    燕照笑了笑,没想到闯王府竟能养出这样一个单纯的小世子来。

    “那你方才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她戴着草帽,连张生也认不出来,更何况今日没化脸,连肤色也不对。

    “感觉。”谢元元摇晃着脑袋,“感觉就是姐姐。”

    燕照哭笑不得。

    “姐姐会帮元元找到父亲和母亲吗?”

    燕照闻言叹了口气:“姐姐会帮元元去找,可是元元也要答应姐姐一件事。”

    他做起小大人模样:“你说。”

    “姐姐待会送你回家,乖乖的,可不许再偷跑出来了。”

    燕照盯着他,神色认真。

    ……

    燕熙从杂木丛生的夹道往里走,轻车熟路的避开了一些早侍的宫女太监。待她行至一处较为荒僻的宫苑时,从亭后方出来一人。

    燕熙见到来人目光闪了闪,并不意外:“小平亲王。”

    那人移开了遮在面上的扇子,轻笑一声,他缓缓踱步至燕熙面前:“明月郡主,这么早是打哪来啊?”

    燕熙脸色微沉:“本郡主从哪里来,似乎不需要和王爷报备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他轻轻吐唇:“郡主不是与本王是同盟吗?本王问一问自己的盟友,也不行?”

    贺续一甩手收了扇子,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燕熙皱着眉头退后:“怎么不需要和本王报备。”

    他轻轻吐唇:“郡主不是与本王是同盟吗?本王问一问自己的盟友,也不行?”

    燕熙闻言,四下张望着,她压低了声音:“不是说我们在宫中不联系吗?”

    贺续一摊手:“可是本王等不及了呀。”

    他负手于后,慢悠悠的围着燕熙走了两圈:“没想到平日乖巧无辜的明月郡主,竟然再做两头的生意。这样的吃相,可不好看。”

    燕熙的背脊僵在那里,半响才道:“王爷知道了。”

    贺续冷哼一声:“同本王结盟还不够?还与林家结盟?你可真是恨太后啊,这么骗她。”

    燕熙突然放松下来,她的眼眸一寸一寸的暗去,漫不经心的拂去了衣服上沾着的几根杂草,她转过身,牵起嘴角:“我自然不会忘她对我做的事情。”

    燕熙收回目光:“王爷不必同明月打哑谜,明月知道你来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还记得本王同你的约定吗?”贺续压下眼眸,定定的看着燕熙,“本王助你在宫中站稳脚跟,搞垮林家。你要帮本王,得到你的阿姐。”

    “不会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的明月郡主把这个事给忘了吧?”

    燕熙弯起了嘴角:“自然没有忘。王爷又何必心急呢?现在的局势不是倒向你这一侧吗?”

    “可本王要燕照心甘情愿的嫁给本王。”贺续暴躁起来,“你阿姐对本王可是很不耐烦啊。”

    燕熙嘴角轻轻牵起:“阿姐不愿意,明月也没有办法。”

    贺续突然将脸凑近了燕熙,燕熙却纹丝不动,他不屑的轻哼一声:“给你十日的时间,将燕照送到平亲王府上,不然休怪本王不客气。”

    燕熙稳如泰山,只觉面上拂过一丝冷风,待她再去看时,贺续已甩袖离去。

    她定了定神,回了慈宁宫。

    避开慈宁宫的内监,燕熙梳洗了一番。时候还早,太后还未起身。

    她站在自己的书案前,上头赫然摆着一句残棋。。

    “小平亲王真是不好拿捏,这下一枚棋,用那一颗呢?”

    那玉白之手迟疑片刻,随后将那枚晶莹的白子放在了一处。

    ……

    却说闯王世子失踪的消息已传遍了整个京城的大家。

    薛仰止正坐在案前看着书论,就有底下的门人来报,闯王府上的人来国公府寻人,问可否见着闯王世子。

    薛仰止淡淡的回了,门人又说,府外有一个自称凉朝公主的女子求见。

    薛仰止放下了书策,微微颔首:“请她进来。”

    段玉典一入国公府便是惊叹不已,她侧首问领她路的国公府下人:“这些花,是你们公爷种的?”

    门人恭谨应是。

    段玉典从凉朝带来的随侍女道:“这位宿国公爷怎知公主爱花,同公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行人往前走,正巧撞见一个女子走在花圃里。

    段玉典微微眯起眼睛,门人道:“那是我们府上的元姑娘。”

    “元姑娘。”段玉典轻轻启唇,“这元姑娘可是国公的姊妹?”

    门人为难道:“不是。”

    “不是?”段玉典轻笑,面上带着不屑,“那怎地住在国公府这么久,连一个名分也未混上。”

    元姑娘察觉到不远处的动静,缓缓走了过来。

    凉朝的随侍女大喝一声:“见到凉朝的公主,还不下跪行礼?”

    元姑娘的面色微微一变,她扶着肚子缓缓蹲下行了个小礼:“参见凉朝公主殿下,只是民女而今身子不便,不能给公主行大礼了。”

    段玉典的眸落在了她微凸的小腹上,神色不明。

    “你这肚子里的,是宿国公的孩子吗?”段玉典一瞬不瞬的看向她。

    元姑娘脸色微红,点了点头。

    段玉典咬了咬唇,她倨傲的抬起头:“本公主是你未来的主母,你怎么能在本公主之前就诞下国公爷的长子,这不符规矩。”

    元姑娘面色一变,显然她也没有见到过一上来就这么野的路数。

    “你自己来,还是本公主帮你?”

    门人见情况不妙,赶紧去了一人去寻薛仰止。

    元姑娘面色牵强:“哦?公主是与公爷有婚约在身吗?”

    “没有。”段玉典应的倒是干脆。

    “那公主便不能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元姑娘低下头,显然面前这位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

    昨天她没有去除夕宴,特地差人打听了宴上发生的事情。

    自然知道这位凉朝的公主对薛仰止青眼有加,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位公主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而且在八字没有一撇的时候,就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甚至要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莫说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大皇子的,就是是他人的,这位凉朝公主在天朝的地界也太过于放肆了吧。

    元姑娘听说过这位凉朝公主在凉朝受尽宠爱,作威作福的传闻,没想到见到人却更甚,竟如此不知轻重。

    一代国公爷的子嗣,哪怕是庶子,也万万不能遭此对待。

    她身边跟着的侍女显然也是个辣性子,她瞧不上元姑娘:“公主现在不是,但将来一定是,你不想着讨好主母也就罢,天天想着法子勾引国公爷,甚至还怀上了国公爷的孩子,只是你现在无名无分,也太过失败了些。”

    段玉典接着道:“不如你讨好本公主,说不准还能给你伸个通房姨娘的位置来,否则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你现在还叫元姑娘,肚子里却怀了一个,你说讽刺不讽刺,真是不知轻重,别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声。”段玉典上前几步,一下子攥住了元姑娘的下巴,她正要出手,边听一道声音喊住了她。

    她回头,看见一个男子从廊处拐来,白日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真是好看极了。

    来人是薛仰止,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元姑娘,元姑娘便一脸委屈的躲在了他的身后,气的段玉典牙痒痒。

第一百七十三章 娇客

    一见到薛仰止,段玉典显然温顺了许多。

    旁边随侍之人暗暗心惊,这么多年哪曾见公主这般模样。

    薛仰止侧眸看了看躲在他身后的元姑娘,复又看向段玉典,却没有提元姑娘被欺辱一事:“殿下,不知来府上何事?”

    “玉典今日想同公爷讨杯茶。”

    段玉典欣然,她以为薛仰止没有替元姑娘出头,便是对她有几分意思的。

    她的眼眸轻转,都不屑停在元姑娘的身上。

    “不必了。”薛仰止神情淡淡,“与公主单独喝茶不妥,怕会连累了公主的清誉。”

    要说这凉朝公主也太过不知礼数了些,一个人贸贸然就跑到人家府上来了,也不捎带上自己的哥哥,免得落人口舌。

    段玉典对薛仰止向来是小心的,她忙道:“既如此,那便来日再叨扰,届时叫皇兄来,再同公爷喝茶。”

    薛仰止点头:“如此甚好。”

    离开时,段玉典频频回头,看不够似的。

    送走了这位雷声大雨点小的凉朝公主,元姑娘半拉着薛仰止的衣袖,面露委屈:“公爷,那公主说将来会嫁给你做国公夫人,可是真的?”

    薛仰止未看她一眼:“莫须有的事情。”

    元姑娘绽开了笑颜:“那便好。爷,今儿个妾身做了些花茶,爷不若去妾身院子里尝尝。”

    薛仰止却是提手甩开了她附上的手:“不必了,今日宫里有些事情,事务繁忙,无暇。”

    元姑娘抿了抿唇,望着薛仰止离开的背影,眼眸沉沉。

    “姑娘。”她身边跟着的丫鬟担忧的看向她。

    “马上备纸笔,我要给皇后娘娘递信。”

    元姑娘的眸一寸一寸的暗了下去,她的手上还拿着一篮做花茶用的草花,被风拂到地上也未觉。

    ……

    “娘娘,那宿国公里的那位方送了一封信去坤宁宫。”

    “哦?”顾熹妃挑了挑眉,她的发髻梳入了云里,一张昳丽的面容上满是讥讽的笑意,“这宫里无趣了这么些年,总算有些好戏可看。”

    那顾熹妃的老宫奴笑道:“听说今儿个那凉朝公主大闹了国公府,不少宫里得了消息,连咱们的几位公主都在看她的笑话。”

    “是个蠢笨无脑的。”顾熹妃轻笑道,“孟兰怎么说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竟被一个小小妾侍拿捏住了七寸,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说着,她捂住了鼻子:“这屋里点的什么香,浓的叫本宫快晕过去,你这老腌臜货,还不快给本宫换下去。”

    老宫奴一下子吓得匍匐在地上:“娘娘明鉴,这是内务府昨儿个新送来的西域香,娘娘还说今儿个五皇子要来宫里,才叫奴婢点上的新香。”

    顾熹妃摆了摆手:“撤了撤了。”

    正在老宫奴换下香炉的档口,一身紫衣的羲行走了进来。

    原本还一脸嫌弃的顾熹妃立马换上了一副笑颜,她被宫仆搀着从贵妃榻上起来,一见着羲行便笑弯了眉:“行儿,你来了。”

    “母妃。”

    “来,你快坐。”

    羲行依言坐下,方触到凳,便听顾熹妃叹道:“自从你长大搬去了皇子苑里,每日来母妃宫里请安的时间都变少了,而今你又得了你父皇的青眼,特赦你出宫开府,母妃想见你的日子便更长了。”

    “母妃。”羲行无奈的笑道,“儿臣得重看还不好,要是儿臣还住在这宫里,您又要怪儿臣不争一争了。”

    顾熹妃笑:“是这个理。”

    “母妃今儿个喊你来,是要和你说一说你成亲的事情。”顾熹妃显然心情还不错,“昨夜除夕宴上,母妃看过那王氏的嫡女,那气度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与我儿真是契合的紧。”

    羲行脸色微有红意:“母妃。”

    顾熹妃打笑道:“都是快要成亲的大人了,脸皮子还是那么薄。”她嗔怪道,“昨儿个没叫那姑娘上前来仔细瞧瞧,再过几日,怎么说也把人叫到宫里来,细细的看看。”

    “您别吓到人家。”

    “还没成亲,这就护上了?”

    母子两又是一阵打趣,话题回到正事。

    “钦天监算得日期这两日便会递过来了,母妃找人去钦天监动些手脚,好让她早些进门,避免夜长梦多,她来京也还要待上几天,这会也不用回去了。”

    “母妃,还能发生什么事。”在谈及自己的亲事时,羲行坐在那颇感不自在,他想起往昔在平州时王蒹葭的音容笑貌,不免也起了几分想快些迎她入门的打算来。

    顾熹妃叹了口气,她扶了扶飞入云霄的发髻:“母妃当时为你争取到琅琊王氏的婚事,已是很不易。你嫡母皇后那虎视眈眈,只是近些年她的重心一直放在了林家与林贵妃的身上,才让母妃有机会为你筹谋。再加上琅琊王氏先前有不与皇族联姻的族训在,若非顾家对王家有恩,琅琊王氏也不会将嫡女嫁来。”

    “这么一来,你父王那个性子,看你也更似一个眼中钉了。”

    “父皇。”羲行喃喃,“朝中拥护儿臣的朝臣众多,父皇已经在防备儿臣了。”

    “而今大皇子无缘皇位,二皇子早夭,宁嫔所出的三皇子不堪重任,四皇子又不知所踪,剩余三子顺位下来,你最长,行儿,靠你了。”顾熹妃神情殷切,“你母妃要做太后的野心,也全靠你成全了。”

    顾熹妃的野心向来不遮掩,也一如她这个人的张扬。

    只是她同样出生五大族,皇子又生的如此得人心。这样却还能将孟兰的火力移向林贵妃,可见是十分会做人了。

    “儿臣省得。”羲行敛下眼睑。

    “母妃倦了,你退下吧。”顾熹妃扶了扶脑袋,缓缓对宫仆道,“将本宫的安神香递过来。”

    “儿臣告退。”

    羲行在出宫门时,打廊下就碰上一人正走过来,他颔首道:“明月妹妹。”

    燕熙见到他也微感诧异:“五皇子哥哥怎么在这?”

    “陪母妃聊会天,你来是?”

    燕熙笑道:“太后娘娘宫里来了一位娇客,她自个儿动手做了一些糕点,太后娘娘吩咐我给各宫的娘娘们送来。五皇子哥哥可要尝尝?”

    “娇客?”羲行有些纳闷,哪家的夫人小姐会在大年初一就进宫来。

    “是太后姨家的女儿,是百年不曾联系的主,今儿个不知怎么进宫来了。”燕熙笑意盈盈。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失踪

    太后的慈宁宫里,一阵欢声笑语。

    “祝姨奶奶新的一年身子骨康健,岁岁年年,常乐常新!”

    百灵鸟儿似的报喜声自宫闱里传来。

    燕熙打廊下徐徐而来,她转过一面矮墙,便有一个年轻宫女围上来,接过了她手中的提盒,递上一烟嘴暖炉,边走边道:“赵家的小姐在里头好一会了,太后娘娘难得这么开心。”

    燕熙闻言颔首,快走几步进了殿里。

    自有宫使们为她掀起珠帘,待那帘子落下,发出环铃响脆声时,燕熙已绕过一面玉屏。

    屋里的嬉笑声几不可闻的一静,须臾又欢悦笑道:“是郡主姐姐回来了?”

    燕熙目不斜视的往前几步,先规整的给太后娘娘行了个礼,这才对那姑娘轻轻颔首。

    那姑娘咬着唇,手下轻轻捏着她那刺绣妆花裙。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燕熙浑身的环饰,下意识的摸了摸发髻上零星的那一支红玛瑙簪子,也不知作何想。

    “你这小妮子嘴可真甜,跟那雀嘴似的,叫的可欢。”太后满面红光,手中捏着一只甜白瓷小碗,“念思可真是心灵手巧,不仅糕点做的好,连这茶也泡的恰到好处。明月,你来尝尝。”

    话罢,便有太后的随侍德嬷嬷又端了一小盏来递到燕熙的面前。

    贺念思羞涩的笑道:“姨奶奶若是喜欢,念思下回再做便是!”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这巧嘴,不若在这宫里多留几日,给慈宁宫沾沾喜气,你府里可会怪哀家连正月都要拘着你,不放你回去?”

    贺念思又惊又喜:“姨奶奶这是哪里的话,念思巴不得多陪姨奶奶几日,家中人念及念思的孝心,又怎会置喙?”

    明殿里祖孙俩其乐融融,燕熙找了个档口退了出来。

    “这位贺姑娘莫不是来寻娘娘打秋风来的吧,这可是八百年不联系的关系,还念及孝心,怕不是要从太后娘娘身上得到些什么。”燕熙身边的宫女碎嘴,不满的嘟囔道。

    “够了.”燕熙神情淡淡,似乎没有将这方来的贺姑娘放在心上。

    “郡主!”云袖跺了跺****婢瞧那贺姑娘就不是一个和善的主,要是离间了您与太后娘娘的关系,可如何是好?”

    “不该被离间的便不会被离间,若真有那么容易离间,那这份感情便不值得多考量。”燕熙手捂着一暖炉,说出的话却是冰冷的。

    贺念思,父从小五品官,论其与太后的关系,大约是往上再数一代,太后母亲的姊妹家的曾孙女,就近喊了姨奶奶,贺家,更是在权贵中排不上位置,贺念思进宫的原因,大抵是想借太后的关系为自己镀上一层金,好换来个好姻亲。

    若是有幸能得太后青眼,那这亲事,便不用自个儿去寻了。

    燕熙眸光一闪,这贺念思进了宫,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再出去了。

    ……

    “我滴个天神,小世子终于找着了,这可真是太谢谢这位将军了。”

    闯王府的家仆抱着谢元元失声痛哭,眼泪鼻涕都擦在了他的锦服上,惹得谢元元嫌弃的想要逃离。

    家中的族姐也出来道谢相送。

    离去前,谢元元扑闪着那只大眼:“哥哥,你会帮我找到我的父亲母亲吗?”

    燕照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

    “会。”

    ……

    今日不过大年初一,便有一谕旨传她去宫里。

    燕照已经猜到是何事宜,她整了整装,又赶去了宫中。

    这回她去的是养心殿,比那偏殿大气许多,也是她第一回进养心殿。

    她方进去时,皇帝正负手立于窗台边,燕照上前行了个大礼,皇帝微微侧目,问:“听说今儿个你把闯王世子送回了王府?”

    燕照起身应是,便再无话。

    直到又两位将领姗姗来迟,皇帝这才转身坐回龙案上。

    他叹了口气:“几位爱卿,本来朕给你们放了年假,只是这事急从权,不得已又要让几位爱卿在这大年初一进宫了。”

    说到此,皇帝也颇感郁闷,本来今日,他当在某个嫔妃的宫里闲来喝茶才是。

    下首的两位将领,一位是侯卫的先锋长,一位是朝中领职的一位二品将。二人均是中年,倒是显得燕照鹤立鸡群起来。

    “今早闯王世子不见的传闻可都有听说?”

    两位将军面面相觑,共同抱拳道:“听说了。”

    皇帝点点头:“可要多亏抚远中郎将将小世子平安送回王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转而问燕照,“你是怎么寻到闯王世子的?”

    燕照早就想好了说辞:“先前在城门上见过小世子,他思亲心切,曾跑到城门上望远处的山川城池。今儿早晨臣打算出去见一见这京都大年初一的风土人情,恰巧碰上了小世子。”

    皇帝倒也不疑他,接着道:“中郎将大抵知道,这闯王世子跑出府是为何?”

    燕照恭敬道:“闯王与闯王府昨夜除夕并未抵京,小世子赤诚,这才跑出去寻。”

    “什么?!”两位将军惊讶道,“闯王夫妇竟未入京?”

    皇帝颔首:“这才是朕找你们进宫的原因。”

    皇帝这是想叫他们去寻闯王夫妇。

    “但凭陛下做主。”三人俯下头,颇有气概。

    皇帝道:“闯王主西南,往年入京,都是携着世子一起来,今年不知为何,世子先抵达不说,自个儿也失去联系,没有到达。”

    无论是叛敌还是什么,总不能把自己的亲儿子送进京来当质子,既如此,那便一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可,倘若真是以子来换取时间?燕照摇摇头,他见谢元元的秉性,便可知养他的人家应当是家风朴实之家。

    “现在能知道的,便是闯王在途经杨花镇时失去了消息,朕命你们三人,即刻前往杨花镇,找出闯王失踪的线索了。”皇帝起身,目光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办不成,便提头来见。”

    三将跪地领旨。

    燕照这才感受到面前慈和皇帝的皇威,这儒雅帝王,何时说过提头来见四字?

    只不过境内藩王失联确实是一件大事。一个有权有势的王爷在天朝失踪,叫皇帝怎么能不胆寒。

    “朕许你们五千铁骑,务必寻到闯王踪迹。事成之后,朕,必有重赏!”

    燕照又是叩拜道:“是,陛下。”

    赶往杨花镇,迫在眉睫。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初露

    燕照同侯卫金将军,朝上卫将军在宫门口分别后,先回了自己的府上整理一应用品。

    燕照左脚方踏进府门,就见寿姑躲在门后边,她露出一张脸来,瞧着暖烘烘的:“将军,奴婢为您熬制了糟羹,将军可要尝一口。”

    若放在平时,哪怕是将要出门去领府,燕照都是要停下手上的活计去尝一口的,可今日,圣命催促,定是要辜负小姑娘的好意了。

    燕照歉意的简明表达了自己身上的担子,寿姑虽然失落,但还是快速的替燕照换下庞大的貂毛披风:“寿姑这就去替将军准备一应用物。”

    将军出行,自是不会带她的。女人便是累赘,寿姑都懂。而今能帮上小将军的便是帮她管理好府上事宜,说不准将军回来时,还能吃上一口热腾腾的府中饭菜。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燕照就已经穿戴好,她的行装简便,只肩上一个小包袱。

    她昂起首,勒起马绳,一夹马腹,便往城门赶去。

    寿姑瞧着燕照潇洒离去的背影,眼眸蒙上了一层白雾。

    冷风拂面,刺骨的疼,燕照却感到几分快意。

    要说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她已许久没有牵过马绳了。

    她在城门处候了一会,金将军卫将军大老远就见着这位英姿勃发的少年,他们靠近随后交口称赞了几句,便见皇帝派遣的五千铁骑也如约到了城门处。

    三人又是一同整军,这才齐齐向杨花镇方向进发。

    杨花镇坐落在西南面,之前燕照从军时,就是听说薛仰止在西南面杨花镇招军,这才赶赴杨花镇,没成想阴差阳错入了顾云贺的军。

    此次她不是单骑去杨花镇,不知前路为何。她的身后领着五千铁骑,负着皇命,担着誓言,要替谢元元寻回自己的父亲母亲。

    一行都是行伍之人,脚程也快,平素马车行至得五六日的功夫。一行人日夜兼程,不过两日便到了。

    地方镇守早就接到了消息,在镇口相迎。

    一路风沙赶路,燕照颇有狼狈,在镇守的安排下,她终于吃上了大年初三的第一口热饭。

    她下马,将身上的寒风抖去,不消一会,便坐在了有炉子的屋子里。

    “下官便也同几位将军交个底。”杨花镇的上属管辖知府也抵达了杨花镇,此刻他正一脸哀愁,“下官是接到王爷离开杨花镇的消息的,再去京城便要经过龙门镇,各位将军不若返回去瞧瞧?”

    金将军在饭菜里抬起头,寒风刮起了他贴在眉上的假眉毛,瞧起来滑稽的紧:“陛下的暗卫给的消息便是闯王并未出这杨花镇,难不成知府大人连陛下的话也不信?”

    知府的腿一软:“哪能啊,将军。”

    他露出一张苦笑的脸来,倘若这事不能善了,他这知府也算是做到头了。

    金将军冷哼一声:“来时瞧见你把整个杨花镇都封锁了起来。这几日可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知府毕恭毕敬:“暂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只是下官想,若王爷真未出镇,那歹人和王爷定还会在镇里的。”

    卫将军白了一眼,这还用你说。

    知府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他做到知府,也算是地方的父母官,这里谁不对他毕恭毕敬,结果这京城的几个莽夫一来,便对他吆三喝四的,叫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只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知府自个儿安慰自己不同他们多作计较。

    燕照此时出了声:“闯王失联也有七八日的功夫,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线索,若不是王爷自己有意要躲起来,这歹人见我们来这,定会有所行动,咱们等着便是。”

    金将军卫将军听也是这个理,便也不再说话。

    只是这歹人的动作哪有那么好等。不过半日,两位将领便闲不住了。皇帝可是叫他们抓紧彻查闯王失踪一事,若是这半日的功夫耽误了闯王的性命,他们是万死难辞其咎的。

    燕照把火炉上的一双手收了回来:“两位将军便听我一言罢,这等蛇出瓮可是一份要耐心的工作。”

    金将军先不满道:“少年人不要轻狂,倘若闯王殿下因此受到伤害怎么办?”

    “贼人若要撕票,那边早就撕了。”燕照的一双眸定定的看向金将军,“倘若王爷还活着,那歹人定是有所图谋,便不会如此轻易的对王爷做些什么,更不会伤害他。”

    卫将军骂骂咧咧:“那咱们总不能坐着干等着吧,若是陛下怪罪下来……”

    “也不全然是干等着。”燕照的嘴角牵起笑意,只是这笑在两位将军的眼中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她招来底下人,在他的耳边细语了一声。

    她端坐好,整个人似乎闪着一些独有的光芒:“等着吧,蛇要现身了。”

    ……

    “她已经抵达杨花镇了?”

    薛仰止站在花圃里,听身后的仆从道:“是的,抚远中郎将两日便到了杨花镇。”

    “听闻她是在杨花镇入的招军。”他轻轻捏起一片花瓣来,上边含着霜,“她对杨花镇应当也很熟悉了。”

    仆从立在后头低眉顺眼。

    “叫人暗中帮帮她,她的对手她一个人穷于应付。”

    薛仰止松开手,那花瓣掉回花圃里,“驿馆那些人怎么样了,最近可有异动?”

    从后边的树上闪下一人,奇怪的是先前立在他身后的仆从不见了。

    “凉朝太子和公主日日外出去逛集市,拜访贵家。胡族新王那边没有异动,安安稳稳。”

    薛仰止眼中的墨聚在了一起:“是真的安稳吗?”

    那暗卫敛下眸,没有答话。

    “但愿。”薛仰止提起一个水壶,浇在了花上。

    那水化了霜,随花叶四溅。

    大约赏够了花,他便离去。

    一个身影自他离开后,从假山后拐了出来。

    她一袭明黄色团锦琢花衣衫,行路袅袅的走到了方才薛仰止站着的位置,她也提起水壶,轻轻的浇在了花上。

    她观望那水滴瞧的认真,一张娇俏的笑脸自花面露了出来。

    赫然是元姑娘。

    她身边的随侍往她身边靠近,压低了声音:“宿国公似乎很关心驿站的举动。”

    元姑娘勾起唇角,她缓缓的收回手,交叠在自己的小腹上。

    “天朝的规矩我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她轻语道:“是时候给兄长去信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会

    燕照在这世上行路,并非只靠自己上阵杀敌的那一腔热血。

    她自始杨花镇,便觉得圣上这次派她来杨花镇,是最明智不过的决定。

    她曾在杨花镇游移过三月,好不容易从燕府偷跑出来的她,将杨花镇视为第二个北地,不比当地人熟悉,但比之金卫两将军却是绰绰有余的。

    杨花镇不大,只有方圆二十里,但当时为何将它当做西南招军的户枢,不仅是其位于西南面的中心位,更是四通八达的来往交通。

    认真算来闯王失去联系已有八日,最后一站便是这杨花镇,虽是陛下暗卫有禀闯王并无出镇的痕迹,可也不防歹人偷摸将他带出。

    而今之际,就只有在这小小的杨花镇里引蛇出洞,倘若蛇并未在杨花镇,也得等他们肃清了这镇再做定夺。

    只是一代王爷出行去往京城,身边一定是跟着不少仆从,这么大张旗鼓的另这么多人在这小小的镇上消息,这本事,也算只手遮天。

    “两位将军请看。”

    燕照立于正中,面前摆的正是杨花镇的小图。

    “杨花镇不过小小二十里,可这二十里的里头,山野树林,民舍房屋皆可以藏人。”她的手落于屋舍俨然的一处,“瞧这房舍市井,才是最易藏人之处,若闯王还在杨花镇,那这青楼,民舍,茶肆都要细细勘探,连镇上的读书堂也是,万不能放过一个地方。”

    “可是歹人贼精。”卫将军叹了口气,“万一打草惊蛇。”

    他们今次来的都是武将,做不得京兆尹的活,不若再请皇帝指派一位文官来,否则颇令他们为难。

    “正是这个考量。”燕照沉下声,“所以末将先头叫人出去,如今也正是收网的时候了。”

    一行人走到外头,金将军忍不住问道:“你做了什么?”

    “仅仅是叫人去外头摆样子巡逻罢了。”燕照眺望着远处,“真去搜捕是抓不到的,他既然有这等本事扣住王爷,便也不是无能之辈。”

    “那你只是摆样子的目的是为何?”

    燕照看着远处快跑过来的一人,突然笑了起来:“您以为他扣住闯王爷的目的是什么?”

    ……

    贺念思进宫也有三日,自初一那一日明月郡主捧着她做的糕点送往各宫,满宫就都知道太后的府里来了这样一位姑娘的事。

    只是宫里的人尚且自顾不暇,哪有空去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呢?

    贺念思显然知晓自己刚入宫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到是每日准点往太后那里请安,燕熙辰时出门,她偏偏要早上半刻,事事殷勤,瞧着,似乎,太后的身边已不需要明月郡主了似的。

    那位明月郡主也是好涵养,并未因这半路杀出的亲戚乱了阵脚,该什么时候出门便什么时候出门,做事一如往初,倒显得这未贺小姐过于急功近利了。

    燕熙从太后堂里出来时,后头跟着贺念思。

    方才她在堂上提了一嘴,凉朝公主入宫,宫内余两位公主请她去一同小聚的事情。

    堂上贺念思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太后也是道:“不如便带念思一块去吧。”

    燕熙嘴上温柔的应着,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她捧着一只精致的缠枝牡丹翠叶小炉走在前头,身后随侍的云袖手中拿着一面六菱团扇。今日的宫缎绢裙似乎衬她的紧,无端显得人高贵许多。

    贺念思落在她的后面,快走几步想要跟上。

    待她越过大雪,走至亭里,才发觉几位公主俱在。

    新河公主先是看见了燕熙,她轻飘飘的瞄了一眼她的身后,颇有些热情道:“郡主来了,坐这。”

    贺念思进退两难,那张海清石桌只有四个凳子,全然没有她坐着的地。

    凉朝公主先挑了挑眉,自然知这姑娘受了排挤,这于她们这些贵女来说,排挤异类,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哪怕新河,清河两位公主同燕熙之间都有嫌隙,但此刻倒是一致对外的统一。

    清河昂起头,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贺念思几眼,想着她们之间确实有着那淡不可闻的血缘在,倒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来:“底下人怎么办的事情,没见这位姑娘没有凳子坐吗?”

    底下的宫仆这才给贺念思搬来了一个绣凳。

    那绣凳离石桌一丈远,同几位公主根本不是一道,她咬了咬牙,屈辱的坐了下来。

    清河吊睄只眼,手上百无聊赖的摸着一块玉石。

    曾祖母姐妹的曾孙,又是百年不联系的主,这样的人值得她这金娇玉贵的公主赏她脸吗?

    贺念思坐在后头微微局促,她今日一袭粉衣,本是扮作娇俏衣,可那上不得台面的举动,不免矮了人一股气势,瞧着竟像跟在公主身后的小宫女。

    她的眼眸楚楚可怜的看向燕熙。

    这桌上的几位就属燕熙最好性子了,可是燕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

    贺念思无法,她的眸里起了一团黑雾:“宫中不是有三位公主吗?今儿个怎么只来了两位?”

    无人应她。

    正当贺念思坐立难安时,燕熙身后的云袖出言:“还有一位石姜昭仪的令河公主,才六岁年纪,与两位公主是玩不到一起的。”

    贺念思见终于有人答话,局促的点了点头,便不敢再说话了。

    凉朝公主显然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她见燕熙一落座,眼睛便粘在了燕熙的身上。

    燕熙也稳坐如山。

    她上下打量着:“这明月郡主生的真是好相貌,好气度。”

    段玉典难得出言夸人,倒惹得另外两位公主互相对视了一眼。

    她们可没有忘记几日前的除夕宴上,她哥要求娶燕熙的事情。

    现在这个做妹妹的来宫中说些好话,也是情理之中。

    新河公主冷笑,敢情这位凉朝公主拿她们二人做了筏子,今日的主角不是她们,而是燕熙咯?

    段玉典自是谁当她的嫂子都一样,况且这位郡主瞧起来温柔和善的紧,她皇兄又是颇为中意,何不帮一把呢?

    新河公主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这燕府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家中女儿出了这种事情,竟还是有女百家求了。”

    她口中的事情,自然是燕玉微做出出格一事。百家求,自然是朝阳明月两位郡主,被人挣破了头。

    新河公主更是不满贺续对燕照的看重,话里有话呢。

    ------题外话------

    公主party~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心思

    贺念思坐在身后,听得清楚新河公主口中的讥讽,在宫中的这些日子里,日日望风,倒也没闲着,竟将一些事情捋的颇为清楚。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今日这几位公主的小聚,不免也能看出几位心怀各异,这底下的暗流涌动,可没有面上这般看起来和谐亲热。

    她进宫的目的本是借此同太后攀亲戚,回去能寻一门好亲事。可见惯了这宫中的富贵,竟突然舍不得离开了。

    她打小便是众位姐妹里最有主意的,不然也不会在家中给她寻了一门破亲的一气之下,进宫同太后攀亲。

    贺念思微微偏头瞧了眼一身荣华的燕熙,瞧她在公主的唇枪舌剑下气定神闲,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挫败感来。

    这几日她候在太后身旁,鞍前马后,不让燕熙有一刻近身的机会,前一刻还在洋洋得意。可今日在众位公主的面前,她才清楚的知道,燕熙在宫中许久并非没有底蕴。

    她敛下眉来,眸中划过一丝暗芒。

    若她真能将燕熙挤下去,那太后宫里独一份的宠爱,郡主身份,同几位公主面不改色的谈笑交锋,是否都是她的了呢?

    甚至……

    她乍然掀眸,面色微有扭曲,好在她坐在后头,没有人注意到她。

    甚至矜贵沉静的宿国公爷,阳刚威风的顾小将军,温和清淡的林大公子,更甚皇后母家那位凛凛的孟小侯爷,都在她的择婿名单里呢?

    越是思及此,贺念思的眼眸越是带上狂热。

    从前的宴会里,这些人便恍若天神,离她甚远,可如今,就连太后都那么亲热的唤她,想要同他们一道,还会远吗?

    “贺姑娘。”

    一旁的云袖见贺念思死死的盯着燕熙,不免出声唤了一口。

    贺念思咻然抬头,脸上还是转换不过来的神色,吓得云袖毛骨悚然。

    燕熙却是见不到,她眉蹙了蹙:“云袖。”

    云袖很快调整过来,她低下头请罪:“奴婢知错。”

    她在众位公主面前这般失礼,若不是燕熙提醒及时,怕是很快便要拿她作筏,可方才这个贺念思露出的神情却好似要将燕熙生吞活剥了。

    她微微抑制住发抖的身体,一会回了宫里再同郡主报备罢了。

    众位公主也非是闲来无事,没有将一个小小宫婢的插曲放在心头。

    贺念思见众人没有抓住她,轻轻的舒了口气,她抬起头看下燕熙那处,却见燕熙也在看她。

    清亮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寒意,似是将她的小动作一览无余。

    贺念思的呼吸一窒,好在新河公主岔开了话头:“本宫从前倒也见过那燕玉微几面,瞧着便不是一个安生的,说来这通奸的对象,永安侯府的卫世子也不是一个安生的主,常年仗着父族的势力欺男霸女,他俩虽不光彩,但成了亲行了礼之后,再怎么也无人置喙了。只是这亲,多少也是燕府高攀了。”

    燕府这几年虽然仗着已故天策大将军的名头风光了几年,但到底是烂泥扶不上墙,与永安侯府联姻,怎么说已将世子妃之位捏在了手中,燕府就算再恨燕玉微累了燕府的名声,也不得不收起这恨,将来的候夫人,也是聊胜于无。

    清河公主也是支起脑袋,想瞧瞧燕熙的面色,燕府受奚落,想来燕熙也不会淡然到哪里去,她嬉笑着看过去,笑容却僵在了嘴角。

    眼前这人淡淡的抿了口茶,眼神清亮,仿佛说的是同她一点也不相关的人。

    凉朝公主段玉典见此情状却是挑了挑眉,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好涵养。

    她看向燕熙的面容更热切了几分,这明月郡主虽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府中也是腌臜事不断,但到底是宫中教养出来的,一言一行没有差错,更何况她的身份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段玉典现在细细想来,这身份真是和自己的兄长再契合不过。

    新河见此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好在她中意的是贺续,对段玉典的殷勤倒也没有显得多在意。

    月下黄昏,雪意的枝头拦住了西下的红日。

    段玉典告辞之后便扶着随从袅袅径直离去。

    贺念思起身时一个不稳,好在一旁她从宫外带来的家仆搀住了她。

    早知今日她便不来了,坐在后头一句话插不上不说,还在冰天雪地里坐了一下午。

    众位公主手中都是有暖炉的,自然不会觉着冷,说到贵门中一些八卦更是满面红光,可她便受苦了,手中的暖炉不消一会灭了不说,遣自己的家仆回去拿炉子走到半路便迷了路,半晌才空着手回来。

    燕熙身边的云袖更是令人火冒三丈,叫她替领个路都不愿,磨蹭许久才肯叫底下的一个小宫女带路,这离慈宁宫甚远,更是来回许久才取来一个小暖炉。

    几次贺念思都想在众位公主面前告她的状,撕开她温婉良善的面目,可当她的眼神触碰到燕熙时,到嘴角的话便咽了回去。

    几位公主更偏向谁不消说,若是因这暖炉的小事,惹得太后不悦,这可是大大的不值。

    她的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郡主姐姐,你们先回去吧,我留在此处看看雪景。”

    燕熙闻言不明意味的看了她一眼,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笑:“既然如此,那妹妹小心着些。”

    望着几处离开的背影,贺念思的眉眼一松,她暗自瞥着燕熙离去的方向,待雪松后已无人踪影。

    这才敢将眼神转望向一处,拔裙追了过去。

    在宫里她素来是小心谨慎的,待跟过去不少路,这才堪堪叫住面前人。

    而眼前人更是转过身,一脸漫不经心的笑意,似是早就知道后边有人尾随。

    明珠,玉钗。

    那一脸居高临下的笑意。

    是新河公主。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交手

    日矮,月升。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处官邸里,人声鼎沸。

    府邸前处处是巡逻的士兵,擎着火把在门前进进出出。

    此刻,燕照正同金卫两位将军坐在火堆前烤火。燕照稳如泰山,其他两位将军却是隐隐不安。

    金将军猛然站起,一双大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宝剑,再次忍不住出声:“抚远中郎将,你我二人不分日夜从京城赶来,到了却在此闲坐一天,是何道理?

    本是见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金霖尚且信她几分,可这从白天等到了晚上,等来的只是她派人虚虚在镇中一探,再这么下去,他们何时才能抓住贼人回京?

    卫晟虽是坐在地上没有说什么,但那翘起的剑眉也彰显着他的不悦。

    燕照叹了口气起身,她抬目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这才缓缓道:“两位将军稍安勿躁,隐在暗处的敌人非同寻常,末将这才只是出手试探。”

    金霖从鼻中冷哼一声:“口中道着敌人非同寻常,难道中郎将心中已有人选不成?”

    燕照心中自然有人选,只是这事事关两族的战事,燕照自是不会轻易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况且这一切只是猜测,她的先手试探也只是在告诉镇上的这个人,她来了罢了。

    若是那人知道是她,定会动手现身。若不是那人,这么长时间闯王要是无事,自然是那人有事要挟,便不会轻易动手。

    两位将军,一位是侯卫的将领,一位是二品将军,这么简单的道理自是了然于心,他们恼的,无非是她这个矮人一阶的年轻将领,对他们指手画脚罢了。

    可皇帝的令是下给这三个人的,可从未提过谁协助于谁,燕照纵然品级不及他们,此次行事的权利却是同他们一样的。

    燕照正要开口,却被一声又急又长的声音徒然打断。

    “急报——”

    众将心神一凛。

    一甲胄小兵急急而来,跪伏在地大声道:“官邸门口有一具横尸,经辨认,是闯王爷身边随侍的老人。”

    “什么?!”卫晟瞪圆了眼睛。

    那小兵继续道:“我们还在尸体的身上发现了一封信。”

    说着便呈了上来。

    金霖是个急性子,他一把夺过,卫晟也赶紧凑过去看,两人的脸色五彩缤纷。

    终了抬头看向燕照。

    燕照见其一眼,便明白了全部。

    信里的意思,是闯王在他们的手中,上头横陈了一处地址,但言明只有燕照能来。

    “十里乡阵前村。”

    燕照手中捏着那信,口中喃喃着。

    ……

    莽莽夜里,只有一道黑途响过一阵打马声,敲响了寂静风悲的村庄。

    外头熙攘繁盛的年节,在此处却穷阴凝闭,鬼气森森。

    燕照只带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队,他们手中的火把是这夜幕里唯一的亮色。

    金卫两将军对燕照这般冒险的做法十分不赞同,但信上却是言明只得燕照前往,这二十人精锐还是金威好说歹说燕照才肯带上的。

    单骑游救,这种事情燕照不只干过一两回了,自觉驾轻就熟。

    十里乡阵前村是杨花镇里偏远到不能再偏远的村庄,以此为藏匿的据点,倒在意料之中。

    只是今日瞧着阵前村的仗势,看着真若无人的鬼村。

    燕照为女子,在此阵势前不免瑟瑟,但她万里奔走多年,开地千里,一身杀气拿捏,慑得身后的二十精锐稳了阵脚。

    数人将要逼近险诡山村。

    自枯枝上落下一只通体浑黑的鸟,惊起二十精锐气变。

    燕照见此情状不免摇摇头,这哪是精锐,想是京里安稳日子过了太久,竟这般上不了台面,不禁开始思念起平州的那帮兄弟来。

    燕照一行驾马轻入山村,马蹄声在此夜中颇感清晰。

    她环看四周,他们入了这村便同入了瓮,但这回,她是甘心入瓮。

    这野竖横旗,正是他的地盘。

    环伺鸟鸣犹如鬼声,燕照脊背直起,右手离绳微抬,众人戒备。

    二十一人早已僵直,除却他们看见的黑鸟,这山村寂寂,恍若无人之地,燕照却从细小见闻里得知,这山里并非无人,而是都躲在了自家的门后,不敢动静。

    风啸渐起,燕照的耳朵一动。

    远处有一阵马蹄。

    众人惊悚勒马回头,却见一人耸动着从那处奔驰而来,银月落在他的肩上,染上杀气。

    燕照捏紧了手中银枪,一瞬不瞬的看着渐渐逼近马匹。

    来人只有一个,却好似千人镇住了精锐。

    燕照额有薄汗,那人渐逼近,冷月洒下,赫然是一张鬼面面具。

    纵然他带着鬼面,燕照野不会忘记那面具之下的面容。

    他逼近便没有停留,直直一刀看向燕照带来的精锐。

    虽众有戒备,但他行刀快准狠,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须臾时间,他的到便临近了燕照的面门。

    燕照轻巧避过,空中一个腾翻,稳当的落于马上。

    从那面具后飘出一声轻笑,旋即便令人毛骨悚然。

    大弯刀,不是胡族人还能是谁?

    “耶律能。”燕照冷声,“没想到你出现在了这里。”

    鬼面人状似歪了歪头,面具后荡来更干涩的笑声。

    燕照眸如利剑,似要透过这鬼面,直击内心。

    他终于开口:“真是有趣。”

    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燕照趁机上前,却被他轻巧闪过,顺带割下了一旁人的头颅。

    燕照又与他交手几番,两人平分秋色,耶律能势崩雷电,燕照隐隐有不敌之势。

    她一咬牙,脚上使了力,挣脱了束缚。

    不过两招,就将银枪直抵鬼面眉心。

    她大喝道:“交出闯王。”

    她身后的精锐跟着大喝,伸出利剑:“交出闯王!”

    声音如洪,在这冷清的山村里震耳欲聋。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失踪

    耶律能却是讥讽笑道,他阴森开口:“就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

    燕照看不清他面具下的神情,但听他如此,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提枪驾马:“耶律能,如今正值天胡两族交好之际,你的王尚还留在京城,你却在此处立旗夺王,不知是你自己的擅动,还是胡族新王的许可。”

    耶律能微抬下巴,即使瞧不见他的神情,也知他的轻蔑。

    鬼面扬声:“是谁又如何?”

    唯一透出的那双眼眸里透露出杀气,似乎传达着今日便是眼前人的死期。

    燕照冷哼一声:“数万大军都没有要了我的命。”她嘴角一勾,“凭你?”

    两人未说上几句,又交起手来。

    一旁的精锐进退不得,只能见耶律能步步杀招逼向燕照。

    罡风刮起,二人难舍难分。

    又是一阵罡风,原地只留横陈尸体,不多不少,正好二十。

    ……

    燕熙在宫里侍弄花草,贺念思进宫的这段日子,她的手上清闲多了。

    自然她也知晓燕照前些日子被派往杨花镇,去彻查闯王一事。

    她算了算时日,今日是正月初七,还有二十日便是她的生辰,姐姐大抵能赶得上她的及笄礼吧。

    这么想着,她的脚步轻快了些,手中提着一盒糕点,往慈宁宫主殿而去。

    不出所料,贺念思正言笑晏晏的侍候在太后的身边。

    燕熙穿过珠帘,方一抬脚进去,便听贺念思道:“姨奶奶,方念思从外回来,听那宫女太监们切切私语,说是陛下派去杨花镇的一个将领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大家伙都说是同贼人叛逃了。”

    太后的眼眸一暗,声音沉了下来:“后宫不得议政,宫里的规矩你又忘了?”

    贺念思突然一窒,太后哪里同她说过这么重的话,她的眼眶很快就浮上了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念思知错……”

    还未等她发出尾音,就听见一阵响动,望向那处,燕熙正一脸焦急的疾步而来。

    “可知失踪的是哪位将领?”

    贺念思一愣:“我也不清楚,只依稀听他们提到什么中郎将的。”

    燕熙手中的食盒突然就落在了地上,在这安静的殿里,清晰可闻。

    待她缓过神来,抬头瞧见太后的一记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贺念思有些惊讶,心思活络的一转:“郡主姐姐可与那位失踪的将领有何联系吗?”

    燕熙勉强的扯起嘴角,目光中透出的担忧不似作假:“曾经陛下派我去平州的军营,见过几面,是个很好的小将军。”

    贺念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头去瞧太后。

    太后的目光中夹杂着什么,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哀家的地都被你弄脏了。”

    燕熙迅速低下了头:“明月这就叫人来清理。”

    太后挥了挥手。

    ……

    “公爷这是上哪去?”

    元姑娘提起裙摆追出了府门,之前见一骑绝尘的背影。

    “听说是上次来府里的燕小将军失踪了,公爷才火急火燎的出门。”

    元姑娘双眉微抬:“他去杨花镇?”

    她身后的铃兰应是,旋即道:“姑娘外头冷,咱们快些回屋的好。”

    “不急。”

    铃兰瞪大了眸子,就见眼前的女子微微一笑:“既然公爷不在,回屋乏趣的很,你随我出去逛逛。”

    铃兰违背不了主子的命令,只能如是说道:“奴婢回去给您取一件披风来。

    元姑娘说是想带铃兰上酒楼,却左逛右逛,待她进了一间衣铺,便许久没有出来过。

    暗卫们觉得事情不对,便要闯入。

    只是淡淡被门前的女掌柜拦了下来:“姑娘的衣物店,男子不必出入,您若是想买衣物,出街左转便有。”

    暗卫们咬咬牙,只得郁闷的蹲在外头的墙头上。

    却说元姑娘带着铃兰进了那家店的后院。

    铃兰一脸不解,元姑娘是北地的女子,在此处没有认识的人才对,可方才不过是对那掌柜说了句谜语似的东西,便被带来了后院。

    元姑娘往前走着,直到她推开了一扇门,露出里边坐着的人来。

    她往前迈了一步,颇有些欣喜的叫了一声:“阿兄。”

    屋里坐着的那个人,缓缓转过头来。

    铃兰差点要惊呼出声,面前这个俊美野性的男子,不是胡族新王还有谁?

    没有理会铃兰的不可置信与眼中带着的惊恐,面前的男子轻轻应了一声,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笑。

    “则儿在天朝待这么久,可有不习惯?”元鄢话是这般说着,却是将目光看向了元姑娘元则的肚子。

    元则浅浅一笑:“则儿很好。”

    话落,她又补上一句:“这里的人儿很傻,阿兄不必担心则儿。”

    元鄢点点头:“那就好。”

    两人的目光一齐落在了瑟瑟发抖的铃兰身上。

第一百八十章 隐藏

    铃兰打心底升出恐惧来,对上元鄢那对摄绝的双眸,双腿发软的厉害,竟一下跌在了地上。

    “姑,姑娘……”铃兰绝望的瞪大了双眸。

    她只是宿国公府里一个普通的家仆罢了,谁能想到她侍奉了那么久的元姑娘是胡族新王的妹妹。

    铃兰每日跟在元姑娘身侧,自然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家大皇子的。

    就算她什么都不懂,可她到底是重府家养的,自然明白元鄢的别有用心,自己撞见了他们这么大的秘密,今日怕是不能囫囵走了。

    元鄢正要动手,赛则止住了他:“阿兄,这个丫鬟若是死了,宿国公怕是会生疑。”

    元鄢淡淡的收回手。

    “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元鄢站起,负手于后,他打量着赛则浑身上下的衣饰,瞧她端着的模样,倒同天京城这里的贵女有几分相像了。

    他本就生的高壮,站起身来,这房屋无端矮了许多。

    赛则笑道:“国公爷出门得急,只听说去杨花镇了,是趟远门。”

    “哦?”元鄢听闻杨花镇挑了挑眉,耶律能可是在杨花镇,莫不是杨花镇里出了什么事。

    无怪乎元鄢,身为胡族新王的他并没有收到耶律能的信报。

    赛则却不关心这些,她的眼眸中带着希冀:“不知额吉在草原怎么样?”

    “她?”元鄢顿了一顿,“很好。”

    赛则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元鄢眼眸很不赞同的看了一眼赛则的肚子,“你自作主张怀了孩子,若是让额吉知道,一定会扒了你的皮。”

    赛则吐了吐舌头:“阿兄,赛则这是在帮你。”

    元鄢叹了口气:“我只是让你接近薛仰止,你却自作主张。”

    赛则颇感委屈:“赛则知道了……”

    “则。”他打断,“你必不得再提赛则这两字了,你有名字的,是元则。”

    元姑娘元则正要接着说些什么,便被门外的一道声音戛然打断:“王,之前送信来的人已在坊内,说是要见您,五娘正周旋着。”

    坊内自然是指着衣坊,五娘便是掌柜的。

    元鄢微有一愣,淡淡扬声:“让她进来。”

    随后便是门外离开的脚步声。

    元则看向元鄢。

    “今日你先回去吧。”元鄢一顿,“记得给我写信。”

    一袭白衣,面笼罩纱。

    元则只简单的往面上系了巾子,便同那人擦肩而过。

    来人遮得纹丝合缝,只一打眼,也不像自己认识的某个人。

    那道身影进了门,坐在了元鄢的对面。

    这是元鄢第一次见她,乍然一袭白衣入眸时,他的眸微微放大,却在意料之中。

    他半开玩笑道:“捂得这般严实,莫不是鄢认识的什么人。”

    “胡王说笑了。”面纱下声音雌雄莫辨,但看去,却能见那人身姿窈窕,且女子穿着,大抵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家。

    元鄢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旋即又摇摇头,他还没见过天朝哪个年轻女子有这样的胆量,只身来会他这个异族王,燕照除外。

    “不知姑娘这次来找鄢,所谓何事?”元鄢显得客气非常,面上却无什么表情。

    就听面纱底下传来一声轻笑。

    她伸出一只素白无骨的小手,自顾自给自己沏了杯茶,她将茶盏端在手里,沿看上边的纹路,心思却在屋外同她擦肩而过的两个女子身上,似是一主一仆。

    待她慢条斯理的浅浅抿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道:“以往都是以字如见,今儿个不过想探探胡王的真容罢了。”

    元鄢却低低笑了一声,他惯常便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人,此番露出这幅失笑的模样,着实是对眼前人产生了兴趣。

    这是自燕照之外的兴趣。

    “不过,”她轻轻放下,“确有一事。”

    “你说。”他眉微跳。

    “朝阳郡主在杨花镇遇袭,胡王不打算英雄救美?”

    元鄢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燕照去往杨花镇一事他知晓,只是耶律能尚还未传消息来,眼前的女子怎么知道?

    “胡王可是不信我?”来人发出一声冷笑,“我既然能告诉你抚远中郎将就是朝阳郡主,便也能知道堂堂胡王,还有一个名字。”

    元鄢双眸微微睁大,听她道出那个名字:“塞罕。”

    “你如今元鄢之名,是取自天朝人。”来人微微一笑,“你的额吉,你的母亲,就是天朝人,她姓元。”

    元鄢腾的站起,双目似是淬了毒,宛若凶狼:“你是如何知道的。”

    塞罕这个名字,喊过的人都死了。

    “我自有我知道的方法。”来人云淡风轻,“这下你总要相信我。”

    元鄢停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面前这个感受不到危险的从容女子。

    却不见,她握着茶盏的手心已微微出汗。

    ------题外话------

    现在来说说几个点~

    一,元鄢原名塞罕,元则原名赛则,他们的母亲姓元,后面会提到母亲的

    二,至于元鄢不知道杨花镇的消息,是因为只有元鄢知道燕照就是朝阳郡主,他的属下,还有耶律能都不知道燕照的身份,所以不会过多关注她。也不会给元鄢递消息。

    三,贺念思从宫女太监那听到,薛仰止也接到消息赶到杨花镇,元鄢不知道的原因同上第二条,且耶律能什么消息都还没送来,元鄢知道的就有些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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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别枝介绍:
【这是一个傲娇女将军VS高冷国公爷的故事】
燕照生于将门,长于沙场,困于闺阁。
为查明父兄战死真相,她挣脱枷锁逃离宅院。
以女子之身,反抗外侮,镇守边疆。
西北大漠到平原黄沙,百里水泽到西南泥潭。
四海边境,八方国土。皆为她守护。
朱红漆就的满门荣耀,成就了她的嫡女身份,也就了一代女将。
薛仰止:阿照,这条路,我陪你一起走。
请扛起燕照&薛仰止大旗!!!
本书又名《我与国公爷的沙场PK》《谁才是全场MVP》燕别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燕别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燕别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