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小年轻按捺不住性子(求全订)
“既然五十银元买不下整只梅花鹿……”
张牧之细思一会,斟酌用词道:“那么白先生可否让渡我一些鹿肉,鹿茸、鹿血、鹿鞭之类的部件……”
骏马嘶鸣,马嘶芳草。
他脸稍微红窘了一些。
要不是自家将军这些日子流连八大胡同这等花街柳巷之地,亏了身子,他也不至于前往西郊狩猎。可惜即使他的箭法再准、枪法再准,但时运不济,来到西郊时,这只上等的雄鹿已经被白贵猎杀了,只能上来讨要一些鹿肉。
“你是自用?”
白贵挑眉,看了一眼张牧之。
他是习练武艺,所以鹿肉可用作药膳,即使这样,也不敢多吃,但张牧之可不像是练家子,吃这么多鹿肉会补伤身的。
鹿肉大补,乾隆就好这一口,所以活得时间比较长。
“是我家将军……”
张牧之本来不打算承认,这有辱他家将军的清誉,可现在燕京哪一个又不知道他家将军整日夜宿八大胡同,承认不承认也就这回事,一般人面前,他隐瞒还行,可在白贵这样的知名文人面前,隐瞒……那就有些不妥了。
“你是滇省人,跟随的应该是宋坡将军吧。”
“我老师和宋坡将军是同期毕业,也算有旧,这梅花鹿就让给你了。”
白贵将悬在马背上的梅花鹿丢给张牧之,慨然道。
“同期……”
张牧之怔了怔。
白贵是秦省人,他的老师定也是秦省人,而滇省距离秦省天南海北,几千里远,哪能是同期生。不过他顿时想到了宋坡将军留学东瀛的经历,心中就有了数,脸上挂上了笑容。
“虽说是有旧,但这五十银元,还请白先生收下。”
“不然回去之后,我家将军也饶不了我……”
“对了,白先生猜的没错,我就是宋坡将军手下的亲卫,手枪队长……”
张牧之说话间,取出匣子炮,对准原野连开三枪。
砰砰砰!
枪枪必中,打死了几只猎物。
“牧之兄厉害!”
白贵点头,笑着称赞道。
张牧之这番举动的意思是,我之所以前来买梅花鹿,是山中没找到合适的,不然以他的枪法,打猎一只梅花鹿不是什么难事……
承了情,却又不肯太过跌面!
也是想露一手!
白贵没有拒绝,收下五十枚银元。
他不缺这五十枚银元,但如果选择不收的话,这就是刻意施恩,被施恩的人反倒感觉不舒服,恩就成了仇。另外他让了梅花鹿,以五十枚银元的价格,算是优惠,这点小恩小惠张牧之是可以接受的。
张牧之将梅花鹿挂在马背上,策马而走。
转眼就不见人影。
“没了梅花鹿,回去后白小姐估计心里就不高兴了。”
金鹏举摇头,轻笑道。
只是让渡小小的梅花鹿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刚才那一幕的对话,却让金鹏举印象颇深。
同期?
同期生?
在秦省,除了张将军,估计没有其他人。
他万万没想到,白贵还在珲届有一定的人脉。这让他心里警醒了一二,虽然这一两日对待白贵挺客气的,可那是出于修养,现在处事就得需注意一些。
官场处处掣肘,并非说官职大,就能呼风唤雨。
“有这么多的猎物,已经足够了。”
“秀珠是比较听我话的,鹏振兄不必担心。”
白贵随口回道。
假装听不懂金鹏振话中之意。
一个个都是花丛中的老手,字字都带着颜色。
虽然没了梅花鹿这件压轴重宝,但一行人马背上,马鞍两侧,悬挂的猎物都是满满当当,算是满载而归。
到了景明楼。
“猎的东西不少啊。”
几个太太、小姐也愣住了,平日里他们来游玩,没少狩猎,可今日这猎物如此之多,确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全是仰仗了美和兄的射术,他可是养由基在世,百不失一。”
“美和兄在东洋都有不错的射箭名气……”
一行人,夸赞道。
白贵做人得体,知道进退,又有前途,他们也乐意捧着。谁知道哪天就有用得上白贵这条人脉的时候,现在金府是得势,可逊清刚去,谁又敢说明日金府仍然如日中天……
这种故事在历史上发生的不在少数。
例如前明的严嵩,内阁首辅,好大的官职,他的儿子严世蕃更是发明了美人盂等等,极尽奢侈,但后来严世蕃被斩首,严家被抄家,嘉靖将严嵩放归家乡,而此时的严嵩落得只能偷吃别人祖坟贡品的下场,在坟地蜗居。
前清的和珅,等等都历历在目。
更别说现在流传比较多的《红楼梦》小说,贾府落得一片白茫茫。
都是值得人警惕的事情。
一般人,他们或许心存高傲,忘记折节下交。可对于白贵这种有前途的人,结交……不仅他们会主动,父辈亦会要求。
“想不到美和这般厉害……”
几位太太夸赞了几句。
这是她们早知道的,只不过借这个由头,增进情谊。
“这些猎物刚刚猎杀,正新鲜着呢,我带了厨子,就在景明楼这里生火做饭,吃上一顿。”
金太太说道。
金太太是长辈,提的要求如果不过分,晚辈都不会反驳。再说这建议合理,他们带厨子,就是为了在狩猎后,尽快吃到野味。
迎接完狩猎队,一行人重新上了景明楼。
遥望风景。
做菜的厨子都曾是御厨出身,早有经验。
片刻后。
山珍海味的大餐就已经放置在楼上的雅间。
“这会还有时间。”
白贵伸出右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是下午的两点半。
“刚才秀珠你说,如果有时间,就去长安寺看看,现在咱们先去吧……”
他主动邀约道。
这几天,都没和白秀珠独处,感情虽有精进,但不可避免的,电灯泡不少,现在正是好时机,他们脱席不会太过惹眼,毕竟不是第一次赴宴了。
“这……”
白秀珠面带羞涩。
“去吧,去吧,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就是耐不住性子。”
金太太摆手道。
白秀珠的事情按理说由白太太负责,但她的地位不低,是金铨的原配夫人,而金栓是白雄起的业师,相当于金太太是白雄起的师母,所以过问一二并不为过。
209、白府赠马(求全订)
长安寺是西山八大处之一,原名善因寺,又名“万应长安禅寺”,创建于明弘治十七年。
此寺位于翠微山东部,四时景色绮丽迷人。
是燕京著名的风景区。
寺庙香火旺盛。
白贵和白秀珠从翠微山山麓沿着石铺小道向上走,走了约数百步的距离,就望见了长安寺门前的汉白玉石阶和高大的红色院墙,两侧松柏掩映,沿途杏林芳香满山。
登到半途的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夏雨。
两人走到沿道的小亭,躲雨。
夏季的雨说来就来,不过说走就走。
下了约莫一刻钟左右。
初霁。
两人等雨停歇之后,走到了长安寺门时,便见云气横于半山,自峰后绕于岭前,又或自山窟吐出上升,洵属可观。
“这是西山八大处十二景之一的翠峰云断,我来了数次,都没有看到,没想到美和你刚来了一次,就有幸看到……”
白秀珠看向雨后美景,感慨说道。
“是吗?”
“那这是我的幸事……”
白贵挑了挑眉,笑道,他走到寺前的一处粉壁上,驻足,看着上面的诗词愣了愣神,轻声念道:“祗道长安天五尺,谁云此处减瀛洲。”
念完后,他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到翠山遇雨是恰逢其会,没想到原来是特意欢迎我的。”
海外三山,瀛洲、方丈、蓬莱。后世人指曰本为东瀛,瀛是海岛的意思。
另外瀛洲其意又有引申,在唐时,唐太宗在长安设置文学馆,当时入学者被称为“登瀛洲”,“登瀛”寓意士人身登荣宠,到科举时代又有了新科进士及第授官的意思,比如“来年遂鹏化,一举上瀛洲”这句诗词,就意在鲤鱼化龙、乘风而起,进士及第。
所以白贵在看到这句褒赞“翠峰云断”美景的诗词时,才会这般说。
这句话两层含义,一是他刚刚东大毕业,留洋归来,将翠山比作瀛洲,为登瀛洲;二则是翠山云景不弱于东瀛,意为重回故国,老天爷特意下雨为我洗尽铅华,特意有如此云景让我欣赏……
当然前一句,还可以再引申一句长安的俗语,“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韦家和杜家是关中豪族世家,家族所在地就在长安城南杜陵,京兆杜氏、京兆韦氏。大小杜杜甫和杜牧都是出身京兆杜氏,唐代宰相杜氏出了十几人,杜如晦就是京兆杜氏,而京兆韦氏亦是在唐一代有十七名宰相……
而白贵所就读的省城师范学堂,就位于城南。
“我这般说,你还真不知羞……”
白秀珠轻啐一口,说道。
她看到诗词,稍稍一想,就大概知道一些意思,不过她没有想到那么多层,但亦是知道登瀛洲的典故,所以认为这是白贵在说此事。
长安寺西倚翠微山,坐西朝东,红墙围绕,两进四合。
进入寺门,是一处景壁,上有“登欢喜地”四个大字。沿西向甬路前行,便可看到“关公殿”,里面供奉的是关羽造像,还有大士殿,供奉的是观音大士……
不过两人也只是匆匆观赏了寺内的一些景物。
并没有驻足太久。
和大多数人一样,注重的是过程,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就会觉得大失所望,寺内除了几处供奉神祇的殿阁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可称道的地方。
白秀珠自幼多生长在阿妹肯国,对佛祖自然并无可拜之处,不过念着来了也是来了,索性去大士殿拜了拜观音大士,许了些愿望,就结束了此番行程。
“你可以拜佛,我是不能拜的……”
白贵摇了摇头,拒绝了白秀珠的建议。
一是,他习练全真道的内丹法,虽然没有拜在全真门下,但承了一份情,不拜佛龛。二是,他大大小小也算名人,如他这等知名文人,或多或少都得担负一些责任,今日如果他白美和拜佛了,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但影响是不怎么好的,对他的清誉亦会损毁一部分。
需要注意一些。
白秀珠闻言,觉得有理,亦是作罢。
从长安寺往回走,速度就快上许多。而夏日水汽蒸发得也快,无须担心台阶上的水痕。
片刻钟头,再回清漪园。
众人已经吃完了餐食,消完了暑气,正准备回家。
路上。
白太太和白秀珠坐上了马车,白贵骑着高头大白马跟随。
这次白贵没有跟随白太太和白秀珠两人返回白府,而是走到白府后,准备告退。
他一个男人家住在白府到底有些不合适,虽说是姑爷,但现在还是未婚夫。
凑合住一晚也就罢了。
常住,会惹一些闲言蜚语。
“我看这马儿挺听你的话,你在燕京,也没个什么交通工具,坐人力车到底是慢一些,俗话说的好,宝马赠英雄,这匹玉龙白马就赠给你了……”
“反正雄起一直搁置它,闲着也是闲着。”
白府门口,白贵刚翻身下马,就被白太太阻止了。
“这……”
白贵滞语,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一匹马匹而已,哪怕这白马是名贵品种,他亦是能接受得起。但别人赠予,又非礼品,所以哪怕明知道最后结局,但还是要作出一副犹豫的样子。
打交道就是这样。
“美和,你就收下吧,我哥哥平常又不骑它,你看今天你跟它出去,它也是欢喜得紧。”
“反正又不值什么钱。”谷
白秀珠刚从马车上下来,见到这一幕,劝道。
出门迎接的白府下人,看到如此情景,都傻了眼。
好家伙?
不值什么钱?
一匹上好的宝马,千金难换。白府这匹白马虽说没到那般名贵的地步,但价钱绝对不低贱,一般的驽马就价值四五十的银元,好一点的战马上百银元,而这匹马,三四百银元至少是有的。
还没成婚,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不过他们转念一想,这马是珍贵,可这是对他们来说。对于白秀珠来说,这白马真的不怎么贵,三百多银元,她自己咬咬牙就能拿出来,更别说以白府的身家。
而……对于姑爷,上次登门送的拜礼,加起来的数目就远远超过这三百银元了。
“既然这匹马愿意跟我……”
“那我就却之不恭,收下了。”
白贵点头。
礼尚往来嘛,上次他私人赠送白府三人的礼物是比较贵重的,当时白太太和白秀珠、白雄起三人收下,自不会无动于衷,此次借游玩清漪园骑马的由头,赠送给他白马,也是有一番心意在其中……
旧时代有旧时代的好处,彩礼是贵重,回的嫁奁亦是不轻。
甚至更多!
想到白府的赠马,白贵不禁摸了摸放在怀里的卡韦科钢笔。
他收到的礼物不少,却也不多。
“这才对嘛,反正只是一匹马儿罢了……”
白太太笑道。
大多数家庭回赠礼品,往往都是根据客人的拜礼来决定的。你送的礼品贵重,他们反之回礼也会贵重。如果送的礼品轻贱,回礼自然不可能多昂贵。
白贵拜礼送的不错,白府也乐于回赠不错的回礼。
这是高门大户的教养。
白贵执礼道谢。
他正准备离开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小步走到了白秀珠身侧,凑近,约离半步。
“你干什么?”
白秀珠美眸一瞪,想要推开白贵。
大庭广众之下,哪怕她自幼在阿妹肯国,也有些受不了。
“秀珠,你今天和我一同出去,感觉怎么样?”
“欢不欢喜?”
白贵状似无意,言语诚恳,小声说道。
像是在说悄悄话。
“欢喜……”
“自然是有些高兴的。”
白秀珠感到耳畔的湿软,低下螓首,看向脚尖,她小脸微红,声如蚊讷道。
她和白贵一同游玩长安寺,过程虽然如同以往登山,但心境与以前大不相同,她本来打算说‘不怎么样’,但想了想,这是白贵和她第一次一道出去,说“不欢喜”,难免就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所以只能道出“欢喜”二字。
可刚等她嘴中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就见白贵哈哈大笑,翻身上马,策马而行,转眼就不见踪影,只留余尘。
白秀珠看到如此异常的举动,心中诧异。
可她偏偏又是个天生聪慧的,停驻在白府门前半响,很快就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先前说的那番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白美和……”
白秀珠咬牙切齿,跺了跺脚,拧着腰,头也不回的径直往里走。
“秀珠,她这是怎么了?”
白太太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刚才白贵说话声音极轻,她又不好凑近细听,所以此刻见到白秀珠如此姿态,难免不解。
……
落花胡同,十二号。
“白先生,你回来了。”
老李睡在门房,听到外面有响动,连忙打开侧门,将白贵迎了进去。
“嗯,刚回来,今晚我在家住。”
白贵下马,将马缰绳扔给老李。
他进了门,便见宅子已焕然一新,墙壁刷上了石灰粉,院墙边际的杂草被拔一空,地面铺平,垒着青石板,门板也刷上了桐油……
“不错,宅子收拾的不错。”
“布局我也很满意。”
他点了点头,又退了半步,瞧见了新挂着的匾额,上面写着“白宅”二字。
一般来说,只有王公才能称府,普通官员贵族只能称为宅,第则是较高的官员。现在虽然没有逊清,大多宅邸多逾制,称宅的不称宅,偏要称第,称第的则称府。
但白贵还是特意交代了周德发,务必写为白宅。
实际上他如果逾制称呼为白府,也不会有人管,但这和白府重了,有些不太好。其次,他现在刚刚毕业回国,已经言明不愿出仕,可若是挂上“白府”,这难免就让人多想一些,是不是他白美和在蛰伏,还是官府开的官职不够什么的……
避免麻烦,写上白宅比较好。
210、到女子高校任教?(求全订)
“多谢白先生的夸奖。”
“这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做的,当不得白先生您这等夸辞。”
老李听到这句话,脸上立刻就挂上了喜色。
他知道白贵手上不差钱,手笔又比一般的老爷大方,如果伺候好了,手指缝稍微漏点,就能够他下半辈子的嚼头。
再说他本来就是一个看房的,没什么管家经验。而管家的薪酬是比看房的多出好几倍,他可不愿意轻易折了这门差事……
因此,尽心尽力,唯恐伺候不周到。
说这话,老李就牵着白马就往马厩走。
似白宅这种大宅,在建造一开始,就有备好的马厩使用。
“白先生,我伺候过骡子,驽马,可没伺候过这样的宝马,这样贵重的东西,要是伺候坏了,我这身家骨卖了,也赔不起!”
等白贵刚回房,老李就敲开了门,吞吞吐吐说道。
有的差事能应。
有的差事不能应。
像喂马这差事,老李不敢答应下来,一匹马掉膘了,好马养废了,把他榨油卖了也赔不起几个子。
“你说的不错,不过现在让你养三四天天的功夫,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
“我会养马,养好马,这几天我教你这门手艺,你学会了,也算有个谋生的能力。”
白贵点头,说道。
老李说的没错,养马是不能乱养的。
就如他在白鹿村养那匹半大黑马一样,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因为马比人贵。
一旦出了损失,东家可不会饶了马夫。
这种损失,不是说出现什么磕伤刮碰,而是将马养废了……
田忌赛马当中不就说过,有上等马、中等马、下等马。会养马的,会让中等马发挥出上等马的实力,而不会养马的,上等马都能养成驽马,下等马。
打个比方,上等马大概三百银元,而中等马稍好一些的不过一百枚银元出头,这期间的差距固然是因为好马难求,价格虚高,但养废了,谁会管价格虚高不虚高,该赔就得赔……
“多谢东家。”
“白先生会养马?”
老李紧张的神色顿时缓解了不少。
不过心底也有些诧异。
养马看似简单,实际上是个慢功夫,有门道的。会养马的,虽算不上堂上客,但到哪里都不愁吃喝。
“会一些。”
白贵笑道。
他爹白友德是长工,也是马夫,早就将养马的手段传给了他。不过白友德养马的手段不算多么高明,只是会养,不让马掉品次罢了。但他在东洋时,参加过箭道赛,其中就有骑马射箭的项目,也汲取过一部分科学养马的知识。
老李道谢,然后告退。
等老李走了一段时间,白贵想了想,从皮箱取出了信笺和信封。
他刚刚在燕京安定下来。
得给友人回回信。
还有得告诉秦省的一些亲眷,他现在正在燕京,等再过一段时日才会回返秦省,让他们不必担心。
……
一连几日,白贵都到白府前去拜访。
增进感情。
不过在赠马的次日,白秀珠和他稍稍闹了闹小别扭,问其原因也不告诉,只不过这别扭闹腾的没多久,大概一刻钟左右,就又和好如初。
日子就这样缓缓的度过,大概过了七八日左右。
迅哥儿上门拜访。
“美和兄,你来燕京,也不告诉我消息……”
“不让我顾一下地主之谊。”
“我很失望。”
客厅,迅哥儿刚落脚,躺在沙发上,就嘴巴止不住的往出讥讽,说什么见色忘友,不够朋友之类的话,满脸都是鄙夷的神色。
“要不是我听到了消息,还不知道你回国了……”
他说道。
“豫才兄,我也不想这样,你是知道我的,我如果正大光明回来,得有多少麻烦事……”
“要不是秀珠是我的未婚妻,多年未见,我也不会回到燕京,早就回我的秦省去了。”谷
白贵神色淡然,缓缓说道。
迅哥儿先前是在报社工作,但随着逊清退位,天下时局一变,在蔡校长的举荐下,迅哥儿就在报社辞职,回了国,任了教育司第一科科长,后来重新任官,现在是教育司佥事。
不过迅哥儿任职这个教育司佥事,是个闲职,每天清闲度日,他每天不是抄古碑,就是辑录金石碑帖,校对古籍。
“白秀珠……”
迅哥儿语气一滞。
想不到先前在使馆第一次碰面白贵的情景,正聊着天,就被白秀珠抢了位,搞得他很是难堪,尴尬的不知道往何处走。
现在想不到白贵刚回国,亦不先找他这个朋友,而是找什么未婚妻。
“好了,不扯这么多了。”
迅哥儿呷了一口茶水,将茶盏放下,动作慢条斯理,说道:“最近官府不少人正在议论你白美和准备回国做什么,想必美和兄你回国后,这段日子已经收到不少邀约的请柬……”
“豫才兄说的不错,这几日,已经有四五十封请柬送到了我这里,有的想请我去部门任职,有的是让我去大学教书,还有的想让我赴宴,结识一二……”
白贵点头。
他现在就像是古代的大贤,不少人都想请他出仕,或是教书什么的。因为如果能请他出山,就相当于有一个礼贤下士的美名,而他又是少壮派,一旦出仕,前景不可估量……
这还是他暗地回国。
如果光明正大回国,估计现在门庭若市。
“不过这些信件我都委婉拒绝了。”
白贵叹道。
要不是念及他刚和白秀珠见面,一睹相思之苦,不好早点离开燕京。不然的话,他早就收拾行囊离开燕京了。
“美和兄不愿意出仕的消息我是知道的。”
迅哥儿点了点头。
这条消息在官府也是有所流传。
不然以白贵的名气,开的价码绝对不低,不至于到现在没有回应。
“美和兄若是不愿意出仕……”
“不如教书吧。”
迅哥儿笑了笑,说道。
“教书?”
白贵皱眉。
以他的才干,教书是绝对够用的。教书匠的身份亦是不低,天地君亲师,教师的地位很高,如果不愿意出仕,教书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以此为由,不愿出仕,可以避开许多麻烦。
当然所谓的教书并不是指他就一直教书了,只是他在燕京的一个过度时期,等处理好燕京的事务后,辞职就可。
“豫才兄说笑了,现在燕京各大高校乌烟瘴气,我去教书不愿意受这份子气!”
白贵拒绝道。
前清时,国内三大大学堂,分别是北洋大学堂、山西大学堂、京师大学堂。后来逊清退位,京师大学堂改为北大,这是燕京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校,其次就是留美预科班。
至于未来的四大高校辅仁大学和燕京大学,现在还未建立。
而现在的北大是严复任校长……
前几天,给他发过请柬。
而在蔡校长未曾改革北大之前,北大乌烟瘴气,学风不正。这时在燕京八大胡同中有一句话,叫做“两院一堂”,堂指的是京师大学堂,即北大,学生各个都是逛窑子的猛将……
毕竟京师大学堂里面是分进士馆、史学馆、医学馆,各个都是官老爷,官气十足,哪里会认真学习。
里面每一个学生都有一个听差,每到上课的时候,就会有听差喊道:“老爷,上课了。”
白贵虽然自持自己不是一般人,但不觉得能有教这些官老爷的资格。
“美和兄你要是去北大教书,那不是还念着官场嘛……”
迅哥儿笑了。
北大和以前的国子监差不多,在里面教书的能是一般人?
五经博士可都是汉武帝的亲信。
“那我去哪里教书?”
“除了北大之外,也没有别的地,适合我去教书了。”
白贵皱眉道。
“美和兄有没有考虑过女子高校?”
迅哥儿挑了挑眉,笑道:“现在德先生来了,女子权益也高了,如果有美和兄你去助教,毕竟会大大发展女子教育,现在就看美和兄你肯不肯了……”
211、贝满女塾(求全订)
“女子高校?”
白贵眉心紧缩。
现在迅哥儿话是这么说,德先生来了,女子权益高了,给女人教书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给女人教书,这在旧时代算是对文人的一种羞辱。
一般大户人家给小姐请的西席,教书先生,都往往请的是比较落魄的读书人,或者干脆是直接自家教导,不请外人。
要不是现在迅哥儿神色郑重,白贵都会误以为这是迅哥儿揶揄、调侃他。
“女子高校的话……”
白贵顿了顿声,尽管他不歧视女子受教育的权力,可他作为一个文人,跨出这一步,实在是比较困难……,必定会惹人非议,承受一些名誉诽谤的压力。
“美和兄,你在担心什么?”
“自一八九八年梁任公开办经正女学,始有男先生教导女学生,后又有一九零七年颁布的《奏定女子学堂章程》,将女子教育纳入正规教育,教导女子还不至于避之不及……”
迅哥儿劝道。
他现在任职教育司,自然想要作出一番成就。
而白贵恰好回国不想出仕,又想要避免麻烦,那么去教导女子高校再过适宜不过。
一旦白贵这样的名声大噪的新式文人肯去教导女子,必定会引起不少人效仿,推进女子教育受到的阻力,必定会大大减小不少……
当然,要是白贵不肯为,他亦不会强求。
“你说的什么屁话!”
白贵忍不住爆了声粗口,喝了杯茶,“什么叫教导女子还不至于避之不及,豫才兄,当我真的不了解女子教育吗,男先生教导女学生必会在讲台上垂帘,以此避开男女之别……”
自从一九零七年放开女子教育之后,教导女学生的先生一直奇缺。因为以前的女教都教导的是琴棋书画这些门类,所以教导女学生很缺教师,只能找男教师应聘,但此时国内又有男女之别,这怎么办?
西太后不是搞垂帘听政吗?
简单!
男先生给女学生授课,垂帘授课!
就这,教导女学生的男先生也是饱受非议。
“这……,这这……”
迅哥儿尴尬许多。
实际上白贵说的后果重些,他说的后果浅些。当然教导女学生对于白贵来说后果真的不是太严重,只会惹上一些非议罢了,不过这是一些迂腐老顽固的非议,在一些新式文人中,白贵反倒会受到褒赞。
事分两面。
所以迅哥儿这般言辞,是打算“诓骗”白贵去女子高校任教的。
也不存在什么坏心。
像梁任公创办经正女学,也没见惹上多少非议。这玩意是看人的,如白贵这样的学者,是出不了多少大问题的。
“既然美和兄不愿意去,我亦不强求。”
迅哥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
白贵有所顾虑是正常的,稍有名气的都会爱惜羽毛,白贵如此处断,在他的意料之内。
他说完话,就起了身,脚往出迈。
“等等……”
“豫才兄,我又没说我不打算去女子高校教书,你着急走什么?”
白贵诧异,拦道。
“那你刚才吼我?”
迅哥儿无语道。
“吼你,是因为你不和我尽数坦白,你这可不像是做好朋友……”
白贵看了迅哥儿一眼,淡淡说道。谷
他吼迅哥儿,完全是因为迅哥儿没跟他完全坦白,有所隐瞒。不过这倒不是迅哥儿不可交什么的,只是朋友间的一些小互坑罢了。
他去任教女子高校,还不至于出现什么大事。
另外,这确实是一个避开麻烦的好办法。
试想,白美和都“堕落”到了教女子高校,那么他肯定是不愿意去出仕的,甭管愿不愿意,此刻白贵的行径像是“自污”,如果舆论影响尚不清晰的话,请他出仕的请柬势必会锐减,谁也不肯任用一个正处在风口浪尖的人。
官,唯稳!
再言之,如果他出面,能对女子教育起到促进作用。
是件好事!
后果在可控范围之内,没有什么推辞的理由。
“去哪所女子高校任教?”
白贵问道。
“贝满女塾。”
迅哥儿怔了一下,然后回道。
“贝满女塾……”
白贵点了点头。
贝满女塾在燕京是一所挺有名气的教会学校。最早是阿妹肯国传教士裨治文夫人格兰德为纪念其夫创建的女塾,最早只是小学教育的程度,要求学生不得缠足,到了一八九五年则发展到了中学,一九零五年开设大学课程,由女传教士麦美德任校长,后来这所女子高校则在一九二零年并入燕京大学。
之所以女子教育多是教会学校。
这不难理解,一开始传教士想要传教,但没人会听,所以传教士会选择创办学校的方式用以传教,可学生又从何而来,只能招收贫苦平民子弟和女子入学……
“这是贝满女塾的教授邀请函,我已经请教过校长麦美德女士,她听说是你来任教,很乐意给你教授的职位……”
迅哥儿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请柬,笑道。
以白贵的资历,别说贝满女塾,连北大都能去任职教授。
“可以,我明天就可以上任。”
白贵点了点头,收下了邀请函。
既然已经答应去女子高校任教,就没有推脱的理由,越早去他越能清闲一些。
“行,我待会就去贝满女塾一趟……”
“告知麦美德女士这个好消息。”
见到白贵痛快的收了请柬,迅哥儿也忍不住发笑。
虽然说促进女子教育是件好事,极为正义的事情,但堂堂的白美和跑到女子高校去任职,确实有些好笑……
等迅哥儿匆匆离去。
白贵看着眼前烫金的请柬,亦有些发呆。
他这算是重生者第一次跑去女子高校去任职的人吧。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只是女子高校而已,梁任公也去教过书,我有什么克清高的……”
白贵一遍遍的说服自己。
“东家,周爷到了。”
老李敲了敲门,说道。
“请进。”
白贵将请柬隐藏起来,说道。
“白先生,我已经给您带来了这件宅子的合契,您看看……”
周德发走了进来,躬身笑道。
212、我可不是什么妒妇(求全订)
白贵买下这间宅子,尚是白契(也称草契)。
民初延续旧朝,现在还没什么房管局之类的官府组织,所以买卖房屋都是私下进行,用的是房契。这房契往往只有一份,写明出卖方是谁,中间人、经手人是谁,一般不会写买房的名字,在买卖完成后交给买房保管。
而这房契一旦不小丢了,捡到的人完全可以鸠占鹊巢。
不过能被鸠占鹊巢的是私家的白契,意为没给官府备案的房契。如果给官府备案,在白契上粘贴由官府排版统一印刷的契尾,钤盖县州府衙的官方答应,规正三寸许,方制,篆体,红色赫然,便成了红契。
但从白契变为红契,可不简单,并非无偿,需要按时缴纳税款等等。
在契尾就标注了买卖者姓名产业数、价格、税银。
缴纳宅税,就相当于有了官方的保护。
简单来说,白契就相当于私底下上不台面的契约,约定,能够避税,是一些平民百姓,或者身价不怎么富裕的人首选……
白贵事事维稳,他不差缴纳红契的几个税款。
能办红契就办红契,可不想后续白契成为一些人攻讦的论点。
“辛苦你去衙门跑了这一趟。”
白贵收了合契,看着上面的契尾,盖着红戳的官府大印,点了点头道,“去衙门用了多少银钱?我给你补上。”
周德发少有家资,而他那五十银元尚未用完。
但进去一趟官府,哪怕是将白契变为红契,是给国家增税,但小吏仍旧会吃拿卡要,这是惯例。毕竟国家的财税和他们又没什么关系,哪会积极办事。因此想要白契变为红契,尽早下来,这事没个十天半月下不来。
“花了三十六枚银元,三十枚银元是契税,剩下的六枚银元是给衙门送的礼钱。”
周德发说道。
“价格尚算合理。”
白贵点头。
明代时,在京城就向居民收取房号钱,征收标准是每月每间征银四分,每年例免三个月。到了清朝,顺治四年规定:“民间买卖徒弟房屋者,由买主依卖价每一银交税银三分,由官府在契纸上盖印为证”,到了雍正七年,又例行规定:“每两纳税三分外,加征一分作为科场经费,契尾加盖官印后给业主。”
他买这间宅子花了七百五十银元,所以每银缴纳四分,实则是征收百分之四的房地租,换算下来就是在这次交易中,需缴纳三十枚银元契税。
“这是四十枚银元,多的算是给你的辛苦费。”
白贵从皮包中掏出四十枚现银,给了周德发。
甭看好似周德发只赚了四枚银元的辛苦费,但实际上加上先前的五十枚银元,去除掉修缮宅子花掉的一些钱财,购买生活用具花的一些银钱,请帮闲花的一些银钱……,周德发至少在这一次,能有近十枚银元的赚头。
这钱不少了!
此时依照燕京的薪资水平,一般的人力车夫每个月能赚七到八枚银元,除了知识阶层外,算是高薪,不然人力车夫可不会发展这么繁茂……
例如迅哥儿家中请的三个保姆,包吃包住,每个月所得不过三枚银元。
当然对比知识分子阶层,人力车夫的月薪就少的可怜。此时普通的小学教师,一个月平均月薪是二十元,而高校教师的薪资大抵都在百枚银元左右,比如胡博士,月薪三百枚银元,蔡校长出任北大校长月薪六百枚银元……
“多谢白先生……”
周德发大红酒槽鼻子又红了一些,神色激动。
本来他按照打算是先找白贵要契税,但想了想,决定先由自己垫付。这可是一个很大的赌博,对于他来说。如果白贵不认的话,他的钱算是打了水漂。不过结果不出他所料,这些大人物都不会太过吝啬,也比较大方,一次就赚了不少。谷
白贵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周德发退下。
……
第二日。
白府,客厅。
“你要去做什么女校先生,我是不怎么愿意的。”
“不过若是能让你清闲一点,按照我哥说的,自污退上几步也好……”
白秀珠给白贵收拾了一下行头,恋恋不舍道。
教书先生就得有教书先生的模样。
像白贵先前打扮的那般帅气自然不行,而且得朴素一些,至少手上的欧密茄手表是不准戴的,太过贵重,万一被哪个狐媚子盯上,可就了不得。
“我被你这么一打扮,真的像是一个寒酸落魄文人……”
白贵对着落地镜看了几眼自己目前的打扮,只有一袭长衫,他摇了摇头,忍俊不禁笑道。
其实他今早过来是请教白秀珠去女子高校需要避讳些什么,注意些什么,毕竟女子高校他是没去过的,尤其是现在的女子高校,大多都是道听途说,而白秀珠回国之后,在教会学校亦是上过一两年的课程,些许规矩还是知道一些的……
“去吧,记着早点回来……”
“对了,你不准收那些女学生给你写的信,还有一些礼物,注意保持距离。”
白秀珠忽然想到什么,叮嘱道。
似觉得不太合适,又补充一句,“我不是什么妒妇,这是为你好,多少和女学生纠缠不清的男先生被毁了,一些是有私情,但一些则是被全盘诬陷的,你名声大,凡是自己多注意点,万不能因为一些小事栽了跟头。”
“这我知道,女学生除了教书之外,一律不碰面。”
白贵点头。
他亦是对此谨慎。
说是什么自由恋爱,但男先生和女学生决计是讨不了好的。他现在又没在东瀛,凡是得注意一些,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让自己的清名毁于一旦。
再说,进女校教书,只是暂避一些风头的打算。
牵扯过多,今后都不好辞职。
“嗯。”
白秀珠这时满意了,轻轻点头。
“我今天就是去报个备,早点回来,到时候教你骑马。”
白贵凑近,闻着少女发丝的清香,说道。
这些天下来,白贵发现白秀珠这个闺阁中的小姐,体质是有些弱的,当然对比一般人,不能说不健康,而是整日待在家中,难免体质下降。
而运动,一个淑女做,明显是不适宜的。
所以,他只能以骑马的名义,在途中,多让白秀珠运动一二,使身体更健康一些。
213、入职女校(求全订)
灯市口大街,大饽鸽市胡同。
贝满女塾位于此处。
“二强子,好了,到胡同口停车就行。”
白贵在人力车上喊道。
“白先生,怎么不直接进去?”
“这段路我熟。”
二强子诧异道。
不过他诧异是诧异,但说话间迈步愈慢,人力车刚好停在胡同口处,同时车把手压低,让开了身位。
“这不是家里管得严吗……”
“我得注意一些。”
白贵笑了笑,随口解释道。
他从袖口取出一个单角银毫,递了过去,顺便下了车。
甭看坐一次人力车不过十几个铜子,路程长的也就不过一两角钱,可一般贫苦人家,哪里会花费这个冤枉钱,都是自己走路。
坐人力车去私塾,有些显眼。
他现在被白秀珠收拾的模样寒酸……,索性就照此做吧。
演戏演个全套。
要真有个狐媚子勾搭他,以他的定力能拒绝,但过程总是不太好的,能避免就避免。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初来贝满女塾,也想大致观摩一下此地的建筑和路况,有个大致的了解。坐在车上,囫囵过了,没个印象。
二强子点了点头,指着一般的茶馆说道:“白先生,我就在这饮茶,到了时间点,我去接您,要是您赶早回去,到茶馆招呼一声……”
暑日热,茶馆一壶热茶也就几文钱,慢悠悠喝上一下午,这日子神仙也不换。
这就是有东家雇的好处。
钱兴许赚得没有一直跑的多,但清闲不少。
逢年过节,伺候好了,亦有不少的奖赏礼品。
“嗯,我记住了。”
白贵点了点头,接过二强子递来的小皮箱,稍微整饬了一下衣衫,就迈着步,朝着胡同里走去。
少倾,就看到了一豪华府邸,王府规格。
校门是一座檐牙高啄、红柱绿椽、青瓦灰墙的明代建筑。
竖着的匾额上面写着:“贝满女校”。
贝满女校的校舍实则就是当年前明嘉靖年间严嵩儿子严世蕃的府邸,后来到了清初,这处府邸被康熙送给了他母亲佟佳氏使用,是为“佟府”。
府,只有王公才能使用。
“这府邸建的真是棋牌……”
白贵啧啧暗叹。
他见过不少欧式建筑的豪华,例如白府和金府,在东瀛不少私家豪华别墅,都见过。
但如中式这般豪奢的建筑,属实见的不多。
他走近校门口,就又看到了大门道路中间镶嵌着一块长六米、宽两米的汉白玉长石,长石尽头则是一处观音像,临近的院墙砖面,刻着字迹,多为明代年间的印号。
不过走到这里,他就没敢再往前走。
这是女子高校,一般男人是禁制入内的。
“阁下是……”
看守的门子是一个老妈子,裹着小脚,颠着步,走了过来,客气地问道。
“我是新请来的先生,嗯,教书的。”
“这是麦美德女士给我写的邀请函……”
白贵从小皮箱中拿出准备好的邀请函,躬了躬身,递了过去。
“是校长请的先生啊。”谷
老妈子一看白贵这幅长相,就心里有些数了,再看写的邀请函,确实是麦美德校长写的,这字迹不好伪造,因为是中英文。
能识得英文的人,至少能谋个不小的差事。
哪会跑到这里寻开心。
“在下姓白……”
“白先生,请先到门房等一会,有什么慢待的地方,还请先生勿怪,我们是女校,凡事懂得注意一些。”
老妈子将白贵请进了门房。
门房不大,三十多平左右,里面就是一些床铺和生活用品。
白贵坐在竹制椅子上坐了一小会。
不一会,就有一个白人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她裹着淡紫色教职长袍,脖项悬着一个十字吊坠,肤质比较粗粝,神色恬淡安静。
“很欢迎见到您,MrBai。”
麦美德女士笑了笑。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麦美德女士。”
白贵点了点头。
他来之前也打听过麦美德女士的来历,知道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阿妹肯国女传教士,一生都在为贫苦者受教育做努力,所以言行举止尽可能得体和礼貌。
两人握手。
“请白先生跟我来,白先生在阿妹肯国亦是有一定的名声,我也看过你写的《枪炮、病菌、钢铁》,里面提到的我教传播,以及受苦受难的民众……多有感触……”
“想不到今日竟然能真正邀请到白先生来我校施教。”
“这是我们贝满女塾的荣幸。”
麦美德女士在前引路,边走边说道。
“麦美德女士你谬赞了……”
白贵言辞谦逊。
少倾。
穿过描金彩绘的垂花门,来到西跨院。
第一座院落就是名为“训怀堂”的大殿。这就是贝满女塾的教务处了。
沿途中,也遇见过不少女学生,各个都是深蓝色上衣和黑色中裙套裙,圆口布鞋。
气质朴雅淡素。
这些女学生遇见麦美德女士,都会停步施礼,非常有教养。
不少的女学生也看到了跟在麦美德女士身后的白贵,小声讨论,指指点点,大多数人亦是猜测出了,这可能是女校新的先生。
训怀堂,进去,里面分隔出许多小间。
第一间就是校长办公室。
入座。
“白先生你初来本校,按照汉语,应该是我校蓬荜生辉,但……薪资方面可能不会让白先生太过满意,月薪为一百二十枚银元……”
“不知道白先生言下之意如何?”
麦美德女士问道。
以白贵现在的学历和名气,到燕京哪一家高校任教,月薪估计都不会低于一百五十枚银元,甚至更高,达到数百银元。
但贝满女塾可没其他高校那么财大气粗,给白贵现在开出一百二十枚银元,已经算是最高的月薪了。
贝满女塾是教会学校,开设学校所需的经费是由教会拨款和以及麦美德女士找社会各界四处筹款,财力不算捉襟见肘,但也不算富裕。
拿出一百二十枚银元,算是贝满女塾的最大诚意了。
“这个月薪我很满意,多谢麦美德校长的赏识。”
白贵点头。
他自是知道此刻高校老师月薪的价位。贝满女塾给他开的月薪不算高,但在一众高校中,也不算最低,在接受的范围之内。
听到白贵称呼她为校长,麦美德女士露出笑容,“贝满女塾也很欢迎白先生入教,这是聘请您为贝满女塾教授的任职书,还有一些入职贝满女塾的小礼品……”
214、授课讲道(求全订)
白贵收过任职书,继而从麦美德女士手中接过一个竹编花篮。
花篮里面是一些女红成品。
比如手帕、团扇、千层底鞋等等之类的事物。
他猜测这应该是贝满女塾学生做成的手工艺品,然后物尽其用,被麦美德校长拿去做新入职教师的礼物。
“每个人入职都有这些小礼品。”
“都是学生们的一点心意。”
麦美德女士说道。
白贵自不会作出什么大煞风景的事情,收下了竹编花篮。
“对了,不知道白先生打算教授什么科目?”
“我属意白先生你教授国文。”
“不知道白先生你怎么看,如果有什么想教授的,尽可以提出来。”
麦美德女士笑道。
如白贵这样的大学者,在文科方面基本是全才。
所以她才有此问。
“既然麦美德女士你这么说,那就国文吧。”
白贵点了点头。
据他从白秀珠那边了解,这等教会学校教导的知识,总共为四大类,一是神学知识,毕竟是教会学校,办学校只是传教的一个途径,二,则是自然科学知识,不过篇幅不多,局限于了解,三,则是国文知识,这其中类别比较大,涉及广泛,不仅有四书五经之类的古籍,还有外国名著选取篇段,例如《鲁滨逊》、《英民之特性》、《巴黎观画记》、《盲女》等,四,则是一些修身课程,比如编撰的《家事教科书》,里面就分为衣服、事物、日常卫生、待人接物、育儿、体育、德育等诸多章节。
在这四大类之中,白贵只能选择教导二和三,而他虽然懂得不少科学知识,但贝满私塾聘请他来,肯定不是为了让他教导科学知识,而是为了国文教育。
麦美德女士这句话,看似是询问,实际只是客气。
简单来说,白美和如果教导自然科学知识,那么他的薪资只能是小学老师的水平,一百二十枚大洋,给的是他的文科水平。
“现在时间尚早,白先生既然来了,何不授一节课?”
麦美德女士说道。
她花了高价,自然想要看看白贵的成色。
能写书,但半天嘴里吐不出一个字的文人比比皆是。
例如韩非子,就是一个口吃。
“可以。”
白贵答应下来。
后世,老师签订合同前,都会有试课这一环节。
现在他直接签订合同,算是麦美德女士给他脸面和足够的尊重……
反正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他都得上堂讲课。
总要来这么一遭。
……
讲堂。
随着铃声敲响,座位上也坐满了学生。
不过即使课桌被坐满,但亦是只有寥寥不到二十人左右。
在未来几年的统计中,全国上下此时的高中部女学生加起来也才七百多人,现在贝满私塾大学部能有二十多人就读,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白先生请进。”
麦美德女士将白贵邀到了讲台后,就径直做到了后座。
讲台拉上了帘子。
白贵轻轻咳嗽一声,就走到讲台中央,上面放置着一张椅子,他搭着腿坐了下来。
此时虽有黑板,黑板在十九世纪就被发明,但现在垂帘授课,明显黑板是用不上的。不过幸好这些都是贝满私塾大学部的学生,即使没有黑板,亦能听懂讲课。
“鄙人姓白名贵,字美和,名气不大,但也不小。”
“你们有的人或许听过我的名字,有的人或许没听过,但讲完这堂课,你们决计是能知道我的名字,不是因为我这堂课讲的有多么好,而是我是给你们授课的男先生……”
白贵一边翻书,一边说道。
贝满女塾的国文课本应该是贝满女学自己私自编写的,他并未在外界看过。也是,贝满女塾本来就相当于私塾一样的性质,课本与外界不同理所应当。再说此刻学制混乱,各地学堂用的课本也几乎不同,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帘子后面,一排排的女学生被逗笑了。
不过她们也不敢笑的太大声,在修身课之中有规定的礼仪,如果笑的大声,是要处罚的。
匆匆翻阅了一遍课本,白贵心中大致有所了解。
“我估摸着,外界现在估计很多人都在嘲笑我白美和进入女校当了先生,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嘲笑的?”
“我们自出生之始,就有胎教和母育……”
“例如我们人自出生时,第一个叫出口的绝对是妈妈,而不是爸爸。不管是天王老子,还是贩夫走卒,他们都是先有胎教、母育,才会接受下一阶段的教育……”
“怎的,现在轮到我们男的给女的当先生,就不行了,天下没有这种道理!”
他缓缓说道。
讲台下,掌声雷鸣般响起。
“《礼记·保傅》中说:‘周后妃任成王于身,立而不跂,坐而不差,独处而不倨,虽怒而不詈,胎教之谓也。’”
“这是华夏历史上最早的胎教,太妊教导出了周文王,周文王是上古先王,被孔子称为‘三代之英’……”
“三太,太姜、太妊、太妫,才有了太太这个高雅的称谓。”
“如果说仅有华夏这一条例子,我不会多嘴,但在希腊,希腊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也认为,人的第一个时期的幼儿教育可以分为儿童时期的胎教,它对于……”
白贵侃侃而谈,引经据典,不管是东方的典籍,还是西方的书籍,他都能够论证。
而这些话,尽管贝满女塾的女学生在学习中听过,看过,可能汇总到一起,论述某一观点,还是让她们大为震撼。
讲台下面,众多学生也一字不落的仔细倾听。
“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老师,他创建了学园,学园是最早的大学,中世纪的文艺复兴就是源自希腊哲学,作为希腊三贤之一的柏拉图,曾经在他的《理想国》中也说过:‘她们必须同男人一起参加战争,以及履行其他护卫者的义务,这是她们唯一的职责’。”
“可见柏拉图主张男人和女人在地位上应处于平等……”
“今天的这节课就到这里为止。”
“或有教导不足之处,还请诸位学生多多包涵。”
白贵合上书本,对着台下的女学生们躬身道。
此刻铃响,到了下课时间。
说完之后,他就将课本夹在肋下,匆匆走出了教室,一刻也不想多待。
215、跑跑先生(求全订)
讲堂中的女学生刚才还沉浸于白贵讲的内容。
此时后知后觉。
才发现讲台帘子后面的讲师已经无影无踪。
不见踪迹了。
“白先生怎么跑了……”
“白先生?”
一些女学生走出讲堂,神色诧异。
……
走出胡同口。
白贵走进茶馆,也要了一壶茶水。
像这种设在路边摊的茶馆,茶水的档次不高,一般都是供应给平民饮用的。
最高档的茶水也不过一两角一壶。
他喝了几口茶,静了静心。
“白先生,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强子走了过来。
他在茶馆饮茶,看到白贵过来,长衫打扮的先生在茶馆饮茶还是很少见的,而他作为人力车夫,尽管在茶馆休息,但还是要眼尖手利。
“来,坐下喝茶。”
白贵给二强子也倒了一壶茶。
让他坐下。
虽说现在是民初,人人平等,但不见得人人真平等,二强子刚才过来,是站在他旁边,侍立左右。
“好茶水。”
二强子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喝了一口一角钱的茶水,顿时叫了声好。
他喝的几个铜子的茶水,那是茶沫子泡的。
不过二强子在喝了一杯茶之后,就没再讨要第二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是不是白贵这东家的试探,他听的故事多了,有些下人不知道礼仪尊卑,得寸进尺,最后被赶出家门。
他虽然不是白贵的仆从,但在白贵这当长工,亦是一件好去处。
不敢马虎大意。
白贵见状也没再劝。
钱是胸中胆。
要是二强子有钱了,哪怕是人力车夫,他敢甩脸色,早就走了。现在二强子没钱,他过分的热情,反倒让小人物无所适从。
“走,茶喝完了,该回家了。”
白贵说道。
他付了茶钱,就和二强子出了茶馆。
一路无话。
……
有了第一次在贝满女塾教学的大获成功,麦美德校长也就没有再跟堂听讲,任由白贵授课,不过相比较第一次授课,白贵接下来的授课就开始按部就班了。
但他的记忆惊人,又有留洋的经历,讲起课来,引经据典,穿插许多小故事,风趣盎然。
所以不仅有大学部的学生听讲,一些高中部的学生也跑过了蹭课。
然而和第一次授课相同的是,每次到下课时,白贵就一刻也不停留,风驰电掣的赶紧离开。
白贵练过武,下盘扎实,看着也没怎么跑,可一步走去,就是比一般人快上不少,连追也不追补上。
这倒不是白贵矫情,而是避嫌就得如此做。
矫枉才能过正!
他如果不作出这幅举动,划出一条道来,那么招惹到的非议绝对不少。
而在贝满女塾读书的学生各个都是教导过礼仪,对先生保持尊敬,自不会前去拦路。
这倒是让白贵少了许多的麻烦。
事实也如白贵想的那样。
过了几日,在燕京的各大报各小报也报道了这样的趣事:“跑跑先生白美和,前去女校任教,唯恐沾染是非……”
有了他的这幅举措,各大报在“诋毁”他时,亦留了不少情面。
只是调侃他为“跑跑先生”。
不过这一个称号看似是调侃,可事实上说的是他顾忌男女之别,又肯前往授课,这种精神值得褒赞……
于是社会各界对于白贵前往女校任职的舆论抨击转为正面!
但白贵已经前往高校任职,此时处于风口浪尖,所以一些任职的邀请函渐渐绝迹,再无人前来白宅打扰。
白府,后院。
“骑马时,要在马的前方接近它,动作不要太猛,这样不但可以让马看到你,同时也会避开马的后蹄,似马这种生物,后蹄的力量是最大的,跑就怕马尥蹶子……”
白贵教导白秀珠骑马的动作要领。
“这太难了……”
白秀珠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心中就是一阵害怕。
白府马种太好,是好马,所以马的肩高比一般马更高,站在上面心里就丧了胆气。
“那我扶着你,你上马镫,不用害怕……”
“我就在下面。”
白贵想了想,说道。
“可我还是有些害怕……”
白秀珠仍旧摇头。
要是她一个人骑马,摔下来倒也不怕什么,顶多痛一阵子。但要是让白贵看到了她的囧样,她就不肯依了。
“那……我抱着你,咱俩共乘一匹马,让你适应适应。”
白贵趁机提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他直接说要抱着白秀珠练习骑马,白秀珠肯定是不愿意的。但如果他苦口婆心,将各种骑马的方式都教导了,白秀珠仍旧不肯骑马,那么他就可趁机提出自己的想法。
以退为进!
“这……”
白秀珠羞得满脸通红,不肯开口。
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感受到白贵已经将她拦腰抱起,坐在了马身上。
高头大白马嘶鸣,被白贵一甩缰绳。
顿时会意,在院中兜着圈。
“现在你在女校任职也有一段时间,是该辞职了。”
“虽然外边尚没有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可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
白秀珠忍着羞意,趁机提出要求。
她虽说不是什么“妒妇”,可每天白贵跑去女校任职,她心底里实在不怎么舒服。
“你说的我也考虑过,现在我任职女子学校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对女子教育算是有所促进,是时候该辞职了,不然总是跑来跑去……”
“我自己亦是不舒服。”
白贵点了点头。
他现在美人入怀,枕头风一吹,自是同意。
当然也到了该从女校辞职的时候了。
他当日答应迅哥儿任职女校教师,就是以自己的名声给女子教育铺路,不然国内的女子教育开展太过困难,现在时机到了,他又不是真的愿意去女校任职,该辞职就辞职。
没有白秀珠这番劝说,他也会去做。
“那咱们两个的婚事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行?总不能让我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吧?”
白秀珠询问道。
她在国内等了三年,而现在白贵又有出国继续深造的想法,再逗留下去,她真的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我过段时间就回秦省,到了白鹿原之后再给你回信。”
“婚姻大事,现在还急不得。”
白贵说道。
216、冷清秋你住在我隔壁(求全订)
对于白贵来说,娶白秀珠能娶早就尽量娶早。
他对此是不太介意的。
但娶亲哪里是他们两个人一厢情愿就能决定的。
何为明媒正娶?
依照纳彩、闻名、纳吉这三礼定下婚约,再依照纳征、请期这两礼商定好何时成婚,最后才到最后一礼“迎亲”。
如此一来,才算是正儿八经的明媒正娶。
少了一个步骤都不行。
“你说的不错,得先纳征和问期。”
白秀珠同意道。
哪一个女子都愿意明媒正娶,只有明媒正娶的,这才算是妻室。像小妾,只需要在晚上用轿子抬回去,随意拜堂成亲就行。
等一些时日,她还是愿意等的。
名分对于女子来说,很重要。
“问完了,现在就该下马了!”
接着,白秀珠就变了脸。
冷着脸挪开白贵胡乱动作的大手。
“下马,下马。”
白贵点头,白秀珠是他的妻室,可不敢胡作非为。
不过他抱着白秀珠下马总是有些不方便的,其中少不了一些剐蹭。
“再见,白美和。”
“等你什么时候决定迎娶我,再来见我。”
白秀珠粉脸又羞又恼,将素手的马鞭扔到白贵手里后,就抬着步离开了后院,自前堂踏踏上了楼梯,到二楼拐角卧室门处,关了门。
“白君,你不要介意,秀珠的脾性是有些大,但她是好意……”
在客厅等着的白太太见到白秀珠气冲冲的上楼,就知道两人又闹了小别扭,走过来劝道。
白太太之所以在家,其实也是防着白贵一手,害怕两人还未结婚就完成了敦伦大礼。
虽说她和白雄起……,
但这件事还是要防备的。
“没事,秀珠也是担心婚事,催一催我。”
白贵很理解。
他这差点就要将白秀珠吃干抹净了,换做他是白秀珠,也担心后续婚事的问题。一旦出了什么变故,这可就不好说了。
“你能理解就好。”
白太太松了一口气。
夫妻之间是要学会谦让的,现在白贵能容忍白秀珠的一些耍小性子,亦是好事。
这和妾室相处之道不同,妾室唯恐害怕惹了夫家不高兴,以哄着夫家为主,而妻室则无须顾忌这么多了。如果妻室还要和妾室一样哄着丈夫,这才是可悲。
正说话间,白秀珠又下了楼。
“你不是说我什么时候迎娶你,才能见面的吗?”
白贵怔了怔。
这变卦的速度着实有些快了。
“我说的,是你迎亲之前不准私自见我。”
“可我又没说,什么时候不能见你,我想见你就见你……”
白秀珠被白贵这么一逗,粉脸又羞怒交加。
不过此刻她强忍着吸了一口气,拉着白贵的右手,摊平,将一个信封放在了手心。
“这是我的生辰八字,你记好了。”
……
白贵手上自然是有白秀珠的生辰八字。
这是订完亲后,白府方面给他写的回信,在信封中就有白秀珠的生辰八字。
但白府给的,和白秀珠亲自给的。
意思就差了一些。
这是‘此生相许,但愿卿不负我’的意思。
“古人的浪漫啊。”
白贵走出白府,忍不住感慨数声。
“走,去贝满女塾,我要辞职了。”
白贵一拍高头大白马,说道。谷
片刻后。
“OMG,白先生你要辞职?”
“白先生你的课我听过,现在校内不少的学生都喜欢听你的课,你要是辞职了,她们该多伤心啊。”
麦美德女士忍不住惊呼道,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虽然在华教书十数年,可生活圈并不大,一些消息并不了解。所以在看到白贵辞职,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麦美德校长,我需回家一趟,这一别,至少数月。”
白贵皱了皱眉,说道。
这可不是他随意找的理由,他确实是时候该回秦省一趟了。
古人都说:父母在,不远游。
按理来说,他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先回家乡,可白秀珠在燕京,导致他不得不蹉跎行程。如今已经在燕京待了差不多两个多月,入了深秋,再不回秦省,转眼便是凛冬。
那时回家更麻烦。
“白先生说的有理,但我们贝满女校永远欢迎白先生再来任教。”
麦美德女士丝毫不介意道。
见状,白贵只能长话短说,将他的担忧和考虑说出去。
他和麦美德女士并不熟络,所以找了个还算合适的理由。但现在麦美德女士这般说,他只能吐露事情,委婉拒绝。
如果一开始这么说,就有些交浅言深了。
不太适合。
“白先生有此考虑,实属正常。”
麦美德点了点头,她一脸叹惋道:“白先生辞职的事,我答应了。如果白先生今后再想任教,还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贝满女校。”
“多谢麦美德女士的体谅。”
白贵将任职书递了过去。
然后拜谢道。
一般来说,高校的任职书自己保留也无虞,不过贝满私塾有些特例,他一个男人想要进校,必须持任职书才能进入。
辞职的事情很顺利,没有多出什么波折。
“这是我给伯父伯母备的礼品,你收下,不准推辞!”
白秀珠上门,带着数车的礼品,凶巴巴道。
尽管她不认识白贵的父母,白贵的母亲也是后母,但这不妨碍她多备些礼品讨人欢心。礼品多还是少,决定着她是少奶奶,还是老妈子。
再说……
现在她还没出嫁,多送一分白府的财产,她日后的花销亦能宽敞些。
胳膊肘往外拐。
“行,我又没说要推辞。”
白贵收下礼单,笑道。
一点礼品罢了,以他的身家,倒时给白府多备一些聘礼就是。
白秀珠送完礼品后,就直接告退。
她一个姑娘家,是不能在此久留的,以免传出什么闲话。
等白秀珠告退之后。
白贵也招呼老李,让他一同将礼品抬入宅子里面。
“你是白先生吧?”
“想不到白先生你竟然就住在我的隔壁……”
就在这时,一个蓝衣黑裙,女学生打扮的少女走到了白宅门口,看到正在卸货的白贵,顿时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白贵授课尽管是垂帘授课,面容看不清晰。
但……时间久了,身影大概也能认识。
“你是?”
白贵挑眉,有些不解。
“我是住您隔壁冷宅的,我叫冷清秋,在贝满私塾上高中部,听讲过白先生您的国文课。”
冷清秋回道。
“是女学生啊?”
“抱歉,我不认识一个叫白美和的,就此别过。”
白贵皱眉,道了声告辞,就径直回到府上,不愿意多加理睬。
尽管和一个女学生打一打交道没什么,但谁知道会生出什么祸患,要是冷清秋不是贝满女校的,打交道也就打了,可现在她是贝满女校的,关系亲近些,都是错误。
PS:落花胡同十二号就是金燕西购买冷宅隔壁的宅子。
217、经典茶壶理论(求全订)
冷清秋神色一怔,看向正在卸货的老李,轻声询问道:“这位叔伯,刚才进去的是白先生吗?我看他和在我们贝满女塾教书的白先生很像,应该是他。”
“可他怎么就这样回去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她涉世未深,显然是不懂得其中的暗意。
误以为是她冲撞了白贵,才导致白贵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离去。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不说师生之情,邻居相处,贫贱或者富贵,总要和和气气的,不会有这般倨傲的表现。
“是冷宅的小姐吧,我见过你几次。”
“不过你不用称呼我为叔伯,下苦人的命,叫我老李就行。”
老李笑着应了声,继续卸货。
这是老李的自谦,冷清秋出自书香门第,哪会这么作践人,她改了称呼,继续问道:“那李叔你能告诉我,刚才为什么白先生匆忙离去?”
她本想打了招呼就走,但白贵这般作为反倒让她心生好奇。
“这是东家的私事,我们做下人的,不能多嘴。”
“还请冷小姐别见怪,东家一向挺和气的,这次或许有什么难言之事……”
老李回道。
他对白贵此番作为并不清楚,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可能读报。但他前一刻钟刚看到白贵和白秀珠告别,就误以为白贵惧内,不过这点他是不敢说的。
多嘴的下人没好下场。
当下人得守规矩,这第一条规矩就是不准乱说主人家的家事。
冷清秋自讨个没趣,敛衣对老李施礼告别,就满脑子疑惑的回到了隔壁的冷宅。
等过了一会。
白贵这才出来,帮着老李一同卸货。
老李也有六十来岁了,年纪大了,这才做了个看宅子的帮工。些许的零散活计老李能干,但卸货这样的大活,还得白贵过来搭把手。
就像白嘉轩在白鹿村,下地干活都是和鹿三一起。
“东家,刚才冷宅的小姐问你了……,我没怎么应话,但做邻居的,我也知道这冷宅的小姐太太,都是心地好的,总不能就这样隔阂……”
“远亲不如近邻么。”
老李喘了口气,歇着脚,说道。
言语不乏邀功的意味。
“这我知道,可她是贝满女校的学生,我作为先生,得避一避。”
“今后冷宅如果有什么帮助的,咱们白宅可以帮,扶持邻里,这都行,但交情不能打的太深。”
白贵想了想,叮嘱道。
老李现在是白宅的管家,一些事得告诉,并且让他日后对冷宅得长点心。
此时邻居之间还无后世那般老死不相往来,一个胡同住着的,总会照面打招呼,平日里有个什么需要的,亦是相互帮忖。
所以关系不能处僵。
另外评断一个人声名好不好,邻居亦是参照。
“行,东家,这我记住了。”
老李点头。
他继续和白贵谈话,谈道:“东家,我没什么本事,也没念过什么书,但听讲书的人说过,一个家族振兴得多子多福……”
“讲书的人说,男人就像汤碗,女人就像汤勺,一只汤碗,就得配上几只汤勺。”
他认为白贵是惧内,所以委婉的提醒一句。
夫纲不振,在旧时代是被人看扁的。
提醒,这算是忠心。
三纲五常,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这都是封建教条思想。
这三纲,就是人与人之间的道德标准。
当然如果白贵不愿意,不想听进去,这句话也没有什么,不至于引起一个男人有多大的反感。至于夫人,现在还没嫁呢,反正东家到时候也不可能将这句话告诉夫人。
“你这和辜汤生的茶壶茶杯论一模一样啊。”
白贵忍不住摇头一笑。
辜汤生有著名的茶壶茶杯论。
一次西人有问之曰:“贵国风尚,乃崇多妻,先生有说乎?”
辜汤生笑着说:“君知众杯翼壶之理乎?壶一而杯众,宜也;夫一而妻众,亦宜也。”
不过他仔细一琢磨老李说的这句话,脸色有些古怪,这比喻有些不对啊,他问道:“你听评书的讲的是哪本书?”
老李纳闷,半响才吐出一句道:“银丨瓶梅。”
白贵这才恍然。
看的原来是盗版书,难怪会歪曲言辞。
“这句话是潘金莲说的,万不可今后乱说,毁了咱们宅子的清誉……”
“丢了你的面子没事,丢了我的面子就有事了。”
白贵觉得有必要纠正老李的想法,说道。
主仆一辱俱辱,一荣俱荣。谷
像苏东坡,给苏东坡当书童的是谁?
那可是高俅和林灵素!
他白宅的管家,不提比得上这两人,总得……不丢人。
“是,东家。”
老李面露惭色。
他平日里最喜听一些艳曲小调,没想到,还听错了。
……
上午白贵在和老李卸货时提到了辜汤生,到了下午的时候,就有人递了邀请函,邀请白贵前去赴宴,说是为了接风洗尘,宴请的名单中就有提到辜汤生。
设宴是在林宅,春觉斋。
春觉斋主人是林纾。
“这所谓的接风洗尘,接的是孔明的东风,洗的是你一身的轻尘……”
“白美和,我一直观你大作,久仰其名,而今得见,实消心中一件憾事。”
白贵刚走进春觉斋,就见到一个留着斑白辫子,带着瓜皮帽,一身长衫打扮,四五十岁的老先生走了出来,拉着他的手,态度亲切,语速快速,不断说道。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王维《送元二使安西》
“你是?”
白贵不动声色的脱了手,退了半步。
“鄙人辜汤生。”
辜汤生见状哈哈一笑,不以为意,拱了拱手道。
“请进,请进……”
他引着路,将白贵引了进去。
“畏庐先生。”
白贵走进去,斋内只有林纾一人,这是私宴,他躬身施礼道。
林纾邀他就座。
白贵入座,望了一眼,这斋内就他和林纾、辜汤生三个人。
“你尚在东洋的时候,我就听到你的名声,你写的大秦帝国我很喜欢看,后来你又写了枪炮一书,我寻思着自己翻译,但不会日文,总不能入窍,晦涩的学术语太多,让我煞费苦心……”
林纾说道。
听到这句话,白贵有些忍俊不禁。
林纾是清末民初有名的翻译家,但他又不懂外语。翻译文作时,往往先听其他人口译,然后他再自己编撰翻译。
例如将莎士比亚和易卜生的剧本翻译成了小说,易卜生错翻译为德意志人。
最有趣的是,林纾是湖建人,讲闽南语,所以将英文的Holemes翻译成了福尔摩斯……
“辜汤生号称精通九国语言,畏庐先生怎么不去请教他?”
白贵想了想问道。
他看《觉醒年代》的时候,这两个人可是被新文化唾弃的一派,事实上两人的关系和交情也不错。
“辜汤生是精通九国语言,可他太自傲,我这一个举人,可请不动他这个文科进士。”
林纾哼了一口气,不满道。
他来京城,屡次春闱不中,而辜汤生回国后,就以“游学专门列为一等”,赏给文科进士。
“我是看不上翻译西洋人的著作的,再说,白美和他先出日文版,日后定会再出汉文版,你着急个什么劲头,他翻译的绝对比你准备,你乱翻译,就毁了……”
辜汤生砸吧砸吧抽了一口烟袋锅子,说道。
“好了,不扯这么多,我这次请你到春觉斋,是有任务的,严老七想找你去京师大学堂任职教授,可他作为长辈,请过你一次,不好再请第二次,所以让我再请一次……”
“你意下如何?以你的才华,去当这个破先生,是屈才的。”
林纾说道。
严复,字几道。这名字一念就和晏殊的儿子晏几道名字一模一样,而晏几道在家中排行老七。所以林纾这等熟悉严复的人,大多数时候称呼他为严老七。
严复,现在就职北大校长。
“不用了,我最近就要返回秦省,等回来后,就要着手再留洋的事宜,任职先生我是不想再干了,每天惶惶的上课,惶惶的下课……”
白贵摇头,拒绝道。
他来之前,就对林纾的邀约有些猜测。林纾和严复都是闽省人,交情甚笃,比如严复对林纾褒赞的《甲辰出都呈同里诸公》一诗中写道:“孤山处士音琅琅,皂袍演说常登堂。可怜一卷茶花女,断尽支那荡子肠。”
林纾最出名的两篇译作,就是《茶花女》和《迦因小传》。
“看来严老七这东风是没借好。”
辜汤生笑道。
白贵这才恍然,刚进门时,辜汤生念叨接风洗尘,说接的是孔明的东风,这一细思,才知道有深意。他本来邀他任职的邀请函数不胜数,但任职女校先生后绝迹,这可不就是给借了孔明的东风,京师大学堂的先生是尊贵,可在邀他的那些邀请函中,只能算是不错罢了。
“不谈严老七这件事,我答应严老七,也是想结交你这个大贤。”
林纾笑了笑。
“畏庐先生你这是要捧杀我啊,大贤绝对谈不上。”
白贵止不住摇头。
218、跑跑先生不是白叫的(求全订)
“美和少年成名,谦虚是好一些的。”
林纾点头,心中多有满意。
他对白贵的看重,不仅是因为白贵写了《大秦帝国》、《枪炮、病菌、钢铁》这两本大作,而是在于白贵最近做的事情,跑去女校任教,而又顾忌男女之别,这于他的思想是和符合的,越看越觉得白贵是他的忘年之交。
要知道在维新之前,他可是写过《兴女学》这等书的。
可他骨子里又是一个传统文人,既推崇女学,可又遵循传统,而白贵此番作为,恰恰就符合了他的想法……
此刻白贵如此谦虚,他更是满意。
谁都喜欢一个谦逊的后辈,而不是一个倨傲的后辈。
“白美和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翼翼了……”
辜汤生摇着脑袋,“这还得了一个跑跑先生的雅号,说出去遭人耻笑。”
白贵闻言,也不以为意。
业内都知道辜汤生嘴上没个把门的,不过这人心地还行。而且一般来说嘴毒的人,一般人对他的容忍度就高些。
三人谈着谈着,就不可避免谈到了儒学。
“我认为现在应当有新儒学,先秦之时,儒分八派,例如荀子之儒,被时人称之位新儒学……,而后又有董学,董仲舒糅合六艺之科和孔子之术,君权神授,三纲五常,儒家一统百家,而后到了汉时,又有谶纬神学……”
“宋明道学之基础和轮廓,在唐时已被汉语、李翱确定,后又有濂溪、康节、横渠各门学说,然宋明道学之确定成立,则当断自程氏兄弟……”
“传统儒学内圣外王,我认为‘外王’就是德先生和赛先生,由新儒学,也就是“内圣”之学开出德先生和赛先生的‘新外王’……”
“具体方法可以通过“良知自我坎陷”,从而……”
(康节,指的是邵雍,邵雍是北宋理学家,谥号康节。)
白贵谈道。
在逊清退位之后,现在思想界混乱,尤其是儒学是有些混乱的,不知何去何从。论现在的知识,除了国文提到儒学经典外,其他皆是西学,这固然是弱国为了自强时的断臂之举……
但儒学如果就这么废得彻彻底底,就有些不应该了。不谈理学,阳明先生的心学亦是被废,华夏的人文内核到未来就缺的太多了……
而他此时提到的是未来一种新儒学的思潮。
第一代开创者就是梁漱溟先生等人。
只不过他提出的要比梁漱溟等人还要更进步一些,因为大家都处在探索阶段,而他的理论依据是后世来的。
另外这点也不必担心白贵抢了先,一种思潮是无数人前仆后继的,不存在一个人独断万古,就如理学,一代代开拓而来,哪有一人立书,百家无言的局面。
“美和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林纾点头。
“所以我才打算留学,去往国外学习的知识,求一条路。”
白贵叹了一口气,“先秦之时的秦国,老甘龙在秦献公时期推行新政,并且长期领国,功业赫赫,可到了商鞅仕秦之后,老甘龙为变法拦路的敌人……”
“一时不变,就为旧法,我等需要谨记啊。”
他说道。
林纾等人亦是点头。
洋务派难道不是变法的先驱吗,但不如维新派,就为守旧,现在维新又为旧派……谷
“美和说的不错,严老七曾经是张香帅的幕僚,翻译过天演论,现在也被骂……”
几人摇头笑道。
“既然如此,那两位今后就不必劝我了。”
“也告之大家,我白美和再过些时日就留洋了,可别再打扰我……”
白贵说道。
眼前的林纾和辜汤生都是国内名人。
有他们发话,他后续的日子就能清净不少。
这两人看似在野,官也没白雄起大,可实际上,名气很大,朋友也多,而社会名流都是沾亲带故的,在一些事上起的作用比白雄起要强上不少。
“好,我们就等美和你写出一本《商君书》。”
林纾捋胡笑道。
百代皆骂秦暴政,万世皆用秦律法。而《商君书》就是确定秦律的书籍。这句话,在旧时代儒家是骂人的话,因为商君书在儒家眼中不怎么样,可这句话却又遵循白贵所言的新儒学,新儒学不仅是儒学,还汲取华夏诸子百家各派的理论,因此这一句话,反倒是称颂。
“既然畏庐先生这样说了,那么我就告退了。”
白贵松了一口气,拱手告退。
有些请柬能拒绝,有些不能拒绝。比如一些为官派来的请柬,拒绝反倒证明自己是清流,不为世俗权贵所累,一般人注重官声不会太介意,但是如果是在野的,有名望的贤人邀约,假如不去,这就不是清高了,会被人认为是孤傲……
林纾不是当官的,所以此次白贵如果没有什么可推脱的理由,来一趟是在所难免的。
见到白贵告退,林纾只能轻叹一声,请了白贵出去。
等白贵走远之后。
他笑道:“本来我以为白美和这个跑跑先生是假的,现在看来,确有其真。”
……
从林宅出来后。
白贵刚回白宅,就被白府派来的下人送来了金府的晚宴的请柬。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金府这三天一小宴,七天一大宴,不知要花多少银子。”
他拿着烫金请柬,摇了摇头。
仅是这张请柬,内衬丝绸,写的字用的是金粉。一张请柬,估计懂得花费一两枚银元。当然,这是金府请贵客用的金帖,如果是一般客人,用的请柬就普通多了。
“老李,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白贵说道。
他虽然念叨杜工部这两句诗,但不意味着他真的清高至此。杜工部还不是写过,“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这首诗。
不久后,老李将白马牵来。
“你这段时日照顾的不错,加你月薪一枚银元,就当请马夫的钱,还有你孙子,现在年龄也不小了,我写封信,你带他去小学上学吧。”
白贵看着养的不错的高头大白马,目光流露出一丝赞赏,随口说道。
219、请你听戏(求全订)
他可不是丧了良心的东家。
现在老李除了管家的职务,还兼职养马,加薪是理所应当的。
至于先前不加薪,是有道理的。
白贵教会老李养马的手艺,还没收银子呢。要知道他这种中西结合的养马手艺,学会了是能一辈子谋生的,不说千金不换,一般人想学都没这门路。
而现在老李养马有了一定的成效,加薪就必须提上日程。
不然刚养马就加薪……,
老李亦会腹诽。
“谢谢东家。”
“我替我孙子和全家都谢谢东家的大恩大德……”
老李闻言一喜,不仅是一枚银元的加薪,更有他孙子能够上学的喜悦。
实际上不仅后世有义务教育,现在也有。小学分为初小和高小,初小有的是一年级到三年级,有的则是一年级到四年级,各省不同。一般义务教育的免费,只是局限在初小。
但学费未能全免,每年需要交两到三枚银元的学费,到了高小,则是四到五枚的学费。一般人压根上不起。
而白贵此时说给学校去一封信,让老李的孙子去上学,可不仅仅说上学的名额,而是在于官府给学校发的补贴,叫做“栽培费”,里面会划出一部分补贴贫困学生。
而这补贴的名额……,一般来说,有点小权势才能抢到。
白贵这一封信,相当于给老李借势,让他的孙子能得到一部分的补助。
“让你孙子好好学习,学习才能有出路。”
“我呢,原来就是一个马夫的儿子,你看,读了书,才能赚大钱,不然连算账都不会算,到哪里倒是个下苦的命……”
白贵点头,顺口说道。
就像朱元璋从不忌讳他是个要饭的出身,因为朱元璋功成名就,说他要饭出身,更彰显他本事厉害。而白贵差不多,他说自己是马夫儿子出身,别人不至于因为这点出身小瞧,反倒会认为他少有志气,从而登瀛洲。
当然亦不必对隐瞒自己出身的人鄙夷……
因为他们还未功成名就,正是心理敏感而脆弱的时候。
“是是是。”
老李大受震撼,连连点头。
他不是没听过自寒微而起的故事,但一切距离都太远,哪里如白贵这般近。
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就激励自己孙儿。
“学费缺的话,可以找我要……”
白贵见状微微颔首,翻身上马,驱马而行。
他即将离开燕京,白宅只有老李一个人搭理,未免不是个事。而施恩,不仅要在钱财上给予恩惠,更要在人情上落下。
什么人情最重,不外乎救命之恩、后遇之恩、施教之恩。
他这一封信送过去,如果老李为他孙子着想,决计不敢胡乱施为。因为老李的孙子相当于傍上了他的名头,一旦老李胡乱作为,毁的可就是他孙子的前途。
在老一辈人眼中,家族命运,可比他自己命重要多了!
……
少倾,金府。
白贵照例先下福特汽车,然后走到车旁,去接白秀珠下车。
“白先生,白太太,白小姐,府上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小怜走过来,打招呼道。
白贵这些日子,来金府虽说不多,可处事有条理,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多尊重,虽然没送什么礼,送礼性质就变了,但总得来说,让他们感觉亲近不少。
“嗯,我们走吧。”
三人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入场。
还是和以往差不多,坐在场中,聊着天。
只不过场中的主角不再是白贵了,毕竟他来的时日算是不少,以前那是待客之道,现在熟络许多,无须再多照顾。
但话说着说着,总不可避免说到白贵这里。
金府内宴邀请的都是一些亲近的后辈,联络感情,虽说一些人在各界亦有名头,但哪能和白贵这个国内外有名的学者相媲美,更别说这几日,白贵尽管没占新闻头条,可还是有不少篇幅报道。
“听说美和你前些日子去贝满女塾辞职了。”
“我正打算将梅丽从慕贞女塾转到贝满女塾,本想找你合计一下……”
金府二姨太太摇头叹息道。
慕贞女校在此时的燕京名气不浅,也是一所教会学校。与汇文、育英、贝满并称为四大教会名校。
不过贝满女塾是最女校最早开设大学部的,现在论教育,比慕贞貌似要高上一些。
家长都有从众心理。
而白贵这个表姐夫先前恰好在贝满女塾任教,所以金府二姨太就想将金梅丽转到贝满女塾。
“二妈,瞧你说的,表妹夫哪能一直任职女校。”
“那都是权宜之计。”
王玉芬帮腔道。
这话白贵不好回答,但王玉芬回答是比较恰当的。
她也乐于维护白贵,在金府中,就属她和白府最亲近,更别说白贵给她送了一些礼。
二姨太想了想,就此作罢。
她在金府的地位不怎么高,下了个蛋,是金梅丽,是个幺妹,受到金府上下的宠爱。但幺妹再好,就是不如有一个男孩,说话也没分量。
“说到这,我也有一个拜托美和的事情,就是我在家待着也是待着……”
“不知道我能否任教,去当一个女老师。”
二少奶奶程慧厂说道。
“以慧厂姐的学识,担任高中部的教师是绰绰有余的,这事我可以给你写推荐信,到麦美德校长那里去。”
白贵慨然答应下来。
女教师还是比较稀缺的,金府这帮子少奶奶唯独程慧厂留着短发,一副进步女士的打扮,他自不会弗意,写一封信浪费不了什么功夫,也浪费不了什么人情。
以金府的权势,找到一家任职的女校不难。但难的是,慧厂并不能借用金府的权势。女性抛头露面,即便教导女学生,对金府来说亦是有一些折损颜面。
不过他写这封信,倒也不至于遭至金府不满,金府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和他冷场。
再言,他和金府有一定的关系,写这封信,反倒更显得他和金府来往更密切。
惠而不费的事情。
“那多谢美和你的帮助了,这是两张戏票,是我前些天买的,你来燕京这么久,怎么能不听听戏,这两张票就送给你和秀珠了……”
程慧厂一脸高兴,从包里取出两张戏院戏票,递给了白贵和白秀珠。
220、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求全订)
戏院票,小礼物。
白贵伸手接过,随意递给白秀珠一张,自己就打眼看了起来。
这是一张“天和茶园”的戏票。
包厢票。
上面盖着红戳。
燕京看戏的地方并不仅局限在戏院,茶园才是多去看戏的地点。在燕京各大戏院之中,不少有名的戏院实际上就是茶园,大多是汇聚了生意之后,原先卖茶,后面请了评书、京韵大鼓、相声、皮影戏、杂技、梆子、评戏后,渐渐热闹起来,越开越好,搭建了戏园子,开始卖戏。
这比较容易理解,先开戏院的,如果没能请到名班,多是赔钱买卖。而开一间茶屋,亏本是不会太亏的,一点点添,生意好了,有了基础,日后就能卖座,戏园子也就热闹。
“多谢慧厂姐了。”
白贵笑着收在了怀里。
赠予戏票,是这时代常见的社交行为。
说实话,他这段日子,真没去看过戏。
后世的娱乐太丰富,戏曲落寞不是没有道理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对戏曲提不上兴趣就理所应当了,后世没见几个年纪轻的喜欢戏曲。
说喜欢的,也只停留在嘴上。
然而此时的娱乐生活,戏曲却占了不少部分,愈发红火。
都是互相成全!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兴起的东西,落寞了不是戏曲没味道,而是时代变了。
“慧厂,我的呢?”
白太太笑着,竖着眉头,眼神锐利。
她可不能给白贵和白秀珠独处的机会,包厢,这问题可就大了。
“瞧白太太你说的,我给你也准备着。”
程慧厂无奈,又掏出一张票,递到了白太太的手中。
白太太这才露出笑容。
包厢票虽说是直接租售一个包厢,但实际上订下一个包厢,店家往往都会给予数张包厢票不等,到时候凭票入内,人数不能多余票数。
不然本来只能坐下四个人的包厢。
人太多,店家就亏了本。
一算反倒没有售卖单座的票价高。
所以白太太才会有此问。
白贵见状。
心中暗自叹息。
大好机会就这样被白太太硬生生损毁了。
这只是此次宴会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就又谈起其他的事情。
白贵也是佩服这帮妇人,真的有谈兴,说话不带停的,谈了一两个时辰都不觉得累。
“美和哥哥,你指导我功课吧……”
“他们都不愿意指导我功课,你是先生,你肯定可以。”
金梅丽从楼上小跑了下来,一脸恳求之色的看着白贵,眼眸深处酝着泪水,似乎下一秒就要大哭起来。
可不是吗,一大家子,除了她在上学,其他人都没事干,可不得使劲的逼着她学习。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好好好,我指导你功课。”
白贵抽身而出,走到一旁,准备指点金梅丽学习。
和这群妇人说话,初时还好,时间一长,亦是一种小折磨。
“嗯,这是盲女的课文吧。”
“海伦凯勒。”
白贵翻看了一节,点了点头。
他指导小千代功课,上面的课文多是和诗,而指导金梅丽,国文课本上,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多是一些欧美文章的译文,这是正常的,教会学校,都会如此做。
盲女实际上就是《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谷
不过国文课本是不会取这么冗长的名字,直接以盲女替代。
海伦·凯勒写出这本书时间是在一九零三年,依照这时的通信手段,再加上流通速度,不可能这么快就在国内流行,多是教会学校的推手。
“老师让我们课后根据这篇课文,缝一个布娃娃……”
金梅丽指了指课文后面的题目,脆生生说道。
白贵:“……”
“这是缝纫课的内容吧。”
白贵脸色一黑,女校从初小到高校都会有一门课一直存在,那就是“缝纫”课,他在国文课本上也见过这种无理的要求,不过幸好他授课的是大学部,一些部分就略过了。
现在金梅丽还是高小,课程混杂是很正常的。
“是的。”
金梅丽托腮,一脸期盼的看着白贵。
“才疏学浅,恐难胜任,不堪从命。”
白贵忍住了想要打金梅丽的举措,现在金梅丽已经不算小了,十一二岁,他打肯定是不适合的,只能硬生生的说出这几句话。
“什么意思?”
金梅丽古文不太好,加上白贵念的快,愣了愣神。
“干不了,谢谢。”
白贵无奈解释道。
“美和哥哥连布娃娃都不会缝,算什么先生……”
“我才不想转学呢。”
金梅丽走到太太们聊天的那里,举着国文课本,指控道。
“梅丽,是不是我最近没收拾你。”
二姨太神色微惊,她说是金府二姨太,可与金太太的地位差得远,现在金梅丽嘲笑白贵,金梅丽年幼,不会受到重负,倒时难为的是她这个亲娘。
不孝之女!
“二姨太不必动怒,小孩子嘛,打一打就没事了。”
白贵这才恍然。
原来是二姨太嘟囔着想要给金梅丽转学,金梅丽于是跑过来捉弄他,让众人以为他没才干,不必转学。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学生在学校待久了,都有同学朋友,贸然转学,相当于割舍朋友,而家长显然不会在意小孩子的看法,更看重前程,故此有了此遭。
但他再怎么理解,该打还是要打的。
二姨太松了一口气,当即起身,将金梅丽带到另一间屋子,继而传来大声嚎叫哭啼的声音,如杀猪一般。
尽管金梅丽年纪不大,但这般丑态不能呈现在外人眼中。
哪怕是相当于内眷。
都不行!
不一会,双眼通红的金梅丽半揉着屁股,被二姨太带到了前厅,继续攀谈,好似无事发生。
“其实我个人是不怎么介意的,但梅丽还小,需要多教养一二。”
“不然长大后,定了根性,就难教养了。.”
白贵十分“记仇”,对二姨太建议道。
“你……”
金梅丽美眸顿时一变,瞪着白贵,咬牙切齿,像是在看仇人一样。
恨不得生啖其肉。
“梅丽,别生气了,秀珠姐姐给你赔个不是。”
白秀珠见状,安抚道。
“别,自从美和哥哥回来之后,你就变了,事事袒护他……”
金梅丽撇了撇嘴,不屑道。
不过被这一安抚,炸毛般的模样亦是消失了,不过再和白秀珠谈话时,不可避免的偶尔瞪一眼白贵,继续“仇视”。
221、玉堂春(求全订)
隔了几日。
就到了戏票上面约定的期限。
天和茶园。
白贵和白秀珠、白太太三人一块入了楼上的包厢。
包厢是那种小隔间,约有二十来平,用一排排木板隔着,上面垂了帘子。
旁边包厢的动静难以看得真切。
小厮跟随进入。
进去不到片刻,卷了朝向舞台的珠帘。
白贵便觉视野徒然宽阔许多。
他坐在包厢栏杆处,在护手板上面,放着干湿果碟、烟卷茶杯。
“这橘子的味道不错。”
白贵随手剥了一个橘子,尝了几瓣,点头道。
这些干湿果碟都是包厢票赠的,这一点东西比起包厢票值不了几个钱。
“你也吃几瓣。”
白贵随手将尚存着橘皮的半拉橘子递到了邻座白秀珠那里,笑着说道。
“我尝一下。”
白秀珠稍稍迟疑了一下,接过青橘,刚吃下一小瓣,立刻被酸的难受,可她还要保持淑女风度,硬生生的忍着面部表情不变。
只能憋着气,伸手到白贵腰间软肉准备狠狠拧一下。
可她刚伸出素手。
就被白贵暗中用大手拿捏住,然后任其轻薄。
白秀珠粉脸发烫,想要缩回手,但她的气力又比不上白贵,一来二去,就泄了气。
白太太眼角斜视,看到了这一切,按耐住心思,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小两口的打闹罢了,打是亲骂是爱。”
“我跑过来掺和什么劲头来……”
白太太被这举动膈应得心里头后悔,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这时候。
戏台戏班子准备好,唱开了戏。
“想起当年落娼院,迎新送旧,甚可怜……”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尊一声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你本是,宦门后啊,上等的人品,吃珍馐,穿绫罗,百般的称心,想不到,你落得这般光景……”
小旦装扮齐全,咿咿呀呀道。
唱的是《玉堂春》。
白贵亦将白秀珠的小手放回,他就是存着心气一气白太太。不存在什么多余的心思。白太太跟来他能理解,也挺认可,有担心有害怕是正常的,但……把他当贼一样盯着,心底多少有一些不是滋味……
不过他也只是仅此而已。
再说这是和他未婚妻开开玩笑,没什么恶意。
一直客气才不好互相增进感情。谷
“你不怎么听戏,这玉堂春说的是明朝时期的名妓苏三,她的艺名叫做玉堂春,当时明武宗继位,刘瑾专权,贤臣王琼……”
白秀珠收回手,小声解释道。
在场的,白太太是东瀛人,跟随金府听过不少戏,但再怎么听,也难具体了解。而这戏,若是不知道个大概背景,光听,咿咿呀呀的一段,固然足可喝彩,但不可避免的会少了一些趣味。
“玉堂春嘛,冯梦龙在《警世通言》中写过,叫《玉堂春落难逢夫》。”
白贵点头,戏曲他没听过,但故事他看过,他想到冯梦龙对这件事的评语,笑道:“冯梦龙在《警世通言》中说,这玉堂春遇见了王琼的儿子王景隆,王景隆是个良人,带玉堂春回去拜了父母兄嫂,又见了自己明媒正娶的刘氏,定了妻妾名分……”
“日后这王景隆官至都御史,妻妾俱有子,家族繁盛……”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白秀珠。
“嗯。”
白秀珠不冷不淡的吭了吭声。
她自是从栏杆处的护手板取了一把瓜子,十来个,各个捏碎,随口吃了起来,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只是捏瓜子的力气忒大些,瓜子仁没几个囫囵完好的。
白贵偃旗息鼓,不提这茬,继续听戏。
很快,他便又和白太太、白秀珠谈笑风生了起来。
《玉堂春》唱完,舞台上接下来是一段评书,讲的是《隋唐演义》,只讲了一段剧情,说的是“释前仇程咬金见母受恩,践死誓王伯当为友捐躯”。
这段剧情白贵早就看过,不过评书人声音洪亮,说起来跌折起伏,环环相扣,十分引人入胜。
功底很深!
戏院一楼的普通座位,开始不断有观众打赏,银元、银两、珠翠、金叶子,反正是手里有的,都投到了舞台上去。
这是看赏。
旧时代的规矩,要是表演的好,就有看赏,观众当场往台上撒钱。
白贵听得入味,也趁兴扔了几枚大洋。
“刚才表演玉堂春的,估计没角,唱的不错,不过没有几个看赏的……”
他顺口说道。
俗话说“捧角”、“捧角”,这角儿是得捧的。唱戏唱得绝顶的,自然可以脱颖而出,如锥刺囊破,可要是唱的不错,尚算一流的戏子,没名气,没人捧,基本上一场戏下来也不见得有多少打赏。
简单来说,想要成角,不仅自己功底扎实,还得有人捧场,豪绅一看赏,这些百姓亦会景从。一来二去,角算是捧成了。
看一个人是不是角,就看这每一场戏有多少人看赏。
“刚才那个不是角,不过说评书的这位,在燕京和津门都有名气,你看这戏票上写着呢,叫……福坪安,我听金府的几个太太说,他讲《隋唐》、《永庆升平》《三侠五义》以及《明烈传》是绝活。”
“你要是想听他的评书,回头我让家中的下人给你留意他的演出。”
白秀珠回道。
“不用了,我又不喜欢听评书,只是恰逢其会,多听了一会。”
白贵点了点头,不过他不打算多理睬。
这时候不管是唱戏的,还是评书的,都是下九流的活计。他虽不至于鄙夷,但他的身份,还是不会与其论交的。只是一时兴起的闲谈,了解这个人罢了。
“你提玉堂春,是不是觉得刚才那个小旦漂亮。”
白秀珠不经意间问道。
“伶人无情,这句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饱读诗书,欧阳修的伶人传序还是看过的……”
白贵挑眉,立马回道。
他前世听说过一个故事。就是津门一个著名的捧角家叶庸方呕心沥血将某伶捧红,但等到他病亡的时候,得到的只是某伶托别人送来的四元奠礼,这事一时之间震动京津两地,所有捧角家寒心,皆言戏子无情,并一致认为,今后如果捧角,一定要看准人。
222、白先生留下墨宝(求全订)
后唐庄宗李存勖,就是被宠信的伶人杀死。
一代英雄,实在悲惨。
不过戏子无情这句话打击面有些忒大了,只能说这一行业的人见惯了世间冷暖,成名和没成名是一个天一个地,对心性的冲击还是很大的,所以良莠不齐,出现薄情人很常见……
这就和戚继光招兵一个道理!
戚继光招兵不要那些生活在城市的,就是因为他们见惯了官府,都是油滑之徒,关键时刻靠不住,而且会拉着别人一起跑,所以他招兵只招黑大粗壮、皮肉坚实的乡野老实之人。
行业不同,性格和心性是有差别的。
“算你识相。”
白秀珠满意了。
说《隋唐》结束之后,又有戏班子上来咿咿呀呀唱了两场戏,分别是《借东风》和《牡丹亭》。
这次戏院演出算是结束了。
一楼的观众渐渐散座,而坐在二楼包厢的客人无疑要慢一些。
“是白先生吧,想不到白先生光临我们茶园,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柴门有庆……”
正在白贵三人下楼的时候,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在楼口候着,打着招呼,笑着说道。
“你是?”
白贵皱眉。
“我是这茶园的老板,姓柳……”
中年富商说道。
“柳老板,久仰久仰。”
白贵拱了拱手,客气道。
“白先生大驾光临,鄙人事先不知,给您赔个不是,这次拦着白先生,是想请白先生给我们茶园留一副墨宝……”
“当然,这幅墨宝我们茶院也不会白要,愿意出二百银元的润笔费。”
“并且今后只要但凡白先生前来听戏,门票、吃喝一律打五折,不知白先生意下如何?”
柳老板给白贵作揖结束之后,连忙说道。
燕京很大,但也很小,尤其是上流的社会名流,数来数去就那么多。而茶院这种服务行业,在燕京得有眼力劲,不说各个名人都能认识,但进了场的名人亦会暗地了解。
不巧,白贵前些日子在报纸上颇有名气,报纸上印有照片,所以在白贵入场后,就被茶院的伙计认了出来。
但柳老板可不敢贸然前去包厢打扰,一去包厢,就相当于坏了规矩,所以就在临近二楼拐角处的包厢等候,看到白贵出来,立刻撞面。
“二百银元,不少了。”
白贵暗中点头,这笔生意可做,他不缺钱,但白白送上来的钱不会不要,二百银元价格开的真不低,几近他一个月的薪酬了。
而天和茶园这类服务行业请名人墨宝,是为了给自己店铺增添名气,并不是什么仗着名头胡乱作为的打算,所以留墨宝不会有什么隐患,互惠互利的事情。
再说,天和茶园请的名人墨宝绝对不仅他一个。
只是今日碰巧遇到他来看戏,想着请他留下一份墨宝。
“可以,柳老板如此诚意恳请,我也不能扫人雅兴。”
白贵气定神闲,淡淡说道。
他一副文人模样,和柳老板这般市侩形象对比鲜明。
“请白先生移步,书房在后院。”
柳老板神色一喜,上前引路。
名人墨宝也是有档次的。
如果是想要踏踏实实做生意的店铺,最末流的墨宝就是当官的,不是谁都有能耐成为冯道那样的不倒翁,历仕四朝十帝不倒,要是当官的正得势,店铺生意如日中天,不得势,说不定还要受到牵连。
另外这些当官的,一般为了避嫌,不会留下墨宝。
所以上等的墨宝,是以那些清流文人为主……
而白贵现在又未出仕,名气不小,归于清流文人之中。
请他留下墨宝,再适合不过。
不一会。
到了天河茶园的书房。
书房装修高雅。
“我在前清的时候,也曾考过科举,可是顺天府的科举尽管比南方一些省份简单,但仍旧名落孙山,只是一个老童生,让白先生笑话了。”
柳老板话是谦虚,但言语中尽是自得之意。
虽说童生不算功名,但有童生这个身份,在经商的时候,别人亦能高看一眼。不然满是铜臭味的商人,即使明面上有涵养的人不会出言讽刺,但暗地里话可就多了。
其次,童生身份在结交一些名流时,能助力不少。
“柳老板谦虚了,我也不过一个秀才,只比你多通过了院试这一关隘。”
白贵笑道。
花花轿子,人抬人。
“白先生才是谦虚,你是三元秀才,注定是能成为举人的,要不是这前清没了,以白先生您的本事,中进士都不在话下。”
柳老板笑道。
“哪里,哪里。”
“柳老板说笑了,我就是个穷酸秀才……”
白贵明着谦虚,暗自得意。
他是秀才不假,可他这秀才,是因为逊清没了,所以才止步成为了秀才。
说话间,茶园的小厮们也拼好了桌子。
将丈许长的书轴摊开放在了上面。
这是得写大字!
白贵走近,立在书桌前。
书房内一个翠衫少女连忙上前,准备素手研墨。
“这是刚才唱玉堂春的小旦,叫做花袭翎。”
柳老板眉宇不动声色的皱了皱,但很快换上一副面孔,赔笑道。
这花袭翎和他算是有旧,所以乐于给她捧个场,将她带到了书房,面见贵客。
可柳老板怎么也没想到,这花袭翎这么没眼力劲,要是白贵一个人来也就罢了,这般作为,他只会赞赏,然而现在时机不对,没看到白贵身旁还陪着一个相好的名门小姐……
“嗯,这研墨的手法不对,你下去,我亲自研墨。”
“这是上好的徽墨,不是这样研磨的……”
白贵拧眉,说道,
他其实很享受这种红袖添香的感觉,但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得顾忌一二。
“她啊,兴许是最近病了,所以力道有些轻。”
柳老板对着白贵赔笑,但转而面对花袭翎,又是一副面孔,变了脸色,“还不赶紧下去,生病得好好调养。”
翠衫少女脸色微变,连忙退下。
白贵这才上去仔细研墨。
他刚才其实说的没错,不仅存着让花袭翎退下的想法,而且花袭翎确实不懂得怎么研墨,研墨这玩意也是有门道的。
尤其这是上好的徽墨,不懂研墨手法,就相当于毁了这墨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