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入微天赋(第五更,求首订
“不,我不去!”
迅哥儿闻言,连忙摆手拒绝。
他心思玲珑,很容易猜到白雄起邀约白贵游玩伊豆是什么想法。在舞厅上经历的那一幕幕,实在令人尴尬……,与其如此,还不如多看一会书,多读一会报,多写一会字。
在白贵的建议下,他也开始尝试自己写作,而不是翻译外国名作。起步是有些困难的,不过他中学的根基很好,上了手,越写越顺。
“豫才兄,你气血不畅,脸色不健康,可见是很少运动的结果,修善寺位于伊豆半岛中央,去了也能爬爬天城山……”
“爬完山后,泡温泉!”
“对你身体有好处……”
白贵建议道。
伊豆半岛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去旅游,不仅是风景秀美,更是因为地貌的原因。爬完天柱山后,下山后就能在修善寺的温泉池上泡泡澡。
修善寺的温泉池也是很知名的。
“真的是缺乏运动吗?”
迅哥儿也是学医的,尽管是仙台医专肄业生,却也知道一些医学常识。只不过运动这种事,尽管有心而为,却总是屡教不改。
被白贵鼓动,他的想法就有些动摇。
次日,一同赴约。
“白先生。”
白秀珠对白贵仍旧是很客气的叫法,估计是出自礼仪,叫他的字也不好,关系还没到这一地步。叫名的话就有些生疏了。
和白秀珠打了声招呼,白贵就看向了白雄起。
此时白雄起的身旁也多了一个东瀛女子,身着淡粉色碎花留袖和服,一副温柔善雅、恬淡安静的模样,是个大和抚子式的女人。
一举一动,尽显名门教养。
“她叫小田,和我在德意志认识,一同留学,等回国后就完婚。”
白雄起介绍道。
白太太也是留德生,出身华族,和白雄起在德意志互生情愫,只不过白太太早一点回到东瀛。此次白雄起在东瀛逗留,也和白太太有一定的原因。
打了几声招呼,白贵也趁机介绍迅哥儿给白雄起几人认识。
白雄起对白贵身旁的迅哥儿也很客气,听到字的时候,笑道:“豫才?豫章之才,好字,可见也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
豫章,即樟木,也有比作栋梁之材的意思。
《南史·王俭传》中说:“宰相之门也。栝柏豫章虽小,已有栋梁气矣,终当任人家国事。”
……
天城山横贯伊豆半岛东西,从中间将伊豆一分为二,分别称为北伊豆和南伊豆。
白贵一行人是从南伊豆坐船登岸,然后穿过层层密林,踏着石道,来到了位于中伊豆的修善寺。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初,北伊豆的山麓已经染上了一层白雪。
观完修善寺景色,时间尚早,也如来时说的那样,一同攀爬天城山。
爬山则换上了高齿木屐。
这种高齿木屐是特制的,也叫作谢公屐,是谢灵运发明的。上山去其前齿、下山去其后齿,便于走山路。
走到一半,白秀珠和白太太就喊累,停下歇息。
沿途有商铺贩卖鱼丸。
是就近捕的。
买了几串鱼肉,大家坐在山石上,分吃。
微冷的山风吹来,带着清新的空气,格外享受。此时的东京都是工业城市,工厂上长长冒着黑烟的烟筒,则是文明社会的象征。
所以在东京都待久了,看到景色秀丽的山峦,也是心情舒畅。
“美和体力强盛,竟是一点也不见疲惫。”
白雄起看到坐在一旁的白贵,丝毫不见爬山后的疲态,暗暗称奇,他也是注意时长锻炼,身体也很是健康,可与白贵坐在一起,就像是刚出炉的铁材遇见百锻铁一样,差距有点大。
至于另外一旁的迅哥儿,就更是气喘吁吁了。
“我是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点山路,还是很轻松的……”
白贵也不在意,脸色淡然。
打败柳生一旦,又经历森鸥外等各作家文豪的站台,声名大振。
他累计的道功达到了八百,直接选择兑换了一个名为“入微”的道功天赋。
可以精细操控身体的每一部分,包括血液、肌肉等等,精细控制。
但这只是天赋,还需要他不断的锻炼,从而掌控这个天赋,此时的他,也仅是只能将入微天赋运用到平时的锻炼中,对战还做不到。
精细操纵每一处力道,不多不少。
同时一些部位也能做到极限的开发!
之所以兑换这个天赋,则是因为这个天赋上限极高,兑换价格还不算贵,更高的道功天赋还有,但那不是目前的他能兑换起的。同时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锻炼自己的刀法,看能否做到以刀挡子弹的程度……
后世东瀛就有一个练居合的剑道高手町井勋,能做到以刀劈子弹,尽管是橡胶子弹,但射击的速度却是一点不亚于实枪,创下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而入微,配合他的百伶百俐天赋,就能提高他神经的反应速度。
哪怕今后国术配合枪术,这入微天赋也有用武之地。
神经反应速度至关重要!
众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谁不想有个好身体,只不过练武太过吃苦,年龄也大了,坚持不下来。
休息了一阵子,众人恢复了体力,再次攀爬天柱山。
等到下午的时候,下山,来到南伊豆的汤泉,包下了一处旅馆的钱汤,开始泡温泉。
钱汤,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出售的公共澡堂。在东京,各地都有,据统计,钱汤在东京都估计有两千多所。不过一般的钱汤,在后面都有锅炉室,是烧水的。
但南伊豆的温泉远近有名,钱汤引的是温泉水。
温泉水是活水。
因此也无须介怀是否是头汤。
入浴。
白贵三人靠在池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爬完山,筋骨活络开来,然后再泡温泉,这感受,特别畅快,给个神仙也不换。
哪怕是白贵,也直觉舒服。
温泉水和普通澡堂子的水,差别还是蛮大的。
在省城的时候,骊山倒是有温泉,号称华夏第一汤,但无缘去过。此次来到东瀛,尝试一番温泉,等回国后再尝试一下杨贵妃洗的华清池……
当然,华清池已经干涸。但骊山的温泉泉眼至今还在,仍能使用。
泡了一会澡。
就听到写着“汤”字日式蓝色遮帘后面有脚步声传来。
“几位需要擦背吗?”
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紧接着遮帘掀起,女人走了进来。
120、婚约(第六更,求首订
挺年轻的一个女子,估计有二十来岁,梳着胜山发髻,这意味着她已经嫁人了。近代的东瀛女子,除了一些求学的,嫁人都是很早的,所以她可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模样长相平平。
一般的钱汤,擦背的女子都不怎么好看。但此间旅馆也算中档,所以进来擦背的质量,不会太差。
三人互相环视了一圈。
有人蠢蠢欲动,但又不敢开口。
“谢谢,不用了。”
白贵尽管年岁比两人都小,但经历的世事绝对比两人都多,已经几近“心外无物”的状态,比两人更能镇定一些,立刻叫停。
要知道女汤那边就和这里隔着一面墙壁。
干什么,都能听到。
要是他自己一个人来钱汤,那还罢了,叫几个的问题……
“几位要是有什么吩咐,喊一声阿君就是了,我就在外面。”
年轻女子敛衣施礼,面色没有丝毫不快,退了出去。
出浴之后,到换衣间,这里有干净的外袍以供客人取用。
三人也是套上外袍,走到了一间和室。
和室内有泡好的清茶以备饮用。
喝茶。
稍过了一会,白太太和白秀珠也走了进来。
两人洗浴过后,宛如出水芙蓉,更添了几分艳色。
“美和,不知道家中是否已经为你定下了婚约?”
见白秀珠进来,白雄起稍稍沉吟了一会,问了这个问题。
大多数人留学之前,家里都会早早准备婚事,定下婚约。这种事很常见,他对此还是了解的。
而他则是父母在阿妹肯国经商,也一时无暇给他定下婚约,反正男不愁娶,也就耽搁了下来……
随后去德意志遇到了白太太。
听到这句话,迅哥儿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去年就是被母亲骗回了家,完成了婚约。
“我出身贫寒,素来苦读,家中也无闲余钱财订亲……,故此并无婚约。”
白贵回道。
这句话半真半假,白鹿村自从做起葫芦鸡生意后,他家里还是不缺钱的。更别说他中了秀才,又是小三元,门槛都快被提亲的媒婆踏破了。
只不过他这边一直也没松口。
这只是一个借口,他一直没订亲,自家知道自家事,但别人恐怕会误以为他身体有问题。
嫁娶这种事情,其实他也不会太过抗拒。
哪里会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那些都是话本小说编写的!
大多都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小事……
王八对绿豆,看对了眼,问过家世门第,知道品性容貌等等之后……,就这样嫁娶了事!
之所以不愿在白鹿村松口,一是这乡下富户的闺女大多缠脚,他尽管不会歧视缠脚的女子,但让他娶,他还是不太愿意的,二是见识不同,说不到一块去,即使再请了西席,教授四书五经,那也只能算是粗通文墨,才女还是很罕见的……
要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就罢了!
说点功利的,他白美和也算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要娶,就娶名门小姐!
“未曾订婚?”
白雄起闻言露出笑容,点了点头,他对白贵还是很欣赏的。
不过关于他妹妹的婚事,也不能这么就随意订下来,。既然现在白美和还没订下婚约,那就不着急,反正还需要留学数年,在观察一些时日,也是好的。
不能匆匆定下。
谈话被打断,旅馆主人上了饭食。
一人一份鳗鱼饭,一道味增汤,和一盘点心。
点心是鲦鱼烧,其实并不是真的鲦鱼做的,而是以面粉、砂糖、牛奶为材料,做成的像鲦鱼的和果子,里面夹杂着红豆馅。
吃完饭菜,已经临近黄昏。
此时从南伊豆回东京都,已经赶不上返航的渡船。
所以也顺便在旅馆住下。
白贵盘膝看了一会书,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问是白先生吗?”
那名叫阿君的年轻女子轻声喊道。
“请进。”
白贵微微皱眉,不知道这名为阿君的年轻女子有什么事,但出于礼貌,还是让她进来。
他合上了书。
“我在钱汤的时候,就觉得先生长得像妹妹提到过的人,但白先生你一直在说话,我也就没敢上前打搅,还请白先生多多见谅……”
阿君跪坐在对面,连忙鞠躬道歉道。
“你妹妹?”
白贵讶然,他来到东瀛,见到的女人不少,但相熟的却不多,怎么可能攀扯到他随处住到的一家旅馆的年轻女人身上。
“是的,是我的妹妹,她叫熏子,在甘味茶屋的时候,她给你表演过三味线……,后来你给了他十日円,她就叫这故事告诉了我,姓白的人,在东瀛是很少见的……”
“更何况白先生的字也是不多……”
“所以我也就认出了你。”
阿君解释道。
白贵和白雄起都姓白,但叫白美和的人,估计整个东瀛也找不出几人。她也看过报纸,她平时是不怎么看报的,因为认识不了几个字。
但这是熏子买的报,高兴的将报上的内容给她看……
看的报不多,也就一眼记下了。
也很好记。
十日円不多,但够她出门抓上几十次药。这时候的纺线女工一个月也才一点三日円,艺伎能多些,却也要受置屋和茶屋的盘剥,落到手上的是不多的。
那十日円是特别赠予的礼物,所以落到了熏子的手上,完好无缺。
“原来是这样啊……”
白贵对那个艺伎少女印象还是很深的,也不可能不深。
他的面色和缓了下来。
“熏子说你是她的恩人,她这一辈子都记住你了,现在她在京都的艺伎学校学习,如果白先生有机会的话,能否去京都见她一面……”
“好让她当面报谢。”
阿君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
尽管白贵的住所是不难打听的,但一个艺伎前去寻找,无疑是有些不合适的。很容易就会对白贵的声名造成污毁,因此阿君想要拜托请求白贵去见熏子一面……
这个请求很唐突,艺伎的地位不高,更别说和出名的作家相提并论了。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还请她在艺伎学校等我。”
白贵点了点头,同意了。
他过些日子,就要去京都一趟,顺路看看,也是不错。
熏子在京都艺伎学校也不难理解,京都的置屋和艺伎行业在整个东瀛是首屈一指的,只有那里才会开设艺伎学校。
121、白雄起的告诫(第七更,求首订)
艺伎之间也是分档次的!
在东瀛的关东地区称呼艺伎为“芸者”,见习期称呼为“半玉”。在关西地区则称呼艺伎为“芸子”,或者“芸妓”,见习阶段称呼为“舞子”。
芸妓的音译即为“Geisha”。
艺伎主要角色是艺人,妓和伎只是写法是用来区分男女。
当然所谓的不卖色,也是如青楼的女校书一样,往往待价而沽,等到合适的时候,出卖“水杨”。
水杨和前面的破素意思差不多。
现在熏子进入了艺伎学校,专门学习艺伎的才艺,相当于档次更高一些,自主选择权更大一些。
“熏子是在置屋居住的吗?”
白贵给阿君和他分别倒了杯绿茶,在东瀛,本地出产的茶叶九成都是绿茶,所以旅馆的茶水多见绿茶,便宜实惠。
他饮了一口茶水,询问道。
“先生误会了,熏子是荣吉大哥帮忙照料的,在板桥区的置屋只是挂名。”
“荣吉大哥是她的亲哥哥……”
阿君着急解释道。
如果是置屋的艺伎,是比较麻烦的,身契在置屋,完全由置屋的老板操纵自由。相当于青楼的老鸨,一般不好糊弄和接触。
另外艺伎未学成手艺前,也是不被怎么允许接触客人的。
所以白贵才有此问。
怀着一丝谨慎。
谁知道置屋后面会有哪个大人物,沾染一身骚可就不好了……
提前做做准备。
有备无患。
接着阿君又给白贵说道:“荣吉大哥和熏子在家里都是厄介,他们起先在甲府也是有资产的,荣吉和熏子的父亲死后,他们被长子赶出了家门,只能无奈操持艺伎的行业,前往四处演剧……”
厄介,意为是麻烦的,吃冷饭的。
甲府,是甲府市,是山梨县的首府,名字由来也是与甲斐国有关。
在东瀛,父亲和长子的地位是一家中的最高,吃饭的时候,两人坐在正位,而其他的次子或者弟弟妹妹只能坐在下座,称呼长子必须冠以“大人”的尊称,一点尊严都没有。
财产也是长子继承制,其他子女分不到一点。
如果家中的条件好,就像一高的东平三郎虽不能继承家业,但也还有求学的可能。但要是条件不好的,家中财产长子自己都不够分,嫌少,那么其他子女只能被光溜溜的扫地出门了。
阿君的这句话,意思是熏子也是良人,被迫从事这种职业。
不过进入艺伎学校后,就相当于“翻身”了。
一些家庭也是以女儿能走上艺坛为荣的。
……
白贵与阿君除了熏子的话题,也没有什么可聊的。
在聊天中,白贵也大致了解了一下阿君的状况。阿君是在旅馆里做帮工,去钱汤搓背,如果见到客人给的价钱合适,偶尔也做一下“女郎”。
女郎是卖身的,和艺伎不同。
“打扰白先生了。”
阿君提出告退,若不是因为白贵是熏子提到的恩人,她也不可能和白贵说这么多话,那是她高攀不起的人物,说几句话就觉得格外的拘谨、不适。
“很希望下次再见。”
白贵从钱包掏钱,递给了一日円的纸币。
这是餐费。
阿君也是借口替他送餐进来的。
餐费估计是不怎么贵的,一两钱吧。余下来的他对阿君说,可以当做小费,不用再找零钱。
阿君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退走的时候施礼道谢不停。
等阿君拉上纸隔门之后。
白贵也没有了看书的心情,于是翻开手稿,继续写书。
用的钢笔。
硬笔写字是比软笔写字快上不少。
隔日清晨。
这一天过去。
白贵就没怎么见阿君的身影了。
不过他也没想打听。
一些事只是顺手而为,刻意闯入,反倒让其他人无所适从。
回东京都的路上,他见不少百姓门前到放上了一捧菊花,菊花是东营的国花,也有悼念死者的意思。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身着黑色。
东瀛悼念首相身死的国葬也在昨日结束。
这些只是余音。
“美和,如今时势日变,你一个人力量终究弱小,要学会惜身之道,留待有用之躯……”
“记着凡事去做的时候,三思而后行。”
临近分别,白雄起趁着几人不注意时,对白贵告诫道。
他虽然也很欣赏白贵扬振国威的行为,但要是真的做了他的妹婿,他还是希望白贵能够稳重一些,深思熟虑再去做。
现在白贵是少年,有几分意气之争也是正常……
等过了一些年头,经过打磨之后,才是真正的良才美玉。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美和谨记。”
白贵点了点头,他和白雄起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在外人看来,他是有些“莽撞”的。但他也并不打算解释这一些事情,有时候莽撞也是好事,至少别人对他的容忍度能高些。
少年就该有个少年的模样。
几人一一道别。
白雄起和白秀珠仍然继续会在东瀛逗留一段时间,而迅哥儿则前去报社继续工作,他可不像白贵是主编,又是摇钱树,工作自由。
而白贵也叫了敞篷马车,赶往一高。
吉野校长批准的七天假期也已经只剩下两天,再过四五日,也就是期中考的时间。
他也需要复习一二,有备无患。
这段时间他的行程都排满了,除了初到一高刻苦学习一周外,其他的时间都用来写稿和习武,第一学部的课程都没怎么认真学习……
不过第一学部的期中考,考的也只是朱子学,以及一些其他文学上面的内容。
他对此还是有些信心的。
但问题是,东营的朱子学和真正的理学难免有些偏差,只学其表。想要考一个高分,还是需要再苦读一阵子,不过有了事先在国内理学的基础,考这些朱子学也是不难。
“明达兄,怀先兄,你们……怎么脸色这么差?”
白贵一走进寝室,看到二人形似枯槁的脸色,就有些惊讶。
“废话,我俩偷偷在宿舍学习,都是请了假的,也没敢出去外面走一步,不然不好解释……,这段时间啃干粮,哪里会好受!”
刘明达翻了翻白眼,说话有气无力。
122、期中考一番(第八更,求首订)
“美和兄,别说了,有吃的没有。”
“我们俩个快饿死了……”
吴怀先目光看向白贵拿的手提包。
眼睛直勾勾的。
像是晚上冒着绿光的野狼一样。
见状,白贵立刻掏出他在东京都顺路买的一些寿司、生鱼片掏了出来。他从东京都回八王子市都有买一些零食的习惯,相比东京都,八王子市的餐饮就有些萧条了。
味道也不如东京都的好。
两人狼吞虎咽。
很快,消失一空。
“待会去唐人町吃粤省面条,我请客。”
白贵说道。
两人点头,在宿舍苦读了这么多天,如果白贵没有带来新鲜的寿司、生鱼片,他们还能继续坚持。可现在吃了远比干粮美味的寿司和生鱼片,嘴里的馋虫再也难以忍住,想要迫不及待出去大吃一顿。
八王子市,是有唐人町的。
距离一高约莫一两里路,两人走了一会,就到了。
很小的街道。
进了和屋,饭馆老板并不是清国人,而是东瀛人。
据他说,这手艺是他学自唐人街的,来到家乡开了面馆。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一般吃惯了日式菜的人,都会想找一些其他吃的。
东瀛是一个美食匮乏的国度。
“三碗粤省面条,再来一份烧麦……”
几人点餐。
菜单上除了粤省面条之外,还有“馄饨”、“烧麦”、“唐汁灰粽”等具有中华特色,又有些日式风味的菜肴。
粤省面条很快端了上来。
和后世的日式拉面有一些像,不过面食的做法也就这么几种,翻来覆去都会重复。类似晋省和秦省这两个面食大省,面食重复率很高,叫法也各异,例如猫耳朵和麻食,一模一样。
更别说粤省面条是日式拉面的起源……
如今的东瀛还无后世鼎鼎大名的日式拉面这道国民菜。
日式拉面的起源有两种说法,一说是一个柳姓的粤省厨师跑到横滨开面馆,卖柳面,二说是一九一零年在东京浅草来来轩卖的粤省面条才是起源……
面是清汤面,搁了几样菜码,有叉烧肉、葱丝和干笋。
干笋很少,只有一点点。
这是东瀛现今的奢侈品,因为东瀛没有麻竹,也没有腌制的干笋,必须从清国进口。
干笋也叫“支那竹”,后来称呼为面麻。
漩涡面麻(鸣人)就是于此而来。
……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一晃就到了其中学力评测。
这次是白贵罕见的没有利用外挂获得考题,他觉得这样对一高的学生不怎么公平。
当然主要还是期中考的成绩好坏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与科举实打实的获得好处不同,难度也下降了不止一个等级……
再说他对此也有完全的信心,不说争得一番,但名列前茅那是必有把握。
一大清早,天还未亮,刘明达和吴怀先就掌了煤油灯,开始苦读,极为奋斗。
白贵这时正在练习入微天赋,神经反应也有些敏感,一样的睡不着,便也和他们一起读了会书,默习了一会。
再有好记性,一些微言大义还是要揣测的。
一高的期中学力评测,是三个学部一起考试,以免出现什么作弊替考现象。这时候又没有什么监控摄像头,即使有照片,但长得像的人,估计也能蒙混过关。
学力评测考试的每科时间都很短。
第一道科目是东瀛史学,第二道科目是西洋史学,第三道科目是中西哲学,第四道科目是朱子学,第五道科目是法兰西文学。
前面三道是公共课,后面两道是专业课。
总共五道科目,换做是后世高中,估计课程很繁重,但此时的高等学校是大学预科,都为升入大学做准备,一些科目到了大学才会深造,此时也不过是浅讲。
第一天考三门,第二天考两门,一次一个半小时。
白贵静了静心,就奋笔疾书,埋头答题。这五道学科题对他而言,也只有第五道稍有些难度,一些法兰西的学派名称实在晦涩,起的人名也是格外拗口,不过他记性很好,几近过目不忘,这些题也答的很顺。
甚至在考一些科目的时候,提前交卷。
他在东瀛的风头已经出尽了,也不必在学校考试中藏拙。
两天考试不急不慢的结束了。
“此次苦读终于有了成效,和美和兄相处,朱子学是不必担心的,西洋史学也不必担忧,东瀛史学稍有些难,不过也是好答……”
等考试结束后,刘明达和吴怀先两人又对白贵表示感谢。
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和白贵同寝,也是经常多多翻看书籍,考试的时候一些题目,恰好在翻看的书籍,或者在平时的谈话中提到过,都记在了心里。
饱读诗书的人,出口即成章。
“这次留学预科前三十……,不前五十是稳了!”
刘明达一拍胸口,哈哈大笑。
他本想说前三十名,但想了想,留学预科看似只有八十人,可实际上每一个都是各省精挑细选的神童,考中前五十名,就已经很是不错了。
白贵有些惊疑,不知道刘明达自信心是怎么起来的,要知道他即使他在沪市的特约五校计划考试中,也只是取得了第七名。
不过他也没出言打击。
“咱们第一学部的考试还算简单,第二学部就有些难了,兰学不是那么简单的,第三学部的医学就有些可怕了,解剖尸体……,幸好当初我没选择医部……”
吴怀先说道。
在近代东瀛,将西方的科学文化知识,统称为兰学。字面意思很好理解,就是荷兰人传入东瀛的学术、文化、技术的总称,全称是荷兰学术,和明朝时期的西儒学派是差不多的。
一高的第二学部分科太多,有理学、农学、工程学、药学等等,所以称呼起来太麻烦,在学生群体中,是统称为第二学部为兰学。
次日下午,就发了公共课成绩。
留日学生几乎全部名列前茅,将东瀛的学生挤了下去。前两百名,留日学生就占据了四成之多,剩下的才是东瀛的高材生。
这也很好理解,留日学生都是千里挑一,一高的东瀛学生尽管也是精英,但难度无疑比留日生差了一等,更别说留日生大多刻苦努力学习,很少看到浪费光阴之人。
只不过令许多人稍感意外的是,白美和竟然争得了留学生预科一番!
也就是第一名!
123、去京都(第九更,求首订)
白贵对此倒是不感觉奇怪。
在国内的考试,涉猎的一些四书五经题,占的分数比例能大一些,他落到第七名是应有之理,这完全看主考官怎么评卷。
合主考官心意,分数就高些。不合心意,分数就低些。
但一高的期中学力评测不同,六门学科,涉猎太广,内容不深。如果有一个好记性,答题有如神助。
不过……
能考到前面去的,没有一个是记性差的。
白贵能取得一番,与他是副部长的原因很大,老师在评分的时候也会多给学生部部长一些分数,也算是潜规则了。
这一累加下来,以微弱的优势成为留学预科的一番。
公共课无疑是第一学部占优势。
普遍分数高些。
“可惜的是,只是留学预科的第一名,藤野部长成为了一高此次三个学部的一番……”
白贵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实际上他和藤原部长只差了两分,而这两分,估计也是校方给藤原加的。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学力评测怎么能让清国人成为第一名?
这岂不是在说我们泱泱东瀛没有什么人才吗?!
一定是校方的失职!
这种舆论绝对不能轻易散播出去!一旦传出去,一高校方不知道多少人就要被贬职。
“藤原要不是部长,要不是出身华族,他父亲是文部省的高官,不然怎么可能成为一位?”
“我偷听了校方的消息,说是评卷的时候,白君的分数是一位……”
沿路上,一些人打抱不平,窃窃私语。
听到这几句话,白贵面色古怪。
这也算是他的威望比较高些,已经有了成名作,所以即使是二位,也没有太多人质疑,很显然有这个实力……
当然,也是藤原部长吸引了太多的火力,让他这个副部长就有些不突出了。
潜规则是潜规则,不耽误他们明着骂。
回到寝室。
刘明达和吴怀先面色有些沮丧,他们公共课排名也算是不错,分别位列一百五十三名,一百七十九名。在一高成绩中算得上不错,可惜在留学预科中排名却有些差了。
没有赶上任何一个官派生,只是超了十几名自费生。
白贵安慰了几句,也就没有多说。
过了几日,吴公使来了。
一高的成绩单也是会发到使馆的。
他面色很高兴,此次一高留日生的成绩很好,对他来说算是政绩。
“你们此次成绩不错,也不必担忧,官派生的名额虽然有限,但你们只要保持现在这个成绩到期末考,我也会做主将你们转为官派生……”
吴公使对吴怀先和刘明达说道。
此次考试,尽管两人榜次在留学预科中落后,但在一高,却绝对是精英。
两人沮丧一扫而空。
“美和,前些日子我跟你说的奖赏和津贴,很抱歉,最近国事艰难,国内那边也拨不出款,这是我个人从使馆经费挤出的二十日円,你收下吧……”
“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但这也算是使馆的心意。”
吴公使勉励完其他考生之后,来到白贵的寝室,对他说道。
“使馆的艰难我也是知道的。”
白贵点了点头,也没有拒绝,直接收下了钱。
这钱要是不收,就是不给吴公使和使馆的面子,也是说自己对朝廷有不满之心。
钱嘛,他也不嫌多。
……
等吴公使走后,也是临近礼拜天。
白贵去了一趟校长办公室,请了三天假,加起来,总共五天。
吉野校长也没有阻拦,欣然签名。
类似白贵这样的优等生,本来就有许多特权,请假很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更别说此次白贵还是受人所托,吉野校长自然不会拒绝。
“藤野嘛,东大出身,也算是你的学长,找一找也好……”
吉野校长将请假条递给白贵,说道:“如果有什么不顺的地方,也可写信通知我,我会前往东大,询问一二。”
他看到原因,颇为感动。
对白贵立刻就有些刮目相看。本以为这白贵是个善于惹麻烦的,没想到还有这一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从长安到东瀛,一封家书……
因此也愿意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白贵点头,答谢。
他也没着急立刻出发,而是先前往了报社。
此时的民进报报社比以前繁忙许多,人来人往,人手多了不少,有了一些大报的气象,每期报纸的发行量也已经突破了五千多份,算是跻身中档报社。
基本都是靠小说吸引来的销量。
一个月的时间发酵,再加上“清国武道”的头衔,报纸销量日创新高。
敲了敲门,
进去。
“长野前辈,这是最近的稿子。”
白贵跪坐在长野主编面前,将大号硬皮黑漆书包里的手稿递给了长野主编。
“这……估计有五万字吧。”
长野主编看了眼稿子,吓了一跳,比平时多了一倍。白贵这日产量绝对是此时东瀛文届的第一。谁家的稿子不是细心打磨,怎么到白贵这里,就高产如斯。
不过也符合常理,有的作家文思泉涌不断,每日勤写,也是能有的。
“最近要去京都一次,所以将原先写好的稿子一并交到报社,不然突然断刊可就不好了。”
白贵想了想,说道。
他最近在以入微天赋开发指力和腕力,写字也是锻炼的一种方式。
“好,这是最近结算的稿酬,你收一下。”
长野主编递过来一个信封。
白贵也没查看多少,直接塞到了书包里面。以目前报社对他的依靠,也不可能在这一方面骗他,所以还不如大气一些。
再说他现在钱财来源手段不少,并不缺钱。
稿酬,也只是小钱罢了!
和长野主编又聊了片刻,品了一会好茶。
白贵就出了室内,来到了办公厅。
迅哥儿正在写稿。
他写稿子很有特点,桌上放着一杯苦茶,又放着两碟甜点,分别是一盘和果子和柿霜糖。
凝眉停笔的时候,咀嚼一块糖,又呷一口苦茶。
白贵见状一笑。
他也没刻意纠正这个习惯,这不是他作为朋友就能纠正的。
“豫才兄,我已经向学校和报社告假,准备前往京都,不知道豫才兄可否有时间与我一同去?”
他询问道。
124、绯色
迅哥儿拒绝了。
理由是他最近还有事,至于具体什么事他也没说。
白贵不好打听。
不过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先前在舞厅邀请迅哥儿一道去的时候,他已经露出拒绝的神色,只不过不好道明罢了。
现在再请,关系熟悉许多,一些拒绝生硬的话亦能出口。
……
京都亦被东瀛人称呼为西京,是与东京相对的。从东京去西京大概有三百五十多公里,乘坐火车需要十一个小时左右。
不过这相比几十年前,已经很迅速了,在幕府末期,从江户前往京都,坐的是用马拖曳的排子车,需耗费半个月之久。
铁路车厢总共分为三个等次,上等、中等、下等,价格不一。
这次不是使馆订票,而是白贵私人订票,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去订三等票,三等票人群鱼龙混杂,太过吵嚷,尤其是坐的时间久,更是不舒服。
他在上等车厢,也是头一次见到侍者售卖的货物中有宝丹。
也就是晕车药,价值不菲,两钱一枚。这玩意,在下等车厢是看不到的东西。
上等车厢里面提供的服务更多,甚至可以提供一些专人服务。
宽敞,安静。
座位旁放置有最近的报纸,品类齐全,可免费翻阅。
白贵闲着无事,看了几眼,从一些新闻中也看到了为何吴公使说“国事艰难”的原因了,朝廷最近因为内阁、国会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焦头烂额,又要练新兵……等等,哪里有钱给他发奖赏。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些人贪墨了。
睡了一会,就到午后。
京都站,下站。
刚出火车站,就有一排排的人力车夫在两边等候,随意叫了一辆。
少倾。
就入了京都这座古城。
京都是仿照唐时长安、洛阳两城建造的。和唐时长安城一样,以贯通南北的朱雀大街为主街道,分割仿照长安建造的右京,仿照洛阳建造的左京。
左右两京也有东西市,此时也是市坊制度。
白贵尽管知道京都的来历,但作为一个长安人,进去之后,感觉还是有些怪怪的。
像是在看一个赝品,但却很精致。
他摇了摇头,让人力车夫带他去祇园精舍。
按照阿君给白贵说的,熏子正在祇园的艺伎学校学习手艺。而祇园,就是京都乃至东瀛最著名的艺伎花街,这里的艺伎多达三千多人。
一路,都是古香古色的建筑。和已经趋于西化的东京差别很大。
“先生,你是想要找女郎吗?游廊的女郎我都路熟,我介绍您去,游廊会给您一个比较优惠的价格……”
“你自己找,难免被人骗!”
走了一会,人力车夫边走边说道。
刚下火车没多久,就去祇园寻找艺伎,一看就是好色之徒。他做人力车夫这行也有些年头,知道一般这么说的,十有八九都是取游廊找女郎。
而游廊也和他们人力车行有过合作,只要能介绍来客人、主顾,也是给提成的。
“胡说八道!”
“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白贵立即脸色一板。
论到对哪个城市的红灯区最熟,就是做交通这一行业。前世在网上没少看过这些段子,说想要就近解决,只需去找出租车司机,就会有所收获……
没曾想,被他碰到了。
“先生,您是怕我骗你?像您这种贵人,我哪会欺骗……”
人力车夫诉苦道。
虽说有欺负外乡客的可能,但也得看身份,要是打眼,一家老小都可能赔进去。
一般也不会做这种没命的买卖。
更别说他车上这人,身强体壮,一看就知道,也是个不好对付的,等闲三五个大汉估计都近不了身。
白贵也没有和人力车夫掰扯的心思,他虽然想去游廊见见世面,但人力车夫介绍的,估计也是低等游廊,没什么好看的……
再说他也得防备一手,谁知道会不会宰客。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初来乍到,还是稳一手比较好。
白贵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他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正人君子,来见熏子除了阿君的祈求之外,估计还是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在里面。
太过炙热的东西,人往往会畏惧。等稍远离一会,又会回想它的温暖。
另外,来京都却不来祇园,也相当于白来。
顺路!
都是顺路!
人力车夫见车上的客人不回话,知道这生意是黄了,暗骂一声,也不敢过多表现出来,只能乖乖拉到了祇园地界。
祇园分为祇园东和祇园甲部两篇。
祇园花街。
到了这里,人流就有些拥挤,人力车虽能侥幸过去,但难免有些慢了下来。
祇园并非完全都是置屋和茶屋,也是京都最大的娱乐场所,道路两旁都有一些食肆,摆放着各色的美食,其中以京果子最多。
京果子实则也是和果子,不过京都的和果子是最有名气的,做法也是不同。
白贵下车,付钱,也开始在沿路逛了起来。
看到卖的山茶花糖不错,捏成山茶花形状的糖果,就买了一盒,当做赠送的礼品。
不时,就走到了艺伎学校。
“劳烦找一下熏子……”
“她大概十六七岁吧,个子到我的胸部,是新进学的……”
白贵对着艺伎学校的女佣说道。
叫熏子这个名的,艺伎中也是有不少的。但能符合白贵所说的特征,那就不多了。尤其是最近入学的,更是寥寥无几。
“还请先生稍候一会。”
女佣连忙施礼。
她能看出眼前这少年恐怕非富即贵,一身的西服估计让她倾家荡产也买不起,随身的配饰也无一处不在显示他的身份。
过了一会,一个小小的女佣领着熏子走了过来。
熏子此时上的艺伎学校,并非表演,所以也并未涂抹练白粉,是素颜。另外自明治以后,已经有了废黑齿令,施行了几十年,一般的艺伎也是不多染的。
她小步走了过来,步伐很慢,两只刚露出和服衣袖的手贴着腰部。
很优雅的走法。
“先生……”
熏子见到白贵,脸上顿时染上了绯色。
这次,白贵看的很清楚。
125、花街
仍旧是那一副岛田发髻。
这意味着她还未出嫁,仍旧是少女。
“这是我给你带的伴手礼……”
“不值什么钱。”
白贵稍稍一怔,没想到熏子竟然长得挺好看的,虽说没有遇到白秀珠时的惊艳,但越看越耐看,越看越觉得让人怦然心动。
他定了定神,将刚在街上采买的一盒山茶花糖送给了熏子。
心动,是极为正常的事。
艺伎回忆录中,小千代对路人转首惊鸿一瞥,就让正骑着自行车的路人恍惚跌倒。在艺伎学校中,会特意训练表露艺伎自己的媚态,从而俘虏男人。
“多谢先生。”
熏子屈身福礼,垂首时发髻上簪花垂下来的丝带轻轻摇曳。此时恰好,日光落下一丝余晖,闪着鸦羽光泽的乌发既刺眼又柔和。
一股很好闻的香味窜进了白贵的鼻尖。
是花香。
走进艺伎学校的一间和屋偏房。
应该是招待客人用的房间,里面陈设着长条矮桌,上面放置几盘点心,也有备用的茶水。
两人对座。
“先生是怎么知道我在艺伎学校的。”
熏子刻意压抑着喜悦,不过稍稍扬起的眉眼,能透露她此刻的几分心情,她刚入座,就贴心的为白贵斟茶,有了几分茶道的手艺。
“我去伊豆旅游的时候,见到了阿君,阿君说你在京都,而我恰好到京都有事去做,所以趁这个机会来到京都见你一面,不会唐突吧……”
白贵品茶,浅饮一口,笑着说道。
配上茶点,很是惬意。
“先生什么时候来看望熏子,都是不唐突的,这是熏子的荣幸……”
熏子有些着急道。
“那就说定了。”
白贵闻言一笑,随口应下了这句话,他放下茶杯,不由说道:“在艺伎学校学习总归是有些不好的,嗯,我不是看不起艺伎,而是……”
“而是……对你……”
男人两大爱好,一是拉良家妇女下水,二就是劝风尘女子从良。
白贵顿了顿声,却又说不出话来。
好似没什么理由解释。
或许自踏进祇园艺伎学校时,他就将熏子视作了他的私有物品,这是很霸道的一种观念。人类的占有欲望总是这么强盛,尤其是面对地位比自己低下的人,恰好这人对他还有些好感……
视作私有物品的冲动,总是这么强盛。
白贵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立刻说道:“你自己的选择,我是不会干涉的。我只能给你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熏子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两人好似忘记了刚才的些许不愉快,又重新谈论起了一些其他事,比如熏子询问白贵在一高的生活,会不会思念家乡,她说自己在京都也很想念甲州市的家里,也有些想念伊豆的阿君。
而白贵也问了问艺伎需要学习什么,满足了些许的好奇心。
“先生,我们下一盘五子棋吧。”
熏子说道。
围棋的棋道太过难学,她还是喜欢更简单的五子棋。
正好陷入无话可谈的地步。
白贵也趁机答应下来。
下棋。
傍晚时分,熏子的哥哥,也就是白贵上次在甘味茶屋中碰到的男艺伎来到了艺伎学校,他是专门接送熏子上下学的。
“熏子,教习说你今日旷课了,怎么能不好好上课……”
荣吉推进了门,边走边说道。
他看到了正在和熏子下棋的白贵,立刻就回知道这人是谁了,脸上挂着很喜悦的笑容,“是白先生啊,想不到在京都也碰巧遇见了白先生。”
碰巧,白贵用黑子赢了熏子的白子,棋局结束。
“是的,来京都办一些事情。”
“是荣吉大哥吗?”
“熏子也提到了你,嗯,我前些日子在伊豆碰见了阿君,也是有缘分……”
白贵将棋子放入棋盒中,随意应付着话。
“白先生刚来京都,有居住的地方吗?现在已经晚了,不如和我们一道回去……”
荣吉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大好制式黑漆书包,以及提着的行李箱。
一看就知道是刚下火车的人。
“大哥,白先生怎么可能和我们挤在一起……”
熏子连忙叫住了荣吉。
“哦,是我错了。”
荣吉恍然大悟,类似白贵这样的上流人物,怎么可能和他们挤在一间,他连忙鞠躬赔礼道歉。
这对贵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没事,现在我刚来京都,还不熟悉,晚上估计也无处落脚,挤挤也行。”
白贵生出几分不适,他还是记得自己和白友德挤在马厩中的,人也不能忘本。他虽然也喜欢享受,但不意味着不能吃苦。
如果没有荣吉说的这句话,他大可租住一间合适的屋子。
但荣吉已经开口,拒绝就无疑是有些不讲礼貌,再说只是一间落榻的地方,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夜晚的祇园仍旧繁华。
来来回回的穿梭人影,以艺伎居多,她们不像白天装扮那么随意,而是很正式的艺伎装扮,也背着三味线、架鼓,匆匆从街道而过。
京都多寺院,亦是能见到一些和尚狎妓,更有甚者,和尚和尼姑互相调情……
白贵也见怪不怪了,在东京的时候也能偶遇一些这样的花和尚。
在《老松堂东瀛行录》中记载,高丽使者曾问一居住在全念寺的高丽人:“此寺僧尼常于佛殿夜宿,其年少僧尼无奈有相犯者乎?”
意思是,这些和尚和尼姑在一起夜宿,难道不会出事吗?
此人笑答:“尼孕则归其父母家,产后还。”
东瀛的和尚在净土真宗创始人亲鸾公开主张僧侣可娶妻生子开始后,在寺院的和尚也就没人再守什么清规戒律。例如东瀛名僧莲如商人甚至有妻妾五人,子女二十七人。
和尚一般有院产,家资丰厚。
只不过京都的寺院太多,这些和尚夜宿花街,也忒过辣眼睛。
看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足足走了两刻钟,远离了祇园花街之后,来到一片昏黑的地域,此处人烟稀少不少,几乎见不到行人。
也是正常,大多繁华地都是寸土寸金,一般人是租借不起的。
126、初次
又走了一会,才到荣吉租借的和屋。
和屋有些破败,年久失修。
进去之后,能闻到空气弥漫的上的一些陈腐气息。
点了灯后,果然在地板上随处都能看到一些霉菌斑点。
东瀛是海洋性气候,湿气很重,因此和屋是必须时长打扫的。如果时间久不打扫,不用几年,一两个月就可能见到霉菌生出。
“抱歉了,这是我的失礼……”
“将白君请回家,却没有上好的屋子供白君居住……”
荣吉将和屋最大的一处房间,也是最好的一处房间让了出了,连连赔礼道歉。
白贵这次没推脱。
他要是不居住最好的房间,估计荣吉一家人心里都会感到不安。被邻居知道了,也会嫌恶他们,认为他们没教养,让贵客借宿,竟然有怠慢。
这在东瀛,可能就是社死了。
尤其是艺伎这个行当,更是需要步步谨慎,不然稍有差错,就是万劫不复。
等到晚间,也准备了夜宵。
常见的味增汤,基本上日式饭食味增汤是必备的。
还有酱油米饭,以腌萝卜拌饭。
客厅内,除了白贵和荣吉、熏子之外,还有荣吉的妻子,是甘味茶屋那另外一名女艺伎,二十多岁左右,比上次老态了一些,鬓间已经夹杂着白丝,叫千代子。
席间还有一个小女孩,几岁大的模样。
千代子做了一道腌渍牛肉,不多,只有小小的一碟。
是专门招待客人的。
饭桌上的人都很守规矩,不去夹牛肉,包括那个几岁的小女孩。
白贵动了一筷子,就笑了笑,邀小女孩一同吃了起来。
一盘牛肉大家是不够分的。
如果他邀请大家一同吃,那么都不会吃,也会一同推辞。与其这样,还不如单独邀请家里最年幼的人一同吃,这样显得他厚爱、宽仁,也不失主人家的待客之道。
荣吉见状,想动嘴呵斥,但见到白贵摆了摆手后,也就不敢再多出声。
晚上,入榻。
租借的和屋只有三间,寝室两间,杂物房一间。
吃饭的地方也是寝室。
原先是荣吉和千代子一间,而熏子和小女孩一间,但现在将大房间让给了白贵,所以他们只能去挤一间房。
不过都是自家人,和衣而睡,熬过一夜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穷人家哪里会避讳什么礼仪之类的。
有的,只有生存二字。
白贵本来有晚上看书和练功的习惯,看一会书,就到了子时,再练一会马师傅传给的子午净身功。这功法他第一次练的话效果可以,可到了后面,只有寸进。
但日积月累,也是效果显著。
有了入微天赋,洗尽铅华之时,也更得心应手。
不过此刻是借住,煤油灯也是费钱的,这一分一厘他不在乎,但荣吉一家却攒的辛苦。因此为了给荣吉一家考虑,他就早早歇息。
耳边传来屋外乌鸦的叫声,有些刺耳,但也能忍受。
大约睡了一个时辰左右,他正准备翻身的时候,突然听到纸隔扇门的轻轻响动声。
脚步声很轻微,应该是穿着白袜裹布。
走路理应不会出声,但他耳部已经有所开发,耳聪目明。
“偷东西?应该不会的。”
白贵下意识想到这个,偷偷闯入寝室能干的,估计也只有这个,但他又摇了摇头,以他的身份,荣吉一家也不会这么冒险,他也能看出荣吉一家的品性。
偷盗,一旦被他发现,以他的身份指认,荣吉一家是逃不掉的。
“难道是……”
白贵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田边龙子的“大度”,莫非这么一家也是九州,不对,他们是甲府市的,应该不至于像萨摩藩那里的人风气开放。
但这也不一定……
还未等他思考出这步入房间的女人是做什么的时候,就感觉被子被迅速揭起,闯入了一个滚烫而又光滑的躯体,贴近。
很香,很软。
是花香,白贵记着这种花香味道。
是熏子身上的味道。
“先生……”
她的话带着颤音,带着惶恐,带着丝丝的不安。
刚才她和荣吉在另一间寝室歇息的时候,荣吉告诉了她,为什么他故意请求让白贵借宿的原因。像白贵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格,是不太会拒绝人的,为人处世很礼貌。
荣吉没读过几年书,这叫君子可欺之以方。
白贵从白鹿村一直到东瀛,一直扮作翩翩君子,有个好名声,对前尘有着不少的好处。
但这伪君子扮着扮着,别人也就信以为真了……
“熏子?”
白贵有些诧异。
他在熏子还未出声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是她。
所以这句话只是疑惑,为什么她来了?
也不应该疑惑,其实在甘味茶屋的时候,他稍稍点头,估计那时就能美人入怀,只不过他推拒了。
熏子没回答,只是用力抱紧他。
……
次日一早。
当白贵醒来的时候,熏子已经穿戴好了素白的和服,乌发落在削肩上,正坐在镜前描眉。
她粉脸还带着些许红润。
“熏子,东京的女校或者私塾我还是认识几家的,到时候你随我一同去东京吧。”
白贵走近,端详着熏子的美貌,仍旧那般心动,替她描眉。
水到渠成。
他或许对熏子说不上什么爱情,也可以说是一种私自的占有欲。但爱情可能就是这样,不同人之间的爱情是不一样的。
至于是否对白秀珠有几分亏欠,他们之间还没订下婚约。
而熏子显然也是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室……
这般想着,白贵莫名生出几分愧疚。
熏子很快就画好了妆容,但发髻改变了,是胜山发髻。
和阿君一样。
这意味着她已经嫁做人妇了。
“这是我当年拜师时,先生给我的玉蝉,玉蝉象征着羽化,所以古人身死之时,常常口中含蝉,也意味着高洁、乐观、坚毅……”
白贵看着明媚动人的熏子,深深吸了口气,他从自己脖子上取出朱先生赠予的玉蝉,玉蝉的复眼用红丝绳系着,走近,替她绑好。
“谢过先生……”
熏子甜甜一笑,应诺了去东京求学的事。
127、残酷
等走出主卧,千代子也准备好了早餐。
等着他们入座。
荣吉在看到熏子换了发髻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欣喜,他是比较疼爱他妹妹的,以艺伎的职业是很难寻觅到上好夫婿,所以待看到白贵前来的时候,就定了心计。
成或不成,他都是不怎么吃亏的。再说,以这位先生的人品和阔绰,显然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穷人,也只有身体可以值得典当,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再说,熏子也是十分喜欢这位先生……
“先生,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宽待。”
见到白贵入座,荣吉立马表达歉意。好似再说,昨日发生的事情,是特意招待他而作的节目和流程。
“没事,我对熏子也是有几分喜爱的。”
白贵摇了摇头,事情已经发生,这种事情是很难避免的,尤其是知道一二的人,谁不会憧憬一下女色,只不过有时能忍住,有时不能忍住。
送上门了,他还不动,那……不可能!
这和在甘味茶屋那时不一样。
荣吉和千代子的神色立刻表现的很高兴。虽说卖妹求荣有些难听,可……这些大人物随意从指缝里流露出来的钱财,就是他们千辛万苦也难积攒得来的,谁不会动心?!
另外他妹妹也是愿意的。
早餐的饭菜也很简单,没了牛肉,仍和昨日的一样。
吃了一会饭,
见到白贵还没有开口,荣吉和千代子两人有些忐忑不安。
是怎么处置余尾?
“我是留日生!”
白贵放下了竹筷,沉吟道。
荣吉和千代子点头,他们虽然不怎么认识字,但报纸上的内容也看到了,清国现在虽然对东瀛吃了不少败仗,可与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
大英帝国的繁荣不是伦敦纺织厂加工加点劳累的女工和童工能享受到的。
清国的少爷到了东瀛,仍旧是少爷!
“虽然东瀛的风俗取艺伎不是多么难为的事情,可在清国,一介艺伎是不能为妻室的,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个道理,同时……”
白贵一字一顿,道出了冷硬而又残酷的真相。
他是不可能娶熏子为妻的,妾室还行,但妻室那是不可能的,以清国的风俗一点也没可能。
红颜就挺好,不错了。
或许……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是这就是高攀!
这个字眼有些刺目,然而就是现实。
而东瀛人取艺伎和女郎并不难为,一些帮助明治的维新志士娶女郎的比比皆是,当然,那也不是低档的女郎,而是“太夫”、“花魁”……
他提前说出来,也能避免一定的麻烦。
要是真的迟疑不决,犹犹豫豫,那才是对谁都不好。
荣吉和千代子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失落,但也不是那么的失落,这种事情本就是不太可能企及的。
熏子垂首不语,也是早有预料。
坏话说完了,见到荣吉等人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白贵也是轻轻点头,事后,他也对荣吉的做法有些猜测,又有熏子的真诚相告,所以对荣吉也就提了一丝提防。
当然,他对荣吉的所作所为也是能理解的。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现在看来,荣吉也是个识趣的人,至于钱财的话,他不缺那么一点。花钱可以,但最好别给他惹出祸事,这也是警告。
坏话说完,也该说好话了。
一个大棒,一个甜枣。
“熏子的话,我会带到东京念书,她是不可能再为艺伎了……”
“这也是清国的妇道……”
白贵沉吟了一会,对着荣吉说道。
荣吉才是家中做主的人。
“真的?”
“熏子有念书的可能?”
荣吉神色一喜。
艺伎学校的学费是比初等学校贵的,也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咬咬牙,还能坚持,学成后,也更容易谋生,再说熏子也有了一定的功底,学期是不会太长的……
初等学校有补贴。
明治维新时大办小学教育,实施八年义务教育制。在一九零零年时,小学总共分为寻常小学和高等小学两个阶段,各为四年。
但东瀛财政有限,八年义务教育实施不了,改为六年,
因此熏子也是只上了六年学,就出来被迫谋生了。
寻常中学和高等中学的学费一年还好,两年也罢,但两者加起来,寻常中学五年,高等中学两年,总共七年,卖了他也上不起!
能求学,比当一个艺伎好多了。
不管是上私塾,还是中学,花费的钱财比随意给些钱财,只多不少!
“是的,我会承担她上学的费用。”
白贵点了点头。
他本想说,自己写一篇稿子,就够熏子从中学到大学的所有学费。毕竟此时东大的学费也才五十日円,而他一篇稿子,比这学费只多不少。
只不过这话实在太过凡尔赛,他也说不出口。
“而你们……,做些小生意吧,钱算我借你的。”
白贵说道。
他不吝惜一点钱财,但是就怕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要是荣吉一家真的好逸恶劳的话,这借钱就是真的借钱。
荣吉一家千恩万谢。
如果有做生意的可能,他们也不会想着做艺伎来勉强谋生。被人冷眼相待都是小事,重要的是自己也觉得挺没本事……
而做生意不仅是需要本钱,也需要一定的人脉。
这句话看似有些难以令人置信,但做小生意确实如此,起步太过困难。胥吏吃拿卡要等等事情,本钱多也能度过,可本钱不足,那就是投一行亏一行。
白贵吃完早餐之后,就打算一刻也不停息,前去福井县。
他请假只有五天,来回耽搁功夫,真正空闲的时间没有多少。而请假也不好一直请,即使成绩再优秀,这点也可能成为他是否顺利毕业攻讦的借口。
当然还有一点,他也不太想睡在荣吉一家。睡的姑且不论,可吃的……难免有些差了,他练武,每天必须补充足够的营养,吃的也比常人多。
普通人练武一身内伤,那是穷病!
穷学文,富学武!
“那我去艺伎学校告告别吧……”
路上,熏子说道。
“那个小女佣,你见过面的,她叫小千代,是个孤儿,很可怜的,姐姐也抛弃她了……”
128、赎买小千代
长相好的人总能得到许多优待。
小千代也是这样。
在进入艺伎学校的时候,白贵就已经注意到了领着熏子前来的小女佣,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灿若星辰,明眸善睐!
不过他也只是惊讶了一会,并没有了多余的举动。
街上遇到的漂亮人不少,但只是欣赏,还没有到占有的地步。
听到熏子此时的陈述,白贵这才恍然,原来这是他前世看过的一场电影的小女主,背景很是相似,不过时间貌似提早了不少。
但他也不意外,这本就是个似是非是的平行世界。
有所改动,也是正常。
或者说,千姿百态的人们,在这世上,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活得都如同他人的影子,并未有什么太多的改变。
从生到死,这两个基点之间,总会有重叠的线条。
……
辰代置屋。
位于京都祇园的层层巷道之间,并不怎么起眼。不过它名下的艺伎初桃,却是此时花街的有名的一流艺伎,连带着辰代置屋也有了些许名气。
白贵领着熏子和小千代敲了敲门。
门开。
一个年老的妇人正在打扫庭院,见到白贵走了进来,微微皱眉,呵斥道:“置屋是不招待客人的,走!赶紧走!”
“想要预约艺伎,请去茶屋……”
这是艺伎这一行当的规矩,所以她也有底气拒绝顾客。
“先等一等……”
白贵顿了顿步,说道:“我是自东京一高来的学生,到这里来是有事的,还请通知一下置屋的主人,我要赎人。”
一高和赎人这两个词一出来,老妇就怔住了。
此时的东瀛,高校学生也是很有牌面的,更别说一高的学生了。
白贵特意背着大号特制黑漆书包,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在这书包上,有一高的校徽,女神弥涅尔瓦象征文的橄榄,和军神玛尔斯象征武的柏叶。
无论是偷盗的贼,或者其他的巡警之类,碰见高校学生,大多也都会客气一些。
“第一高等学校的学生?”
“赎人?”
老妇面色有些古怪。
学生不应该在学校里刻苦求学,学习知识,怎么跑到京都狎妓来了,还准备赎人?!
她目光一瞥,看到了白贵身后畏畏缩缩的小千代,心里就明白了几分,有些释怀。
原来是个好心人!
白贵的声音不大,老妇说话的音量也不高,但还是让置屋的艺伎和佣人们也听到了这句话。
在二楼的,推开窗户。
一楼的,就近出来凑热闹。
“我卖她的时候是七十五日円,她有弄坏了初桃的翡翠别针、真美羽的和服……,又偷盗了不少的钱财,算上来是三百日円……”
置屋的妈妈边抽旱烟边说道,脸上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
“三百日円?”
围观的众多艺伎发出低低的嘲笑声。这么多钱,哪怕是大户人家都很难拿出来,更别说替一个小姑娘赎身了,替小姑娘赎身又没有什么用。
她们都认为这是这个学生一时的善行,妈妈说了这句话,也是让他知难而退。
这个价格很高,却在京都的祇园内算得上合理。
毕竟买来的人都要七十五日円,再算上培养费等等,训练出一个合格的艺伎,价格比这个只多不少。
“价格挺高的,但三百日円……我还是有的。”
白贵从钱包里抽出三百纸钞,放在了桌上,没有丝毫迟疑。
他不缺这个钱。
“我说错了,是七百……”
置屋的妈妈见到这个情形愣了愣,连忙准备改口。但就在这时,看到白贵冷淡的眼神,她立刻脊背一寒,顿住了声,不敢再说。
被吓住了!
当屠户当久了,猪和狗遇见了都会躲着走。战场上杀人杀多了,一个目光就让普通人胆寒。
此时白贵习武后,又刻意开发,目光也能有些威力。
当然之所以让置屋妈妈不敢再抬高价格的原因,肯定是不止这个原因。而是白贵能阔绰的拿出三百日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钱包里还有更多,一身富贵的姿态,绝对是名门大户出来的贵公子。
令人胆寒的目光,只是让她回醒了归来。
想要提价的贪婪是这一行当的本性。
但……
她们也最是识趣!
得罪,是敢得罪,可还不至于为一个女仆得罪人,有些不值得!
三百日円,也有她的赚头,卖了也就卖了!
当然要是让她知道白贵是留日生的话,肯定会狮子大张口,恶意涨价。但这种似有似无的背景,最是唬人,她也不敢冒险。
一手交钱,一手交身契。
“走吧。”
白贵起身,等走到门口,想了想,对小千代说道:“你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没有的话,就直接走。”
“不用害怕耽误我的时间,我的时间虽然紧,可也不怕这么一会功夫。”
他也是知道这种人在屋檐下的谨慎和窘迫。
一些合理的提议,都要再三思量,唯恐害怕惹别人不悦。小千代跟在他身后,肯定不敢说出要耽搁他时间的话……
地位卑贱,理应如此。
却又不理应如此。
“多谢白先生……”
小千代神色一喜,连忙道谢,心里暗暗生出几分感激。
她踏踏上了阁楼,和南瓜这个小艺伎朋友告了别,收拾了一些东西之后,备了大布包,是她的行囊,走了下来。
艺伎们见状也没阻止,那些玩意值不了几个钱。
拿了也就拿了。
“没有了?”
白贵问道。
小千代摇了摇头,示意没有。
“你这个小偷,又在偷取东西?”
身上弥漫着酒气和脂粉气的初桃跌跌撞撞的从街道的另一旁走了过来,到了门口。见到这一幕,立刻不假思索的喝问道。
“她已经被我赎身了,现在是我的人!”
“劳烦自重!”
白贵捏住初桃要殴打小千代的手腕,淡淡说道。
“你是?”
初桃酒意清醒了几分,见到白贵的装扮,立刻就有些郑重起来,不敢无礼。在茶屋谈笑风生,那是顾客的需要,在明面上她还是艺伎,地位卑贱。
“白贵白美和……”
白贵道完姓名,就带着熏子和小千代径直离开。
只剩下一直喃喃自语的初桃。
129、藤野严九郎
离开祇园的时候,在砂川桥岸边,有货郎推着小货车叫卖刨冰。
有樱花味的,梅渍味的,草莓味的…
还有抹茶味的……
大约七八种格式的刨冰。
生意不错。
“来三份刨冰,两份樱花味的,一份抹茶的。”
白贵停步,问了跟在身后的两人,然后对着叫卖的货郎说道。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初了,京都在东瀛关西,是比靠近太平洋的东京冷一些的,但仍然和秋季差不多,穿着薄薄的衣服就可以保暖。
冬季吃刨冰也不见得有多么罕见,很多人就好这一口。
不多时,三份刨冰就已经到手。
刨冰,在唐时也叫作酥山,是唐时贵族夏季的点心。但在19世纪中期,就已经有成熟的制冰机用于商业,刨冰也成了平民美食。
价钱是二十钱一份,比平常的点心还是昂贵许多。
例如大福点心是两钱一个,豆包一钱一个,中午的午餐咖喱饭也不过七钱一份。
三人边走边吃,出了花街,就有不少的人力车夫和马车在等候。
“去火车站。”
白贵叫了一辆敞篷马车,虽然三人坐着稍显拥挤,地方却也够了。
熏子紧挨着他,而小千代在另一旁。
马车夫一甩马鞭,拉着马车的马儿就缓缓动了起来。
“不必拘谨……”
“去东京的话,我也会资助你上学的,你就熏子作伴……”
路上,白贵说道。
他赎买小千代,也是包含了这一方面的意思。熏子和他去东京念书,他又不可能时长在熏子身旁,找个伴也是不错的,两人关系挺近。
而熏子和荣吉一家合住,则显得有些不合适。
之所以现在才说,则是因为去往辰代置屋的时间很紧迫。小千代性格明显是有些莽撞的,当时告诉她太多,一旦说漏了嘴,可就不好赎买,过程难免会多出波折。
也是存着试探几分心性。
“谢谢先生。”
小千代松了一口气,连忙给白贵道谢道。
她忐忑不安的心情总算是安定下来。
福井县实则是位于本州岛,与京都府相邻,在京都府的北面。在省城师范学堂念书时,藤野八平治说福井县在京都府,也是为了好辨识地理位置。
但距离虽近,可乘坐马车难免是有些慢的。
火车,三个上等票。
进去。
从京都站上车,到福井县站下车,大约用了一个小时左右。
福井县临海。
刚下站,就能感受到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
越往西越冷。
据藤野八平治所说,他的家是在敦贺市。
白贵前去寻找,未果。
问了附近的邻居,邻居也不知道搬迁到哪里去了。
这件事他也有所预料,东瀛和华夏还是有些不同的,至少没那么重视乡谊,看似很知礼,但人与人之间却是疏离冷漠……
但他前来敦贺市,也不仅是为了询问住址,而是前往当地邮局去取藤野八平治递过来的信件。
“是藤野八平治的学生啊,真是有心了……”
“您请稍等。”
邮局的人见到白贵取信,又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后,顿时很惊讶,又很客气的说道。
一同去储物间,找到从省城递到敦贺市的信件,足有厚厚一叠。
藤野严九郎如今还在仙台医专教授解剖学。
仙台市是宫城县的首府,也位于九州岛,与福井县毗邻。
下午,就到了仙台医专。
随意找了一名助教。讲明来由之后,助教欣然将他们带到了藤野严九郎的宿舍。
“这是我哥哥的信件?”
藤野严九郎在见到白贵后,有些惊讶道。
他沉沉叹了口气。
同时也讲明了,为什么一直迟迟未曾给藤野八平治回信。
在藤野八平治离开东瀛后,他们的父母就随后去世了,他也给他哥哥写信,让他不必再递回钱财,也写明了自己目前的住址,信件里面亦有母亲去世时的遗照……
他们的父亲,在九岁之时,就亡故了。
但显然,这封信件无疑是石沉大海。
藤野八平治一直写信,但藤野严九郎也一直没有时间回老家一趟,不知道这些事情。
很小的误会。
没有父母的牵绊,兄弟之间写信和去信,貌似也没有太多的必要……
或许藤野严九郎抽空回老家一趟,就能避免,也或许藤野八平治什么时候回到东瀛,也就能知道,但两国之隔,实在太远。
一封信件,远渡重洋,至少需数月之久。
一来一回,已是去年今日。
藤野严九郎看完信件,哽咽了一会,用手帕拭去眼泪,将眼镜重新带好,重新挂着一副笑意道:“白君你送信过来,也是有劳了,你们舟车劳顿,估计也是饿了,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仙台的炙牛舌、牛肉火锅、牛尾汤可是盛传的美食。”
闻言,白贵也是食指大动,有些饿了。
仙台市是有些冷的,他们前来的时候,已经就近添了几件衣服,在这冷日中,吃上一顿火锅,确实是顿享受。
临近的一家上好火锅店,匾额是“唰唰”两个东瀛音译词。
比较有趣的是,中文的“唰唰”来到东瀛后,音译成了日文“しやぶしやぶ”,等到了后世,有个人又将“しやぶしやぶ”音译成了中文,也就是呷哺呷哺。
仙台的牛肉火锅确实不错。
吃的很舒服。
一顿牛肉火锅价格不便宜,不过白贵也没抢着付钱,藤野严九郎是仙台医专的讲师,虽然日后生活是有些窘迫的,但还不至于付不起一顿火锅钱。
大学讲师的薪资,那还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
“藤野先生,我在一高学业繁重,明日就要走了,如果有什么信件,我可以帮你托带一二。”
白贵想了想,说道。
为了严格控制留日生的动向,也是为了好监管,所以一般信件可拜托使馆运送。使馆运送无疑是比私人寄信要安全得多,可靠得多。
不过也就这么帮上一次,附带他写的家书里面。
使馆寄出去的信,也能快一点。
“那多谢白君了……”
藤野严九郎有些高兴,尽管仙台医专也有不少留日生,可如同藤野八平治一样,可值得“信任”的没几个,现在白贵谨守约定,送来藤野八平治的信,无疑是个可值得信任、品德高尚的人。
130、仙台市
藤野严九郎本想邀请白贵他们前去自己家中借宿,但白贵连想都没想,推拒了。
他现在跟随着熏子和小千代,一大一小,借宿不方便。
再说,他对借宿也是心有余悸了。
第一次,就这么没了。
“那真的是招待不周,还请白君多多宽待。”
夜晚,从唰唰店出来,藤野严九郎对白贵深深一躬,表示歉意。
然后领着白贵去了一家旅店。
仙台市是旅游胜地,也是东瀛大城市,旅店开的很多,不难找。不过想要找到一家舒服且价钱合适的旅店,就需要本地人了。
一些旅游景点,是专宰外地人的。本地人过去,才会价钱合适,甚至一些门票钱,都是可以省去的。
学生,也是旅店最乐意接待的。
租了两件屋子。
白贵和熏子一间,小千代一间。
晚上。
日式的和屋都是木板房,隔音不好。
小千代辗转难眠。
不过她在辰代置屋里见过初桃和男朋友相会,也懵懵懂懂知道一些事情。
对此,也并不疑惑和吃惊。
……
次日,清晨。
这一天仙台市的阳光和媚了许多。
不再像昨日一样,冷风刺骨。
旅店月台。
白贵一大早起来,练武。
“吕祖说过: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明里不见人头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女人,是练武修炼途中,最大的魔障!”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白贵立步,手持竹刀,提臂挥剑。现在这竹刀可不是在东京都杂货铺随意买的,而是特意定制仿制关刀的好刀,重量上也沉了不止一倍,摸着挺有感觉。
东瀛有废刀令,他也不能持刀。
他决定将晚上耗费的精力,一定要在练武途中补回来。
他拔刀的速度也愈来愈快,特意锻炼手上的腕力和神经反应速度。此前他拔刀速度最快的时候是一秒钟,算得上不错了,但在锻炼后,直接缩短了三分之一。
越快速度的拔刀,可以出奇制胜!
同时力量亦会最大!
相辅相成!
另外白贵也在一遍遍提臂挥刀的时候发现,从拔刀的一瞬间到出刀,他整个身体锻炼的部位是最多的,锻炼的部位对习武也是最有好处的。
一遍遍重复。
不过白贵也不感觉有什么枯燥的地方,毕竟他是很清晰能够感知到,自己正在缓缓的变强,这种知觉很奇妙,后世有人肝游戏都能肝那么久,更别说这种提高自己实力的举措。
一个时辰过去,他大汗淋漓,精赤的上身叠加着充满爆发力的肌肉,不过和英吉利大力士那种不同,而是非常优美的曲线,肌肉匀称,和布鲁斯李差不多。
“斩!”
白贵回想马师傅斩出的那一刀,朝着月台上的盆栽斩去,刀光一闪,盆栽狼藉满地,齐齐整整被斩断。
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马师傅一刀能斩断大腿粗的桑树,而他也不差,虽然是盆栽,可要知道,他用的不是利刃,而是并不锋利的钝竹刀。
如果换做是利刃,好像……也斩不断。
但那是马师傅练武多年的实力,不可能一夕达成,他也正在一步步赶上。
斩这一刀,用了他不少的气力,大口的喘息,略带湿冷的空气塞入口鼻中。
细密的汗珠有若油滴一样,唰唰滚落。
熏子也早就睡醒起来了,只不过她看见白贵练武,就没有打搅,等到白贵收刀之后,她立刻走上前去,用带着温水的毛巾替白贵擦拭着身体。
温柔!体贴!
擦拭干净之后,又将沏好的茶的送到白贵嘴边。
“不错!”
他将甘冽的茶水一饮而尽,能喝出里面加了糖。
很细心。
刚才熏子在一旁观看他练武,他也不会在意,已经算是枕边人了。
虽然马师傅说过武艺不能乱传其他人,但很显然,练武的时候,如果不知道其中关窍,又不是这一行的人,压根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练武完毕,熏子也为他准备好了早餐。
正吃早餐的时候,门外就有敲门声。
打开门,是藤原严九郎。
“白君,这是我昨夜写好的信件,有劳拜托了!”
他躬身,将信件递给白贵。
很厚的一封信件,可见是昨夜熬夜写的。
知礼的人都不会太过麻烦别人。
昨天白贵说了愿意替他带信,可要是慢悠悠的写信,等到白贵上门去取,那难免会让别人心生不悦。
最好就是自己亲自上门。
“嗯,我去了东京都,也会写上家书,到时候一同递去。”
白贵答应道。
“这是我妻子昨夜煎的仙贝,还有一些仙台特产,还请白君务必收下。”
藤野严九郎又递来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盒。
看到这一幕,白贵点头,心里舒服不少。
谁也不喜欢乐于助人的事情被别人无视,从而当做理所当然。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孔夫子也教导子贡赎人、子路受牛。
“多谢了。”
白贵收下礼盒,道谢道。
藤野严九郎坐下说了一会话,就告歉离开,他是仙台医专的讲师,还需要给学生授课,抽不开身,所以也就匆匆离开。
完成藤野八平治的拜托,再留在仙台也就没有什么好待的。
去仙台观望了一会海潮后,就带着熏子、小千代坐上了火车,前往东京都。
火车旅程不断,比从东京都去往京都多了三四个小时。
足足坐了一天。
“这就是东京都了。”
白贵下了车站,对着小千代说道。
京都和东京区别很大,虽然东京都也保留了一些和屋建筑,但工业化才是这座城市的主流,到处都是工厂,到处都是人烟,来回过往都是西装革履的人……
小千代也看花了眼,她生活在渔村,见到过的繁华地也就京都罢了。
“你们……随我一同去报社吧。”
白贵准备在东京都买下一处住宅,供熏子和小千代居住,毕业到东大后,虽说分配宿舍,但居住也难免不方便,还是买上一套房子。
可他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相识的人。
虽认识一些作家文豪,但这点小事也不值得去拜托,于是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麻烦长野主编。
131、买房
至于熏子和小千代的事情,瞒也是瞒不住的,反正报社的人亦不会多嘴。
谁多嘴,隔日就以左脚先踏入报社的理由,开除!
他这个主编还是有点权力的!
进了报社。
报社的各个部门见到白贵领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也是面面相觑,不过他们也是恪守本分,知道什么事能打听,什么事不能打听。
再说……作家文人嘛,没有一些风流韵事,那还能算是作家吗?
没有一点情感纠葛,还能写出什么上好作品?
东瀛对艺人的容忍度很低,稍有差池,就可能封杀。但对作家文豪们的容忍度却很高,尤其是是在情感方面,有瑕疵是正常的,认为和几个女人纠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比如今年刚刚出生的未来大作家太宰治,可是和五个女人纠缠不清,但仍然是东瀛国内受欢迎的作家。
白贵将熏子和小千代暂时放在他的办公室。
然后敲门。
面见长野主编。
“白君想要买一件住宅,嗯,也是好的……”
长野主编点了点头,丝毫不以为怪。
现在的东京都,房价还没有未来那么高,不过随着东京都越来越繁华,房价也是与日俱增,这是正常的事情,繁华地界的房价不会太低,但也不会如同后世那般离谱。
在正常人的承受范围之内。
“此时买一间住宅,说不定等我毕业回国后,再卖,还能赚上一笔。”
白贵打趣道。
他也是这种想法。
买房后隔几年再卖,不会太吃亏。即使不卖,那也行。
总比租借房屋要好上一些。
“你毕业后入东大,报社也在文京区,肯定是在文京区购房,我恰好认识几个人,是主管这方面事务的,正在卖房,你随我一同去吧……”
长野主编将茶水一饮而尽,说道。
他在报社工作这么长时间,结交的人脉很多。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在卖房,不过东京都这么繁华的地界,每天都有卖房客和买房客,问上几句就行了。
两人出了报社,叫了两辆马车。
不久就找到一间合适的屋子。
售卖房子的主人听到是一名有名的作家入住,欣然售卖,并且减免了一些浮价,不过也比较昂贵,这是一处上好的两层建,里面是西式装修,外观则是和屋。
大约有四百多平的土地。
连房子带地契,以一千三百日円的价格卖给了白贵。
“价格还算合适……”
白贵心中换算了一下,1300日円=17.3千代,这个价钱还是比较便宜的。
虽说现在东京都居住的人口还没有后世那么稠密,可这里毕竟是文京区,文教重地,溢价很高。
“白君如果钱不够的话,报社可以预支……”
长野主编见状,准备从报社抽出一笔钱来,他也能大概估算出白贵的身家,有报社的稿费,朝日社的稿费等等,累加下来估计在一千多日円出头,堪堪够付,但付钱之后难免拮据。
说不定现在花销大了,还没有一千日円!
他也不怕白贵欠账不还钱,一千日円对白贵还是小事,熬夜写稿子就是了。
欠钱?
那就更好了!
“多谢长野前辈好意了,我还是有点钱的。”
白贵笑了笑,对长野主编道谢,随即掏钱买了两层建,没有多加犹豫。
“你现在可是比我都富裕多了。”
长野主编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羡慕,也没有怀疑白贵的钱财来源,他猜测,可能是朝日新闻社那里给白贵提前结了稿酬,作家的稿费来源是很多的,他不一定都知道。
会写作的作家极为吃香,比他靠薪酬赚的钱多得多。
回到报社,将熏子和小千代接到两层建居住。
“欧尼桑,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吗?”
小千代从一楼跑到二楼,又跑了回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宅子。
“是的。”
白贵点头。
他将小千代收养为了妹妹。
熏子眼底也闪过一丝喜色,不过她终究经过人事的,不会像小千代那样表现得那么欢腾。
“走吧,将表扎钉上……”
白贵说道。
在后世,东瀛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口钉着表扎,也就是姓名牌。这是为了方便邮递系统精准投放邮件。此时很少会见到有人钉表扎。
但白贵也是有用意的,现在熏子和小千代跟随他前来东京都,她们两人都会飘零无定的人,很没有安全感,这几日他也感受到了。
所以钉上表扎,也算是他的温柔了。
二来也是他有一些需求,毕竟他也算是成名的人,每天都有不少读者来信,总是堆积在报社办公室也不方便,还需要他亲自去拿,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让邮递员投到私宅,能方便不少。
表扎上面写着白贵的姓名和他的字,以及熏子、小千代的名字。
铁锤砸上,钉在门旁的墙壁上。
晚上,熏子和小千代做了一顿丰盛的晚宴,也算是庆祝乔迁之喜了。
白贵去了一高,上了两天课后,又到了礼拜天。
有了两天假期。
餐厅。
“田边前辈,还是有事要劳烦你一下,我有一个妹妹……想要进学,不知道田边前辈可否有介绍的好学校,私塾也成……”
白贵斟酌着用词,说道。
他将熏子和小千代接来东京都,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能让两人去上女校,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资格之类的事情,钱他是不怕花的,但就怕事情办不好。
和送刘宝儿去雅阁女学一样,这种东西得托人办事。
“妹妹?白君不是留日生吗?”
田边龙子有些惊讶道。
“这……,说来话长,只是动了恻隐之心,收留的一个孩子罢了。”
白贵小心翼翼。
“哦,原来是这样,这也不难办,我曾是篍之舍的学生,在里面也有几分关系,既然白君拜托,我打声招呼就成……”
田边龙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篍之舍?”
“那也是不错。”
白贵点了点头,篍之舍是樋口一叶和田边龙子曾经上过的私塾,比一般的高等女学还要好上不少,能进去里面的都是名门闺秀。
另外进去的条件,无疑是比高等女学宽松不少。
132、谁说没刀锋杀不了人
“趁着现在有时间,我带你去篍之舍吧。”
田边龙子从和服宽袖间伸出半截皓腕,露出一块精致的女式手表,看样式,是江诗丹顿的,她看了眼时间,对着白贵说道。
篍之舍,也就在文京区。
“田边前辈,我待会还要去一趟报社,有要事的……”
“不如,你帮我写一封推荐信吧。”
“也不要太麻烦你了。”
白贵想了想,说道。
要是让田边龙子见到熏子,可是有些不好解释。
田边龙子点了点头,也没在意,这是很合理的请求,前去一同面见难免有些尴尬,但私底下里凭借推荐信也好说话。
两人都是写书为生的,都随身携带钢笔、信纸。
待田边龙子写到一半后。
白贵想了想,还是坦言相告,他本想是利用田边龙子的关系,不仅是千代子,还有熏子。但等到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功利心有些强了,于是道歉道:“田边前辈,抱歉,我说了谎话,我在京都的时候,嗯,有了一个相好的艺伎……,收养的小女孩是真的……”
他如实相告。
大不了……大不了他高价请一个女教习私下补习教书。等到了女高校招生的时候,再去问问,应该是能进去的,现在是十一月,是不太好插班的。
骗人,终究是有些难看。
田边龙子说实话对他不错,他也不能太不识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等这些话吐出之后,也有些舒服了。
先前没考虑这个方法,就是避免麻烦,现在看来,还是这方法更麻烦。
“哦,白君真是坦白呢。”田边龙子扬了扬眉,握着钢笔的手微微顿了顿,又继续写着推荐信,好似没什么在意的。
她写了一会,抬起螓首,蓬松慵懒的乌发垂在肩上,仍旧是那副美丽知性的面容,浅浅笑着,略厚的嘴唇带着水色,是刚饮茶时沾湿的,在餐厅昏黄的灯光下有些耀眼,“白君不会真的以为我对你有意思吧?”
白贵脸色僵了僵。
好吧,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田边龙子将推荐信很快写好,并递给了他。
餐点吃完。
门口叫了两辆马车,坐了上去。
离开。
……
有了田边龙子的推荐信,白贵也就趁机将熏子和小千代安排进了篍之舍,篍之舍是私塾,并没有采用西式教法,和白鹿村学堂差不多,混在一起因材施教。
处理好后尾之后,他安心去了一高上学。
日子一天天平静的过去。
直到十二月的中旬,这天关东飘着细碎的雪花。
雪花落在地面上,融成了水,但落在一些绿植时,却染上了一分雪色。
寝室。
“美和兄,美和兄……”
刘明达拿着一张报纸闯了进来,“柳生剑道馆那个恬不知耻的柳生一旦伤势养好之后,现在又在报纸上刊登新闻,说你恬不知耻,偷袭他……”
“并且在五日后,在剑道馆给你下了战书,要重新正名,挑战你……”
“重振他柳生新阴流剑道的名声。”
他边走边说道。
“应不应战?”
刘明达询问道,最近他也看过白贵练武的成效,一天比一天精进。在师范学堂的时候,白贵习武才多久,都能打败柳生一旦,现在柳生一旦伤势刚愈合,即使有实力,也会打一些折扣。
此消彼长,他对白贵还是有一定的信心。、
这是真正的练武奇才!
如果应战,也是需刊登报纸的。
当然,不刊登消息也是可以的,临到头了,去打败柳生一旦就可。但在这短短五日之间,却也会有一些流言蜚语传出。
“应战!”
白贵合上书,淡淡说道。
此刻的他,早就不怕区区的柳生一旦。
而柳生一旦给他下战书,不仅存着洗刷耻辱,也是有重振声名的打算。现在的柳生剑道馆,可是门可罗雀,曾经的剑道馆学徒也是纷纷离开。
在东瀛剑道界,柳生一旦就是一个耻辱!
除非……,他再次打败白贵。
很快,报纸刊登消息。
《每日新闻》:“清国武道高手、大秦帝国作者应战武士柳生一旦!”
《朝日新闻社》:“柳生一旦不知廉耻,想要自取其辱!”
《读卖新闻》:“武道天才和落幕武士的对战,究竟谁会取胜?”
各种大报小报都刊登了关于此事内容,但不约而同的都被柳生一旦极尽贬低,尤其是以朝日新闻社为首。
五日后。
荒川区,柳生剑道馆。
大报小报的记者汇聚在剑道馆门前,还有一些社会名流亦来观战。
等白贵走近时。
“请问白先生,这次有没有把握再败柳生一旦?”
“白先生,柳生一旦说你上次是偷袭他的,这句话是真的吗?”
“请白先生回复我……”
记者簇拥上来。
白贵顿步,握住一个记者递过来的话筒,淡淡笑道:“柳生一旦说的没错,那日我是偷袭他了,可一个武士是注定上战场的,如果连敌人出手的机会都把持不住,并且没有迎敌的准备,那么他就不算一个武士!”
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
这些记者本以为白贵会否认偷袭的事情,但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只不过这句话说的也有道理,谁能规定对战时先出手算不算偷袭?
一个武士连最基本的应战准备都没有,那么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武士!
这一点也没错!
入场。
柳生一旦仍旧是白贵上次见到的那副模样,羽织和服打扮,只不过下巴有些变形,显得更阴厉了一些,他冷眸盯着迈入场间的白贵,右手紧握住武士刀。
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而出。
“你用的是竹刀?此次是生死战!”
“我允许你换兵器!”
柳生一旦眯了眯眼睛,冷声道。
场下,哗然一片。
“柳生一旦,这次对战不是说好了,不涉及性命吗?”
“还有废刀令,你怎么佩戴武士刀?”
“还请解释!”
一个记者起身提问道。
“你,应不应战?”
柳生一旦没有回答记者的提问,而是目光继续看向一旁的白贵。
“生死战?”
白贵凝眉,他朝着场外迈步,连理也不理柳生一旦。
他有把握杀死柳生一旦,但是杀掉柳生一旦的后果,他也清楚。固然能赢得一些人的喝彩,可于他而言,处境就是有些危险了。
不划算!
等白贵即将迈步下台的时候,柳生一旦终于忍受不住压力,开口道,“行,我换刀!”
他再是武士,也要谋生计!
不然也不会被官方怀柔招买……,此时说出生死战,就是欺负白贵没有历经过生死搏杀,如果生死战,难免会分心,从而失败。
而且换刀,也是可能落败的一个因素。
他现在债台高垒。看医生,退还学费,
还有刊登报纸新闻等等……
都是费钱的买卖。
一旦白贵就这么离开,他势必会被债主堵门,到时候流落街头。
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哪里有什么武士道,有的,也是买卖!
柳生一旦换上了竹刀。
两人对立。
就在裁判喊开始的那一刹那。
白贵出刀了。
他的刀速极快,只有不到半秒,而此刻的柳生一旦刚抽出半截竹刀。
刀光一闪。
柳生一旦握刀的右手自手腕而断,血流一地。
含鞘竹刀跌落在地。
“你明明用的是竹刀?”
他神色一怔,没有缓过神来,犹自不信。
还没出刀,就已经败了?
那一刀,只有残影!
“谁说竹刀没有开锋,就杀不了人?”
白贵用手帕擦干血迹,收刀。
走到台下。
133、狠厉
柳生剑道馆场下坐满了观众,大约有三四百人。
身份千差万别。
有各报社的记者、一高的学生、各学校的留学生、一些武士等等。
但不管是谁,此刻都有些哗然、震惊了。
用木刀劈断柳生一旦的手腕,造成的震撼可想而知!
尽管不少有见识的人,也能知道一些高手摘叶飞花,亦能伤人。
例如后世一些飞纸牌练特技的人,能做到纸牌伤人……
但听到,和亲眼看到,这是两码子事。
见白贵下场,记者又重新簇拥而来,气氛更热烈一些。
“白先生,白先生……,我听说您师祖是燕京总教习黄林标,你们门派的人,是不是都可以做到以木刀杀人?”
一个报社的记者提问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白贵应战,可不仅仅是想着堂堂正正打败柳生一旦,在他眼里,柳生一旦虽需打败,但还不值得他来一趟,前来剑道馆,也是为了“名利”二字。
有了名利,才能在一道之中扬名,获得道功。
所以他面对记者提问,回道:“我学武时间尚短,师父和师叔们浸淫此道日久,肯定是比我高强不少的。”
又一个记者提问。
“请问白先生,你在剑道馆外……“
白贵斟酌用词,谨慎回答。
报社可是良莠不齐,不乏一些无良记者,习惯断章取义。他是做报社这一行的,知道一些记者为了兜售新闻,提高销量,故意搞一些噱头。
这种东西古今中外,都不能避免。
一次次回答,都滴水不漏。
大多数报社的记者也不敢提太过苛刻的问题,白贵也不是藉藉无名的人,现在大秦帝国小说口碑很好,忠实读者不少,此次场间也有专门应援的……,又牵扯到清日两国,一旦不小心涉外,虽能有大新闻,但不一定对自己的前途有利。
然而少不了一两个“激进”的记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想请问白先生,白先生此次打败柳生一旦,是不是证明清国武道比东瀛剑道更为厉害?”一个小报社的记者提问道。
场间寂静了一会。
白贵脸色冷了一分,这遭遇的场景他在来前也有所预料,毕竟此刻与在一高踢馆时不同,那日是为了“义战”,又是学生之间的打闹,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和反感。
但如今,他堂堂正正打败柳生一旦,虽不至于说对东瀛剑道界发起挑战,但也对东瀛剑道界打了一巴掌,丢了脸面。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白贵避而不谈。
说清国武道强于东瀛剑道,那他今后的麻烦事少不了!
肯定有不少的武士挑战。
说“不在乎哪国武道,而在乎习武的人”,那这问题就更大了,岂不是在暗示东瀛人比不过清国人?!
这问题更敏感!
不管怎么回答,都肯定有漏洞!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回答。
不回答就不会犯错!
即使断章取义,也能有斡旋的余地。
《孟子》说的好:穷者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问题不是目前他能涉猎的。
白贵走出拥挤的人群,准备离去。
“白先生,你此刻不回答,是不是心里默认了清国武道比东瀛剑道更厉害?”
记者继续追问。
白贵顿步,前来追赶而来的记者也七嘴八舌的继续询问。
“你是哪个报社的?”
他眯了眯眼睛。
“这……”
这个小报社的记者愣了一会,他已经对白贵的恼羞成怒,继而破口大骂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白贵反过来询问他这个问题。
“嗯……,采买新闻社的吗?”
“名字是山原八夫……,我记住了。”
“是个好听的名字。”
白贵看了一眼记者胸口处挂着的铭牌,随即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句话一出,记者们立刻愣住了,也忘记了继续上前追赶。刚才白贵对山原八夫的警告,看神色好像也不是在说什么大话,而是真打算这么做。
山原八夫脸色微变,但过了一会,露出一丝嘲讽,大不了让他丢一份工作,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以他的学历,跳槽找工作不难的。
……
马车上。
“去文京区民进报报社……”
白贵对马车夫说道。
现在民进报报社也不是什么小报,在东京都有一定的名头,不至于找不到。
马车缓缓驱驰。
荒川区距离文京区不算太远,很快便到了报社门口。
“中岛,给我调查一下采买新闻社的山原八夫。”
白贵走进办公室,沏茶喝了一小口后,对随行进来的中岛信夫说道。
“白主编,您这是?”
中岛信夫有些疑惑。
“这人不懂行规,估计也是个新人,采访时乱提问题……”
白贵淡淡说道。
报社里面,也是行有行规,一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提问外人也就罢了,但明显不适合提问他这个在报社工作的主编,一眼就能看出包藏祸心。
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和中岛信夫提了几句。
倒不是中岛信夫值得相信还是不相信……,这事说实话大家在报社工作,见到过的偏激言论多了去,谁也不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那么我现在就给采买新闻社去信,将他解聘?”
中岛信夫恍然,询问道。
虽说同行是敌人,但很显然,采买新闻社不会在这件小事上多得罪白贵,尤其是对山原八夫有明显的把柄在手,开除也就开除了。
“不用,这是一百日円,交给主管山原八夫的上司,让他看着办!”
白贵笑了笑,递过去一百日円的钞票。
这些钱相当于一般报社主编三四个月的薪酬,足以令山原八夫的上司动心。
能用金钱收买,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他不会吝惜钱财。
报仇不隔夜!
他也算个大大小小的名人,今后采访是不可避免的,也算是在业内立一个下马威。
让今后的记者们长点记性,知道啥该问,啥不该问!
像山原八夫这种想要玩刺激出名的倒霉蛋,在业内也不罕见。
不少名人都遇见过这种尴尬,有的明面上不和你计较,但私底下就会让一些人知道后果。还有的直接让记者下不来台,比如后世某人直接收购提问的报社,让其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