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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心师尊     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txt下载     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5、一点慈心

    对于白贵而言,十日円真的不算什么。

    他现在还未有名气,写的稿子润笔料就有六十日円。一旦有了名气,他随随便便写写字,就是底层百姓一个月,甚至好几个月才能赚取的钱财。

    差距很明显!

    然而白贵虽然不在乎,但其他人看到他伸手递到熏子面前十日円的时候。

    就有些吃惊了!

    这可是大多数平民两个多月的薪酬!

    就这样豪掷了?!

    其实这也是白贵的目的,若是今日他拒绝熏子的事情传出去,以风俗来讲,不知道这个年轻的艺伎能不能承受住同行的冷嘲热讽。

    被拒绝总是不好看的……

    或许,他这十日円能帮助些许,不至于让她遭受冷眼。

    从雨中走来,也总想为别人撑撑伞。

    一点慈心。

    “收好吧。”

    白贵学着长野主编的模样,装作潇洒般将十日円的纸币插到了熏子和服开着的衣领里面,然后抚了抚衣领,不至于让纸币掉下来。

    缩回手指时,指尖沾上了一些练白粉。

    滑腻腻的。

    熏子低下了头。

    她皙白的脸和锁骨看不出暗藏的颜色。

    但她此刻的神态,应该是绯红的吧。

    白贵这样猜测,他又提起茶壶,朝自己的茶盏倒了一杯茶,此时还是温茶,泡的刚刚适口,入口微涩,不久却又回甘。

    席间,谈笑声继续。

    这只是一次小的插曲,十日円的震惊虽有,却也不会让他们多说几句。在场的人也是不差那十日円的主,只是不会像他那么大方罢了。

    熏子继续弹奏着三味线,类似于唐筝的乐器演奏的声音,和往常没有太多不同。

    次日,日曜日。

    喝了一点清酒,白贵睡醒的时候也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此刻在报社的办公室。

    推开薄薄的丝被,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洗脸,刷牙。

    “白主编,昨夜印刷部的同事努力了一夜,总算是将铅字排版弄好了,现在初初刊印了一百份,剩下的份数正在加紧赶工。”

    见到白贵起来的第一眼,中岛信夫就将一叠报纸递给了他。

    报纸仍有墨香,刚刚裁剪的新闻纸。

    白贵看了报纸几眼,除了刊登的最近几日的消息之外,后面的一页大框架基本都是小说内容了,印的字不大,一页就能有三四千字,总共八页开的报纸。

    要是大报社,这是胡搞。

    可现在娱乐太缺乏,小报社能有一本上佳小说,如此刊登才是正常。

    “好,可以。”

    他将报纸卷好,塞到书包里。

    白贵正要走出玄关时,忽然怔了一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对中岛信夫说道:“麻烦中岛君,将刚刚印刷好的一百份报纸给我,我有用。”

    “这是买报纸的钱!”

    他从兜里掏出钱,递了过去。

    “白主编,要这么多的报纸有什么用?”

    中岛信夫惊讶了一下。

    “你也知道,我现在在一高上学,添居为学生部的副部长,这一百份报纸我拿回一高去,发给一高的学生……”

    白贵说道。

    中岛信夫是知道这件事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印刷部拿,只不过一百份报纸有些不好拿,我再让人给你叫辆马车。”

    不一会,马车上就已经放好了装载好的报纸。

    到了第一高等学校。

    白贵和马车夫将报纸放在了校门口。

    “您竟然是一高的学生?”马车夫神色变了变,有些恭敬。

    起初他看白贵一身西服,没有带学生帽,也没有穿诘襟制服,以为来到八王子市另有它事,没想到直接来到了一高。

    “是的。”

    白贵回道。

    马车夫又和白贵说了几句话,很是高兴的离开了。

    一高是东瀛最好的高中。

    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进屋。

    “明达,怀先,帮我一个忙,将这些报纸发给留日生们。”

    白贵对着一旁正在学习的两人说道。

    “美和兄,你这是?”

    吴怀先有些愣住了,“你要是缺钱和我说,我这兜里还有三百多円,再过十几天,我娘也会邮递钱过来,够咱俩吃用了。”

    他以为白贵是花了七十日円请餐费后,有些拮据。

    所以去报社勤工俭学,买了报纸,然后卖报。在秦省,就有这样的报童。来到东瀛后,也是屡见不鲜。

    “不,我在文京区的报社应聘了主编一职,月薪有三十五円,还有写书的稿费,嗯……这报纸是我最近写的小说,很受报社的人赏识,当即刊印。”

    白贵解释道。

    一些事也不好和吴怀先、刘明达坦白,牵扯他们两人进去就不太好了。所以,一些善意的谎言也是需要的。

    而且,他这也不算是撒谎。

    说的都是真事。

    只不过隐瞒了一些事情。

    “是这样啊,那我就欣赏欣赏美和兄的大作。”

    两人露出笑容。

    一人拿了一份报纸,翻到小说那一栏,细细看了起来。虽然是日文写的,但大多数字与汉字是一样的,再说他们也会日文,不存在看不懂的情况。

    “大秦?”

    “美和兄写得好啊,咱们秦人的风骨也被你写出来了,大才啊!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唔……,变法!好!商鞅对秦孝公说的一番话针砭时政,秦国积弱,想要富强,唯有变法图强!秦孝公的招贤令下的好,招贤馆立的好……”

    刘明达眼前一亮,连忙赞道。

    这大秦帝国写的主要角色可是秦国,他们对这地太熟了,住了十七八年。现在来到东瀛,也正是怀乡的时候,见到这小说,喜不自胜也就在所难免。

    他们也对白贵能写出这篇小说,不疑有他。一个三元秀才,又是本省人,治春秋,写出这一本著作再正常不过了。

    “这篇好文,我这就发报纸给他们!”

    刘明达拿了一叠报纸,急跑出了纸隔扇门,跑到走廊,对着每个寝室的人都发一份报纸。

    “我也去!”

    吴怀先不落其后。

    哗然!

    哗然一片!

    这一份份报纸之下,八十多名留日生一个个激动了。

    变法!招贤令!

    哪一个不贴合现在的主题!

    尤其白贵踢馆一高和东大所有的剑道馆、柔道社,他人虎视眈眈,可不就像是被六国合围的弱秦,但弱秦弱吗?!

    大秦注定是要一统六国的!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106、文学社联谊

    白贵因为下战书帖的“猖狂,现在已经成了一高的知名人物。所以一些东瀛的学生在看到留日生纷纷传阅报纸上的连载小说后,也升起了几分想要观阅的心思。

    一百份报纸,八十多份被白贵送人了,没收一分钱。而剩下的二十多份很快就被好奇赶来的一高学生购买,很快销售一空。

    销售二十多份报纸,也着实算不上什么热卖。

    毕竟一高的学生有着近一千多人。

    站在舆论风口,白贵写的大作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这就是名气!

    换成后世的说法,黑红也是红!

    谁都想知道那个人到底能写出什么。只要一部分人有购买的欲望,他成名的第一步也就算是打响了。

    白贵这里报纸已经售罄,于是一高的学生纷纷找人前往东京订阅,估计能有一两百份。

    三日过后,报社那边,也给白贵回了信。

    说是报纸销售的形势不错,但主要还是各所学校的留日生购买,只有少部分东瀛人购买。这也很好理解,民进报在东瀛是小报,但在留学生群体中却是“大报”,出了一个不错的小说,都会购买一份。

    然而在东瀛人眼里,显然不会有这么多的优待了。

    不过前景很好,报纸售卖给东瀛人的比例,也在逐渐增加。所以报社又加印了五百份。

    信中除了给白贵这个主编兼作家汇报一些销售情况,也有让他回递下一份稿件。稿费也邮了过来,是提前支付。

    白贵也早准备好了三万字的稿子,邮递给了报社。

    东京的邮递系统很发达,一天就能抵达。

    而这一天,也到了文学社联谊的日子。

    一高的文学社素来和东京都的女子高校,以及一些女子私塾关系不错。

    这在文学社中是很常见的事情。

    既然是交流文学,就不可能故步自封。而文学社也是最容易和其他女子高校联谊的。

    私塾,则是东瀛旧时代的学校。

    这和明清时本国的私塾不同,华夏的私塾一般指的是蒙学,启蒙用的,比如白贵在白鹿原上的祠堂学堂,就属于私塾。而东瀛的私塾,则是类似于白鹿书院这类等级能高一些的书院。比如庆应义塾,也是私塾,后来变成了庆应大学。

    至于教导蒙学的地方,以前则是寺子屋。不过在维新之后,寺子屋被废除,改为小学。

    私塾在此时已经很少见了,大多只招收女子入学,传授音乐、和歌、美术、洋学等等。进入其中的,多是本地贵女。

    联谊的地点在大作家、美术家冈仓天心的一所别野之中。

    冈仓天心是东大首届毕业生,和东大渊源很深,所以一般文学社的聚会、联谊都会在他家开办。

    别野位于涩谷区。

    比较僻静。

    一辆辆马车从郊外驰来。

    “美和兄,你和剑道社、柔道社那些莽夫应战的时间也仅剩下不到四天了,你还打算来文学部参加联谊?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失败吗?”

    门口,东平三郎吃惊的看着白贵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一前一后,间隔了几分钟。

    只要参加文学社,都会收到一张请柬,至于来不来就看被邀请者的心思了。而文学社无疑是大社,里面能交往很多社会名流,因此也向来被人视作是必须参加的兴趣社。

    “一些剑道社的学长,我还是有把握的。”

    白贵随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枚一钱铜币扔到了马车夫的手中,当做小费,回应道。

    东瀛日渐西化,也有了不明说的收取小费潜规则,这被视作是上流社会的风流雅事。如果不给,在上流阶层眼中,是很丢面子的事情。

    他这话也没说假。

    他下了战书帖,说要挑战一高和东大所有的剑道社、柔道社。但怎么可能一出场就是有着名气的武士,肯定是门下的徒弟先行效劳。

    败了徒弟,才能打师傅,古今中外都是如此。

    “美和兄有把握就行。”

    东平三郎副部长倒是没有国辱家耻的感受,或许有,却也不多,挑战与否于他关系不大。

    攀谈了几句。

    后续赶来的马车走下一名名贵女和社会名流。

    “走吧,我原先来过这里一次。”

    东野三郎引路,两人步入客厅。

    客厅很豪华,装修是欧式的。半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门厅向南北舒展,设置着许多的低窗和六角形观景凸窗,地面是黑色大理石铺就的,华丽的水晶垂钻吊灯……

    “诺,那是田边龙子,著名的女作家。”

    东平三郎指着倚着精美细雕书橱的三十来许的青年女子说道,擦着薄薄的粉,面容稍有些精致,算不上出落的美人,一身深色的和服,此刻正在浅酌着红酒。

    “樋口一叶当时正是听说她写《从林之莺》,赚的钱比得上她一家三个月的花销,才决定去写书……”

    他介绍的时候,提到樋口一叶时,脸上尽是可惜之色。

    后世日円上印着的三个作家,写《源氏物语》的紫式部,那是古早的人物,大抵是宋朝时。另外两个就是现在明治时期的作家,分别是夏目漱石和樋口一叶。

    樋口一叶可惜之处在于,写了多年的小说,名气稍有,但生活窘迫,写出传世的小说时,却是因多年劳累身染重病,最后逝世。

    而田边龙子,虽然名气没有樋口一叶那么大,但作品一直也算畅销,也是如今有排面的女作家。

    “那是二叶亭四迷,浮云正在连载……”

    “这是森鸥外,是与夏目漱石齐名的大作家……”

    “……”

    东平三郎一个个介绍厅内的有名大作家。

    东京都距离此处别野并不远,所以邀请的文豪,如果有闲暇时间,也往往都会过来。更别说此间主人的地位,冈仓天心可是不亚于福泽谕吉的人物,只不过福泽谕吉提倡“脱亚入欧”,而冈仓天心则提倡“现在正是东方精神观念深入西方的时候”。提倡亚洲价值观……

    听到东平三郎的介绍,白贵顿时感觉不虚此行。

107、误会

    介绍完之后,东平三郎开始假装和白贵攀谈,但目光却放在了厅中联谊的女学生身上。

    这些女学生大概都是十六岁上下的年龄,正到了适宜婚嫁的年龄。穿着仿照欧式水军的水手服,明媚动人。和白贵在吴府参加的文化沙龙有些类似,看能否挑中心仪之人。

    只不过主题是讨论文学。

    比起其他职业,显然文学部的才子会更受人青睐。

    才子佳人的故事深入人心。

    没过一会,篍之舍的女学生们表演在塾中学的和歌,唱的很好听,大意是:“皎皎胧月夜,柳枝轻舞,或是因风起……”

    和古代唱诗唱词是差不多的。

    和歌唱罢,三三两两的男女学生就上前联谊,找着借口搭讪。

    还有一些文学部的才子捧着自己的作品,给此次聚会上的文豪作家赏阅。如果能受到这些文豪的称赞,无疑身价倍增,立即扬名……

    白贵来文学社,也有捧红自己小说的想法。

    好的小说,是一定会火的。但什么时候能够大火,却还是不一定的事情。就例如杜甫,杜工部写的诗绝对是一流的,唐诗的巅峰,但杜甫的诗在他生前并不怎么火。

    还有罗刹国的作家尼·列斯科夫,创造了叙述体,生前作品不受重视,死后被列夫托尔斯泰、雨果等人推崇……

    所以他也在一旁等待,这并不羞耻。

    诗仙李白也干过这等事,比如在《与韩荆州书》中,第一句就写道:“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

    虽然整篇文章写的文采斐然,但也忒过肉麻……

    但还未等轮到他呈上自己作品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水手服的女学生捧着一卷报纸走到了田边龙子那边,让她赏鉴一二。

    白贵练过武后,又有身体天赋加成,所以眼尖目明,一眼就看出这就是这期民进报的报纸。

    他心思一动,难道这个女学生是自来水?

    看到他的小说实在写的好,所以就自行推荐给这些业内有名气的作家。

    这种事也不罕见。

    白贵见状,从排队的人群中退了出来,走到田边龙子这边。

    田边龙子尽管也是知名的女作家,但请她赏鉴作品的人并不多,一是东瀛的封建制度残余,女人地位不高,所以写出作品的男人是不太可能请一个女人评鉴的,二则是业内大家不少,她在其中并不多么出众,只是因为是女作家,才让人多看一眼。

    “田边前辈,这是近一期的报纸,还请你赏鉴一下。”

    女学生道。

    田边龙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随即轻笑出声,“白美和,这个名字起的极好,美和子,听起来就是一个温柔善雅的女子呢……”

    “是啊,我觉得这篇文章不错,让女校的不少人都买了,算是支持咱们女性创作喽。”

    女学生立即回道。

    白贵:“……”

    他立刻顿了顿步,拉开了一点距离。

    好吧,这也算是他作品能在东瀛有所畅销的一部分原因了。竟然是他的名字起了作用,这时候的东瀛给女性起名,曾经有过一次统计,在明治到大正年间,给女性取名第一的是“千代”,接下来是“正子”、“美子”、“和子”等等。

    美和,美羽,也是取名的一大源流。

    这也算是风俗文化的差异了。

    比如子,在华夏,春秋时只要是成年男性都可以称呼为子,也表示尊敬。但子在东瀛,却是宫廷贵族社会喜好给女子取的名字。

    还有玉子豆腐这道菜,一听,就觉得很优美。实际上东瀛是不欣赏玉石的,玉的意思立即就会联想到蛋,玉子豆腐就是鸡蛋豆腐。

    田边龙子看了几眼,越看这篇小说也越是惊人。

    她先入为主,没有觉得这是一个清国人写的,因为春秋战国历史他们也是会的,变法和明治维新此时的变法联系起来,觉得这是一个大作,以古喻今。

    “想不到我们东瀛还有这等文采的女作家!”

    田边龙子感到震撼,这等规模宏大的叙事,在东瀛文坛是很罕见的。她想了想,从二楼楼梯转角处走了下来,来到了二叶亭四述等文豪的身边,将这篇小说推荐给他们观看。

    她是有资格插队到前面的。

    “不错!”

    看到报纸的第一眼,二叶亭四迷就拍案叫绝。

    这开头的文章虽然好,却还没有好到让他惊叹的水平,只是为了给田边龙子面子,也是为了扶持东瀛文坛的女作者,所以看起来不错的文章,就可以得到赏识。

    “厉害啊,厉害……,好久都没看到过这么好的文章了。”

    “这篇文章一开以往风气!”

    二叶亭四迷从头看到尾,这次不是为了给面子,而是真的被文章惊叹住了。

    变法图强。

    民族意识的觉醒等等……

    都能在短短的几万字内反映出来,而且写的还是基于史实,这就更难得了!

    “森君,你看看这篇连载小说……”

    二叶亭四迷将小说推荐给了森鸥外这个大文豪。

    “白美和……”

    森鸥外呢喃自语,他五岁读论语,六岁学孟子,七岁入藩校养名馆,系统学习四书,八岁学五经,九岁学左传,所以看到这名字也恍惚间觉得另有深意,但还是被田边龙子引到沟里去了,认为这是一个女作家写的。

    他熟读春秋战国历史,对此了解的很清晰。

    “这是一篇大作,言述有物,不可多得……,这篇小说必须推荐!”

    “我认为这是此次文学社聚会的最好小说!”

    森鸥外缓缓颔首,他和二叶亭四迷的心思差不多,一是认为这是女作家写的,必须扶持,二是写的真不错,在一众小说中绝对算得上一流……

    至于说一流的原因则是,这是长篇小说,不知道后续创造能否持续,所以只能按照开头给予一流的评价。

    他们纷纷给这篇小说写了评鉴。

    这也是这次文学社聚会的目的之一,就是发掘出新人作家。

    有了大作家、文豪的评鉴,小说无疑会更有名气,也更容易畅销。

    短短片刻,评鉴已经写了出来。

    “抱歉,这是我写的……”

    看到这几人已经写的差不多了,白贵立即冲开围观的人群,挤了进去。

108、诚于心

    话音一落。

    森鸥外握着钢笔的手微微一僵。

    他抬头,继而就看到了冲进人群的白贵,目光略带探寻和疑惑,顿时回想刚才入耳时那个短促、急切的声音,面色忽然有些古怪了起来。

    这就是这篇小说的作者?

    看到这个名字时,本以为是个大和抚子式的女子,文静矜持、温柔体贴,但眼前这人怎么是个……矫健、孔武有力的少年?!

    白贵匀称的肌肉微微隆起,合体的黑色诘襟制服都显得稍稍有些憋仄,站在那里,颇有些虎虎逼人气势,两只眼睛很亮,目若朗星。

    他身高也是在同龄人中是较高的,在秦省时尚不能显著,可挤进来时,与围观一众人相比,一下子便有些鹤立鸡群。

    森鸥外和二叶亭四迷面面相觑。

    “你……你是白美和?”

    “真的是白美和?”

    他俩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自信,带着一些颤音。

    田边龙子的模样也很精彩,水晶垂坠吊灯的粉色灯光映在了她的脸庞,应该是红窘。毕竟闹了一个大笑话,也是不好意思。

    “在下姓白名贵,字美和,美和是我先生为我取的字。出自论语……”

    白贵拱手。

    此时说的是汉语。

    眼前的大作家和文豪都学过朱子学,所以懂得汉语,他也不用担心几人听不明白。

    虽然他此次可以默默退去,等今日的文学社联谊评鉴在报纸上刊登而出,再表明自己身份,但如此一来,未免显得他太过工于心计。

    另外值得担心的是,此次文学社联谊中,也有不少一高的学生,肯定有人知道他白美和的名字。现在是几位文豪点评,所以大多数人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说的是谁,即使听到个名字,也不敢肯定,但在接下来在众人赏阅的环节中……,绝对是会暴露的。

    与其被动,还不如自己上前!

    “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

    “这个名字取的好。”

    森鸥外微微皱眉,想不到这是因为中日风俗而闹出来的笑话,不过有了这个解释,他很快就恍然了,对白贵笑了笑,“你是从清国派遣过来的留日生吧,文章写的不错,也是值得推荐的。”

    他将刚才写的评鉴一部分抹去,不过仍然给了很高的评价。

    既然已经定下了这是今场最值得推荐的小说,再更改,难免影响他们的声誉……

    有些事暗地里可以商定,但已经到了明面上,就不能有任何反悔。

    再说这篇小说也在水准之上。

    推荐也就推荐了!

    不算什么大事!

    然而如果不是这次的奇妙误会,说不定也会明珠蒙尘,作品虽好,但决定作品的,有时候不一定只有作品的质量……

    “是的,我是今年的官派生,正在一高的一部甲班。我是长安人士,曾经在滋水县辋川的书院就读,辗转来到东瀛……”

    白贵回道。

    “辋川?那是摩诘居士隐居的地方。”

    森鸥外点了点头,

    摩诘居士就是王维,王维是诗佛,在东瀛的影响是很大的。虽然不如白居易的影响大,但稍学唐诗的人,都会知道王维的名声,尤其是在一些寺院内,王维的诗不少。

    “这篇小说我会推荐给朝日新闻社的,每日新闻的……”

    森鸥外热衷于做汉诗,这是业内众所周知的事情,白贵提到了王维,也让他心情畅快了不少。虽然这不是东瀛人所写的小说,有着些许失望,但废点笔墨,推荐一二,也能彰显他的豁达和大度。

    “我也会给报社推荐的。”

    二叶亭四迷也回道。

    “抱歉,将白君误会成了女子,这是我的不对。”

    田边龙子对白贵躬身道歉道。

    按理说,白贵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作者,即使误会,也不会太过抱歉。但田边龙子是女作家,残存的封建制度下,如果不道歉,对她的名誉会有一定影响。

    再者,白贵在东瀛虽说是寂寂无名,但好歹也有清国的功名,和普通人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我也要感谢田边前辈对我的推荐之恩。”

    白贵也回礼道。

    刚才推荐给田边龙子白贵小说的水手服女学生,也走过来给白贵道了歉。

    将堂堂大男子认作是女子,豁达的人一笑了之,但一些人也会认为是奇耻大辱。不然诸葛丞相也不必给司马懿送女装了。不过,不知者不罪。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情,能上升到道歉的程度,可也还没到得罪人的地步……

    一时间,其乐融融。

    这件事也被当做无数人茶余返回的逸事。

    小小的误会而已。

    “白君可否和我一同跳支舞……”

    田边龙子邀道。

    这时到了晚间,也开始联谊跳舞了。

    东瀛的西化是比清国厉害的,吴府的文化沙龙中男女最后也没敢一同跳舞。但在此间,就少了不少的禁忌。

    只不过白贵和在场的女学生基本不熟,所以刚开始还没有邀他一同跳舞。或许在等一会,就有大着胆子、鼓起勇气的女生来找他。

    “田边前辈愿意的话,我自然是奉陪了。”

    坐在沙发上的白贵起身,放下酒杯,神色稍稍有些诧异。

    等来的不是女学生,而是少妇。

    “长安的风土人情怎么样?”

    “我也很想了解了解呢。”

    田边龙子搂着白贵的腰,呵气如兰,她微微贴紧了一些,有说有笑。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在长安当东道主给你作陪,到时候你不嫌弃我招待不周就好。”

    白贵不动声色的拉远了一些距离。田边龙子现在还是单身,没有嫁人,这时代的女作家出名的大多都有婚姻不幸的问题。

    他实在是不太喜欢举止放荡的女子。

    江户时代的古学者山鹿素行认为,东瀛伦理道德的根本是神道教的“诚”,而不是儒家的“敬”。所以东瀛人对内心真实情感和情欲并不加以限制,而是任其自然,纵其发展。例如山鹿素行说:“诚乃天下古今人情不得已之谓也。”

    所以在《源氏物语》中,主人公公源氏的第一个婚外恋对象就是他父亲的宠妃。这在东瀛是可以被理解的,就如同遣唐使带回唐朝的律令,照抄不误,却偏偏将同姓不婚这道律令删除。

    因此东瀛女子如此,实在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诚于心。

109、竹刀

    “田边前辈是九州人?”

    “九州我也是很向往,可惜现在学业繁重……”

    在和田边龙子跳舞的途中,白贵也听到田边龙子提了一些九州的风俗习惯,所以也就有些恍然了。

    九州岛曾经属于萨摩藩。

    而高丽使者曾经出使东瀛写过一本《东槎录》,里面记载:“萨摩之人,皆以信为主。人或有妻妾之美而相思者,则不惜一夜之借,以慰其心。”

    简单说,就是“借妻”这个风俗在萨摩藩那里很流行。

    这本书是在近一百年前的,极为可信。

    萨摩藩的东瀛女子比一般的东瀛女子更放得开,田边龙子如此,也是正常。

    “我再过半个月就要回家一趟,你既然喜欢九州岛,到时候请你,你可不要推拒……”渐渐的,田边龙子几乎都偎进白贵的怀里,两人半搂着跳舞,姿势暧昧。

    “一定,一定!”

    白贵暗中告诫自己,回去之后,就坚决拒绝任何面见田边龙子的机会。温热的的气流吹在他耳朵上,又暖又痒。

    在田边龙子的眼中,恐怕他才是猎物。

    太过不适!

    一会的功夫,突然间,灯光大亮。

    却是舞曲到了尾音,舞会也相应的结束。

    田边龙子笑了笑,踮起脚尖,有如蜻蜓点水一般,在白贵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就敛衣退了舞厅,走到森鸥外的身旁,谈笑几句后,和一名年岁已长的女侍从一同离去。

    “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白贵眯了眯眼睛,要是真的少年,估计会被田边龙子这一套组合拳打的迷了眼,真以为爱情到来,然后辗转难眠,无限憧憬爱情……,但他早就看透了一切。

    从衣襟口袋取出手帕,将吻痕擦拭干净。

    “东平兄,走吧!”

    见到东平三郎刚刚和一个水手服女学生谈笑完毕,挥手道别,白贵也走了过来,邀他一同离开。

    “她可是京都的华族,一旦被我娶到,那就是翻了身!”

    两人走着,东平三郎小声说道,神色兴奋。

    不过说话间,他也没给白贵提那名贵女的姓氏,显然是防备了一手。他是庶子,尽管父亲是县里的高官,但又怎么可能和京都的华族相比。

    “那就提前恭喜东平兄嫁娶豪门。”

    白贵道喜。

    这事也不一定不可能。东平三郎是副部长,也算有了资历,进入东大之后,如果毕业,也是东瀛国内不可稀缺的人才,娶一个贵女还不至于门不当户不对。

    “哪里,哪里。”

    “还是美和兄技高一筹,田边龙子都被你拿了下来……”

    别野门口,已经有不少马车等候。

    两人上了马车。

    “就近找一间旅店。”

    白贵对马车夫说道。涩谷区距离八王子市有些远,以马车的速度,到了估计也就是深夜,而且路上有路灯的地方不多,深夜赶车,还是有些不安全的。

    因此去旅店歇息一晚,最好。

    “两位先生稍等片刻。”

    马车夫点头,一挥马鞭,敞篷马车就平稳的驱驰开了。

    不久后,快天彻底黑的时候,来到了一件两层阁楼的旅馆,旅馆的女主人将白贵和东平三郎引到了二楼,里面有准备好的床铺。

    刚上楼梯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的从天坠下,房檐也挂起了瀑布。

    下雨了。

    白贵暗自庆幸他和东平三郎选择居住就近的旅馆,不然要真是赶回东京都,估计至少要淋上一场雨。

    不多时,女主人走了上来,端着的木案上,放置着小炉子,里面点着木炭,平底铁锅里面则是闷得极香的甲州煮。

    甲州煮是东瀛的名菜。所谓的甲州,就是旧时的甲斐国,也就是现在的山梨县,战国时武田家的地盘。这里盛产甲州葡萄,可以酿造白葡萄酒,也叫甲州酒。用甲州酒煮的食物,就叫甲州煮。

    沸腾的汤汁散发着酒香,里面则是翻滚的鱼肉,还有一些切好的牛肉、大根(萝卜),以及一些佐菜的菜蔬。

    “两位先生要不来上一份?”

    女主人询问道。

    如果没有端上来,两人或许没有吃饭的欲望,在别野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可现在平地铁锅里面的甲州煮实在让人食指大动。

    掏了五钱硬币,这盘甲州煮就放置到了矮木桌上。

    “我开动了!”

    东平三郎说了一句,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估计和那位贵女聊天,注意吃时的礼仪,没有多吃一些餐点,导致现在狼吞虎咽。

    白贵也一同吃。

    过了半刻钟,忽然听到旅馆下方有三味线和尺八的筝萧声,他走了出去,待看到了客厅的艺伎,并不是他上次在甘味茶屋遇到的,就止了步,又返了回去。

    也只是好奇罢了。

    上次那个年岁小的女艺伎,给他留下的印象挺深刻的。

    ……

    有了森鸥外、二叶亭四迷、田边龙子这些时兴的作家文豪在报刊上发表的此次文学评鉴,民进报的这一期报纸销量突升,又迅速加印了一千份。

    只不过好景不长,销量暴增了一两天后,又回到半死不活的状态。毕竟文豪的作品固然能令万人空巷,可他们推荐的作品,也只有一部分人会买帐。大多数人只是记住作品名为何,并不会心生购买的欲望……

    但白贵也总算是在业界内打开了一定的名气。

    到小有声名的地步。

    与此同时,报社又刊印了第二期的《大秦帝国》。令人高兴的是,此次报纸的销量虽然不多,但回订的人不少,这意味着作品可以,读者粘性大,只是缺乏一定的名气,而这则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进行发酵,急不得。

    几日后。

    距离白贵下战术帖的约定时间终于到了。

    此刻一高的第一学部、第二学部、第三学部的学生,基本都从教室内走了出来,人潮拥挤,摩肩擦踵,三四百人,盯着柳生剑道社前的少年。

    剑道社周遭,也围上了护栏。

    白贵手持竹剑,大概三尺八寸,他握着,比铁刀轻,但在一高比试,都是同一个学校的,现在还没到下死手的地步,对战的也是学生,就没必要用正经兵器了。

    这把竹剑,还是他在东京都的杂货铺买的。

110、柳生新阴流

    “能拦住吗?”

    “他可是黄林标的徒孙!黄林标在清国可是鼎鼎大名,当年打捻军的时候,他一拳一腿直接踹飞捻军的骑兵,武艺高绝……”

    屋内,站着一穿着羽织和服的武士,他右手紧握刀柄,裹着白袜的高齿木屐踩在桐木地板上,背挺得很直,虽然矮小,但一眼就能看出身板有多么健壮、悍勇。

    只不过他的年岁有些大了,估计六十多岁,月代头两侧的鬓发斑白。

    尽管此时有明治时期颁布的散发脱刀令,但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管的不严,所以为了维持武士的尊严,一些武士刻意重新留了月代头发髻。

    为了以示对黄林标这个武人的尊敬,所以他特意站着,而不是席地而坐。

    “师匠,不必担心,清国的黄林标再厉害,那也是他,不是这个学生。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能学的有多么精深,只不过哗众取宠罢了。”

    “不错,一个小辈而已,门外的学生,估计他都应付不过来。”

    几个青年带剑武士说道。

    他们才是真正教导剑道社剑术的老师。只不过这件事闲谈时,惊动了剑道馆他们的老师。不然,区区一个小辈的狂悖言论,还无法受到重视。

    柳生一旦缓缓点头。

    这句话也没有说错,区区一个少年,习武再厉害,能有什么本事可值得称道。

    哪怕传承再厉害!

    “要是打败此子,今后剑道馆也会增添一些荣光。”柳生一旦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笑容,此次白贵踢馆,用的可是黄林标的名头,一旦失败,他师祖黄林标就会蒙羞,同样这也会成为他们剑道馆的战绩。

    “现在剑道馆举步维艰,练的剑道再厉害,也躲不过子弹,只是作为竞技体育尚存,我等武士的时代终究是落寞了。”

    柳生一旦叹了口气。

    禁刀令一下,禁止武士带刀,东瀛各地也兴起了不少的叛乱,杀得武士人头滚滚,现今残留的武士也大多被官方以怀柔招买,他作为剑道馆的馆主,也是不允许佩刀的,所以现在身上佩戴的只是杖刀……

    杖刀已经不能和武士刀一样,作为身份地位象征了。

    它只是隐藏的利刃。

    “师匠,如果打败此子,说不定我们……有机会到清国去开设道场!”

    几名青年武士心思一动,说道。

    废刀令是在东瀛国内实施的,所以他们佩戴不了刀剑。但是如果去清国,清国可是不禁刀剑的,但没有名声的话,开设道场也没有人来,可要是打败清国武士,这不就是有了名声?!

    剑道社不招收清国留学生,和去清国开设道场这两者之间看似矛盾,但实际上并不相悖。

    “这个方法……”

    柳生一旦微微眯了眯眼,思索是否可行。

    然而当他话还未脱口而出的时候,玄关处突然炸响一片。

    只见那个少年对上围攻他前来的三十多名柳生剑道社成员,不闪不避,猛地蹬地发力,震地,借着反作用力,力量从脚掌直通腰腹,通过腰劲带动手臂发力,向前一个冲刺。

    斜侧一劈,速度快得惊人。

    同样,一刀刀,也暴烈得出奇。

    扑通!扑通!

    这些下盘不稳,没有坚实底子的剑道社学生,纵使剑术修得惊人,可是突然受到这些大力,急忙收剑下撤,企图用竹刀横档。

    然而竹刀也挡不住,喀嚓一声,瞬间断裂!

    没锻炼的双腿哪能支撑得住这股大力,顿时被竹刀传来的力量掀翻倒地。

    “好烈的刀法!”

    柳生一旦微眯的眼睛瞬间睁开,暴射出精光,盯着白贵手上的刀。他不认为这是一个少年了,这是真正的刀客。

    几名青年武士也徒然背后一冷。

    他们虽然也能挑翻这三十多名剑道社学生,可也需步步为营,凭得是精妙的剑术。

    力!

    最简单,也是最难办的地方。

    以力破巧,大巧不工!

    “师匠……”

    他们握着的剑很稳,但心却颤抖。

    去了,就是丢了面。

    而门外,少年爽朗的声音已经响起。

    “披挂门,白贵白美和,上门踢馆讨教,还请几位前辈多多担待!”

    白贵拄剑而立,脚踩桐木地板。

    馆内响起脚踩清脆回声。

    话是谦卑,可一点也没有拱手施礼的意思。

    脸,是大家互相给的。

    现在剑道社不给他们留日生面子,那么这面子他也无须给这些武士。

    只不过他还是读过春秋的,脏话说不出口。

    白贵目光看向和屋,里面站着他不认识的一个年老月代头武士,应该是幕府残存的武士,其他几名青年武士,他倒是见过几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也不会自信到目空一切。

    “应该是东京都内剑道馆的馆主……”

    他瞬间有了判断。

    不过尽管是剑道馆馆主,他内心也不是怎么怕的。

    拳怕少壮,东瀛人本就身体矮小,不如他人高马大,再说他身体天赋加成,已经超出常人不少,久战必是他胜。

    刚站起来的剑道社学生,本想簇拥上前再战,

    但看到老师的目光后,也如潮水般退下,汇聚在屋内,站立两排。

    门外的学生也涌在了玄关处。

    “披挂门……”

    柳生一旦握紧剑柄,眯了眯眼睛,“柳生新阴流门下,柳生一旦!”

    “你们先去!”

    他指使身旁的几位青年武士,然后笑了笑,“白君,你可是说了,要挑战一高和东大所有的剑道社,话已经撂下,可改不了!”

    阴毒!老辣!

    柳生一旦知道他要是直接上前,恐怕会被这少年活生生拖垮。

    所以想让几个青年武士消耗这少年的力气,同时也试探出他的几分功底。练过武的眼尖,哪里有破绽,一眼就能看出。

    比如白贵知道如果真的和这剑道社学生比试剑法,非得累死他,但他一眼就看出这些学生没扎过马步,没练过桩功,下盘太弱,一击就能击垮。

    此刻,他也将尝到这“苦果”。

    输了,可比不要脸更可怕。赢了,有的是理由解释。

111、不要脸

    静!

    无人出声!

    在柳生一旦说完之后,向后退了几步,几名青年武士就提刀走了过来,形合围之势。他们本不想这么仗势欺人,但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好相与的。

    三人!

    总共有三人!

    当先的两人相视一眼,就定了战法。

    左边那人手腕一抖,竹刀就斜刺而来,这竹刀应该是特制的,乌黑,映着冷光,在剑客手中虽不如真刀真剑,可一剑刺喉而来,又箭步前冲,竟有股劲风迎面拍来。

    右边那人慢了半步,却是主攻中三路,偏重左侧。

    最后落后的青年武士,落在人后,蓄势而发。

    白贵眼皮微阖,右手阳掌当即反握拄在地面上的竹刀刀柄,提细步,迎了上去。

    他故意露出胃腹大空的一个破绽,竹刀横格在胸口,挡住左边青年武士的刺喉。

    短兵相接,右手传来反震之力!

    白贵振臂一摇,竹刀借力打力下滑斜刺,又挡住右边那人。不过在这电花火石之间,趁着右边那人接着刺胃部破绽之时,随加左手共持刀柄,刀尖斜横右边,将攻来的竹刀别去。

    一心二用,扫堂腿直踢下盘。

    两人向后一缩,退了半步。

    战局易势!

    白贵仗着个高力猛,趁着两人矮步守住下盘之际,双手持刀将两人的竹刀下压。

    铛!铛!铛!

    不断传来暴雨梨花般的剑攻声!

    拧腰如磨盘!

    甩劲而出的爆发力量,一刀更比一刀快。

    起初,这两个青年武士还能接住,可在这几个眨眼的功夫,接了几十刀,手腕酸痛,已经握不住刀柄了。

    有如暴雨急打,芭蕉虽能迎水。

    然水多而倾泻!

    最后落在两人身后的青年武士见到白贵不备,露出了破绽,欺身向前,刺白贵右肋。

    一个不战比三人同时应战,还要惊险得多。

    因为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分神应敌,无法以全部心神投入战斗。

    很阴险!很狡诈!

    “来得好!”

    白贵冷笑一声,他虚晃一招,将攻势一松,那迎敌的两个青年武士见此猛地心神一懈,还未等反应过来之时,只见一森冷白牙映在瞳孔深处。

    紧接着,就是见到这少年有若鹞子穿林,斜凿而入,一炮拳直击一人胸腹,又在刹那间,转身砸钉,直接一拳钉在另一人后面脊背。

    这两拳,直接砸得二人眼睛翻白,头晕眼花。

    刀法再精妙,可惜只是竹刀,难以立即制胜,所以白贵直接以劈挂拳的拳法致伤。劈挂拳可是刚猛至极的拳法,哪怕是这两个武士,砸到要害处,一时半会也起不来。

    在白贵和两名青年武士的纠缠的当空,那寻隙而刺的武士,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这也是白贵的用意。

    他就是借此良机,化被动为主动。

    “这一刀,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刀法……”

    白贵眼睛一眯,看向据他七八步远的最后一名青年武士,他此刻箭步而冲,步伐越来越快速,等这名青年武士在盯着他刀时,只见斜压着的竹刀被他丢到半空。

    疑惑?诧异?

    青年武士心神不定,刚才一鼓作气,再而衰,现在正是有些士气不振,在迎敌之时,就已经有些未战先败的预感,所以攻敌也是畏畏缩缩。

    他现在不知盯刀,还是盯人。

    但人已经到了,离他一两步远,他收心,持刀迎敌。

    竹刀落下,正好是少年的身边,接刀,未转刀柄,刀身斜斜向前一划。

    很简单的动作。

    破锋刀法——丢刀接刀势!

    “我输了!”

    中田三番看着横在他腰腹处的竹刀,以及蹲身屈膝的少年,脑海有些恍惚,神色微怔,瞳孔放大。

    他竟是未曾看见刚才那一刀是怎么出刀的,握着竹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现在若是实战,恐怕他早就被切腹而死!

    “赢了?”

    柳生一旦目光微凝,他的嗓音干冷嘶哑,“他们三人不是真正的幕府武士,只不过被我教导了一些零星半点的剑道手艺……”

    他走上前去,刚才已经看清了一些刀路的招式。

    有了一定的把握。

    “真正的柳生新阴流剑道,是我!”

    一字一顿。

    盯着猎物的鬣狗发笑,阴冷的毒蛇吐着信子。

    场外喧嚷一片。

    大多是打抱不平的声音。

    其中不乏一些东瀛人。

    在东瀛,武士道尽管是东瀛的一部分精神内核。但很多人,也是对武士道不太感冒的,尤其是第一学部文学部的一些学生,视作这些人为莽夫。

    更别说,现在的废刀令,在不少人眼中,武士是旧时代的东西,而新时代的文明人不应该这么野蛮,这也是一部分的西化。

    “来吧,就让我领教领教你们清国的剑道!”

    柳生一旦视若无睹,真正的武士能够摒弃一些的杂念,只有取胜,讨取敌首!

    “柳生前辈,请等一下!”

    白贵将竹刀缓缓收起,握在手上,但不是迎敌的姿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才看似大战不过片刻钟头,但耗费的体力却是不少,喘了几口粗气,他说道:“战书帖的内容,想必我是没记错的,我也不应该会记错……”

    柳生一旦的脸色有些僵冷,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家伙可不像是一个年少气盛的人!

    “我说过……”

    “挑战一高和东大所有的剑道馆和柔道社,无论是他们的学生,还是老师,可若是我没记错,我是副部长,剑道社和柔道社的学生、老师名单我是有资格查询的,没有你这个名字!”

    白贵顿了顿声,“你让我挑战你,这可很难办啊!”

    他也不是什么莽夫,要真的目空一切,是会吃大亏的,有了足够的把握,才能做必胜的事情。些许的不确定,也在承受范围之内。

    一高只是大学预科,两年,所以和东大的剑道社、柔道社是衔接的,一些名单他作为副部长,查看是不难的,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和屋外,一片片低笑声响起。

    柳生一旦的脸色很难看,神色不断变幻。

    他千算万算,不惜卑鄙无耻,竟然没有看到这一点,从头到尾,白贵下的战术帖,可没有说要挑战他这幕府末期残余的武士。

    而且,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

    “不过……,柳生前辈,既然想和我这个小辈过过招,那么……”

    “晚辈就如您老人家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只见白贵动作突然一变,雌雄脚,手按刀柄,拔刀暴起。

    破锋刀法——拔刀势!

112、年轻气盛

    变故突生!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刚刚已经“示弱”的白贵会突然拔刀,他们以为这次在柳生剑道社的踢馆,就截止于此。

    来的太过突然。

    柳生一旦也没有预料到,他瞳孔猛地一缩,向后急退,先躲过逼近的刀势。可却因为这次不备,被先声夺人,刚才养好的势被忽然打断,有些错不及防。

    厉害的刀客,出刀的那一刻至关重要!

    他被逼近,一直无法拔刀。

    而逼近柳生一旦的白贵,刀和手融合为一,不断缠咬,竟是去夺柳生一旦的杖刀,竹刀的刀尖不断点在柳生一旦握刀的右手。

    劈挂拳——变缠鹅手!

    这是取自劈挂拳的刀法,鹅喙紧咬不放。

    柳生一旦哪里遇到过这种场景,竟然打得让他没有任何斡旋余地,拔不出刀,只能被迫趋于守势。

    “先攻你心神,破你精气神!”

    “再夺你刀!”

    “柳生前辈,你觉得晚辈对你的讨教怎么样?”

    白贵边打边说,语速极快。

    突袭,不,这两个字太难听了,他这是攻其不备!

    反正他先前已经说了,此次是为了全柳生老前辈的心愿,可不是意在比武,他突袭不突袭的,没那么重要,而且他已经打了那么多人,先声夺人也显得没那么卑鄙了。

    柳生一旦脸色愈发阴冷,紧抿嘴唇,解下挎着杖刀的腰带,刀尖反手向前一推,竟然不避鹅喙,直打白贵的肘侧。

    这正是此招式的破绽。

    鹅喙撕咬再厉害,弱点就在鹅的曲项之上。

    “年轻人,不要太年轻气盛,你再抢先,也不是我的对手!”

    “年轻气盛?”

    “柳生前辈,你错了,还有人说过我太过稳重,让我猖狂一点好!”

    几个招式过后,靠着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直觉,柳生一旦立即就看出了弱点。

    但就在这杖刀一推之间,白贵却没避开,而是欺身向前,左手肘腹夹住杖刀刀身,逼近柳生一旦只有不到半步之遥,右手反握竹刀,用竹刀刀柄狠狠往上一磕。

    磕住柳生一旦的下巴。

    宛若被重锤砸中,柳生一旦倒退几步,等众人看清之时,已经是下颚变形,口鼻溢血。

    “既然柳生前辈不愿多多指教晚辈,那么今日之战也就到此为止!如果想要再挑战晚辈,还请登报正式挑战,不要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不知柳生前辈意下如何?”

    “我却是忘了,柳生前辈不爱说话!”

    白贵收回竹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他有些嫌恶的看着竹刀上面的点点血迹,弃剑而走。

    哐当,哐当,阵阵回声响起。

    走出和屋。

    “美和兄此举真是大快人心。”

    “想不到这些东瀛武士这么卑鄙,竟然以多欺少……”

    “……”

    聚拢在白贵身旁的留日生,笑着说道。

    一辱同辱,一荣同荣。

    此次战胜柳生剑道社,还有打败柳生一旦,大涨他们一高留日生的底气。今后,谁还敢小瞧他们。

    “言重了,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习武之人,最是看不得这些。”

    白贵谦虚道。

    他刚刚之所以能打败柳生一旦,靠的是步步为营,先是以言语引导,让柳生一旦误以为他不会与其比武,接着是攻势急切,不让柳生一旦有任何拔刀的机会。

    东瀛剑道的武士,可以说一身的功夫大半都在剑道上,一旦用不了剑,拔不出剑,可以说已经废了一大半,再欺他年老力竭,无法抽刀而走,然后以此取胜。

    不然,以他的实力,还无法这么快速取胜。

    这次大胆的举动。

    不仅是为了踩一踩柳生一旦的脸面,还有……给他营造声势的算计。

    柳生一旦可不像是剑道社的那几个老师,寂寂无名之辈,而是东京都柳生剑道馆的馆主,在东瀛的剑道,也算有一定的名气。

    更何况……,他也有万全之策,要真的不敌柳生一旦,事先说明,也只是晚辈讨教,没给柳生一旦下战术帖,丢不了太多名声。

    至于柳生一旦是否赶尽杀绝,他还没那个实力……

    白贵还是有自保的实力。

    他此时的身体已经远超普通人一大截了。

    惠而不费的事情,为什么要推拒!

    有了此次柳生剑道社的大胜,白贵接着去踢另外几家剑道社,这几家剑道社可就没柳生剑道社这般厉害,柳生剑道社是一高最大的剑道社。

    “白桑,白桑……”

    “我很倾慕你的才华,还想让你给我签名,你别下狠手啊!”

    一个剑道社的学生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说道。

    不多时,一高的三家剑道社、两家柔道社都被白贵踢馆,这几家剑道社、柔道社也是学乖了,见势不妙就认输投降,反正连柳生一旦这个武士前辈都输了,他们输不输也似乎没有了那么大的负担……

    白贵的体力也恢复很快,挑战游刃有余。

    “还去东大吗?”

    吴怀先询问道。

    此次白贵挑战的不仅只有一高,还有东大,只不过东大的剑道社老师和学生也大多都来了一高迎接挑战,毕竟柳生一旦战败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东大,他们也坐不住了……

    “去!现在还未尽全功,东大也不见得有多么厉害!”

    白贵看了吴怀先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挑战完一高所有的剑道社和柔道社之后,已经大大扬了名声。现在再去东大,无疑是有些“得寸进尺”了,恐怕很多东瀛人都不会忍这件事……

    所以,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

    吴怀先叹了一口气,脸上还是有些担忧。

    白贵当即解释道:“我已经打败了柳生一旦,去挑战东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又不是整个东瀛剑道界输给了我,而是仅仅一部分人,在那些老一辈人还没有全败的情况下,我是不会有事的……”

    挑翻一高、东大不算什么,毕竟都是学生嘛,就算武道交流了。

    至于柳生一旦,又不是最厉害的武士!

    这和挑翻东瀛剑道界,意味不同。还没上升到那么高的高度。

    前者还能彰显一下子胸怀……,后者这就是国耻,不死不休了!

    收着点,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113、朝日新闻社

    翌日。

    《读卖新闻》报新闻刊的头条:“清国留学生踢馆第一高等学校和东京大学所有剑道社、柔道社取得大胜。”

    《朝日新闻报》:“清国武道令人震撼!”

    《每日新闻》:“幕府残存武士柳生一旦大败于清国留学生。”

    ……

    在东瀛一个个家喻户晓的大报社都刊登了此次白贵踢馆的事件,用的标题各自不同,但是内容却是相近的,白贵白美和这个名字在东瀛一下子众所皆知。

    每家新闻板块上对此新闻的评价不一。

    有的新闻人说:“武士自傲狭隘,破坏日清两国关系,差点酿成大祸,根据我刊最近调查,起因是剑道社这些武士不招收清国留学生,白贵出于义愤……”

    “武士这种东西,就是幕府时代的毒瘤,早就应该被淘汰,柳生一旦竟然佩戴杖刀,这可违背了废刀令,应受到惩戒……”

    “柳生一旦羞为武士,竟然群攻……”

    “清国宋时的苏洵说过,‘夫为义战,可以百胜。’柳生一旦及其剑道社是不义之战,惨败是应有之谊……”

    也有一些负面的评论,不过这些评论是比较少的。

    严格来说报社内撰稿的评论人,都是趋向于西化的,办报的大多都是先进知识分子,留过学的。和武士阶层有很大的割裂,所以刊登的消息都是对武士极其不利的。

    更别说此次柳生一旦使用杖刀,也算是违背了废刀令,更是令人厌恶。

    不是谁都喜欢幕府时期的武士,那些武士忠于幕府,桀骜不驯……

    相比之下,白贵此次为义战,不管心里怎么样想的,必须给予正面评论。

    只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女作家田边龙子在朝日新闻报中评价道:“想不到白君不仅文采出众,才华横溢,在长安取得三元秀才,又写了《大秦帝国》这等小说,并且武道如此高强,令人实在钦佩。”

    随后森鸥外一众的文豪也开始力捧白贵。

    比起同国那些令人不满、厌恶的武士,森鸥外这些文豪作家还是认为白贵这个同为小说家的人,更亲切一些,开始为他站台。

    “多谢田边前辈的帮助了。”

    一家餐厅。

    白贵表示感谢,为田边龙子倒了杯咖啡。

    两人对坐。

    “也不算是我帮助你,我也曾见过这些武士犯恶,年幼时一次出游,甚至见过一个武士用非人试刀……”

    “那场景我到现在还忘不掉。”

    “森前辈他们也是这样。”

    田边龙子幽幽说道。

    萨摩藩和长州藩是倒幕运动的主要强藩,萨摩藩的武士数量可见一斑。而西南战争的爆发地也就在鹿儿岛,是萨摩藩的藩地。

    非人,是指在东瀛旧时代士农工商阶层之外的贱民。这些非人被杀也不会受到幕府严惩,所以通常有武士拿这些非人试刀。武士刀通常有几胴战,指的是一刀下去能彻底斩断几具尸体,而这些尸体来源大多数就是非人。

    “原来如此,不过田边前辈为我仗义执言,还是要感谢的。”

    白贵恍然。

    不生在此时的东瀛,恐怕无法想象一般人对这些武士的厌恶。毕竟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文武争斗历来如此,能打压就尽量打压。不然废刀令也不会执行的这么彻底,这么快速。

    废刀令的执行,也被看做是从野蛮国家到文明国家的西化之路。

    “另外,此次小说畅销,还是免不了田边前辈的评论。”

    白贵笑了笑。

    有了这次真正各版面头条的冲击,他白贵白美和的名声大大提高。但这还不足以让民进报的报纸畅销,根本原因还是在于田边龙子评论时提的那一嘴,让不少人知道白贵白美和不仅踢馆,而且还写了一本小说。

    “你小说发行了四期,销量不断攀升,这里面也有你小说质量不错的原因……。我此次前来找你,可不仅为了私事,而是带着任务来的……”

    田边龙子美眸瞥了一眼白贵,大抵知道白贵一些心里想的,不过她也没疏远。

    “朝日新闻社看重了你的小说,也想在后续小说版面上刊登,给你的稿酬是每千字三日円,你的意思怎么样?”

    她浅饮了一口咖啡,轻声说道。

    “求之不得!”

    白贵笑道。

    田边龙子和夏目漱石一样,专职在朝日新闻社发表小说和社评。

    虽然民进报的报纸销量也与日徒增,但仅凭一本小说,还无法和朝日新闻社这样的大报刊对立,朝日新闻社这样的报刊,可是发行到东瀛全国,甚至还有一部分海外的生意。

    只要他的小说刊登到了上面,就是身价倍增。

    回国,也是有名气。

    另外,朝日新闻社也不可能像民进报这等小报一样,给他几页的大版面刊登小说,而是比民进报更少,这也就无虞是否影响民进报报纸的销量了。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然,不仅仅是在报纸上刊登小说,还有两个条件。一是,这本小说写完之后,也请美和你将发行再印单行本的版权授予朝日新闻社……”

    田边龙子继续说道。

    白贵点了点头,果然,朝日新闻社也不想白白浪费它的资源捧红白贵,都是有条件的。

    对于朝日新闻社这种大社,好的小说稿子缺也不缺。遇见这种好的小说稿子,就会立即挖掘,从而提高报社的知名度。

    也算互相成就。

    这就和后世一些明明很知名的企业,但每年的宣传费还是很高,比一般的小企业更高。

    “版税的话,按照百分之十一怎么样?”

    “这只是初刊,如果发行好的话,再刊是会更多的。”

    田边龙子解释道。

    “这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很合理的价格。”

    白贵犹豫了一会,还是同意了。

    知名作家的版税肯定是要比不知名作家的要高,比如东瀛最早有版税记录的森鸥外,1892年出版的《水沫集》的版税是销售总额的百分之二十五。在此之前,媒体给作家的版税都是一次性买断。

    去年刚刚出版夏目漱石的《鹑笼》,出版的3000部版税为15%,再版至第五版,抽取版税百分之二十,第六版达到百分之三十。

    他现在在东瀛小说界初来乍到,版税定的百分之十一,比知名作家无疑低了不少,但也很符合他的身份,价格也算不错。

114、白雄起

    等有了名气,再刊单行本发售的时候,版税也会相应提高。

    报社不会在这一方面难为人的。

    “那二呢?”

    白贵询问道。

    他刚才清楚听到了田边龙子说朝日新闻社提了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说实话,也不算苛刻,对他反倒有一定的好处,至于第二点,他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

    “二则是请你挂职朝日新闻社,当一个社评员。”

    田边龙子唇上沾上了一层咖啡渍,在咖啡馆的灯光照耀下,知性而美丽。

    这是一个善于借机散发自己魅力的女人。

    “社评员,还有这好处?”

    白贵也有些惊讶,朝日新闻社经常邀约一些知名作家、社会名流充当社评员,就一些社会新闻,时政新闻评价,这看似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职位。

    可一旦有,就相当于晋升社会名流之中了。

    和民进报评论部的编辑差不多,只不过自由性更高。

    一个挂职!

    有了这个职位,一般人想对他动手也动不了。

    相当于庇护在朝日新闻社这个大旗下面。

    此刻的东瀛,和幕府时代已经有了很大不同。町人工商阶级的力量很大,取代了曾经武士阶级的地位。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了。更极端一点,朝日背后的力量,相当于东瀛后期的财阀势力。

    武士?

    那是旧时代落幕的东西!

    打击一部分力量,拉拢一部分力量。

    白贵也不可能将东瀛上下全部得罪,得罪那些武士也就罢了,反正现在人人喊打,但得罪东瀛财阀那就不一样了……

    另外,此时的《朝日新闻》,是与《读卖新闻》、《每日新闻》并列的东瀛三大报。

    朝日背后的社长村山龙平,是东瀛新闻大王。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申请的。”

    “先前的事不说,这件事你得感谢我!”

    田边龙子轻笑一声,递给他一封信件,是朝日新闻社给白贵的聘请信。

    白贵自是道谢不已。

    “也不用那么感谢……”田边龙子见白贵一脸诚恳的表情,捂着嘴咯咯的笑,“朝日请你,还是因为你是留学生的一些原因,评价一些东西能客观一些。”

    “身份?”

    白贵有些理解了,报社招收评论员肯定不能只有本国的,一些事情有外国人评论会显得更客观。不过朝日办报的办报方针是“不偏不党”,也就无须担心一些不好的事。

    即使有,到时候请辞就是。

    反正也是挂职,涉及一些事,请他评论一二,再给些稿酬这样子。

    “这是朝日给你的小说润笔料,你收起来。”

    田边龙子又递过来一个信封,很厚实。

    白贵的大秦帝国已经发行了四期,朝日要的也是版权。小说原稿完全可以从民进报的四期报纸上截取,所以给的润笔料也只是这四期的。

    总共三百六十日円。

    很大一笔收入。

    ……

    随着白贵踢馆一举扬名,再有各大作家文豪站台,而后朝日新闻社刊发大秦帝国小说。白贵这个名字,不仅在东瀛有了一定名声,在留日生群体中更是众人皆知,关注于东瀛时事的一些清国文豪也注意到了这个新人。

    驻日使馆。

    “大秦帝国,变法图强……,仔细看看,有没有涉及到乱党?”

    吴公使对着使馆的一些书办说道。

    他准备将这事情上报给燕京,也好扬大清国威。同时,这也是他这个驻日公使管理不错的政绩,毕竟一高是他亲自管理的学校……

    但就怕出现意外,一旦里面有涉及到乱党的信息。

    那就是过错了!

    “回公使,没有一点涉及乱党,都是基于史实讲述秦孝公和商鞅变法的内容。”

    书办回道。

    “那就好!”

    “我待会和胡大使商议,但这事迟不得,现在就拍电报发将这讯息传到沪市,你呢,也将这期小说、朝日报纸等等材料一同拿到沪市,然后坐火车,快马加鞭,赶到燕京……”

    吴公使松了一口气。

    拍电报费钱,一个字收银八分,每隔一省加银二分四厘。密文和外文加倍收费。所以传一两句话,就要耗费几十枚大洋,使馆一般是传不起的。

    正待他出办公厅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声音。

    “起初兄,我终于见到你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粉白色洋裙的少女。青年男子走到吴公使身旁两三步时,突然对吴公使一个熊抱,十分亲切,看样子是老友了。

    “伯言兄,你不是在德意志慕尼黑大学正在留学吗?”

    “哦,瞧我这记性,你现在刚刚毕业,现在是十月份下旬,你坐船从德意志过来,时间也对……”

    吴公使一拍脑袋,脸上挂满笑容:“都记糊涂了。”

    白雄起,字伯言。

    留学归来的留学生往往回国之前,相当一部分都会选择在东瀛逗留一会,一来是探听国内消息,毕竟国内时局变化太快,二来也是对回国有所准备。

    所以吴公使认为白雄起也是如此。

    他也是早年间的留德生,只不过归国早一些,外派担任了公使。

    “哪里的话,起初兄公务太过繁忙,忙糊涂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嘛。”

    白雄起将风衣取下,放置在使馆的衣架上,里面穿着贴身合体的欧式西服,看到桌上有最近的报纸,也捧在手上,边说边看。

    “你业师金铨可是军机大臣,你在德意志留过学后,回国后肯定委以重任。”

    吴公使淡淡笑道。

    “哪里的事,这还不是没定下来吗?”

    白雄起摇了摇头,他也想尽快回国,可是这事却急不成,古时有终南捷径,现在留学也有待价而沽,晚一点等他老师安排好,再回国,就能任职高位,不然回国太快,吏部铨选之后,任职就不一定了。

    所以,在东瀛逗留一段时间,刚刚好。

    “这是?”

    吴公使注意到了跟在白雄起身后的少女。

    一件银杏色闪光印花缎的洋裙,挖着鸡心领,露出胸脯前面一小块的水红色薄绸衬衫,衬衫上面,又是一串珍珠项链,十分艳丽。

    “舍妹秀珠,刚从阿妹肯国回来,随我一道回国。”

    白雄起介绍道。

上架感言

    上架!

    终于上架了!

    明天周五中午十二点就开通上架章节!

    对于我这么一个小萌新来说,还是第一次上架,以前都是在起点看其他作者上架,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上架了。

    存稿……,我的存稿是没有的,周四和周五只能通宵码字了,估计周五中午十二点上架的时候,能爆出五更或者六更,在下午和晚上能爆出四更。

    我一天的极限码字字数大概是一万四千字吧,速度实际上还是可行的,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两千字……,不快不慢吧。

    十二点开通上架,意味着免费章节要结束了。

    各位读者老爷们,在起点,首订是最能决定一本书去向好坏成绩的因素。首订好,不错,作者更新给力,推荐有了,就能良性循环……

    唉,头一次写,也不知道怎么写。先感谢一波编辑老大,蓝光老大给我的推荐还是很给力的。随后是感谢一波读者老爷,给我的打赏和推荐票都不少,还有月票,我都有些惊奇了,竟然六百多票了……

    这本书现在的收藏大概是2.5万收藏,每天的推荐票都在八百到一千之间,没上三江前,还突破了一千推荐票,现在推荐票也总共接近两万了,算是成绩很好了,尤其对我这个小作者而说,真的感谢诸多读者老爷的厚爱。

    问了一些同行的人,大概推荐票和首订比是一比五吧,这么算下来能有一千五的首订。按照收订比二十比一,大概也是一千三的首订。

    希望有吧……

    所以,看到上架的读者老爷们啊,不管是哪个阅读的,QQ阅读的也好,浏览器的也好,能到起点贡献一个首订,就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请贡献一个首订,一个首订不多,却是作者坚持下去的理由。

    定一个规则吧:

    如果在1500首订的基础上,每多两百首订,那么作者每天就多加一更,基础是四更八千字,也就是说1700首订,我就每天日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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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加更规则如下:堂主加三更,盟主加三十更,白银大盟……这个不用想,不会有的,如果有,就是加两百更吧……

    如果是暂时拮据的书友,在章末也有广告,看一下,就能贡献一个首订。

    拜谢了!

    诸位!

    …………

    推荐一本大佬的书《我的抽卡游戏成真了》,作者是幕后流老作者了,写书很厉害的……

115、豫才兄(第一更,求首订)

    和白秀珠打了声招呼后,吴公使也就没与其多言,毕竟是白雄起的妹妹,还是有一层隔阂的,只说在东瀛游玩的时候,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找驻日使馆,他会帮忙解决。

    白秀珠道谢几声,就坐在沙发上等候。

    旁边也有使馆的女佣招呼。

    “起初兄,我来东瀛逗留的这些日子,也想结交一些朋友,不知起初兄可否帮我引荐一二。”

    白雄起放下报纸,沉吟道。

    回国后事事都会受到掣肘,走动关系的话,就有些太过明显。

    但在东瀛,这方面的顾忌就没那么深了。

    如今旅日的,不乏一些社会名流,都与国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读书人的圈子都很小!

    尤其是上流社会!

    结交一二,也对他的仕途有好处!

    而驻日使馆则有这些社会名流的信息、住址等等。

    再方便不过。

    “恰好两日后使馆会举办舞会,广邀社会名流,雄起兄若是有意,我待会就给雄起兄写一封请柬。”

    “还望雄起兄赏脸……”

    吴公使闻言一笑,白雄起打的什么算盘,他也是心知肚明,但他不介意卖给白雄起这一个面子,反正使馆也会定期举办聚会,联络感情,惠而不费的事情。

    担任驻外公使,不仅能增添履历,也能走通不少关系。

    白雄起要资历有资历,要人脉有人脉,一看就是前途无量。

    “哪里的话!”

    “是我要给你道谢……”

    白雄起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叫了白秀珠,准备一同离开。

    在将报纸放到原位的时候,他也对这几张报纸新闻版面头条上屡次提到的“白美和”上了一二心思,心里默念几遍,记住了这个名字。

    只不过他也没有询问吴公使此人一些具体的事情。

    旅日有时间,一定会结识的。

    ……

    两日后,

    驻日使馆,舞会。

    白贵下了马车,按例给马车夫小费之后,就将请柬交给侍者,被佣人领去了舞厅。

    他现在风头正盛,也算在东瀛有一定的名声,因此前两日请柬也送到了一高。

    “美和,你来了,赶快入座。”

    “你此次扬我国威,燕京那边传来电报,也做出了嘉奖,念你刻苦求学、不忘母国,给你记一大功,并奖赏两百日円,等过些日子,奖金就会到了……”

    “还有前些日子停你的津贴也会一并发放。”

    刚走进舞厅,吴公使就迎了上来,握手说道。

    “这还是有赖公使对美和的教诲和提携,我才能有今日的成绩……”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白贵早就练出来了。

    “现在燕京那里也多了不少美和你的忠实读者,不知美和来使馆前有没有带上未发的稿子,让我早些一睹为快……”

    吴公使因前些日子的剪辫子和白贵有些隔阂,所以尽量说些好话。

    这句话是假的,只是捧场话。

    他看白贵写的大秦帝国小说,也只是匆匆看了一遍而已。

    并不算什么忠实读者。

    和吴公使又说了几句话,白贵就已经进了舞厅之中。

    他被侍者引到了一旁的休息区。

    此次邀请的只是位于东京都的一些旅日名流。

    白贵基本上都不认识,也没时间和机会认识,他这次来,也是趁此契机多多结识一些。

    只是他转了一圈后,有些失望。

    并没有他记忆中的人物。

    后世著名的旅日名流大多都是因为维新变法从而被迫逃到东瀛的人,比如梁任公、蔡校长、太炎先生等等,他们或许可能与驻日使馆有着一定的联系,但显然在此次宴会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不过一些历史上不出名的人物,并不代表其在当时的社会地位比后世出名人物的低!

    能结交的,还是尽量结交。

    谁知道什么时候,这条人脉就会有用。

    有备无患!

    打了几个照面,互相交换名片后,白贵就缩回了自己刚才坐的位置,吃起了点心。

    使馆虽然经费拮据,但那是于一国而言。

    比起普通底层民众的生活,无疑豪奢得多。比如餐桌上的一些西式点心,价值就有十几日円,足够东瀛普通家庭几个月的全部支出。

    他刚吃了几口,就见到一个身材不高,脸圆圆的长衫年轻男子朝他这里走了过来,肋下夹着书。

    走近了一看,这年轻男子脸色是不健康的血色,只不过两个眼睛很明亮,很有精神。

    和舞厅的名流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颇有些寒酸。

    “是报纸上的白君吗?”

    这人和他打起了招呼。

    白贵点了点头,起身,和这人握手,这人的相貌在他记忆中是有些熟悉的,只是想不起来。

    “白贵白美和,请问阁下是?”

    他用汉语交流。

    是否是东瀛人,在东瀛住久了都会有一些判断,生活习惯,举止动作,都有很大的不同。比如东瀛人习惯跪坐,腿型是和华夏人有些区别的。

    再说,眼前这人是长衫,那就更好识别了,一看就知。

    “我姓鲁,叫豫才。”

    迅哥儿见到白贵对他如此客气,微微怔了一下。他从仙台医专弃学之后,来到东京都,不再读书,一直从事文艺译著工作,生活艰难。

    但历经多年,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名声,所以使馆邀请他前来赴宴。

    此次看到登上各大新闻报头条“扬震国威”的白贵白美和,因此生出了结交之心,所以打算上前认识一二,但没想到,白贵对他这么客气,很是礼遇……

    是否礼遇,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豫才?”

    白贵诧异出声,想不到在今日舞会上,终于结交到了一个后世知名的大人物。

    他仔细打量几眼,嗯,和书本上长得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那唇上的胡子,也更年轻一些,现在也只有十八岁,脸更圆一些,颇有些可爱的模样。

    两人坐下,攀谈。

    起初迅哥儿见到白贵对他颇为热情,有些别扭,毕竟他也算是有些许仰慕白贵,踢馆踢了一高和东大所有的剑道社、柔道社,可以说在留日生群体中影响巨大,不少人都视白贵为榜样……

    但交谈几句后,迅哥儿也放下了心里的戒备。

    “藤野先生?”

    迅哥儿诧异的出了声。

    “是的,藤野先生,我的日文老师藤野八平治要我托付信件,他是有一个弟弟的,叫藤野严九郎……”

    白贵故意提到了这茬,他是知道未曾再见藤野先生一面是迅哥儿一生的憾事。

116、刺杀(第二更,求首订)

    如果没有藤野八平治的这封家书,他遇到迅哥儿,恐怕也会让这两个师徒再见上一面,弥补一下遗憾。

    迅哥儿临去世之前,也都在寻找藤野严九郎,可惜一无所获。

    床头上还挂着藤野先生的照片。

    “你有一个藤野先生,我也有一个藤野先生,他对我也很是照顾……”

    迅哥儿心中有些复杂。

    他大概是知道白贵提到的藤野先生,可能和他的藤野先生是兄弟。只不过他并不打算主动承认这件事,虽然受到了藤野先生的照顾,但……他现在弃学,生活艰难,也没什么脸面,不太好意思去再见藤野严九郎。

    近乡情怯,人之常情!

    “再过一些时间,过了期中考之后,我准备去京都一趟,如果豫才兄不嫌弃的话,可否与我一道同去?”

    白贵说道。

    他记着藤野八平治托付的事情,不过并不着急这么一两个月,事先藤野八平治也让他先安排自己的事情,等有时间了再去福井县找找。

    而且一高也很快要期中考了,闲不出来时间。

    “这……”

    迅哥儿有些犹豫,想要拒绝,也不知从何说起。刚刚结识的朋友,并且主动邀约,他如果拒绝,未免太过生硬一些。

    更别说,白贵对他这么礼遇。

    “临到头了,若是豫才兄没空,那就算了。”

    “有空,就一同去!”

    白贵看到迅哥儿脸上的不情愿,心里也猜测到了一些东西,给他台阶下。

    “嗯,好。”

    迅哥儿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到时候就借口自己有事,不去!打死也不去!

    “这是豫才兄翻译的文稿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看上几眼?”

    “我是报社的主编,也负责收一些稿子……”

    白贵指着迅哥儿放在餐桌上的书籍。

    他是知道迅哥儿此时的窘境。

    今年刚刚出版的译作《域外小说集》,总共上下两册,卖往沪市。一册是小银元叁角。批量卖是十册九折,五十册八折。然而第一册卖了二十一本,第二册卖了二十本。

    连广告费都没赚回!

    至于为什么这么清楚?

    其实来到东京都后,白贵也有意无意的打听过一些迅哥儿的事情。

    只不过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前去面会,前去拜访也没有什么可用的理由。

    这些消息,还是前些天长野主编告诉他的。

    迅哥儿卖自己和弟弟作人的译作,是在《神州日报》上打的广告。而《神州日报》就是刘学裕名下的报社,和民进报有着来往,渊源很深。

    不过迅哥儿也只是生活窘迫,还没有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他也不着急。

    现在碰到了,如果能帮助,就帮助一二。

    “那……多谢美和兄了。”

    迅哥儿生出几分感激,将手稿递了过去。

    翻看了几页,白贵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些手稿忍不住暗皱眉头,这翻译的译作是文言文,又翻译的是外国典籍,实在是佶屈聱牙,不堪就读……

    “豫才兄,民进报的报社尚缺一名责任编辑,以你的才华,应该可以就任。”

    白贵合上了手稿,不忍直视。

    未来的大作家,现在还是初出茅庐的少年。

    迅哥儿虽然有才华,但是没有文凭,是仙台医专的肄业生。在国内科举也只是过了县试,亦是没有功名在身。所以想要应聘一件合适的工作,实在艰难。

    迅哥儿:“……”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脸红。

    “多谢美和兄赏识。”

    迅哥儿连忙收回手稿,同时道谢一声。

    对于这种帮助,他也不会感到奇怪,同在异乡为异客,相互提携、相互帮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今日白美和帮助他,大不了日后还回去就行,他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正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忽然窗外传来阵阵枪声。

    舞厅的众人立刻被吓傻了。

    纷纷躲藏。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他们还不会擅自闯入使馆!”

    吴公使面色微沉,走到门口,看向舞厅外面。

    此时暮色深沉,道路两旁的路灯下。

    只见一队队的东瀛士兵在道路中不断来回过往。

    随处可听到四面八方的枪声。

    也如他所说的一样,东瀛军队没有请示,是不会擅自闯到使馆的。

    不多时,就有一个文员打扮的东瀛人,带着金丝眼镜,走了进来。

    “抱歉,打搅了各位先生的心情,现在我们正在抓捕刺客,还请多多担待……”

    他很客气的说道。

    “请问发生了什么大事,劳贵国如此兴师动众?”

    吴公使趁机询问。

    现在胡大使还在沪市,使馆由他全权负责。

    “此事不方便告知,还请贵使馆的客人不要擅自出去,否则……一旦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好办了。”

    文员目光扫视了一眼舞厅,不慌不忙道。

    “多谢告知。”

    吴公使微微皱眉,暗道可能大事发生了。

    使馆外面,枪声从密集到稀疏。

    有了文员的保证,舞厅的众人也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不再躲藏。

    但众人也不敢擅自走出使馆,同时也没有了继续跳舞和谈论的兴趣,都一个个紧张的盯着门口,唯恐再发生什么大的变故。

    “想必这就是白美和了吧?”

    “果真是好男儿!”

    白雄起也吓了一跳,躲进了舞厅吧台后面。等走出来后,见到沙发上仍旧临危不惧的白贵时,顿时眼前一亮。

    他在报纸上也看过白贵踢馆时的模糊照片,心中立刻就有了判断。

    世人谁不爱英雄。

    与其他人相比,此刻的白贵确实有些显眼了。

    不过从头到尾,仍旧还有十几人也是临危不乱,十分镇定。

    但那几人白雄起都已经先前结交过,所以就找到白贵这里来了。

    “哪里,哪里……”

    白贵拱了拱手,随口解释道:“这是一国使馆,东瀛人不会擅闯,要是真的擅闯,就算躲着,也没有什么大用!与其如此,还不如临危不乱,不让他们小看!”

    “苏老泉不也说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知利害,可以待敌。”

    众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理,但……枪子无眼啊,还是趋利避害的心思,所以大多数人都如鸟兽散,躲了起来。

117、首相死(第三更,求首订)

    苏洵的这句话,在场之人恐怕没有不知道的,但能知道,并且知行合一的人,就不多见了。

    “美和不必自谦,你的胆识我们可都是在报纸上看过的……”

    “给我们也都涨了不少的脸面。”

    白雄起说道。

    众人也闻言轻笑,紧张的氛围徒然一松。

    此时使馆的人大多都是青壮年,二三十岁的人居多,也有一些五六十岁的,怎么看都是长辈,和白贵也没有什么利益纠缠,能捧着就捧着。

    至于暗地里下手那是另说……

    官场上都是笑面虎!

    再说他们的心胸也没有狭窄到这个地步,也都乐于看到后辈成才。

    “秀珠,你也认识一下白美和……”

    白雄起转了身,对身后的粉白色洋裙少女说道。

    此次白秀珠之所以和他一同回国,也是因为到了一定的适婚年纪。

    白家父母可不接受将白秀珠嫁给阿妹肯国人,所以准备让他这个当哥哥的物色一二,挑选夫婿。

    挑选夫婿可不一定看重家世,也看重是否成才。

    此刻的白贵,在留日生中,也算是独领风骚。回国后,任职也不会低。即使不任职,在野,凭借这一手写小说的能力,也是富贵无虞。

    而且他也看过白贵的小说和一些东瀛文豪为其站台的消息。

    知道这人是个聪明人,识趣。

    不会做什么不智的事情。

    先谈谈,不行的话另说,反正结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母未在,长兄为父。

    “秀珠……,见过白先生。”

    白秀珠粉脸一红,她也知道白雄起的心思,旋即定了定心神,上前伸出手。

    素手带着蕾丝纱制的长袖手套。

    西式的握手礼。

    白贵顿了顿步,上前虚握。

    “想必你们同龄人应该有很多的话题,我就不便在场了。”

    “还请美和招待一会舍妹。”

    白雄起意有所指,对着白秀珠点了点头,就不容她拒绝,走到了另一旁,和其他人谈笑起来。

    “秀珠妹妹,请!”

    白贵稍稍诧异,也领悟了几分意思。

    两人就坐于刚才的沙发上。

    刚开始白秀珠还有些羞涩,但随着谈论,也就慢慢熟络了许多。

    等待的迅哥儿见状稍稍一愣,感觉到自己浑身的不自在,像是有些多余的样子,他心中忽然升起了许多的感悟,于是在今后的小说中写道:人与人的悲欢是不相同的,我只觉得他们吵嚷。

    ……

    时间缓缓流逝,快到黎明的时候。

    从使馆外面走进一个便衣,遮着容貌,对着吴公使耳语一会,然后迅速离开。

    “东瀛的首相被人刺杀死了!”

    “被高丽人刺杀了!”

    吴公使转身,看向熬夜等候的众人,缓声说道。

    舞厅内,众人闻言惊诧,面色各异。

    被誉为远东俾斯麦的东瀛首相,在远东正坛上叱咤风云这么多年,从长州藩的一个武士家庭的养子到一国首相,帮助东瀛从殖民地迈向强国的铁血宰相,就这么落幕?身死了?

    而且是被人刺杀身死的!

    许多人难以置信。

    但又不得不信,昨夜的枪声估计也是在搜罗高丽刺客。

    “快!准备电报,我要通讯到沪市,传给胡大使……”

    “这势必会对远东势力造成极大影响!”

    “重新审视清国、高丽、东瀛三国之关系……”

    吴公使脸色微变,通知左右书办,连忙走进了办公厅,这件事关系重大,容不得他有丝毫马虎。

    这件事对于东京都的人,估计已经不是秘密,毕竟昨夜的枪响,总要有个理由。

    可对于清国……,消息滞后,那就不一定了。

    稍过了一会。

    “你们可以走了!”

    又是那名带着金丝眼镜的文员走了进来,说道。

    舞厅中等待许久的名流也松了一口气,先是几个人走了出去,见到没有什么大碍,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去。

    很快,舞厅人影稀疏。

    “走吧!轮到我们也该走了。”

    白雄起走到白贵身旁,将谈兴大起,意犹未尽的白秀珠带走,他看了眼白贵,紧绷的脸色透露出些许笑容,“美和,我和舍妹还要在东瀛逗留一些时日,倒时再和你细谈。”

    他动作雷厉风行,等白贵刚致辞完,就立刻带着白秀珠离开了舞厅。

    一刻也没有停滞。

    “我也该离开了。”

    白贵也起身,刚才迅哥儿已经和他道过别了,他也留了报社的地址,很好寻的,就在文京区。

    文京区是东京都各大高校和高等学校、初等学校的聚集地,报社也开在那里,因为目标人群就是留日生和各学校的学生。

    这时候能读报的,也只有知识分子,平民认识字,并且能买起报的,还是少数。

    走出舞厅。

    使馆外面,不断看到来回跑着的人力车,还有一些惊慌失措的平民。街道拐角处也有报童正在叫卖一早出的报纸,都是三大新闻社的报纸。

    买报的人,络绎不绝。

    这些报社有官方消息,估计昨晚就在印刷刊登远东俾斯麦遇刺的消息。

    这也很好理解,首相遇刺,这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朝日新闻报、读买新闻报、每日新闻报这一期的报纸分别来一份!”

    白贵从口袋掏出一枚五钱硬币,递给报童。

    报童贩卖的报纸,种类不一定全,但三大报的报纸是一定有的。

    果然,第一眼就看到在报纸上都刊登了远东俾斯麦遇刺的消息,一并占据了头条。

    他边看报,边等着马车。

    不一会,终于等到了一辆马车,上车,直接赶往八王子市。

    一高,留日生寝室。

    “首相身死,东瀛必定举行国葬,你我现在是留日学生,若是还在学校逗留,难免被迫参与国葬仪式,我是副部长,可以向学生部和校方申请准假,一般不会拒绝,这是合流程的……”

    “我从使馆刚刚赶来,估计学校还不知道……”

    白贵对八十多名他管辖的留日生说道。

    “请假!”

    “赶快请假!我可不想参加东瀛的国葬。”

    虽然远东俾斯麦对于东瀛是个伟大的人物,但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参加东瀛国葬,没有一个人会同意。

    所以尽快直接请假,以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才是正确的。如果不选择请假,而是非要在这一天和东瀛硬刚,那就是不自量力,也没有必要!

118、请假(第四更,求首订)

    一个个人的假条很快写好,用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

    在请假这一方面,都有相近的天赋。

    白贵收集好八十多张假条,从宿舍区来到了一高的办公楼,找到了校长吉野鸿建的办公室,敲开了门。

    “是白君啊,不知道有什么事?”

    吉野校长也很客气。

    白贵在一高和东大一战成名,如果是学生,兴许还有不认识的理由。可作为校长,那是一定认识的。包括东大,文部省都特意发来命令,让注意看管一些,不让再“闹事”。

    “校长,我们最近偶感不适,所以需要请假一个星期,还望校长批准。”

    白贵说道。

    “不适?那……需要多多注意休息,来吧,假条我帮你批。”

    吉野校长有些诧异的看着壮得跟牛犊似的白贵,一点也没看出有什么不适来,不过批假条嘛,也不用多问,批了就是,和他关系不大,不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人。

    学生部有资格批学生的假条,但副部长的假条就必须校方来批准了。

    一高是学生自治制度。

    “谢谢校长。”

    白贵当即递过去八十多张假条。

    吉野校长:“……”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深吸一口气,拿着的钢笔又搁置在笔架上,问道:“白君,这么多人……都生病不适了?”

    假条上的理由挺多的,十几种,但最多的还是生病。毕竟如今还是儒家观念居多,也不可能有爷爷奶奶亡故奔丧什么的可能……,最好写的理由就是生病。

    “校长,我想……我们是时候需要生病了。”

    白贵意味深长的说,并递过去了一张每日新闻报的报纸。

    他没多说什么,却暗示了许多。

    这事也不好瞒着,估计待会东京都的消息就会传到八王子市。他隐瞒,估计今后在校方这里讨不了好,虽然白贵顾忌的东西不多,但总要为一同求学的其他人考虑考虑。

    想要批准假条,而且这么多的假条,仅仅学生部同意,恐怕不算数,还是需要和校方一致同意的。

    学生部那边有他,他作为副部长有资格同意,但到校方这里,吉野校长一并同意最好,在程序上就不会有什么质疑的可能。

    “首相……”

    吉野校长看到报纸上的消息怔住了,精神有些恍惚起来,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作为清国人的白贵等人只觉得麻烦,可对于吉野校长这等文官来说,首相对他们无疑是精神支柱。

    此时精神支柱崩塌,心里感想不言而喻。

    “好,我同意批准假期。”

    “只是希望白君能约束留日生一二,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吉野校长取下眼镜,用手帕拭去眼泪,模样是有些悲伤的。他很快明白首相身死对于留日生意味着什么。不过他作为一校校长,不管是从个人感情出发,还是从维稳出发,不批假条都会招惹麻烦。

    与其如此,还不如批准假条,让这些留日生借口不在学校。

    “这是肯定的!”

    “我们也不会乱跑。”

    白贵松了一口气,如果吉野校长不同意,尽管请假符合一定的流程,但故意阻挠一二,还是有些难办的。

    唰唰。

    笔尖滑动,吉野校长在每张假条上写了姓名。

    清晨,一高的学生并不知道的情况下,留日生悄无声息的请假离开了,不过外面还是有些局势紧张的,他们也不会乱跑,大多到乡下去旅游散心,避避风头。

    ……

    请假的第一天,白贵去民进报的报社上了一天班。

    他估计这几天是比较繁忙的时候,有大新闻。

    如果是其他闲暇时候,去京都拜访藤野八平治的家乡福井县也不错。然而现在正是东瀛外松内紧的时候,京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去福井县是有些不安全的。

    期间,迅哥儿也前来应聘责任编辑。

    长野主编听到是白贵的推荐,也就欣然同意了。迅哥儿在东京都的报界也是有一定名声的,不然使馆也不会邀请他,但名气也还没有大到一定程度,让别人刻意为他开后门。

    因此生活窘迫。

    现在的迅哥儿才刚刚拜进太炎先生的门下学习,人脉不够。

    但报社有了白主编的招呼,让有才之人进去,也不是那么难办。

    大多数缺的还是那一个敲门砖。

    学历文凭,就是这块砖头。

    大家知道你有才,但是挑选的人多了去,不可能单单对你另眼相待。

    白贵如今是报社的招财树,报社报纸畅销靠的就是白贵的小说,再说白贵和社长的关系,开后门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三天,白雄起就邀他一同前往伊豆的修善寺旅游。

    在东京都,伊豆无疑是旅游胜地,文人墨客经常去的地方。再加上东京都戒严,而伊豆位于伊豆群岛,能稍微宽松一点,避开风头,前往这里度假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明达兄和怀先兄还要应付期中考,所以请假之后一直苦读,我来到东瀛,也没有什么左近的朋友,不如豫才兄和我一同去伊豆,也好作伴?”

    白贵对同在报社工作的迅哥儿说道。

    自费留学,是可以转为官派留学的,而转换的标准就在于成绩。期中考、期末考,要是成绩显著突出,就能转化为官派生。

    因此吴怀先和刘明达留在一高寝室,买了干粮,足不出户,闭门苦修。

    卷,就内卷!

    就如刘明达所说:“这是一个好机会,我原先是不如大家聪明的,现在大家都趁机这个请假的假期游玩,对我是一个机会,我刻苦七天,他们游玩七天,等你们回来后,定会士别三日,不,士别七日,刮目相看!”

    人和人是有差别的,能为官派生的,天资都不差,大多都是神童。

    但吴怀先和刘明达也不是与他们这些官派生做竞争,而是与同为自费生的那二十多人竞争,只要名列前茅,就有机会。

    白贵也很看好这件事。

    官派生和自费生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回国之后,官派生经过考试选拔,就能任官,起步高。而自费生回国之后,若有文凭,能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也可以通过铨选,但没有官派留学的资历,起步是比较低的。

    这件事就类似于研究生、博士考公之后的任职,起步就高出一大截。

    而这一大截,往往是普通人毕生难以跨越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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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283/ 第一时间欣赏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最新章节! 作者:黑心师尊所写的《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为转载作品,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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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介绍:
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
白贵重生在清末的白鹿村,这里有《僵尸道长二》的甘田镇,有《那年花开月正圆》的周莹,也有《金粉世家》的白秀珠和冷清秋,有《霸王别姬》的小豆子,也有《师傅》的武学,《山村老尸》的楚人美……
道术?
武学?
白贵只想先读书,先和白鹿村的徐秀才学好四书五经,考一个秀才、举人功名(后面会留日的)。
……
本文慢热,从读书一步步开始。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