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程蝶衣的魄力(求全订)
三年前程蝶衣和段小楼演霸王别姬,纵使让人惊艳,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可大多感觉是出在了虞姬身上,长的太像虞姬了,虞姬就该这般演似的,一个“真虞姬”打了不少分。
现在两人演的这出戏,是真的到了炉火纯青、游刃有余的地步。以前大家关注的是真虞姬,但现在戏众能将眼珠子放到虞姬之外的戏剧上,欣赏这戏剧本身的造诣。
戏腔再唱。
场外戏众的热潮被一段段戏腔所勾引,达到火爆。
在场的戏众非但没有出现退票的场景,反倒因为程蝶衣、段小楼两人演今天全场,不少在外的戏众纷纷购票,欲到天和茶园一观。
这其中的一些戏众,亦是听闻白贵在此,所以想要一睹真容。
戏台下面,落脚地逐渐稀少。
“美和,你看,那不是冷宅的冷太太和冷小姐吗?”
“她们怎么也到了天和茶园,进了隔壁的包厢?”
正待白贵欣赏戏剧的时候,旁边的白秀珠忽然瞥到了熙攘人群中的冷太太和冷清秋,低声诧异道。
燕京的戏院不少,碰到熟悉的人,是一件稀罕事。
而冷宅的经济情况,白秀珠亦是略有了解,落魄的书香门第,不太可能有钱跑到天和茶园听戏,坐的还是包厢票。
包厢票的戏票,虽不贵,几枚银元到几十枚银元不等。
具体看包厢的品次和人数。
冷宅能掏出这个钱。
但这是听戏,又不是什么重大花销项目。冷宅要是这样过活日子,家里早就垮了,平日里能节省一点银钱,是一点银钱,不会这么铺张浪费。若是冷宅真喜欢听戏,可以购买五角钱一张的普通票。
“估计是慧厂姐的缘故……”
“这天和茶园是慧厂姐和金府姨太们常来的地方。最近金燕西在追求冷清秋……,上次冷清秋赠的戏票,亦是天和茶园的戏票。”
白贵亦看到了冷清秋,点了点头,说道。
他和白秀珠之所以第一次会来到天和茶园听戏,是因为金府二少奶奶程慧厂赠予了他、白秀珠、白太太三张戏票。
所以燕京戏院虽多,但恰巧来到天和茶园并不是一件称奇的事情。
每家戏院都会有一定的固定顾客。
同样,养成消费习惯的戏众,除非是其他戏院有新的出名角儿登场,不然一般是不会轻易换掉一直听戏的戏院。
所以,金燕西追求冷清秋,请她看戏,自然是找金府中看戏的同好,索要戏票,他手上有钱,但余钱不多,能省一分是一分。
白秀珠闻言,释然,不再搭理此事。
他们和冷宅又没什么深交。
固然刘宝儿和冷清秋关系不错,但这与他们关系不大,最多好奇问上一句,再多的,就不会进行涉足。
少倾。
霸王别姬这场戏临近落寞。
虞姬舞了一个剑花,作揖施礼道:“今日这戏是我为白先生唱的,以报答白先生对我的恩情。所以此次登台演出的所有费用,包括诸位看赏的费用,我和师兄已经决定,将其捐赠给慈善机构。”
“我现在道明此事,而不是事后在说,就是请大家做个见证,认清钱数。以免说我程蝶衣贪墨了钱财,传出去辱我声名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若是辱了白先生的清誉,就是蝶衣的错了。”
事后捐,捐了多少,捐的钱是今日的全部吗?
是不是沽名钓誉?
总会有一些看不得人好的人前去造谣。
一件简单的善事,想要做好,亦得做好一个章程,不然事后麻烦事不少。
程蝶衣虽然蹿红的快,但在下九流的行当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底层的小人物到现在名誉京城、津门的角儿,被称呼为一句程老板,整个戏班子都靠他养活,哪里是个不知事的,处事不说老道,但觉不是什么初手。
没点手段的人,即使登上了场,红了,亦只是个夭折的命!
“程老板和段老板大气!”
“仅凭程老板和段老板这份善心,今后我老黄必定捧场。”
“……”
台下戏众听到这番话,纷纷觉得自己捧的角没捧错人,一个个看赏起来,愈是更大方了一些。
不到一会,看赏的财物就堆成了小山。
……
刚进地字号包厢的冷太太和冷清秋听到程蝶衣这句话。
不禁愣了一下。
“今天是程老板唱全场,还是专门为了感谢白先生?”
冷清秋怔然。
冷太太喜欢听戏,连带着她这个女儿一同喜欢上了听戏。最近这几年,程蝶衣和段小楼是最当红的名角。
谁请两人唱一场戏,就是了不得的大文章。
能登报报道。
不过这事落在白贵身上,却不值一提。
小事一桩!
只不过这件事着实让冷清秋有些震撼了。
以前,她虽知道白贵的身份不低、名声不低,但白宅在冷宅隔壁,一墙之隔,所以尽管有距离,却并非不可触碰。
然而此刻……,让她觉得是角儿的程蝶衣和段小楼在白贵面前,连一丝架子都没有。白贵是个不怎么喜欢听戏的,一年也来不了戏院几次,这点她还略有了解。
但今日来这么一次,就由名角亲自唱戏作陪……。
这等牌面,着实令人羡慕。
……
天字号包厢。
“程老板和段老板这次魄力不小啊。”
“这一捐,至少是数千枚现银。”
白贵听到程蝶衣这一番话,感慨道。
民初的角儿出场费不低。
据当时《京报》报道,一个角儿的戏份儿包银,绝非一般工薪阶层能望其项背。不谈一线大角,仅是二三线搭戏班子的唱一出戏就能拿十到二十枚银元。最底下跑龙套的也能拿到两三块钱。
当时戏份儿最高的事谭鑫培,他一场戏的戏份在清末时纹银五百两。比当时的一品大员还要多出两到三倍。到了民国后,谭鑫培在一九一二年到沪市唱堂会,一个月包银高达一万块。甚至比当时的高官、教授薪酬更高,高的多得多!
一次,袁首辅过生日,邀请燕京名角唱戏贺寿。给孙菊仙赏赐两百银元。但孙菊仙却极为不屑这两百银元,说道:“我自内廷供奉老佛爷以来,只见过银两,没见过银元,说什么我做皇帝,赏你的两百银元,真是程咬金坐瓦岗寨,大叫一声,大风到了,暴发户小子,不值一提。”
当然,孙菊仙不敢和袁首辅当面叫板,但出了城门,将二百银元钱直接撒了。
像出身八大胡同的美女陆素娟,唱梅派走红,一时之间与雪艳琴齐名,人称“谈艺首推雪艳琴,论色唯有陆素娟。”商人王绍斋包了陆素娟,一个月给一两万银元,当做日常开支之用,另拨八万银元作为演艺基金。
不过……看似角儿一场戏,能赚这么多钱。
但也要给底下小的活路。
不能只让角儿吃,而不给底下人吃。故此罕见有名角演戏演全场,基本上都是做压轴戏出场。同样,唱全场废嗓子,不可为继。
所以,程蝶衣和段小楼此次捐款,虽不见得是多么难为的事情,但也算是一个心意了。
义演,如果经常义演,这整个戏圈就没他们的活路。
毕竟……谁成角不是想着功成名就,可不是想着奔着大善人去的,捐一次还好说,捐多了,将别的角至于何地?
374、金燕西的伪装(求全订)
霸王别姬之后。
程蝶衣和段小楼又演了其余的戏目。
虽没有霸王别姬那般有炉火纯青的造诣,但他们的唱腔是实打实的功底,绝对在水准线之上,赢得了满堂的喝彩声。
在此期间,金燕西亦混杂在人群中,被挤推上了包厢房。
只不过在临近戏终之时。
金燕西一张俊脸紧绷,负气的摔门而出。
他是金府的公子,纵使在天和茶园闹事了,天和茶园亦不敢去管,再说金燕西到底还有些涵养,只是脸色有些不快罢了。
“白先生,现在程老板和段老板正在戏台后面换装呢,您呢,还请随我一同去后院书房,这匾额的题字,就拜托白先生你了。”
柳老板伴在白贵身旁,陪笑道。
一行几人下楼梯时,正好和金燕西打了个照脸。
“美和兄。”
金燕西随意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离去。
如果是一般人,他不会去理,但谁让白贵和白府、金府走的挺近,他要是不给白贵打招呼直接走,金府家里那边饶不了他,亦会认为他不识大体,今后府里给他的看重定会相应降低不少。
“白先生……”
冷清秋紧随其后,出门。
她眼眸微红,粉颊略带泪痕,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她看到了白贵,连忙福了一礼,致歉道:“刚才我不小心惹了金公子生气,金公子才……莽撞了一些,还请白先生勿怪。”
她是被金燕西邀请到天和茶园的包厢中听戏。
按理来说,是金燕西的同行人,所以金燕西不知礼数,理应由她这个同行人进行道歉。
“无事。”
“燕西兄年龄小些,处事还不成熟。我并不在意,冷小姐……和燕西兄又没什么关系,不必为他道歉。”
白贵皱眉,劝道。
在冷清秋道歉的时候,他还有些讶然。前些日子听金燕西的口气,金燕西和冷清秋的关系还只是陌路人,不算多么熟悉,怎么会今日让冷清秋垂泪,怪事一桩。
至于金燕西为什么能邀请到冷清秋到戏院看戏,这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一个高官子弟请一个民女听戏……,方法手段多的是,不用威逼利诱,只要多请几次,就会乖乖就范。
贪慕荣华富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普通人没有拒绝的勇气。高官子弟请你的时候,看似彬彬有礼,但你要是不从,一些小权势,就会让普通人家陷入困境,不敢不从。
一次请你,你不去还好说,数次不去,这就是得罪人了!
高衙内调戏林娘子这个有夫之妇,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都不敢多嘴,何况老百姓。
贞芸劫!
“是,谢过白先生宽谅。”
冷清秋施了一个欠身礼,就挽着冷太太的胳膊,准备下楼梯离去。
但她刚和冷太太走到戏院一楼的时候,顿了顿步。
她和冷太太耳语了一会。
小跑了上来。
“白先生,你是和金公子……有什么间隙吗?”
她气喘吁吁道。
“间隙?”
“和金燕西?”
白贵怔了一下。
这才想到了前几日金燕西拜托他,让他帮忙追求冷清秋。但这件事被他断然拒绝。
除次之外,他和金燕西并无任何仇隙,毕竟见面的次数都不多。
“金燕西被金府众人宠到大的,他是幺子,是金太太所生,不像金梅丽是幺妹,又是金家二姨太生的,一个嫡子,一个侧室女,不一样。”
“金梅丽纵使娇惯了一些,但还能分出好坏,可金燕西少爷脾性,我拒绝之后,虽不至于说生出大仇,但因此暗恨于我,并非不是不可能……”
“而此次天和茶园角儿为我唱戏,冷清秋和金燕西知道我在这里,提及我的概率不小,所以金燕西恼了……”
白贵内忖道。
这结仇来的太没缘由一些,但一想到金燕西的性格,合情合理。
思索完之后,白贵又打量了冷清秋一眼。
今日估计是因为金燕西邀请的缘故,冷清秋打扮的很漂亮、很时髦,不像是一直以来的蓝衣黑裙女学生装打扮。
一袭青色衣裙,皙白脖项上披着蒙头纱。
不过并未挽髻,挽髻就是出嫁女子了,身后垂着一条编好的发辫。
挺清纯的。
“我和燕西兄应该没有什么间隙。”
“前些日子在宴席上,捉弄了他几句话,估计这会还在生我的气,冷小姐不必往心里去。”
白贵很快编好了理由,随口说道。
他总不能将真实情况给冷清秋道明。再者,家丑不可外扬,他虽然不是金府人,但顺手维持一下金府的声誉还是可行的。
“是这样吗?”
“难道金公子今日听我提到白先生您,他有些不高兴。”
冷清秋恍然道。
她虽然还未从贝满女校毕业,但并非人情不练达,白贵这句话,一听就是随口的推诿之词,真心话哪会轻易给她道明。
不过她也不会介意这点小事。
如此,才显得白贵是个成熟的男人,有一定的城府。像金燕西,就是个心底藏不住事的少爷,一两句话不合心意,就会轻易动怒。
谁高谁劣,一眼就知。
“不过白先生知道这件事就行了。”
冷清秋敛衣施礼,准备告退。
“这件事……,还要多谢冷小姐提醒了,若非冷小姐提醒,我一时之间,还不知道燕西兄在生我什么气。”
“日后你我两家也可以多走动,若是碰到了什么事,冷小姐但可前来找我,你我毕竟是师生……”
白贵迟疑了一下,说道。
几年前,他在贝满女校执教的时候,因为害怕影响声誉,就私底下避免接触教导的女学生,但现在不同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私底下见面,不会太过影响,如胡博士还不是和自己女学生牵扯不清,对于文人,只要在原则性不出问题,大家的容忍度还是比较高的。
另外还有一点,他现在已经不太在意主世界的名声,不是那般看重了,一些毁誉之事,可做可不做,完全由心而定。
最后……,冷清秋上来提点他这一番话,兴许有一些私心,但今日她说出这些话后,势必会得罪金燕西,即使金燕西不在意,但看冷清秋这幅模样,估计今后不太可能和金燕西复归于好,虽说之前就没什么感情,但这下连陌路人都做不得了。
让冷清秋有事找他,指的是,帮冷清秋摆脱掉金燕西的麻烦。
这是人之常情!
总不能在冷清秋帮助了他后,然后他就坐视冷清秋这个无权无势的弱小女子被金燕西这个高衙内强行威逼。
撕破伪装之后,谁知道金燕西是不是好人。
得防着一手。
有备无患。
再者说,冷清秋和他妹妹刘宝儿的关系,就容不得他前去冷眼旁观。
375、十月初冬时,雪花灿烂日(求全订)
许攸这个叛变袁本初的人,都能得到曹操善待。
白贵虽不是曹贼。
但这点,还是要向曹操学习的。
“是,白先生。”
冷清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欣喜,应诺道。
在贝满女校,甚至燕京的各大女校中,若论追捧的人物,白贵绝对在前列之中。
此事了结。
没有什么事可以再说,冷清秋道别离开。
白贵随柳老板走到后院书房。
提笔,蘸墨,行书。
一气呵成。
“白先生的书法愈来愈精深了,坊间传闻,说白先生曾师从刘学裕刘老先生。”
“我看白先生的书法有刘老先生的影子,白先生先前给茶园写的墨宝,不少名流见到后,都是如此说……”
“不知此事是否为真?”
柳老板是个行家,一眼就能看出白贵的书法比以往造诣更深,感慨一声,问道。
刘学裕可是此时的书法大家,草圣。
白贵以前在东瀛民进报担任主编,这件事随着白贵名声远扬,被好事者挖掘了出来。
民进报报社和神州日报,这两个当今赫赫有名的大报社,可都是刘学裕名下的产业。
还有一点,刘学裕是秦省人,白贵亦是,两人若说没丝毫关系,谁也不信。
书法亦能看出师从何派。
“鄙人赴日留学之前,曾拜访过刘先生,刘先生曾经是我业师的同门,幸得刘先生几篇原稿,多年练习,略有所得。”
白贵笑了笑,解释道。
他书法先前写的死板、没有灵性,得到刘学裕这个关学前辈指点之后,日有精进,后来到了仙剑世界之后,在大唐更是被尊为开山立派的书法大家,被时人所推崇。
书法造诣早已经是当世顶尖一流水平。
“原来是此故。”
“刘先生的一副墨宝,被开价到了三千银元。现在白先生你为我天和茶园写下匾额,这是润笔费,亦是三千银元……”
柳老板释然。
他拍了拍手,立刻就有小厮拿着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是一叠洋行开的支票,一百枚银元一张,总共三十张。
人不同,给的价位也不同。
白贵原先给天和茶园留下墨宝的时候,只是一个有名声的文人,所以开价两百银元很合适。
但现在白贵的名声比往昔高了不知多少,且白贵是白府白雄起这个中枢高官的妹婿,又是南方官府刘学裕这个大佬的弟子,北洋和南方两边都能吃得开,这样的人,留下的墨宝,价格自然不同。
当然,关键的一点是,白贵的书法造诣不浅,这匾额挂出去,他们天和茶园亦有面子。
写写字,三千银元到手。
白贵没有推辞,收下了洋行支票。
……
白秀珠回家省亲。
即将告一段落。
此次是前来断红尘,并非是叙旧缘。
这一年的年关临近。
白贵和白秀珠作为白家的先生、太太,又再一次给白家的帮工散了红包,多给了一些银钱。
他深知斗米恩升米仇的事,所以给的银钱都极为合适。
而与此同时。
祥子和虎妞的节礼也送到了白家。
礼不轻。
“白先生……”
“我被猪油蒙了心,总想着仗着白家的权势去做事,但却没想过分股份给白家,这是我的错,和祥子没关系,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只听我的话,您啊,要怪就怪我……”
虎妞长的虎头虎脑,是一个肥胖女人,脸上生着横肉,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女人。
不过此刻,她在白府客厅中站着,赔着笑,数落着自己的不是。
“这是小事。”
“我先前已经给祥子说了,每年送上节礼就是,白家一份力未出,怎么好意思要什么股份,这是不合情理的事情。”
白贵坐在太师椅上,打量了虎妞一样,然后说道。
虎妞在车厂长大,是他爹刘四爷的得力助手,管人、收账、喝酒、赌钱样样精通。
这种人,见惯了风风雨雨。
捧高踩低是一把好手。
此刻,她给白贵说的这些话,亦使着心机。
将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但虎妞又不是白家的人,过错在她身上,白贵这个身份的人,又岂能和她这个女流之辈见识?!
同理,过错没在祥子身上,白家总不能不讲理辞退祥子吧。
“嘿,您瞧我这说的,白先生又怎么会在意这点小事。”
“是我多嘴了。”
虎妞“自责”道。
“我虽然不在意这点小事。”
“可若是小事变成了大事,我就会在意了。”
白贵沉声道,意有所指。
这点小事,他不欲多理睬。虎妞和祥子现在做的还是小生意,小车行,手底下才二十多号人,在燕京众多车行中,排不上号,他太过针对这点,亦没趣味。
不过不想多理睬,不代表不去解决这个麻烦。
现在敲打一番,能给白府省下诸多麻烦事。
白贵的意思很明显,先前虎妞和祥子逾矩了,他们及时知错能改,节礼送的厚重,这件事就到此终结了,他亦不会去多管,但要是虎妞和祥子还想再扩大车行生意,或者干其他别的事,继续仰仗白府的余荫,那么白府也不是什么慈善人家,该算账的,就会算账。
一个小车行的生意,够虎妞和祥子过得不错了。
“是,我知道了,白先生。”
虎妞赔笑,心底里拔凉了许多。
她和祥子来送节礼的时候,还以为白贵是个好说话的主,却没想到,根本不是白贵好说话,而是他们做的事小,还不入白贵的眼,故此没打算多理睬,并非是白贵真的会这般容忍他们。
白家送节礼的人不仅祥子一家,在燕京大大小小的人知道白贵今年在燕京,亦是备上了厚礼,托人送了过去。
节礼,没有推拒的必要。
除非送的特别厚。
在年关过后数天,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整个燕京被雪覆盖。
初六的这一日。
清晨,有人敲门。
“白君。”
“你说十月虽是初冬,但大洋的彼岸……,那里仍旧花开。”
“可我这时已经到了燕京。”
“未曾见到任何的鲜花盛放……”
里见菜穗子一身深色的和服,在雪地中格外显眼,她的薄唇似乎染上了一层白色冰层,但笑容很甜美。
白贵披着外袍,微怔了一下。
然后指着天上稀稀散散的晶莹雪花。
“十月初冬时,雪花灿烂日。”
“这难道不是十月花开吗?”
“菜穗子。”
“欢迎你来到燕京。”
白贵嘴角一扬,笑道。
谁说雪花不是花了?
这是文人的浪漫。
“哦?是吗?”
“白君真是幽默啊。”
里见菜穗子很轻柔的笑了笑,她眉间轻颦,可却嘴角上扬,说话的时候,从怀中取出了一包热乎乎的栗子,“这是真正的天丨津甘栗,我从津门搭乘火车赶到燕京,特意买了一包栗子,它……还热乎呢。”
376、白君,能吻吻我吗?(求全订)
“说起来是件趣事。”
“天丨津甘栗我只在东瀛吃过,从未在津门遇见过,你有心了。”
白贵看到用油纸包裹的栗子,心中微暖。
他迟疑了一会。
从身上取下外袍,靠近,披在了里见菜穗子的身上。
他能看出里见菜穗子的病容。
另外,四国岛可没有燕京这么冷,里见菜穗子穿着的深色和服虽美,却并不暖和,更遑论从燕京火车站赶到这里了。
“谢过白君。”
里见菜穗子抿了抿唇,没有抗拒。
两人进入白宅。
现在还是新年,白家向来仁善,所以白家的帮工基本上都得空请了假,回到家中省亲,而白秀珠最近这几日,亦在白府留宿,陪在白太太身边。刘宝儿亦是在年关之前,因事重返了秦省。
整个白宅,人并不多。
卧房内,暖炉正熏。
里见菜穗子在火炉旁边取暖,过了一会,她脸色有些红润了起来,只不过嘴唇仍旧泛白,没有血色。
“你写那篇散文的时候,我正在四国,应该是四国吧,记不太清了。随后打算去夏威夷前去度假……”
“我听说那里四季如春,空气湿润,对我的病情会有好处。医生说,我的肺部需要到一个适宜的地方修养,兴许会有痊愈的可能……。尽管我觉得这件事,不会太过靠谱,但总得去试试吧。”
“在邮轮上,我收到友人寄来的报纸。”
里见菜穗子披着外袍,她白皙的双手从和服小袖伸了出来,在火炉上烤着火,暖着身子。
露出的一截皓腕上能看到静脉血管里面流淌着的血液。
血液色泽暗红。
她打开油纸包着的栗子,递给了白贵一颗,亦自己咬破了一颗,细嚼了起来,脸腮鼓鼓的,像只松鼠一样。
“我知道,这样贸然打扰你,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但收到你的来信,我猜测你已经不在家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想着再见你一面。”
白贵致歉道。
尽管,或许,可能,让一个大作家、大文人为自己写一篇散文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大多数人也这般想。但这种宣之于众的方式,本来就是一种冒犯,只是并非出于私心,不好计较且没有计较的理由罢了。
道歉还是要道歉的,这是礼数。
“白君写的这篇散文我很欣赏呢。”
“如果说一个人就这样死去的话,什么也没有留下,才是一件憾事。我能被写在白君的文章中,是一件幸事。”
“我来到燕京之前,亦在畅想,若有一天,死去后,若干年后,会不会有人偶尔读到白君的这篇文章时,想起我,在记忆中构想我的音容。”
“这么多人看着文章,应该会有一个人会真正想到我的面容吧,那样的我,算不算是死去?亦或者说,活了下来。”
里见菜穗子微红着脸颊,大胆的说着话。
一个人……一个人在即将死去的时候,知道自己生命倒计时的时候,那么她将无所畏惧,那么她将……会做足了准备,去全力、竭尽全力的拥抱某些东西,攥紧在手掌中,直到生命逝去的那一刹那,手掌摊开,指尖的细沙殆灭。
她说完后。
不断的咳嗽,剧烈的咳嗽。
咳的像是要将肺叶掏出来一样。
毕竟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对她来说是一件折磨。
白贵上前。
里见菜穗子退后了几步,倚在轩窗旁。
“白君,你别过来,这……这种病是会传染的,我不能将这病传染给你。”
她推开窗户,吸着冷寒空气。
肺部像是裂开一样,撕心裂肺的痛意。
她颦着眉,扬着笑容。
一如往日的栗子少女。
肺痨是传染病。
不管是华夏,还是东瀛,都忌讳莫深。
若非里见菜穗子现在还只是轻度,她连登上邮轮、火车的机会都没有。
白贵顿步。
现在的里见菜穗子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他尽管有道术能够治愈好里见菜穗子,但这道术只能私底下去用,却不能明面去用。
用了之后,又该如何对里见菜穗子解释?!
只能等待时机,让里见菜穗子认为肺痨是靠她自愈治好的,毕竟轻度肺痨有自愈的可能。
尽管这可能性不高。
少倾。
里见菜穗子又恢复了那副恬静的模样。
“今日见到白君。”
“也是完成了我心中的一件憾事。”
“我看到了花开,只可惜它已经不是十月的花了。”
她笑道。
“花不是十月的花。”
“但菜穗子,你仍旧是我心中的那个丽人。”
白贵叹道。
他赴日留学的时候,是十月,东瀛的高校、大学开学时间,都是十月,所以这十月的花开,指的是花,又指的是他初次遇见菜穗子的时候。
两人默言。
这只是第三次的见面。
却短短过了一生之长,看到了生命的尽途。
“白君。”
“我想吻吻你,不知道……这个请求是否唐突。”
“我会隔着纸。”
“不会传病给你。”
里见菜穗子忽然抬眸,定定的看向白贵,柔声道。
她亦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本来,应是在成人之后,觅得良配。但无奈第二次见到白贵的面时,就被当时已经功成名就的白贵所吸引,那时虽还谈不上什么喜欢,可却让她内心生出了些许迟疑,借此推拒了许多人的求爱。
尔后,在邮轮上读到白贵的回忆散文后,她爱上了这个异国人。
这份爱意来的突然。
似乎有些刻意。
确实是刻意,因为她的余生屈指可数,想要爱上另一个人,时间上不可能允许。
“当然可以。”
“菜穗子。”
白贵沉默了一会,回道。
他喜欢这个栗子少女,尽管这份喜欢,不足以让他跨越重洋去找她。他也有了家室等等,所以顾忌重重。
但他能看到里见菜穗子眼眸中那份炽热的爱意。
这份爱意是对生命的渴望。
拒绝,他于心不忍。
同时,他亦想尝尝栗子少女的胭脂。
一张薄纸。
略带湿润、冰冷的唇印在了他的嘴唇上,带着栗子的甜香。
他拥着里见菜穗子,在怀中,摩挲着她的深色和服。
栗子啊,它是十月上市的食物。
377、春风不度玉门关(求全订)
治疗肺结核的药物,在现代主要有异烟肼、利福平、乙胺丁醇等。
白贵能用昆仑镜逆转时空,将其在兑换后,送给里见菜穗子,让其痊愈。
但这些药物都需要一定的疗程。
他有道术。
道术能够更好的救治。
而且不留丝毫隐患。
良久,唇分。
隔着两人的薄纸被濡湿。
里见菜穗子的脸上生起了红霞,苍白的脸色此时明媚了一份,她细微的喘息着,刚才的长吻让她稍稍有些窒息。
秀美白皙,宛如天鹅般的脖项起伏不定。
眸间,暗生出一缕情意。
无声的寂静。
白贵起身,搀扶着里见菜穗子上了床榻,贴心的给她盖好了被子。
从东瀛到津门,再到燕京,一路奔波的话,对于里见菜穗子这个病人是很大的折磨,也让她的精神稍稍有些萎靡。
得了重病,人就容易劳累。
进入白宅之后,她就该理应休息一阵子了。
……
“十月的花开……”
“可不仅仅是雪花。”
白贵看到里见菜穗子安然的入睡后,他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他写的那篇文章,实则另有深意。
想要治疗好里见菜穗子的肺痨,一般的道术根本不行,因为一般的道术以他这个境界施展,不过是借假拟物罢了,改变不了事物的本质。
就如造畜之术差不多。
造畜术是旁门左道的邪术,能以道术将妇孺变作猴狗、牛羊等牲畜,或是街上戏耍,或是当做畜肉耕具贩卖。但假的终究是假的。像有的造畜术造出来的“畜生”不能饮水,一旦饮水,道术就会消失。
“主人牵着凉处。驴见水,奔之,遂纵饮之,一滚尘,化为妇人。”——《聊斋志异·造畜》
一般的道术不能救治,即使救治,亦只能一时有效,时间一长,就会出现弊病,反倒会延误病情。
不过这只是一般的道术。
“花开顷刻。”
白贵袖袍一挥。
他凭空而立,道袍无风自扬。重新恢复了在仙剑世界修道士的风采,一指朝着里见菜穗子的太溪穴、涌泉穴、关元穴这三穴隔空点去。
太溪穴,为肾经之原穴,是肾经元气经过和留止的部位,在脚踝处。所以古人称太溪穴为回阳九穴之一,具有回阳救逆之功。古代名医在治疗垂危的病人时,亦多用此穴“补肾气、断生死”。
涌泉穴,为人体足少阴肾经上一个非常重要的穴位。《黄帝内经》中说:“肾出于涌泉,涌泉者足心也。”
关元穴,是足三阴与任脉的交会穴,在腹部正中线上,在脐下三寸的位置。此穴有很多的名称,叫丹田,又叫大中极。其封藏人体一身真元。
长按此三穴,可以巩固生命之源!
“黄庭经曰:上有黄庭,下有关元,前有幽阀,后又命门,嘘吸庐外,出入丹田,审能行之可长存,黄庭中人衣朱衣……”
白贵轻声念叨。
他隔空点里见菜穗子这三穴,可不是什么乱点,而是有着依据,这三穴体藏人体精元,长按都有好处,更遑论以道术点这三穴。
花开顷刻是传说中三十六天罡术之一,能够让百花瞬间绽放或者凋零,乃至让一切植物或者五谷都能快速生长以及结出果实,是关于生命精气的一种大神通。
这种神通术已经算是仙术,不载于书册之上,白贵在宗圣观之时,对天罡三十六法,地煞七十二术,只有耳闻,却没有目睹。
此术还是他小师妹杨玉环传授给他的神通道术。杨玉环之所以传授此术给他,是因为二人在炼制龙虎大丹的时候,各自吸收了一部分蓬莱仙子的残缺元神,都有了修炼此术的资格。
只不过白贵并无蓬莱仙子的记忆,不知此术罢了。
花开顷刻,是蓬莱仙子修成仙躯之后,得上苍赏赐的一门神通术,借此看管蓬莱仙境的百花。
一般人,并没有习练神通术的资格。即使知道了花开顷刻或者其他神通术的修行方法,但也用之不神,犹如废法。
这种神通,相当于上苍给成仙的蓬莱仙子开了一个“权限”,尔后,蓬莱仙子“身死”,这个权限被白贵和杨玉环得到了。
就如西游记中,会天罡三十六法和地煞七十二术的人,身份背景都不浅,同样,能教授这神通术的老师,都是大佬。
不过这种仙缘,不仅蓬莱仙子会得到,其他登临仙境的修道士也会得到。
修金丹大道的修道士,在成就地仙的那一刹那,更会直接得到天罡三十六法之一的九息服气大神通,可以说,一登临仙境,金丹大道的修士,就比普通的仙人底蕴深厚了不止一筹。
九息服气,此乃金丹大道也,所谓金丹,即生演万物的宇宙元始之炁。包含调息之法,吸纳先天一炁转化法力,以及全面恢复。
……
里见菜穗子还是凡人。
白贵不敢使用花开顷刻这一神通术太过,只是以此神通术的道性,前去唤醒里见菜穗子的生命精元,并且补足其缺失生命精元,让其自行弥补身体亏空,从而尽快痊愈。
简单来说,就是以道术直接增强了里见菜穗子的免疫力。
只要自身免疫力强大,一些疾病就会渐渐烟消云散。
顷刻间。
躺在床榻上的里见菜穗子苍白的病容上渐渐有了红晕,呼吸缓缓平稳。
“再治疗两次,就能痊愈了。”
白贵给里见菜穗子望气,看到她头上的病气正在逐渐被驱散,心道。
实际上,他以花开顷刻直接治愈好里见菜穗子不是不行,但花开顷刻这神通术他刚掌握不久,用的并不熟练。如果一口气治愈,难免会多出一些危险,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分为三次治愈,用的时间并不长。
另外,这般做,也会节省白贵不少的法力。使用花开顷刻这一神通术,用的法力可比一般的道术多多了。
“白君……”
里见菜穗子呓语。
“我在。”
白贵坐在床榻旁,攥紧了里见菜穗子冰冷的素手,同时使用法力,疏通里见菜穗子的经脉,让其涌出的生命精元不至于滞阻。
他给里见菜穗子注入了他的道性。
现在的里见菜穗子,在潜意识中,最易感受到他的存在。
过了一会,里见菜穗子安静了下来。
她睁开美眸,见到白贵就坐在她的身旁,端详着她的面容,她甜甜的笑了一下,然后起身抱紧了这个她梦中的男人。
“别,别亲我。”
两人拥在一起,里见菜穗子连忙推开白贵,低声哀求道。
她喜欢白贵,但不想让白贵和她一样染病。
白贵现在是金丹真人,虽还未成无漏身,但一些小病小灾,在长养圣胎之境就能屏蔽,更何况此刻已经成了金丹。
可以说,里见菜穗子的担忧,对于白贵来说,什么也算不上。
哪怕白贵不刻意屏蔽气息,任由病菌入体,这些病菌在入体的一刹那,就会立刻被泯灭至无形。
金丹真人,就已经可以做到无病无灾了。
“好,我不亲你。”
他道。
这点小要求,他还会竭力满足里见菜穗子的。
“白君……”
里见菜穗子轻声呢喃了一句。
她内心有些自责。
因为她知道白贵已经有了家室。
若她是一个健康人,断不会前来打扰白贵的生活,可她不是,余生不长,与其留下遗憾,还不如去追逐一丝光芒。
这也算是她自私了这一次。
两人又拥在了一起。
难舍难分。
春风不度玉门关,蓬门今始为君开。
378、下一世界,大宋,北伐还是议和(求全订)
次日。
白秀珠省亲归来,回到白宅。
她在见到里见菜穗子的时候,好看的秀眉拧了在一起,然后静静的看向白贵。
只是几天的功夫……,她在惜珍胡同白府才住了多久?!
这就给她领回来了一个女人。
不过她没出声,保持一定的涵养。
毕竟是名门贵女。
另一方面,亦是对白贵的信任。
再者说,大男人三妻四妾这时候极为常见,因为这一点生气,传出去,就是她的不是了。
“你好,我是里见菜穗子,想必您应该听过我的姓名。”
“这次贸然打扰贵府……”
“是我的错。”
里见菜穗子弯腰躬身,致歉道。
听到此。
白秀珠释然了。
她和白贵在秦省的这些日子,早就对遇见里见菜穗子有过心理准备。虽内心稍有不满,但还在容忍的范围之内。
“是里见小姐啊……,我这些日子在娘家省亲,没来得及回到家中,没能迎接里见小姐,失了礼数,还请里见小姐勿怪。”
白秀珠笑了笑,回道。
两人相处和谐,没有一丝纷争。
白宅来了一个东瀛女人,这个消息瞬间传了出去,以白贵的名声和业内的地位,这条消息立刻席卷国内各大报社。
各大报社对报道名人的一些花边艳闻,还是很有兴趣的。
一时间,各大报社纷纷刊登白贵新纳了一房侧室。
有好事者,更是将白贵与辜汤生一概而论。
“辜汤生一直说自己‘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白美和一直和辜汤生走的比较近,而且白美和亦是在东洋、西洋留学,看来好色的这一点,是与辜汤生学的……”
辜汤生闻言,哈哈一笑,一日说道:“我辜汤生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一个是蔡校长,一个就是白美和,现在白美和学了我,这是我的荣幸。”
现在的官府虽然在临时约法中规定一夫一妻制,但名流圈子里,能出名的,大部分人要么是渣男,要么是情圣,女人缘不少,这点花边艳闻,并不会损毁白贵的声誉,反倒会提高他的一些热度。
同样,林语堂也说过:“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就是住在英吉利的乡村,屋子里装有阿妹啃国的水电煤气管子,有个华夏厨子,娶个东瀛太太,再找个法兰西情人。”
纳东瀛女人为妾,在此时是一种很常见的做法。
辜汤生、康明夷等等一众名流,都是这样做的。
只不过很快……,在新闻界中传出了另外一种说法,在白贵宅子里的人,并非是什么妾室,而是白贵那一篇回忆散文中提到的栗子少女。
鼓噪的花边艳闻顿时一停。
虽说大家都知道白贵在回忆散文中提到的女郎,绝对和他有些不清不明的关系,但谁让这一篇回忆散文是白贵这顶尖大文人所写的。
唐伯虎点秋香,众人津津乐道。
地主老财纳妾,人人喊打。
不一样!
尽管做的都是同一件事。
……
时间流转。
光阴易逝。
转眼过了三个月。
白秀珠在燕京省亲完毕,断了红尘。
当然这断红尘并非是断绝了亲情,而是安排好了一切,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进行安心修道。
至于在阿妹啃国的父母,白秀珠则是写了一些信,寄了过去,并不打算远赴重洋。
安排妥当之后。
白贵和白秀珠、里见菜穗子又重新返回了秦省。
在这几个月的治疗中,里见菜穗子的病情基本上已经痊愈,但她自己却不信自己好的这般轻松,所以认为病情还会反复,打算找一个地方进行修养。
于是在白贵的建议下,里见菜穗子决定前往秦省,寻觅一处名山,在那里休养生息,暂时不打算再回东瀛了。
到了秦省之后,白贵和白秀珠又再一次开启了昆仑镜,黄粱一梦。
……
南宋,宋高宗时期。
绍兴十一年。
西湖边。
“天可杀的秦桧,竟然想要议和!”
“听说官家解除了岳元帅、韩元帅、张元帅三大帅的权力,想要找那南侵的蛮夷议和,靖康之耻,犹未雪……”
“这与我等江南之民又有何干系,我看啊,官家不欲北伐是一件好事,这些年这么多的苛捐杂税……,我等江南百姓可承受不起了,沦陷的是北境,又不是江南,要江南出兵出粮北伐,呵呵。”
“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们不懂吗?守江必守淮,要不是三大帅这些年一直北伐,咱们江南早就被那群鞑子杀得人头滚滚了,你现在享的富贵太平,是北伐军取的,若没有北伐军,咱们江南早就沦为死域了。”
岸边,一群书生指点江河,愤然道。
忽然,当中一个书生看到一个小童听的入迷,遂升起了一丝兴趣,他们争议也没个结果,还不如去问一下这个小童。
这小童不过六七岁,唇红齿白,扎着总角。
“这个小童,你说,是北伐好,还是议和好?”
“你若是说了,这岸边的汤圆,我给你买上一碗,让你饱餐一顿。”
一个中年书生走到小童面前,问道。
“我觉得都好,”
小童抬头,看向书生,镇定说道。
“都好?”
这一群书生纳闷了。
他们问小童,北伐好,还是议和好,按理来说,小童回答,必然是这两者之一,却没想到,这小童的回答,实在让人感觉有些意料之外。
“他说江南财政匮乏,度支艰难,确有其理。”
“徽宗花石纲为祸江南,流毒者州县达二十年,江南士民无不痛此弊政,以致有方腊叛乱,江南虽富庶,遭此役之后……,再支持三大帅北伐……”
“若在耗资靡费,江南难以为继!”
“所以必须议和!”
小童侃侃而言。
众书生听后,面色各异。
这点道理,倒并非有什么特别的出彩的地方。天底下聪明人不少,总有人能看出江南小朝廷的危机。
但奇就奇在,这是一个小童所说。
“那北伐呢?”
一书生连忙询问。
“北伐亦是必须!”
“此时三大帅经过多年北伐,直捣黄龙府,收复旧京已经是可期之事,甚至一举北进,再夺燕云十六州未必不可……,可若现在放弃北伐,这么多年的苦战,就全部付之流水了……”
小童继续说道。
“那又如何取决之?”
众人讶然。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弃秦侩等众相不用,以主战派执掌朝堂,去做求和事。”
小童淡然道。
“此事恐怕官家不肯,一肚子的虚言啊。不过你有此见识,神通科亦能中得,就是恐你在殿堂上大放厥词。”
众书生叹道。
“我之言,不过博前辈等人一笑耳,算不得数。”
白贵不置可否。
小童就是他,他就是小童。
“有趣。”
众书生拍扇赞道。
“有此国子,大宋江山纵使倾垂,亦复有光复之机。”
一人道。
“彩!”
“彩!”
“彩!”
众人称赞。
“你既然答了我的话,那么这汤圆,我就为你买上一碗。”
刚才那中年书生引着白贵走到摊铺前,说道。
“还请老伯为此童子弄一碗汤圆,这钱我来付。”
他从褡裢处解出几枚铜钱,放在了摊铺上。
一碗汤圆出锅。
白贵服食之,立即丹成八转,药性未绝。
379、吕祖、白娘子(求全订)
“多谢老伯。”
白贵吃完汤圆,将汤碗递给了卖汤圆的商贩,顺口道谢道。
今日是三月三,上巳节。
《论语》中说:“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所以今天是西湖踏春的好日子,游者广众。
白贵刚刚转生,前尘觉醒,在家中感觉稍有压抑,遂出来踏春,解些乏闷。
兴许是他福缘深厚的缘故。
竟然没想到在西湖边碰到了高人在卖汤圆。
这汤圆实则是仙丹,虽然宝物自晦。
但白贵已经濒临地仙之境,又有伏羲神力、昆仑镜相佐,窥探出此间缘法,还是可行之事。
不过尽管他当时看出这汤圆是高人在卖,卖的可能是仙丹。但万事都讲究个缘法,如果他亲自前去购买,就落了下乘。
他能看出来,这高人卖的汤圆,尽管内敛光华,有仙丹暗藏,但这高人在卖汤圆的时候,并非是所有人都会赠予仙丹,至少在他观察得这贩卖的十几碗中,连一颗仙丹也无。
仙丹,只赠予有缘人。
而一个神童,则应算是有缘人。
白贵略施小计,让这群书生帮他购买了汤圆,避开了因果,又享受到了汤圆内敛的仙丹。
“你这小童,刚刚谈论国事,放言高论,可见骥子龙文。”
“不知……是哪家的贵子?”
卖汤圆的老伯接过陶碗,用葫芦瓢从桶中舀出清水,洗刷陶碗,边用抹布擦拭,边问道。
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骥子龙文,骥子,千里马,龙文,骏马名,旧时多指神童。
“小门小户,家中贩丝。”
白贵回道。
这一世,他家境就没有在大唐那般好了,只是一个普通商贩之子。不过这个身份也不错,至少一日三餐无忧。
“那姓名呢?”
卖汤圆的老伯看白贵的目光愈加和蔼,他能看出白贵身具仙骨,现在又这般聪颖,不说传道收为弟子,留下一些缘法也是好的。
“姓白……,名富贵。”
白贵犹豫了一下,说道。
此世因为他出生的商户之家,不像先前在大唐是晋阳白氏那般名门望族,所以起名字起的比较俗,直接就是富贵二字。
当然这个在他转世此界的时候,已经有所了然。
“白富贵?”
卖汤圆的老伯脸色微变。
这个名字他挺熟悉的。
他三戏白牡丹的白牡丹正是白富贵之女。
只不过原先那个白富贵已经寿终正寝,不成仙道,寿命顶多比常人多上个几十年罢了。
现在这个白富贵……。
他掐指一算,顿时了然。
欠了一份因果。
“你这小童,长的聪明伶俐,刚才那一碗汤圆估计没吃饱吧,我这里,还有剩下的一碗汤圆,就舍给你了吧。”
吕洞宾扮作的卖汤圆老伯笑呵呵说道。
刚才白贵虽然吃了他的汤圆,但这汤圆是那中年书生买的,等价交换,他虽说赠予仙丹,但实际上卖的还是汤圆,所以按理来说,白贵是要感谢于他,但不能说,现在的白贵欠了他的恩情。
这两者不同!
卖汤圆的老伯从煮沸的汤圆中,又捞出来了一碗,仅剩的一碗,递给了白贵,催促他接着,并且吃了。
“仙丹?又是仙丹?”
“此中定然有古怪,可一不可再二,刚才给了我一颗仙丹,现在又给……”
白贵心中闪过种种猜测,但他面色不变,立刻接过了汤圆。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立即吃。
一是体内刚刚吃下去的仙丹药性尚存,他又刚刚晋升了一阶,现在再吃一枚仙丹,容易造成根基不稳。
二则是他对这仙丹心存顾虑。
因伏羲神力有推演天机的特性,他已经冥冥感觉到,这碗汤圆不简单,吃下去固然不会有害,但可能会有因果缠身。
修道士到了一定境界,一般都会心血来潮。
更何况他有灵心慧性的修道天赋。
明镜未曾染上尘埃。
“出路在哪里?”
白贵用伏羲神力结合龟山策法力推演。
忽而,他目光定定的看向了西湖水底正在潜修的两个妖物,一条白蛇,和一条老乌龟,皆是修炼五百年。
“原来此仙丹是吕祖炼制的金丹……”
“这白蛇应该就是白娘子,而老乌龟就是法海。”
“难怪吕祖听到我名字后,会再次赠予仙丹于我。敢情是……碰到了转修的老泰山,这一枚仙丹,意思就是了结了前世的因果。”
白贵饱读诗书、道藏、儒经,对这些故事不说了如指掌,但涉猎极广,稍有端倪,就能猜测出七七八八来。
更别说还有昆仑镜辅助。
不可能不判明清楚。
在仙剑世界蓬莱仙山的时候,就知道白富贵是吕洞宾的老丈人。
“幸好我接下了这汤圆。”
“不然……和吕祖这八仙之一、东华上仙结下因果可不是一件好事,即使是‘善因’。”
“能够了结这一场因果最好!”
白贵内忖道。
斗米恩,升米仇。若是恩大,那就成仇了。想要挟恩图报,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距离成仙仅剩几步,可不想节外生枝。
此次施计取仙丹貌似惹了麻烦,但实际上他只是表露了自己的才华而已,至于多余的东西,那都是别人去做的,与他何干。
但此时这汤圆中内蕴的仙丹,他却不想吃。
接下这第二碗汤圆,已经算是了结了因果。
可若是吃了,一是这仙丹药性太强,他体内的还未消化完。虽日后或许有用,但此刻要之无用。这是汤圆,又不能真个存了,道破天机就没趣味了。二则是这汤圆很显然是白娘子成道的机缘,他要是截胡了,还不知道会引起怎么的变化,兴许吕祖过来卖汤圆,本来就是为了白娘子。白娘子背景不浅,是黎山老母的弟子。
他耽搁了白娘子的修行,亦是相当于结了仇怨。
思索得失,白贵便有了定计。
与其结仇……,不如结恩。
许仙不过一凡人,白娘子以身相报,就能偿还了恩情,但他可是修道士,这赠予仙丹,可不会这般轻易算了。
“多谢老伯赠的这碗汤圆。”
“我这就吃了。”
听到吕洞宾的催促声,白贵立刻拿起汤勺,慌忙的囫囵吃了起来,也不怕汤圆烫嘴
一个,两个汤圆入肚。
但等到那颗内蕴仙丹的汤圆时,他因为吃的急切,不小心烫了嘴巴,猛地一吐,这仙丹落在了西湖水中,溅起涟漪。
汤圆入水,内藏的金丹药性流露,周遭的小鱼小虾簇拥了过来,在湖底潜修的白蛇和乌龟亦是赶了过来。
白蛇率先赶到,这汤圆被她接在嘴里,咕嘟一声吞进了肚里。
她继而钻出水面,定定的看了一眼岸上的小童,转瞬间消失不见,已不复在西湖底了,不知去往了何处。
“今日已收摊了。”
“小童,若是再想光临,等明日再来。”
卖汤圆老伯笑道,他收了碗筷,推着货车直接走了。
380、许仙,丧服(求全订)
不仅是卖汤圆的老伯走了,刚才高声大谈国事的一群书生,也泛舟游于西湖之上,去拥那花船上的美娇娥,离开了西湖岸边。
此处稍显孤零。
只有三四行人偶尔经过此处。
“是时候该回去了。”
“虽说律法规定,贩卖十岁以下儿童,即使对方家庭是自愿的,也会被视作为抢掠人口,予以严惩,贩卖为奴婢的,判绞刑,贩卖人口做家奴,流放三千里,贩卖人口做妻妾子孙的,判徒刑三年……,《宋会要》更是明令,若是官员对拐卖人口不闻不问,朝廷要予以严厉处罚。”
“但我现在的年龄毕竟才六七岁,久出,此世父母必定担心。”
白贵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内心暗忖。
临安现在是南宋新都,治安尚可,再者西湖更是旅游胜地,所以他从家中跑出来玩一会,并非是什么值得担心的大事,可若是时间一长,还未回去,就会让此世的父母担心了。
(临安并非南宋都城,在官方定义为“临时安驻之地”,简称为“临安”,视之位朝廷“即时行在”之所,意思是皇帝巡幸天下时的居住之所,并不是首都。以此昭告天下苍生,赵宋不忘北伐中原,还于旧都。)
虽说他并不介意此世父母担心不担心这点小事,但若是想让此世父母对他平等视之,就必须表露出稳重的性格,一步步博得信任。
水滴虽微,渐盈大器。
可正当白贵准备返家,刚走十数步的时候,就碰到了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总角童子。
这总角童子站在刚才卖汤圆摊贩的地方,自怨自艾道:“我只不过回家取钱的一小会功夫,这卖汤圆的就离开了。”
他说话声音虽微不可查,可唇动之时,却落入到了有心人耳中。
白贵心中一动,略有猜测。
“我看兄台有些面善,不知兄台贵姓,家住何方?”
他拱手问道。
两人虽是小童,但看其穿着、仪度,就能知晓,是入了蒙学的孩童。入了蒙学的孩童,与街市嬉戏的孩童自是不同,用礼皆有讲究,与成人一般无二。
“我家住在官巷口。”
“官巷口李将仕生药铺,我在那里做学徒,对了,我姓许名仙,叫许仙,生药铺掌柜是我表叔。”
这总角小童怔了一下,见是和他一般无二大小的童子,心中一松,不怎么设防,将自己来历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此故。”
“我家住在清河街,临近钱塘门,白氏布庄就是我家开的。我上次买药,去过官巷口生药铺抓过药,难怪这么熟悉。”
白贵笑了笑,亦将自己的身份道出。
临安城内,官巷口距离清河街并不远,生药铺又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所以,他说的也不算是假话,确实去官巷口的生药铺抓过药,只不过在生药铺没碰到过许仙罢了。
两人虽以前没有来往,但许仙年龄小,白贵又与他一般大,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并且向白贵抱怨他此次来晚,没赶上买汤圆。
“明日那老伯说了,他还会来的。”
“许兄不必担忧。”
白贵安慰道。
虽吕祖说他明日还会再来卖汤圆,但他却明白,这机缘只有一次,神仙没那么闲。兴许明日那卖汤圆的老伯还会再来,但这卖汤圆的老伯却再也不是吕祖了,而是普通的凡夫俗子。
这看似是他夺了许仙的机缘。
其实不然。
两颗仙丹,第一颗仙丹是吕祖看他聪慧,为神童,赠予他的。第二颗仙丹,是吕祖知道白富贵前世,为了结因果,再赠送之。两颗仙丹,皆与许仙没任何关系。
退一万步说,许仙即使服下了吕祖煮的“汤圆”,也会消化不了,因为没有道家的服饵法,和道家内功消化仙丹,所以服下后,反倒会堵塞在腹腔中,难以消化、排泄。许仙的家人势必会再次前来寻找吕洞宾,吕洞宾借此就可以将仙丹从许仙肚中取出,转赠给湖中修行的白娘子。
简单的一个字,许仙无福消受这赐下的机缘。
所以许仙前来买汤圆,服下仙丹,只是做了一个转嫁因果的媒介,吕祖借许仙之手将仙丹赠予了白娘子。
不沾因果,妙手为之。
而许仙因为有转赠仙丹的恩情,结下因果,白娘子得道之后,在许仙此世以身相许,偿还恩情后,劫数圆满,就能得道飞升……。
但这对于许仙来说,着实算不上一件好事。
一桩姻缘罢了。
日后还要历经种种磨难。
这种姻缘,还不如不要,平平凡凡才是真。
故此,许仙在这一场场算计之中,只是充当一枚棋子,看似得了一些好处,实则损失的更多。
可此事于白贵来说,就不同了。
许仙是凡人,能让白娘子以此世以身相许搪塞。可白贵是即将修仙得道的地仙,这恩情可没那么容易偿还了。
“哎。”
“我明日再来一次。”
许仙叹了一口气。
明日再吃汤圆,就没现在这么馋了。
……
告别许仙之后。
白贵使了一枚铜钱,搭载了一辆牛车,过了小半会功夫,就回到了此世的家中,清河街白氏布庄。
“好我个富贵小老爷,你要是没了,让你娘我怎么活啊。”
见到僮仆唤少爷回来了,一个珠圆玉润,身姿丰腴的美妇连忙从后院走了出来,埋怨道。
“去了一趟西湖。”
“没什么大事……”
“我前几日听爹说,最近的生意不好,而西湖踏春的人比较多,所以我到西湖看了看,略有所得。”
白贵任由白李氏拉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耐心解释道。
“西湖?丝绸生意?”
白李氏顿时愣了一下,审视着自己六岁大的儿子,愣了愣神,实在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么有“出息”,跑出去不是偷玩,反倒是观摩起家里的生意来了。
“有何所得?”
她是书香门第出身,尽管是小家小户,但见识比普通的村妇强上一大截。
“朝廷不欲北伐,大军势必班师回朝,充塞禁中……”
“而北伐这么多年,死伤者不可计数,必然家家缟素,这时候……白布定比平常好卖许多,娘亲可告诉爹爹,立刻购进大批白布,以待备用。而且北人哀仗所用多为柳木,柳木价贱,咱们家可囤而居奇……”
“不过凡事适可而止,哀仗费不了几个钱,购买丧服或白布时,赠予就可,如此可保店铺清誉不堕,又能赚取钱财。”
白贵冷静分析道。
虽说赚这份钱看似有些不道德,但谁赚不是赚。商人轻义就在此了。同样的,他让白氏布庄购买大量白布,做柳木的哀仗,出售的时候,虽比平常价钱略高,但若是按照正常市价来走,别人去别的店铺去买,涨的更高、更离谱。
“我儿真是神童……”
白李氏美眸一亮,欣喜道。
北伐军班师回朝,势必家家缟素。这点白氏布庄也早就得到了消息,准备暗中囤下白布,以作备用,所以白贵前半句话,没有称奇的点。可后半句,却让人感到了大智慧。
做哀仗(哭丧棒)可以用桐木、竹竿、柳木等等,比如《幼学琼林》中就说“父之节在外,故仗取乎竹,母之节在内,故仗取乎桐,”,但最好使用柳木,因为柳通“留”,有表缅怀、挽留的意思。俗话说得好,“槐栽疙瘩,柳栽棍。”,栽种柳树,子孙能够兴旺发达。
另外,除了这一点外,地方不同,所用哀仗的材质也是不同。北人做哀仗多用的是柳木,或者带根的高粱杆,但南人多是竹竿、桐杆。
北伐军不少人都是北人,死伤之后,下葬之时,在风俗中,肯定会率先选择以柳杆作为哀仗,而白氏布庄出售丧服的时候,赠送柳木杆,相当于投其所好,生意必定会兴隆不少。
哪怕只有一千个人跑到白氏布庄购买丧服,白氏布庄都是赚!
而这点,一般人压根想不到。
即使想到了,也不会宣之于众,更不会像白贵这般捆绑销售。因为卖布匹,不会与哀仗牵连到一起。
北人的风俗……,南人又怎么能想到!
“我儿可是帮了娘亲和你爹爹的大忙。”
“我这就找你爹,让你爹迅速购买、砍伐临安附近的柳木。”
白李氏眼眸中异彩连连,连忙道。
她这可不仅是因为一笔大生意而欣喜,更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这般聪明,而感到欣喜。后者比前者的喜悦更多些。
381、赵九妹的圣旨(求全订)
“娘亲切记告诉爹爹。”
“囤购柳木用作哀仗,只是为了方便布庄售卖白布或者丧服更快一些,但决不能用此销售,囤货居奇,赚这丧良心的钱。”
“钱虽好赚,可我们小门小户,若是遭至仇怨,那就得不偿失了。”
白贵拉住白李氏,再次告诫道。
虽说宋朝重文轻武,士兵都是丘八,东华门唱名的才是好男儿。但这也是要看对比的,轻武那对的是中举的进士、文官,可不是一个小商贩。
再者说,现在的宋廷准备议和,软禁了三大帅,那么对待北伐军必定会怀柔,一旦有得罪北伐军的商贩,宋廷不介意杀鸡儆猴,给北伐军做个文章,收复军心。
“这我省得。”
“你娘我积累了这么大的福德,才要下了你这个宝贝疙瘩,我可不想让你遭了罪,受了难,被那受了业的鬼怪卷去做了仆役。”
白赵氏将白贵抱起,亲了一下脸蛋,放了下来,笑道。
她说这话,只是原因之一。
此时人都比较迷信,她生下了白贵这个“神童”,认为是自己以前行善积德得到的福报,现在自然不肯毁了自己的孩子的前途。要是坏事做绝了,说不定自己儿子长大后,就无现在的灵光了。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白贵说话有条有理,能想出如此方法,她也愿意尊重白贵的意见,算是积德了。当然这一个原因,她当娘的,不会轻易说出来。
“那……多谢娘亲了。”
白贵向后退了一两步,神色郑重,长揖一礼。
想要让他今世的父母重视他的意见,平等视之,仅凭刚才的一番建言还不够,还得做出让他们平等视之的举止。
礼,分贵贱,别亲疏,定尊卑。
有了条条框框,才是成人,是大人,而非赤子心性、天性烂漫的儿童。
一旦施了礼,就相当于对原先的小童身份彻底画上了句号。
“富贵……,你……”
白赵氏怔了一下。
继而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娘知道了,这就按你的意思办。”
前朝重神童,今朝更重神童!
太宗朝的杨亿,七岁能文,十岁能诗,十一岁当着宋太宗赵光义的面,作诗一首,“愿秉清忠节,终身立圣朝。”宋真宗时的蔡伯俙,三岁就跑去参加童子试,在殿试上朗诵了一首宋真宗写的诗,宋真宗龙颜大悦,当即给蔡伯俙写诗一首,并赐予秘书省正字。同样做了当时皇太子宋仁宗赵祯的伴读。
大名鼎鼎的晏殊、司马光、王安石都是神童。别看王安石写了伤仲永,实则他也是神童,“安石少好读书,一过目终身不忘。其属文动笔如飞,初若不经意,既成,见者皆服其精妙。”
这些是文科的神童,在此时绍兴年间,有一神童,为武举子,名叫朱虎臣。他九岁参加武举,比箭法十中九,当众解说《孙子兵法》滔滔不绝,毫不怯场,被赵九妹当场特赐为武状元,也是有史以来,唯一的非成年武状元。
白贵此时表露出的神异,对比这些先辈来看,还略有不及。
所以白李氏尽管内心惊奇,但并不以为怪。
……
朝野热议的议和,还是北伐,终于随着一部分北伐军返京而开始落寞。
绍兴议和开始。
宋金两方迅速达成合约:宋对金国称臣,金国册封宋康王赵构为皇帝,划分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同时宋国每年向金国纳贡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匹,自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纳。
朝野迅速开始一片骂声。
不过这些事情与临安的市井小民无关。
朝堂大事,那是衮衮诸公的事情,还轮不到升斗小民去管。如果真的群议可行的话,悲剧就没那么多了。
同时,临安街市,随着北伐军南归,班师回朝,立刻展现出了一片繁荣景象。
白氏布庄听从了白贵的建议,低价购买了大量的柳木作为哀仗,但不售卖,只做为丧服的赠送品。
这一件事,传扬了出去。
不仅有了里子,也有了面子。白氏布庄门庭若市、财运亨通,日进斗金。
虽遭至了一些同行的妒忌,但因为白贵的声名远扬,甚至上到朝堂,都听闻了这小神童的事迹,前途可期。所以作布匹生意的同行,不敢太过作祟,只能听之任之了。
反正白氏布庄也不能吃下所有的余利,只是赶了个巧。等到临安附近的柳木运到临安后,这点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算是吃了头一波的红利。
但仅是这一波红利,就让白氏布庄赚得盆满钵满,财产扩大了几倍有余,在整个临安城内,亦算的是有名有姓的商贾。
“制曰:临安清河街白氏布庄白氏子有百龙之智、骥子龙文……,今科神童科科举在即,朕特赐之,望白氏子赴殿试一观……”
宦官来到白氏布庄,宣旨道。
百龙之智,出自《孔丛子·公孙龙》:“虽百龙之智,固不能当其前也。”比喻人非常聪明。
“小神童,接旨吧。”
宦官笑眯眯的将圣旨递给了站在对面躬身的白贵。
“小民谢陛下隆恩。”
白贵镇定自若,上前接下了圣旨。
他曾为千古宰执,这点小场面,早就见过了。
至于赵九妹听闻他的名声,特意宣旨,让他前去赴考,这也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神童,向来被视之为祥瑞。
现在大宋割地赔款,赵构脸上无光,既然军事不成,那么就转而文教,恰好他在这段时间扬名,这圣旨就颁到了他家里。
再者说,这圣旨只能算是中旨,是皇帝的私旨。并非多么贵重,随意颁布了也就颁布了。
另外自隋唐以来的商户子不能科考,在宋朝已经被打破,宋朝的商户子可以参加科考,中进士的商户子亦不在不少。
等宦官离开后,白父和白母顿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这可是皇帝亲赐的圣旨,让自家儿子前去参加神童科。
“我这就重金为你请临安城的名师。”
“这可是光耀咱们白家门楣的事情……”
“万万马虎不得!”
白父镇定下来,沉吟了一会,做出决定道。
请一般的私塾先生,价格并不高,几贯铜钱就能做到。可现在若要请名师,这价钱至少也得上百贯不止。因为这些先生,大多可不是普通人,或是曾经为官,或是以前教出过进士的名师。
不过别看花费大,可若是一旦白贵中了举,有了官身,这花多少钱的银子,都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谢过父亲。”
白贵点头,应诺。
他纵然有一肚子的儒经,可时代不同,一些儒经的释义亦会出现偏差,所以请名师过来斧正,应举神童科,才算是万无一失。
另外他虽然对参与科举已经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但参与神童科所带来的好处,是肉眼可见的。
一是成为了官身,一些腌臜事就找不到他们家头上。二则是能借此稳住父母,他父母也怕出现一个伤仲永,所以催他读书,耽误了他进行修道。可若是考个官身后,此界父母就不会再催他读书……。
好处不少。
俯拾可得的事情,何必不去做呢?!
382、赐同进士出身,完颜构的心机(求全订)
次日。
白父就以重金聘请了临安名师前来教导白贵。
“崇宁、宣和年间的进士科科举,临安府中,我教导出了三名进士,令郎天资聪颖,定会独占鳌头,一举中举!”
一个宽衣大袖的老儒生,在白家堂前如此对白父说道。
“有周师教授犬子课业,我亦是放心。”
白父陪侍在旁,拱手道。
甭看这个老儒生并无功名,最好的成绩亦只是发解试中了选人(应贡举合格者,谓之选人),但教授学生厉害,临安府是江南精粹之地,能教授临安府的考生应试中举,成为进士,可见其本领。
“富贵见过周师……”
白贵亦是在堂前行礼,拜了这个老儒生为师。
不过他们之间并未定下师徒名分,这只是白父为了白贵能神童科中举,特意花费高价请来的名师,在这一段时间倾囊相授,临时抱佛脚罢了。
绍兴十二年的春闱科考,早就已经开始举办。
省试(尚书省礼部试)的科考名单亦快被贡院张列出来。
所以赵构的圣旨,是特批白贵直接参与殿试。
殿试,按照以往惯例,在省试结果出来之后,近一个月内,就会开始进行殿试,排省试取中进士的名次。
尚书省礼部试,可以看做是明清两代的会试,通过乡试得举人功名,就能入京参加会试,只要会试有名,没有名落孙山,就算是准进士,其后的殿试用来排名次。
宋朝科举不像明清两代那么完备,有严格的升级制度。像熙宁兴学(熙宁,宋神宗年号,王安石主持),崇宁兴学(崇宁,宋徽宗年号,蔡京主持),实施三舍法,“上等以官,中等免礼部试,下等免解”,意思是上舍生直接就能授官,中舍生免除省试,入殿试,下舍生免除各州进行考核的解试,直接入省试赴考。
宋代科举三级,解试(州试)、省试、殿试。
而神童科不像其他诸科那般严厉。
直接入殿试,这并非什么特别的宠幸,只是惯例罢了。
有了老儒生的突击训练,白贵对此时的儒经,亦开始慢慢掌握,驾轻就熟。
……
五天后,省试名次已出,且定下了殿试的时间。
二十余天后。
殿试开始。
白贵入临安行宫赴考。
垂拱殿。
一行行的木案陈列,皆有考生入列做答。
有进士科、九经科、五经科、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学究、明法、明经等各科考生。
“熙宁八年,王安石变法,下令废除诗赋、贴经、墨义取士,专以经义、论、策取士。”
“宋人亦说:‘国家以科目网罗天下之英隽,义以观其通经,赋以观其博古,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
“所以历朝以来,重策问而轻诗赋。”
白贵坐在神童科这一列,举首,观看进士科及其他各科的考题,这些考题都被书吏举着牌灯,来回游走,所以他能看到一二。
题目上,殿试的题目都是策问。
问的都是当今的时局。
财政多弊、民生多弊、边备多弊等等,如何解决。
“知易行难啊。”
“赵九妹心中亦有抱负,可惜……只有抱负,而没有胆魄。宋人不是没有可任用的国士,奈何赵宋不行。”
白贵看到此,摇了摇头。
他是神童科的考生,不是进士科、明法科等科的考生,这些题目他虽说会答,但一者与他无关,二者答了又能如何,知道你有才华,但不会去用你。
他低头,专心对付试卷上面的诗赋。
嗯……,虽说赵宋历朝以来,是重策问而轻诗赋,但策问这种国事,想想都不会前去问神童科的考生,黄口孺子,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很快,落笔成文。
写下了一篇应制诗。
他又接着动笔,写下了一篇赋,辞藻华丽。
丹陛之上的赵构坐在龙椅上,正在俯视这些考生,各种考生的小动作,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白贵的举动,让他眼睛微亮。
其他神童即使聪敏,但终究是年龄幼小,比较好动,罕见有人会养成白贵这一副恬淡的举止神态,同时,刚才白贵在观看进士科等科的牌灯题目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亦被他捕捉到了眼中,顿生好奇之心。
这并非是白贵不会伪装,而是没有伪装的必要。
没人会怀疑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
再者,白贵此时修为不浅,早就无须刻意隐瞒自己。此时来参加神童科,亦只是为了让此界的父母暂时安心,太过小心翼翼就没必要了。
“去将那小童的试卷给朕拿来一观。”
赵构对身旁的宦官吩咐道。
他见白贵的试卷已经落了墨迹,且写的满满当当。
在一众神童中,卓尔不群。
所以,有了观览的兴趣。
宦官走到白贵身旁,道了声歉,抽走了白贵已经写完的一首诗词和一篇赋,拿走呈圣。
白贵气定神闲,没有惊讶。
这在他的意料之内。
被赐予殿试资格的神童数目并不多,只有七八人罢了。而童子在一众科考士子中,难免有些瞩目,毕竟是祥瑞。
他在这些人中脱颖而出,更是易事。
“好诗文,好赋,好文采……”
“不料一童子竟然能作出如此文章,比进士科的考生做的也不差。”
赵构看到白贵写的诗赋,赞道。
这是白贵刻意藏拙写的诗赋,论水平只能算是中等。但谁让白贵在此界此时的年龄比较小,写的即使一般,就足以让人称奇了。
“会之,你看这诗赋如何?”
赵构目光看向一旁的中年紫袍官员,将试卷递了过去,并且问道。
宋袭唐制,三品以上着紫袍。
这官员颌下三缕清须,面容方正,一副板荡忠臣的模样。
(秦桧,字会之。)
秦桧此刻闻言,拱了拱手,道:“且容微臣一观。”
他说着,接过了试卷。
“这诗赋不错……,又是神童科的考生写的,陛下可择录之。”
他咀嚼这诗赋的章句,半响过后,说道。
他见识不浅,进士科中举,而后担任宰相,千古奇文见过的都不少,白贵的诗文,在他看来,只能算是不错。
但他的不错,在神童科中,绝对算得上顶尖了。
“让……这白氏子过来,与朕谈一会话。”
赵构闻言,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吩咐道。
宦官传令。
白贵上前,离开木案,对赵构拱了拱手,立在丹陛之下。
“你这小童且上殿前来。”
“坐在朕这里。”
赵构摆出一副亲近的模样,指了指自己的大腿,笑道。
大腿,这意思很明显,对白贵寄予厚望,日后是大宋的股肱之臣。
股,指的就是大腿。
肱,指的是胳膊由肘到肩的部分。
事实上也是如此。
神童科挑选出来的神童,不少人官位都做的很高,最出名的就是晏殊,官至宰相。其他的神童纵有不如,但亦是朝中大员。
另外赵构所坐的龙椅尽管象征着天下至高皇权,但他让一童子上到丹陛,他作亲近状,并不会太过违例,谁会想着去责怪一个童子。
同理,这反倒彰明了他这个皇帝爱贤才、重视文教。
“官家……”
“小民素来治的是春秋,《左转·成公二年》中说道:‘器与名,不可以假人’,丹陛之上,为陛下,小民不敢违逆。”
白贵立刻就有了应对,拱手回道。
他可不想真的做一个童子,陪赵构假惺惺的演戏作秀。再说,丹陛之上,他又不是没坐过。
陛下,本义指的是站在丹陛下的侍者,因为臣子向天子进言,不能直呼天子,必须先称呼台下的侍者。久而久之,演变成了臣子对帝王的尊称。
故此,白贵先说器与名不可假手于他人,而后又以陛下这一称谓,将赵构所请,巧妙化解于无形。
“好一个小童,伶牙利嘴……”
“不过你一个小童,读什么春秋。”
赵构闻言,内心大喜,但脸上却表露出一些不悦,他沉吟了一会,说道:“白氏子诗赋皆入朕心,特赏赐同进士出身,赐官秘书郎。”
“秘书郎?”
话音一落,白贵闻言微讶。
他两次科举,都成了秘书郎,只不过这次区别是,没有经过吏部关试。且这个秘书郎职位不是真让他前去担任,而是借此定了他官员的品级,朝廷的从九品官。
“谢陛下隆恩。”
白贵施礼道谢。
宋代,神童科中举之后,基本上都会赐予同进士出身,以示皇恩浩荡。就像晏殊,十四岁以神童入试,赐同进士出身,被任命为秘书正字。蔡伯俙中了神童科后,被宋真宗赐同进士出身,授予秘书省正字。
“先别着急道谢。”
“你名为富贵,那么朕再赐你一场富贵。据朕所查,临安白氏布庄素有仁德,此次售卖货物,并未操赢致奇……,皇宫采买布匹亦可前往汝家。”
(操赢致奇,指的是商贾居奇牟利。)
赵构笑了笑,说道。
此次白贵中了神童科,必然会天下闻名,而白氏布庄“捆绑销售”,比其他家布庄货物便宜,确实真的仁德。他这番开恩,实则一石二鸟,颁布旨意之后,不说这些北伐军立刻军心可用,但至少比往昔要好上一些。
收复军心,一步步来。
哪能一口吃成胖子。
白氏布庄,只是这一系列计划中,一个随意施为的计策罢了。
白贵复拜。
他听到赵九妹这一番话,心里亮堂跟个明镜似地。
也知道了赵构是怎么想的。
甭看赵九妹对金人议和,跟个完颜构似的。但凭此就认为赵构是个昏庸无能皇帝,这就错了。能南逃到江南,迅速组织出另一个朝廷,并且还能进行北伐,这能力就超过了不少历代皇帝。
可以喊他完颜构,但说他是一个昏庸君主,那就不必了。
383、榜下捉婿,张择端(求全订)
赵构给白贵封赏完后,摆了摆手,让白贵退下,重回考桌。
接着他在诸科考试之中,又挑选了一些表现惊艳的考生,让其上前面圣,如果试卷答得不错,且奏对亦可,就会予以封赏。
恩遇甚厚。
一件件小事,收敛江南士民之心。
此次科考的考生,多是江南各府之人,至于北境,已经沦陷。
答卷到了下午。
考试完毕。
白贵出了垂拱殿。
来皇宫之前,他是一身素衣白袍。可出了皇宫时,他已经着了绿袍,戴了幞头,脚踩登云履,有了官身。
幞头,就是官帽,因为所用绫罗多为青黑色,故又名乌纱帽。
每年科考,皇宫都会备好神童科的官服。大抵都是十岁到十四岁这个年龄段中举,白贵虽年龄小些,但临安多巧妇,皇宫织娘不少,稍改一番,就剪裁得体了。
不过此时的白贵,已无当年考中府试府首、道试头名的欣喜了。在大唐,他已经取过文武状元,神童科头名,实在乏善可陈。
可当禁军刚要打开皇宫大门时。
和白贵并排走的一些考生,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白贵稍愣了一会,也顿时反应了过来,朝后倒退了几步,躲在了一群进士科进士的身旁。
皇宫门外,人群熙熙攘攘。
朱衣绮秀的达官贵人不少,还有一些仆役打着衔牌,上面写着某府某家诏婿,具体的嫁奁又是几何,甚至有的衔牌更是写明了祖上何人为官,现今又有何人为官,极为市侩。
“李府招婿,陪送嫁奁六十四抬,另赠有千亩良田。”
“张府招婿,陪送嫁奁一百二十八抬,府上主君为太常寺卿……”
“我家小姐刚到及笄之年,是临安府出名的美人……”
一个个人对着皇宫里的众考生喊道。
见此情况。
白贵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榜下捉婿。
现在虽然还没开始揭榜,可殿试不刷人,殿试只是用来排名次,不管是一等的赐进士及第,还是二等的赐进士出身,三等的赐同进士出身,日后前途都不可限量。比起揭榜时的争抢激烈,现在的考生还不知道自己的名次,容易被这门外的诱惑迷了眼,更容易接受洞房花烛。
总之,对于皇宫门外的各府来说,三等甲哪一个,都不怎么亏。毕竟各府开枝散叶这么多,都是大族,小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能捉来一个进士,对家族都是一件大好事,况且嫁奁亦是女儿家自己的,夫家动用,还不是要和妻子商量。
不过,门外这些人的热闹,只局限在进士科考生之中。
其他各科考生,就有些黯淡了。
诸科以进士科最贵。
“太平兴国八年,进士诸科,始试律义……进士始分三甲。”——《宋史·选举制》
随着门外喧嚷声越来越高,站在头排的进士科考生一个个有些心动了。
一个!
两个!
十几个人,步伐稍显犹豫,就走到了开价最高的那几个府邸的仆役旁,应下了这桩婚事,人生三大喜之一。
陆陆续续,走出的进士科考生,足有二十多人。
而剩下的进士科考生,则是待价而沽。
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
现在的各府开价虽高,可只大略相当于以往三等甲偏上的价格,这点钱还不值得一等甲、二等甲。
科举这么多年,榜下捉婿这么多年,已经有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了。
一等甲、二等甲、三等甲,招婿的规格都不同。
宋人就是这么市侩,从商风气浓厚。更别说现在是南宋小朝廷,南人比北人从商的更多。
门外的喧嚷声渐停。
他们知道皇宫里面这些进士科考生是不打算现在成亲,答应婚事了,所以一个个偃旗息鼓。
“那个小郎君,穿绿袍的小郎君,是神童科中举了吧。来,来姐姐这里,姐姐给你吃饴糖……”
忽的,有大府丫鬟眼睛一亮,看向了在众人中鸡立鹤群的白贵,连忙蹲下身子,对着白贵招手道。
她们这些仆役、婢女来到皇宫门口招婿,如果招到了夫婿,回府之后,是会被看赏的,而且一些丫鬟本就是各府小姐的贴身丫鬟,相中了进士,亦是相当于日后相中了夫君,成为进士的侧室。
不过僧多粥少,想要相中一个进士不容易。
但相中一个进士不容易,拐一个神童还是可行的,神童基本都被赐予了进士出身,尽管赐的是三等甲,可胜在年龄小,日后前途未必比一般的二等甲、一等甲进士差。
神童科不同其他诸科,神童科在殿试上,皇帝考核之后,入眼了,就会立即授官,赐予出身,所以诸士子还是素服,但白贵已为官身了。
“小神童,来姐姐这里,姐姐这里有樱桃,新摘的樱桃,很甜很甜的。”
另一个府邸的美婢亦出声,争抢道。
她立刻从食盒中拿出了一把新摘的紫红樱桃,托在掌心,示诱惑状。
“小神童,来大哥哥这里,我给你当木马骑……”
一个府邸的管家打扮的人,喊道。
“姐姐也能给你当木马骑……”
一个个人争相开价。
白贵:“……”
众人忍俊不禁。
虽说白贵得到了赵构赐的同进士出身,又授予了秘书郎,可他们又怎么会去嫉妒一个童子,再者说,他们最差亦能得到一个同进士出身,所以没有嫉妒的必要。另外此刻他们刚出考场不久,看到这一幕,心情亦是倏然放松了不少。
“有劳各位费心……,在下乃是清河街白氏布庄白氏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欲谈婚事,还请前往白氏布庄,与我家爹娘言谈,我是做不了主的。”
白贵出列,向前走了三步,拱了拱手,再一拜道。
成婚是喜事,娃娃亲更是世人眼中的乐事。他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都不合适。他不可能接受,但若是拒绝,别人又哪里会将一个孩童的话当真,谁知道此刻不愿意,是不是下一刻就愿意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这件麻烦事推脱给他的此世父母。
而他父母纵使想攀附权贵,但定亲大事,不是一时两刻就能完成的,到时候再晓以利害关系,就能轻松化解。
“清河街……”
“白氏布庄。”
众人暗自记下这个名字,迈着腿迅速离开,准备回府找人前往清河街白氏布庄前去提亲。
“你这个小童,好伶俐的脑袋。”
“这是姐姐我刚采摘的樱桃,就送予你吃了。”
见众人散去,白贵走出皇宫门口,就立刻被刚才的那名美婢堵住,塞给了白贵一大把新鲜的樱桃。
“记住了,我是张第的婢女,名叫小莲,我家主君是翰林待诏,姓张,讳择端,等我们张第去你们白家提亲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劝说你娘亲和爹爹同意……”
这美婢言笑盈盈道。
宋朝的时候,府邸下人对主人一般称呼为主君,而非老爷。
“是,姐姐。”
白贵无奈,收下这美婢的樱桃,顺口道了声谢。
这美婢也是聪明。
知道这么多人去了白家,自家就没了什么优势,所以在这里专门堵着他。若是一般的小郎君,碰见这么知心的大姐姐,估计早就心动了。
可他现在早已经视若无睹了。
不过他在听到这美婢后半句话,愣了一下,张择端,那可不就是画清明上河图的那个人吗。
384、易安居士、唐婉(求全订)
白贵和接自己的仆役回到白家。
之所以不是父母等他,是有原因的。一是布庄生意繁忙,抽不开身,皇宫距离清河街又不远,没有刻意去接的必要,二则是白贵不想他此界父母一激动,做出让他这个年龄颇有些难堪的举动,所以随意找了个理由,支开了父母。
到了布庄门口,车马盈门。
宝马雕车香满路。
“走后门。”
白贵立刻下令,说道。
他可不想和这些过来提亲的媒人、各府的管事碰面。
“是,小官人。”
仆役点头,驾驶马车绕到了清河街白氏布庄的后院,从后门入内。
虽然前院门庭若市,吵嚷声不断,但后院就空旷、安寂了许多。前院用来会客,后院非亲近之人,一般不能入内。
“和在仙剑大唐不同,那一世我父母早亡,虽有长兄白皇,但白皇那时进士及第不久,游宦在外,所以没来得及给我安排婚事……,后面我进士及第,成了文武双状元,长兄白皇毕竟不是父母,没有插手我的私事……”
“现在转生到此世,父母健在,虽神童科中举,有了官身,可父母之命,不能违逆……”
白贵坐在书房,撑着下巴,思索其中的得失。
回到家中后,他听到前庭一些媒人和他父母的交谈之声后,想法有了些许改变。
和名门贵女定下婚事,即使成婚,亦得十年后,这期间,他可以免除关于婚事的不少麻烦事。
像他这般中了神童科的神童,本身又非什么官宦人家,一般都是早早订婚,即使现在不订,外边诸府亦会不断派媒人上前言谈此事。
有一个中了神童举的神童当女婿还是很香的。
而他父母,即使现在一时被他劝阻。可直到他成年,还有如此漫长长的时间,心思难免浮动。
这时,又与当年在白鹿村求科举不同,他爹白友德看到白贵成了事,有中秀才的潜力,就会只口不提和王寡妇女儿刘宝儿的婚事,因为刘宝儿已经配不上了。
可现在,给他订亲的女子,都是名门大族的贵女。
一等一的好婚事!
此界他父母想要拒绝这等诱惑,确实是一件难事。
这都要挑的话,还想迎娶哪家的小姐?!
“呼!”
“先不着急决定,看事态发展如何……”
白贵吐出一口浊气,摇头暗道。
纵然有了官身之后,有了这么多的烦恼。
但这就和富人也有烦恼一个道理。
富人的快乐,穷人想象不到。
这只是一桩婚事罢了,娶的还是名门贵女,这等美事,一般人想求都求不到。再者说,他又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君子,一桩婚事罢了,订了也就订了。反正他在此界游历至少百年以上,白头偕老还是能做到的。
……
晚上。
晚餐时间。
白父和白李氏回到后院,眉飞色舞。
大谈今日前来求取婚事的都有哪家府邸。什么亲王府、郡王府的郡主、县主想要和白家联姻,招他为婿,还有例如朝廷大员,二府六部、三司使的高官,亦有意收他为婿。
“我儿不必担心,爹没有着急答应下来。”
“要是贸然答应,给你娶了个瞎了眼的,或者娶了个貌丑、性格刁蛮的,这就不好了。爹已经让家中仆役四处打听各府家千金小姐的长相和品性,绝对会给你觅得一个好妻子。”
白父见到白贵似乎有些“怏怏不乐”,笑道。
瞎眼的、貌丑的,这也就罢了,反正是自己儿子的妻室,与他无关。
可若是性格刁蛮……,那他可就有罪受了。
所以父母之命下,妻贤是头一个要求。
“这些媒人一个个是惯会说的,娘听说,以前有个瞎眼的,这些媒人都能说一眼相中,等娶回家才知道是个瞎子,尽整些个好听话说……”
白李氏亦是附和道。
白贵点头,没有多嘴。
现在是各府提亲的环节,下一环节就是白家挑选几个中意的,然后让他拿主意,所以想要反驳,不欲成婚,不必着急这一时半刻。
“对了,今日张第,是翰林待诏的那个张第,送了你一张请柬,让你前往沈园游玩。”
正说着话,白李氏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张烫金的请柬,递给了一旁正在默默吃饭的白贵。
“是易安居士的请柬?”
白贵接过请柬,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易安居士四个大字,先是讶然,可下一刻后,遂即明了。
易安居士是李清照的号,她自号易安居士。这号取自《归去来兮辞》中“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这一句话。
而同时李清照的前夫赵明诚和张择端是表兄弟。李清照和张择端的关系亦不错,都是此时有名的大文人,加上原来的亲戚关系,交情深厚。
张第现在赠他这一张请柬。
一者,是看重他这个神童,前途可期,二者,不乏有想在这一次游园的途中,观摩他的性情和才学,以此决定要不要再进行结亲,三者,他现在被赵构赐了同进士出身,已经有资格挤入这个文学圈子了。
最后一点,神童是祥瑞。
谁都想沾沾喜气。
逾二日。
沈园。
白贵前去赴宴。
沈园又名沈氏园,是临安府一名沈姓富商的私家园林。不过这个沈姓富商惯会做人,这沈园一般人进不去,只有一些社会名流、达官贵人,或者名门望族的子弟才能入内观览,借此结交人脉。
园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沿着抄手游廊。
少倾。
白贵就走到了东苑的孤鹤亭。
他来的稍微晚些,亭内已有不少人正在吟诗作对,大约三十来许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男女相隔,虽非泾渭分明,但也避着男女大防。
女的这一方,最引人瞩目的是倚在栏杆上的一个中年妇人,鬓间银丝暗生,钗容朴素,面容稍显憔悴、清瘦,浅黄色的直领对襟一体褙子,翠绿抹胸于外,很简朴的打扮。
此刻正在漫无聊赖的看书。
其余女者,则二三十岁有之,十三四岁有之,皆仙姿佚貌。
还有一两个女童,正蹲在地面上嬉戏。
男的这一方,乏善可陈。
老、中、少皆有。
“这就是那白氏子了吧?”
银丝暗生的中年美妇见到白贵提着外裳,颠着小脚走在接通亭中的浮桥时,倦容生笑,放下右手执着的书册,走到亭外,趁白贵刚停步,一个不注意,立即将其揽在了怀里。
一会,又放了下来。
“好个小郎君。”
李清照宠溺的看着白贵。
她膝下无子女,到老了格外喜欢幼童,现在见到白贵这唇红齿白的小童,哪里能抑制住心中的怜爱。
“见过……易安居士。”
白贵轻咳一声,脸色复而正常,对李清照见礼道。
这般才女,气质还很好认的。
年龄亦适合。
“我听张正道说,看上了你这个小女婿,不知你可否想娶我那侄女?”
(张择端,字正道。)
李清照蹲了下来,逗笑道。
“我娘说了,先看相貌,相貌要是长的像易安居士这般漂亮的,那就能成婚。”
白贵故作稚子状,摇了摇头,说道。
“那你看……”
“这里面的哪个女儿家你喜欢,只要合适,我就亲自给你提亲。”
李清照存着逗弄白贵这个小娃娃的心思,指着亭内的几个少女,轻笑道。
白贵随意一指,指着亭内气质最好、容貌最美的少女。
这少女约十二三岁,豆蔻年华,容貌秀美,虽不是那种姿色足以倾城倾国的美,但胜在气质,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
柔柔弱弱,惹人怜爱。
“唐婉,白氏子说喜欢你。”
“你表哥家一直未和你定下婚事,照我看,你嫁一个比你年岁小的……也未尝不可。”
李清照道。
白贵:“……”
他没想到,随便一指,就指到了陆游的青梅竹马唐婉。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诧异的。
唐婉自幼就是才女,文人圈子很小,谁不是沾亲带故的,唐婉作为大宋才女,李清照的后辈,此次游园有她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
385、舞象之年,再考虑成婚(求全订)
捧着书册的文质少女闻言,粉颊没来由的升起两道霞云,嗔道:“易安居士你又来逗我,童子郎他虚岁才七岁,差我远哩,我大他五六岁,休说是我愿意,童子郎和他的父母都不会同意。”
童子郎,汉魏时授予通晓儒经的年幼者的称号。
神童科又叫童子科,中举的童子亦可被称之为童子郎。
“那白氏子你同意不?”
李清照转身又去问白贵,笑道。
“我娘说了,女大一,抱金鸡,女大二,金满罐,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福寿至,女大五,赛老母,女大六,乐不够……”
“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百,送仙丹。女大三千,位列仙班。”
白贵没说愿意不愿意,只是将这顺口溜说了出来。
和唐婉订亲,亦或者和别的人订亲,他都不会太过在意。不过眼前的唐婉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和她订亲,白贵自然不会刻意推拒。
至于撬了陆游墙角,这也没什么。
反正将来唐婉照样是陆游的前妻。陆游这个妈宝男、负心汉因为听信其母说唐婉命中克夫,然后休了唐婉。封建社会,休妻对于女人来说,后果不堪设想。而唐婉还在傻傻的等了陆游两年,谁知陆游已经再婚,娶了王氏女,甚至有了孩子。
不得以,唐家将唐婉嫁给了赵宋宗室赵士程。
一次,在游沈园的时候,陆游碰到唐婉和赵士程。
按理说,一别两宽,互不打扰是对彼此最大的礼貌。但谁知,陆游写下了钗头凤,提在了沈园的粉壁上,怀念自己的前妻唐婉。这事一出,哪怕赵士程不在意,但以陆游的名声,世人必定非议甚多。
五年后,唐婉重游故地,亦回词一首《钗头凤·世情薄》,然后在同年秋,就抑郁而终,终年三十五岁。
另外,现在的唐婉才十二三岁,少女情窦初开,她和陆游只是比较亲近的表兄妹罢了,还谈不上什么爱情。
话音一落。
亭内众人捧腹而笑。
白贵这一番话,是对唐婉所说之话,最有力的反驳。
他家中并不介意与年龄大的女子订婚。
后世男子娶妻大多都比自己年龄小上几岁,但实则在古代,娶妻娶比自己大的人比比皆是。
例如眼前的易安居士李清照,她比自己丈夫赵明诚大三岁。
“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百,送仙丹。女大三千,位列仙班。”
“也不知道是谁教你的。”
李清照感觉这句话挺有意思的,念叨了几句,
送江山比较忌讳,但此时又没什么文字狱,白贵是一个童子,说了这句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还不是骂了一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山”,这句话指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至于白贵说这些话是他娘说的,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个推诿之词罢了。
见一叶而知秋,管中窥豹,能说出这顺口溜的,也唯有这等伶俐童子郎了。
宋代,士大夫的地位,不低。
赵宋是真正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众人又将目光投到唐婉身上,看唐婉怎么回复这句话。
这等机灵应对,亦是文会的乐趣。
“童子郎现在愿意,但长大了估计就会嫌我老了。等童子郎到了舞象之年,若是仍然再想奴奴,我依了就是。”
唐婉没法子,只能以退为进。
她这句话,说的很巧妙。没直接说白贵是黄口小儿,说话当不得真,而是说等白贵到了舞象之年,再说此事。
《礼记·内则》曰:“成童,舞象,学射御。”疏曰:“成童,谓十五以上,舞象,谓舞武也。”
舞象之年,是十五岁的成童。
十岁以下,是黄口小儿。
“唐婉这般说了,那白氏子你以为如何?”
李清照问道。
这已经从最初的逗笑,变成了白贵和唐婉两人的言语交锋,看谁能更胜一筹。
当然谈不上是什么争论,只是此次到沈园游玩的一次小乐趣。
文人雅兴而已。
白贵沉吟片刻,对曰:“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
唐婉说他年龄小,说话算不得数。他直接引用汉孝武帝刘彻这句话,刘彻当时五岁,对比他大四岁以上的陈阿娇如此说,愿作金屋贮之。虽说这金屋藏娇不能善始善终,但刘彻确实实现了他的承诺。
同样,另一番含义就是,别看陆放翁是你的青梅竹马,但谁知道是不是和汉武帝刘彻一样,是一个负心汉。
事实上……白贵并非唐婉不可,只不过相比较女大十八变,订一个不知今后样貌如何的成婚对象,还不如唐婉。再说,唐婉现在并未答应下来……,他前去追求,正好借此为由让他的婚事缓几年。
这是个不错的理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他是童子郎,肯定不会喜欢一般的女子,喜欢才女情有可原。
“好机敏的应对。”
众人轻声赞叹道。
刚才白贵进来时,易安居士李清照头一句话就说的是唐婉和他表哥的婚事,现在白贵以此典故回答,可见其心思玲珑。
如今陆家在订婚上都在犹犹豫豫,不果决,那么日后唐婉嫁到陆家的处境,也可见一斑了。
而白贵也因为年龄小,旁人亦不会对他有怪罪,认为他是在搅人美事。再说,现在是李清照在为白贵“提亲”,争夺一下订婚的对象,众人只会大感有趣,不会有哪个煞风景的跳出来,横加指责。
唐婉:“……”
她这次认认真真的重新打量了一眼白贵。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美少年胚子,神态风流儒雅,有着一股寻常孩童看不见的从容姿态,就像个小大人似的。
她收回了轻视之心。
能考中神童科的神童,怎可真与市井街巷见到的童子一般无二,必有其出人的特性。
“你既然这么执意,那我就……”
唐婉面泛犹豫之色,停顿了一会,说道:“我就依了你。”
这场言语争锋是她落败。
既然……实在想不到什么反驳之词,索性退的再大些,她不信,白贵即使比常人成熟些,也不见得真会顺水推舟,直接和她订婚。
和白贵这童子郎调笑,也不会影响闺誉。
“这……”
白贵小脸微微一僵。
他虽有想撬陆游墙角的想法,但自认为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刚才的那些话,只是顺口而出,没想到,唐婉竟然还真的同意了。
不过他抬头看到唐婉一副揶揄的神色,就猜测出七七八八了。
“既然唐小姐愿意答应……”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白贵神色淡然,回道。
他又不是头一遭成婚了,哪里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前来沈园赴约,本就是抱着见识一下易安居士,游戏人间的想法。
386、谈什么情说什么爱,打麻将!(求全订)
唐婉怔然。
这才发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自己跳了下去。
争强好胜之心太强。
哪怕……是面对一个童子。
不,这不是一般的童子,是神童科的童子郎,论学识,还真不见得弱了她,哪怕她年长了几岁。而论出身官位,现在白贵更是赐同进士出身,又是从九品的秘书省校书郎。
“无事……”
“只是口头之约罢了,算不得数。”
唐婉暗道。
她现在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对自己表兄陆游只是比较亲近。在亲上加亲的想法下,所以准备订下婚约。
若说和陆游此刻真有山盟海誓的爱卿。
那不见得!
可她也不愿就这么匆忙就订下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表哥陆游,至少是知根知底的人,但白贵呢,只是刚刚碰面,年龄和她亦有些不合适。
“这是临行之前,我娘交给我的金簪。”
“说要给相中之人……”
“唐小姐既然依了,那此金簪就给唐小姐吧。”
白贵斩钉截铁道。
说罢,就从袖中掏出一枚云凤金簪,钗头之上,垂着金丝流苏。
这支金簪确实是白李氏交给他的,不过事先叮嘱他的是,如果看中了张第小姐,就将这金簪交给张第小姐,当做定情信物。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唐婉既然这般说了,白贵亦不肯服输,反正他也输不到哪里去。
以金簪当做定情信物,是此时很常见的一种做法。
叫作“插钗”定情!
这是宋人特有的一种相亲风俗。
“若相中媳妇,即男家亲人或婆往女家看中,即以钗子插冠中,谓之“插钗子”,或不中意,即留一两端彩缎。”——《东京梦华录》
“还请唐小姐接下此物,我回去之后,也好有个交待。”
白贵走近,双手捧着金簪,朝唐婉递去,并说道。
青梅不敌天降!
他作为天降系,打败陆游很正常。
比起不知姓名,未见容貌的张第小姐,和唐婉订婚还算不错。至于唐婉接不接,也无大碍,接了,就算订亲,不接,只是一时的玩笑话罢了。皇子出宫的年龄尚且还在十四五岁。
他年岁小,这点还不至于会对唐婉产生影响。
“你这童子郎,老夫邀你前往沈园,是想着你和我十八女订亲,没想到你……”
孤鹤亭中,在亭子另一角正在观看此幕的张择端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故作责问道。
前几日小莲回府之后,对他多次言说神童科中举的童子郎,相貌、谈吐都不错,再加上已有了官身,他这才派张第管家给白家赠了来沈园游玩的请柬。
来到沈园后,他自持身份,不好与白贵太过亲近,于是在一旁观察。但没想到,随着李清照的一句调笑话,这看中的女婿就要被拐跑了。
他刚才在旁观察这么久,对白贵的机敏很满意,同时,他亦观察白贵的体质,毕竟‘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神童多早夭。
画人先画骨,他画画这么多年,登峰造极的画艺,看人亦很准。
从浮桥来到孤鹤亭,白贵气息平稳,并不劳累,脸色白里透红,很健康。而且他能看出白贵筋骨强健,虽不至于说壮成牛犊子,可这体质,比一般的同龄儿童,绝对强壮不少,是个好苗子。
既然如此,这女婿,他定不会轻易放手。
有张择端的打扰,唐婉松了一口气,这小弟弟对他步步紧逼,她答应不是,不答应亦不是。
可就在她退的时候。
忽然想起陆家对她的百般不屑,犹豫了一下。
倒也不至于说不屑,有些看不上她家的家境,她爹只是边陲的通判,虽是六品官,可这等家世在门第中只能算是平平。
而陆家……,陆游其祖陆佃,为王安石的弟子,官至尚书右丞,父陆宰,是京西路转运副使,这个是职官,并无品级,但能任此官职,一般都权势不低,比六品的通判要高上不少。再往上,陆游家中世代簪缨,每代都是进士,现在陆游更是被恩荫授予了登仕郎官职。
登仕郎虽是小官,正九品的文散官,但可见陆家的权势。
现在就连张择端这样的大文人,都要招白贵为婿,白贵是童子郎,而非恩荫得到的官职,前途比她表哥还好。
她年岁小,受到的委屈可不少。
与其高攀……,还不如找一个“喜欢”自己的。
唐婉咬唇,退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去。
她取了白贵手中的金簪。
怔了一下。
插到了自己的同心髻上。
“未嫁者,率为同心髻,高二尺,插银钗六支,后插大象牙梳,如手大。”——陆游《入蜀记》
“你……这这……这孩子。”
张择端无奈了。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相中的女婿,手还没捂热乎,就被人抢先了。
他也看明白了,没他这插嘴,唐婉和白贵未必能成,可他这一插嘴,唐婉小女儿心性,争强好胜,见到有人与她争,她立刻就抢了去。
“罢了,罢了。”
“好姻缘一件,老夫亦乐于见到。”
张择端摇头。
木已成舟,唐婉插上了金簪,这就算是相中了,虽可以悔婚,然而以大家族名声来着想,即使唐婉愿意,唐家也不愿意。说残酷点的,唐家估计也很乐意和白贵这个童子郎结亲。
“来,来,打马,打马。”
“老夫在情场上输了一筹,在牌场上一定要赢!”
张择端咬牙道。
“一同打马。”
李清照倦容不见,精神焕发,立刻说道。
点鸳鸯谱,是一件乐事。
打马,更是一件乐事。
“不独施之博徒,实足贻诸好事。使千万世后,知命辞打马,始自易安居士也。”——李清照《打马图序》
打马,和后世的打麻将差不多。
据有人考证,麻将起源于明代的打马吊,而打马吊源于宋代的打马,而将打马这一种东西发扬光大的人,就是易安居士李清照。
“麻将是由明代一种叫马吊的纸牌演变而来的,在明代,士大夫整日整夜沉溺于打马吊,把正事都荒废了。清人吴伟业著有《绥冠纪略》,认为明亡于马吊。”——胡博士《麻将》
“还差几个人,谁来打马?”
李清照边忙边问道。
她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了一张折叠的玉石棋盘,用丝帛包裹着一些玉石棋子。
棋子铜钱大小,上面篆刻着“赤兔”、“绝影”等标记。在棋盘上则刻画有“陇西监”、“函谷关”等字样。
一群正吟诗作对的人,对此见怪不怪。
白贵愣了一下。
刚才那个易安居士的才女形象,在他心中迅速崩塌。尽管他饱读史料,在此界临安府居住的时候,就知道李清照喜欢打牌,但真正亲眼看到,这滋味又是不同。
“你们俩也别愣着了,谈什么情,说什么爱,凑个场子,打牌。”
387、你可为韩世忠弟子(求全订)
李清照的才女形象崩塌了。
好在唐婉委婉的拒绝了李清照的打马邀约,表示自己不会玩,只看看就行,让其在白贵心中的形象没有崩塌掉。
孤鹤亭,石桌上。
棋盘已布。
白贵被李清照撺掇到了牌场上。
凑了人数。
“不少人都误会了打马的好处。你看这赤兔、绝影入了陇西监……,一将十马,谓之关西马……”
“另外这些布阵、设局、进攻、防守、闯关,过堑,可不就是排兵布阵之道,习之,有益于兵策谋略之道。”
“过袭敌之策,然后定赏罚、判输赢,这是为将之道。”
李清照给白贵这个新人介绍打马的好处。
此时,打马,亦或者打牌,并不像后世颇有些污名化,而是一种兴趣,博弈之道。
白贵未作辩驳。
他连真正的麻将都搓过,在京师大学堂和胡博士、黄季刚等人搓过,那日是有人邀请他到京师大学堂作演讲,他推脱不过,去了一次,在晚上,就打了一宿麻将。
如他这等大师,不去做演讲,才是咄咄怪事。
李清照接着给白贵科普打马的规则。
想要打马,首先要备上一副打马图,就是棋盘,类似于飞行棋的棋盘,然后是色样图一副,打马的过程中,马的行走都按照骰子掷出去的结果来决定,而色样图决定骰子的各种花色走法。
其次是三颗六面骰子。
参与打马的人,每人则拥有二十匹马,以历代的名马代称。
胜败,按照打马闯关后的得分判断。
规则不难,主要是要记住打马图和色图。
白贵过目不忘。
很快就熟悉了其中的规则。
李清照是打马的高手,连打了三四把,都是她赢,因白贵是凑数的,所以这几把就没让白贵掏钱,另外两人输了不少钱。
“易安居士,这规则我已经明了。”
“输是输,赢是赢,待会打,不管是输赢,我都会掏钱。”
白贵说道。
他想要在南宋先站稳跟脚,结交权贵免不了。就像李清照告发张汝舟,要和张汝舟和离,按照宋律,妻告夫要判两年徒刑,所以李清照身陷囹圄,幸得亲友相救,关押九日获释。
(赵明诚去世后,李清照改嫁张汝舟,张汝舟觊觎李清照财产,被李清照告官,张汝舟营私舞弊等等罪责。)
朋友多了,能免掉很多麻烦事。
而想要交朋友,凑场子,打和场,这朋友交不快,输赢之间,情绪起伏,这朋友交的也快。
再说,打麻将不赢钱,真的没什么意思。
哪怕打小一些,作娱乐都好。
当然,作赌狗就不必了。
“你家中是做生意的,应该是不缺赌资。”
张择端笑道。
白贵笑了笑,没说话。
四人重新搓牌,棋局很快摆好。
第一局。
白贵赢了,赢了三四贯钱。
“小儿侥幸!”
张择端脸都有些绿了。
他倒不是差这几贯钱,是输给一个小童,没面子。
“刚打牌,运气不错。”
李清照是打马高手,稳操胜券,一次输赢定不了成败,心态很稳。
第二局。
仍是白贵胜。
白贵有过目不忘的记性,又有百伶百俐的天赋,此时修道之后,更是心算速度远超常人,比常人计算更快。
常人只能看到三步,高手能看到五步,而他已经能看到第十步了。
他弈棋亦是国手,更别说打马这种游戏。
易安居士脸色亦有些不好看了,认真的看着棋盘,收敛心思,准备用心和白贵开启下一盘战斗。
第三盘,开始。
“的卢马过函谷,跃大散关,你的绝影不如我。”
“玉照马跃山林,斩你大将。”
白贵下棋,信手拈来。
这打马图也有意思,以各地关隘起名,地理位置大概相同,用之,确实有能熟悉兵略的作用。
剩余三人很快输下阵来。
一旁的唐婉看的是异彩连连。
有了暂定的婚约,她看待白贵的情绪就有些不同了,此时白贵连胜张择端和李清照数把,这等聪颖和下棋的实力,常人难以比拟之。
“张正道和客容你先让开,我要亲自与这白氏子下一盘。”
李清照霸气外露道。
她让张择端和另一个打马的人先让开,亲自要与白贵作战。
打马以两到五人最佳。
这一盘。
白贵输给了李清照。
他以看破十步的实力,与李清照这能看破六七步的高手在下,但李清照心算不及白贵,哪能看出白贵的实力,只以为白贵和她旗鼓相当,甚至略输一筹,先前是她没用心的缘故罢了。
又下一盘,白贵复赢。
节奏完全由他掌控。
一连下了四五盘。
“畅快!畅快!”
“好久没碰到打马这么厉害的高手了。”
李清照揉了揉眉心,露出喜色。
像弈棋、打马这种游戏,与实力相当的人下最舒服,要是与臭棋篓子下,开始还有些兴奋,但下久了,就没兴趣了。
“我看富贵你下棋颇具章法,行止间有大将之风,不骄不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可是曾学过兵书?”
张择端捋须好奇问道。
刚才易安居士在与白贵下棋的当中,聚精会神,在棋盘上全神贯注,没注意到白贵除了下棋之外的神态、举止。但局外的张择端却注意到了。
就如后世打麻将,一些人打麻将不骄不躁,云淡风轻,而另一些人打麻将咋咋呼呼,仅凭这些举止,就能判定他们的性情。
能做到遇事沉稳,不操之过急,这就是有大将之风了。
难能可贵的是白贵的年龄,做到此点,难能可贵。
“看过一些兵书。”
“《司马法》、《尉缭子》、《六韬》、《太白阴经》,还有《孙子兵法》、《吴子》等等都看过。”
白贵谦逊道。
他在仙剑世界,灭南诏、吐博,又灭突厥,对兵法的造诣兴许在某一方面比不上韩白卫霍李岳,但胜在全面,不管是内政、外战、突袭、正面对战等,都有自己的一番心得。
“果真?”
张择端先是不信,他尽管看出白贵性格沉稳,有大将之风,可书册如此之多,白贵专注于文学,夺得童子郎已经很不错了,在兵法上,看过一两本书,还情有可原,可若是知道如此之多,就是怪事了。
他沉吟一会,提出几个兵法问题。
让白贵进行解答。
“此事易尔。”
白贵稍一思索,给出解答,不过他刻意藏了一些拙,看法比较浅显,没有深入,但这就已经让张择端大感称奇了。
宋高宗绍兴年间的神童朱虎臣,对孙子兵法解释滔滔不绝,白贵这还真的并非刻意卖弄。如他这等神童,本就与普通人不同。
“我曾与韩良臣有过交情,现在他赋闲在家,你若是同意,我可将你推荐给韩良臣为弟子,想必他亦欣喜……”
(韩世忠,字良臣。)
“你现在已经科考中举,再修文事,已无必要。”
张择端沉吟稍许,说道。
现在北境沦丧,他这个画清明上河图,画汴京风光的人亦感到痛心疾首,但现在他这一辈人不行,培养白贵这下一辈人,还是可行的事。
能打马这么厉害,打仗不说厉害,但绝对比一般平庸之人更盛。
至于韩世忠,他料想也不会推拒一个好弟子,神童科的童子郎,是大宋的精英之才,最是可塑之时,收白贵为弟子又犯不了什么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