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炸弹
陈胜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满地尸骸,蓦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陛下!”
守卫他左右的吕臣等人见状大惊,慌忙上前搀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陈胜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去做事……”
吕臣...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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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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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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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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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五百四十九章 土鸡瓦狗
小朝会散去之后,前脚离开长宁宫的韩非、范增二人,又被宫中的谒者给请回了宫中。??
二人不疑有他,联袂回到偏殿,刚一进门,就发现殿内除了太上皇陈守与锦衣卫指挥使陈风之外,还多了一个人。
“鲁大师何时返回京师?”
韩非主动揖手见礼,态度很是客气。
殿中多出来那人,不是农圣鲁菽,又是何人?
鲁菽揖手回礼:“刚刚赶回来。”
韩非颔首,鲁菽身为陈胜的开山大弟子,京师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赶回来坐镇京师也是应该的。
范增接着询问道:“鲁大师,北疆战局形式如何?”??
鲁菽:“回范公,北疆战局,李参谋长运筹帷幄、项大将军势如破竹,犬戎人全面败退,咱王师大军不但收复了失地,还攻占数百里草场……鬼谷子都言,此乃北疆百年未有之大捷!”
范增略微松了一口气:“战局顺利就好、顺利就好啊!”
陈守待到三人寒暄完毕之后,才开口道:“咱劳动两位卿家伐步,乃是有要事要请两位卿家与鲁子一同献言献策。”
韩非、范增连忙揖手,口称“不敢”。
陈守摆了摆手:“在座的,关起门来都是亲朋好友,咱也不兜圈子……皇后化那身个什么劳子六道轮回一事,咱大汉该如何自忖?”
韩非为难的捏起了额头。
鲁菽难过的垂下了头颅。??
陈风闭嘴一声都不敢吭。
范增左看、右看,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兹事体大,臣等又不知内情,岂敢置喙……依老臣之见,此事还是交由人皇陛下返回京师后,亲自做决定为好。”
陈守略一沉吟,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难掩疲惫与哀伤的沉声说道:“人皇与皇后夫妻情笃,咱比谁人都更清楚,昨日他夫妻二人生死别离,已是在人皇心头捅上一刀,再要他来亲自做这种决定,那不是又往他心窝子插刀子吗……一个人的心,挨得了几刀啊?”
他这么一说,殿下四人心中就了然了……能让人皇觉得为难的决定,当然是和大汉的利益相冲突的决定。
不愿让人皇为难,又不愿往人皇心口插刀子,那不就只剩一个结果了么?
有了大方向,事就好办多了!
韩非略一沉吟后,便率先开口:“臣以为,六道轮回到底是何物暂且先不提,但皇后娘娘乃是我大汉国母、母仪天下,岂能以牛鬼蛇神、邪魔外道等同视之?”??
范增紧随其后:“韩公此言,甚合吾意!皇后娘娘与人皇陛下结发二十余载,并育有两位公子为我大汉后继之人,若将皇后娘娘视为牛鬼神蛇、邪魔外道,那将置陛下于何地?置我大汉宗室于何地?此等无君无父、大逆不道之事,我王师两百万将士岂会答应?咱大汉千万父老乡亲、又岂会答应?”
殿内众人愕然的看着这老儿,几乎忍不住对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范增昂首挺胸的一捋美髯。
短暂的愕然之后,鲁菽思索着揖手道:“启禀陛下,昨夜傍晚时分,下臣与鬼谷子、孟子论,似曾听鬼谷子说起过,皇后娘娘乃是地道之祖,与那些和咱大汉做对的牛鬼蛇神、邪魔外道,不是一路人,还说人皇陛下有皇后娘娘相助,大汉定当万世不朽……”
这些话,听得殿内所有人的眼睛,都亮得和灯泡一样。
陈风果断出列,抱拳揖手道:“末将进谏,恳请陛下为吾大汉皇后娘娘建祠立庙,以便千万汉家儿女,早日能向皇后娘娘祈愿请福!”
殿内众人看了一眼陈风,再看了一眼范增。??
范增则毫不吝惜的向陈风竖起一根大拇指……都听听,什么叫水平!
“这……”
陈守很是为难的看向韩非与范增:“是否与新生活运动的积极导向……相悖啊?”
范增想也不想的大声道:“陛下此言谬矣,新生活运动破除的封建迷信、牛鬼蛇神,但并不禁制百姓祭奠列祖列宗,相反,人皇陛下甚至还曾提起过要重新为三皇五帝修订传记……皇后娘娘贵为我大汉开国国母,品性端庄、贤良淑德,昔九州内乱、皇后娘娘率县中女儿夜以继日为前线将士缝制衣物被褥,后天下大定、皇后娘娘辅佐人皇陛下鼓励桑蚕、广施仁政,堪称天下女德之表率,我大汉儿女为我大汉慈母兴祠立庙,有何不可?”
韩非脸皮没有范增那么厚,将脸偏到另一边,默默的对范增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没毛病!’
陈守犹豫了一会儿,勉为其难的点头道:“那此事就依你们罢……不过此事到底还是与朝廷政策的大方向相悖,若是在因此惊扰百姓、劳民伤财,那可真就是我父子二人的过失了,所以给皇后建祠立庙一事,就由人皇内库来承担花销吧!”
些许钱财,不值一提,众人自无不可。??
……
五万虎贲军将士奔腾向孔雀王朝腹地进军。
“报~”
有斥候飞马赶到陈胜身前,下马抱拳道:“启禀陛下,前方十里处有西方教僧兵拦路,人数约在三千余!”
周遭的一众将校闻声,齐齐看向陈胜。
“你们看我做什么?”
陈胜头也不回的面无表情道:“你们手里的刀剑戈矛,都是烧火棍吗?”??
众将校了然。
吕臣一步上前,抱拳大声应喏道:“启禀陛下,末将愿率五千本部精锐,破除此獠!”
陈胜目光黯淡的垂下眼睑:“去吧……带上火炮,速战速决!”
“唯!”
吕臣领命,而后点起几名下属,纵马匆匆离去。
陈胜听着他们远去的马蹄声,左手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太阿剑上。
不多时,悠远的火炮怒吼声,就像惊蛰时节天边的滚雷一样,“轰隆隆”的传到了他这边。??
陈胜按着剑,任由战马载着自己,慢悠悠的向前。
忽然,他猛的一挑眼睑,纵身一跃,身形就消失在了马背上。
下一秒,一只嵌满华丽七宝、通体佛光闪耀的宝剑,从天而降,劈向正在进行炮击的吕臣。
“铛。”
陈胜及时出现在了宝剑前方,仿佛魔兵的猩红太阿剑,精准的格挡住了七宝慧剑。
两柄长剑相接,爆发出强劲的冲击波,声音洪亮似洪钟大吕之声。
一剑平分秋色,陈胜没有丝毫犹豫,提着太阿剑纵身就扑了上去,太阿剑大开大合、剑气纵横三百丈!??
七宝慧剑之后,文殊被逼无奈显出身形,他望着眼前这杀气四溢的剑幕,以及剑幕后方那一双猩红眼眸,心头狠狠的颤抖一下。
“不可力敌!”
他如此想到,而后没有逞强,一边飞速抽身后退,一边怒声大喝:“师兄弟,速速助吾一臂之力!”
听到对手有帮手,陈胜非但没有减速,反倒冲得更快了……
但下一秒,一只仿佛能将泰山平地抓起的佛光巨手横扫过陈胜身前的空间,文殊以及另外几道刚刚显出人形的西方教高手,登时就全被那佛光巨手给拉了下回。
再然后,一道黄龙拉车的巍峨人影,按着一口古拙、厚重的青铜剑,威风凛凛的后发先至、一举越过陈胜,顺着那道佛光巨手追进了另一方空间:“好你个秃驴,真当我们这些老家伙死光了不成,吃某一剑……”
没赶上趟的陈胜,双目猩红的左右扫视了一圈儿,提着剑就朝着下方顶着罗汉大阵硬抗火炮的三千西方教秃驴冲过去。??
“君王一怒!”
太阿剑卷起泰山压顶般的璀璨剑气,强行轰碎了流光溢彩的罗汉大阵。
陈胜冲进去,见人就砍、一步数十剑,鲜血激射如喷泉、飘在他的周围,前一片还未落下,下一片就已经又飘起。
当吕臣火烧火燎的带着五千精锐冲杀过来时,看到的是仿佛血人一般陈胜,抓着血淋淋的长剑,站在一地尸山血海之中。
那双淌着血直勾勾望着天穹的眼睛,很多年后吕臣都还记忆犹新。
……
炮兵轰、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
一套简单得近乎死板的战术,配合陈胜为孤军深入、支援补给全无的敌我形势,特地开发出的既凶猛而又灵活的电战略,给五万虎贲军精锐整得就跟老虎插上了翅膀一样,猛得嗷嗷叫,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连战连捷、越战越勇!
短短半月,五万虎贲军将士就屠戮了孔雀王朝三座相当于大汉州府一级的大邑、四座郡治一级的小邑,正面击破了不下十支各个城邑紧急拼凑起来的万人级兵马,其中甚至还包含了三支五万人级以上的常备军。
孔雀王朝的兵马,从最精锐的脱产常备军“摩罗”,到战斗力最孱弱的向周边野蛮部落征召的仆从军“阿陀毗迦”,总共分作六个等级。
第一个等级的“摩罗”,都是职业军人,兵种健全、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战斗力殊为不弱,直属于孔雀王朝的统治者阿育王。
而五万虎贲军将士一路上击破的,是以仅次于“摩罗”的雇佣军“布利陀”,和少量的大邑小邑民兵。
仅有的三支摩罗军,都是远离孔雀王朝都城“巴连弗邑”的二流摩罗军。
至于真正的摩罗军精锐,目前还正在赶来的途中……??
但即便如此,这个战绩也的确足够何人听闻!
半个月,屠空了孔雀王朝七座重要的城池,中间还捎带手的击破了不下十支敌军!
可以说,这半个月里,五万虎贲军将士不是在打马赶路,就是在挥刀子砍人……
他们甚至试过在一天之内,连穿两座城,中间还停下来屠杀了一支万人级的乌合之众,歇了歇脚、喝了口水!
他们明明只有五万人,却将大半个孔雀王朝都笼罩在了他们血色的阴影之下。
要知道,当下孔雀王朝无论是疆域、还是人口、甚至是文化底蕴,都不会比先前的九州逊色太多。
这也是先前陈胜为什么要执意亲自带兵过来,与孔雀王朝、与阿育王正面碰一碰的原因。??
就好比唐太宗李世民,英明神武了一世,临了临了,却常常被“瞎眼”、常常被向高丽棒子“投降”,想必他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认真一点,将那个叫做渊盖苏文的蚂蚱捏死,最好是顺手将高丽句那个地方耕几遍……
陈胜也一样。
他若不亲自带兵过来与孔雀王朝、阿育王正面碰一碰,未来一定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人,扯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理由,将孔雀王朝、阿育王,与他大汉、与他陈胜相提并论。
可孔雀王朝、阿育王是什么档次?
也配与他大汉、与他陈胜相提并论?
想想都觉得心里膈应!
于是乎,陈胜就亲自来了。??
带着他大汉四大主力之一的十分之一兵力。
再然后,敌人非但不投降。
还敢趁机拿他后宅做文章。
真是太不尊重他了!
……
“根据斥候最近拷问回来的信息,敌酋阿育王已亲自统兵出征!”
“敌军之前锋,距离我部还有六七日的路程……”??
“敌军之主力,距离我部还有近十日的路程……”
“……咱们不能给敌军合围的机会,必须赶在敌军合围之前,跳出敌军的包围圈,继续拿咱们最擅长的游击战术与他们干!”
“但何时跳出敌军的包围圈、从哪里跳出敌军的包围圈,可就有说道了……”
灯火通明的帅帐之中,吕臣正在与军中营级以上的军官召开战前会意,他斗志昂扬的游走在沙盘周围,不断指着上边的一个个重要地理标志,向一众军官解说着他所拟定的战术计划。
四下飞溅的豆大唾沫星子,在明亮的火光之下,就如同夏季灯罩外的蛾子。
而一众军官也聚精会神的跟随着他的述说,时而皱眉深思、时而恍然大悟。
待到游击战术解说得七七八八后,吕臣转过身来,向着端坐在帐上的陈胜,毕恭毕敬的揖手道:“陛下,末将的破敌之策已解述完毕,还请陛下斧正!”??
陈胜歪坐在帐上,拿着一个刻刀专注的雕刻着一个巴掌大的木雕像,一头花白的头发在跳跃的火光下熠熠闪光。
听到吕臣的请示,他只斜睨了沙盘一眼,便淡淡的说:“还是太保守了些……”
“保守?”
吕臣看了看陈胜,再看了看沙盘上标注的敌军位置与数量。
以五万叫板五十万。
敌方有四十万常备军兵卒,十万战象、战车、弓弩等等强悍兵种。
而己方却是一支没有支援、没有辎重、没有退路的孤军。??
这样的敌我形势之下,他选择了突出重围、逐路击破……还保守?
陛下你对保守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胜仿佛没有看到他脸上的错愕与迷茫,回过头继续专注的雕刻手里的木雕像,口头淡淡的说道:“敌人想要决战,你给他决战不就好了?那个什么阿育王,不正在赶来的路上吗?他能过来,你为什么不能迎上去呢?砍下他的头颅,纵敌军四百万,亦不过土鸡瓦狗尔!”
“嗯?”
吕臣猛地一回头,急切的拿着手里的教鞭在沙盘的好几条路线上比对了一番,发现自家陛下所言,的确是具备操作性,只是操作难度有点大,中间要好从好几股势成虎牙的敌人阵中穿过。
陈胜见盯着沙盘转着圈的打量,从身前的案几上抓起一个茶盏就扔了过去,直接就将沙盘上的两个虎牙状缺口给砸开了:“你是考试把脑子考坏么?别人出什么题你就解什么题?路窄了,你不知道牵着敌人遛一遛,让他们把路给你让出来吗?”
吕臣茅塞顿开,心头“卧槽”了好几声,只道果真是活到老、学到老,这一通操作下去,四十万大军当中取敌酋首级当如探囊取物!??
第五百五十章 秀
太阿剑纤尘不染的猩红剑身,在昏黄的烛火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美。苷
帐外皎月都已西垂,陈胜还正坐在帅帐上方,沉默无语的擦拭着佩剑。
一遍又一遍。
拭得净剑身的污垢。
却擦不干心中的杀念。
忍字心上一把刀。
他是可以将这把刀捅在别人身上,换一个利落、换一个解脱。
但他却选择了将这把刀捅在自己心上,让自己记住这种痛……苷
都说美好的经历值得等待,比如美食、美景。
其实仇恨也是。
随便找个人打一顿就能发泄的仇恨,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群星渐渐隐去,黎明前的黑暗到来。
帅帐中的烛火忽然剧烈的跳动了一息,陈胜一挑眼睑,手中太阿剑刚刚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一道巴掌大的黑影便掠入帅帐中,落在了一旁的甲胄架上:“放轻松些,我没有恶意。”
说话的,竟是一只浑身漆黑如墨,唯独头上一点肉冠金光闪耀的乌鸦。
陈胜一眼就看穿了乌鸦的本体,随手收剑归鞘,冷淡的轻声道:“我不觉得我与你有什么好说的!”苷
“话可不能说得这么满!”
乌鸦蜷着一只脚,仿佛金鸡独立一样姿态悠然的立在兵器架上,不紧不慢的说道:“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世界上哪有永恒的敌人,又哪有永恒的朋友!”
“顺口溜背得不错啊!”
陈胜冷笑道:“私底下里,没少研究我们华夏的传世经典把?”
乌鸦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看不出笑脸,声音中却传出一股淡淡的笑意:“这是自然,孔子曰:‘温故而知新’、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深以为然。”
陈胜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一句一顿的说道:“你是否忘了,孙子就是死在你手中的!”
乌鸦不闪不避的与他对视,缓缓道:“看来,是我高看你了!”苷
陈胜巍然不动:“这样拙劣的激将法,就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平白辱没了你妖皇的身份……虽然我也不太认同你的妖品,但作为对手,你还是挺合格的!”
乌鸦:“那我岂不是该感到荣幸?”
陈胜垂下眼睑:“时候不早了,你若只有这些俏皮话的话,我便不接待了……请!”
乌鸦笑道:“不便接待?我走后,你好继续自怨自艾、自怜自赏,再多哭出几缕白发?”
“啧?”
陈胜眯起了双眼,也笑道:“我见太上天尊少言寡语、不苟言笑,你这碎嘴子是跟哪儿学的?是灵宝天尊还是元始天尊?”
一人一鸦在昏黄的火光中对视,心头的想法出奇的一致:‘真想一巴掌捏死这玩意儿啊……’苷
“闲话后叙!”
最终还是乌鸦主动缓和了气氛,生硬的将话题岔到了陈胜并不想听的主题上:“我来寻你,乃是有个故事想说与你听!”
陈胜失笑道:“为什么最近总有想讲故事给我听呢?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对你们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感兴趣?”
乌鸦冷眼盯着他,不屑道:“你又何必惺惺作态?你心中恐怕比我更想生吞了三清六御吧?”
陈胜愕然:“这些是可以说的吗?”
乌鸦:“上边激战正酣,无有空闲来关注你我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卒子!”
陈胜敛了笑容,沉声道:“再次重申,你是你、我是我,没有什么你我!”苷
乌鸦仿佛听不见一样,自顾自的说道:“你不想听故事也没关系,反正你也知晓故事的大概,我此来,就是邀你联手,一同掀了天道……”
“先等会儿!”
陈胜摆手制止了他的话语,拧起眉头问道:“你说的是:‘掀了’、‘天道’?”
帝俊现身后,他猜到了此獠大概率是来寻求联手。
但他以为,此獠顶多也就是想要噬主,或是为了谋夺三清六御的某一个位置。
不曾想,这厮竟然不是找他去抢食儿的,而是来找他一起去砸锅的,砸的还是他自己都在其中混饭吃的那口锅?
这不是侮辱他的智商吗?苷
乌鸦盯着他,乌漆嘛黑的鸟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声音却一下子冷了下去:“你当我不远万里来此,是来与你弄耍子?”
陈胜:“那倒不至于……但你这个理想,未免也太过宏伟,而且为什么来找我,而不是直接去找三皇五帝?”
“此事不能找三皇五帝。”
乌鸦松了口气,“他们与三清六御的关系,没你想的那般简单……”
说到此处,他就闭上了嘴,没再继续往下说,到底怎么个不简单法儿。
陈胜却从那短短的一句话里,联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他张了张嘴,但终究也没有顺着乌鸦留下的话头,继续往下追问。苷
他沉吟了许久,遗憾的微微摇头道:“算了,你既不便说,我也就不多问。”
“我要说的是,我与你不是朋友、也做不了朋友,所以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也不可能与你同流合污。”
“这是我的立场,也是我原则!”
“但是,如果说……你果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有掀了天道的勇气与能力。”
“我会主动去配合你。”
“但你与我之间的合作,仅限于此事!”
“除此之外,但凡有能置你于死地的机会,我都不会手软!”苷
乌鸦看出了陈胜是在说场面话。
陈胜心头的小算盘,他隔着胸腔都听见了!
但他倒也不感到失望。
这么大的事业,倘若陈胜真干脆利落的一口应下,那他才会怀疑陈胜是不是打算等他一转身,就去三清六御那里告他的刁状。
现在陈胜肯将话说道这个份儿上,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开端!
“为表诚意,我会将犬戎人阖族交由你大汉的兵马处置。”
乌鸦大气的表示道:“至于其他事……终有一日,你会见到的!”苷
陈胜的确被他的气度震惊了几息……犬戎人的根基是孱弱了点,但好歹也是北冥妖族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奴仆民族,大小也有三五百万人口,而且是真将北冥妖族搬上祭台虔诚供奉的铁杆狗腿!
说不要就不要了?
就不怕他吃干抹净不认账吗?
陈胜脑力全开的思索着各种可能性,面上却还面色如常、滴水不漏的表现出了一派风轻云淡之色:“那我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乌鸦颔首,淡淡的回了一个“可”字之后,便展开羽翼飞出帅帐。
陈胜感知着炙热的气息,快速消失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外,眼神凝重的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慢慢的需起双眼,低低的喃喃自语道:“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苷
其实先前李牧、项羽,一帆风顺、势如破竹的击破来犯犬戎大军之时,他就曾疑心过,帝俊是否是在偷偷策划着什么阴谋。
如今看来,他当初果真没有猜错,当初北冥妖族划水,坐视项羽领兵杀进草原,就是为了以退为进、激化天人之争!
北冥妖族与百越蛮夷,作为三清六御的头马与二马,既是天道打压人道的急先锋,又是三清六御与三皇五帝斗法的白手套。
只要这两者能保持住对九州边疆的高压态势,天道与三清六御就能在与人道阵营的博弈中,牢牢的占据住主动地位、优势地位。
主动地位外加优势地位,已经足够天道死死的压制住人道,慢慢的蚕食、持续性的放血,直到可以“和平过渡”的那一日,正式将人道纳入麾下。
而一旦这两者失去了对九州边疆的威慑力,没了掣肘的华夏人族,无论是对内发展民生、提高生产力,还是对外攻城略地、开疆扩土,都能给被天道压制的人道,奶上一大口血!
更重要的是,一旦失去主动地位、优势地位,局势就将从单方面的压制,重新变回你来我往的博弈!苷
先前帝俊坐视李牧、项羽埋伏犬戎大军的时间节点,正是白起于南疆大获全胜之后……
也即是说,他那一退,不单单是葬送了天道阵营在九州北疆的稳定局势,还葬送了天道对人道长达四五百年的锁喉压制之势!
三清六御自然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主动优势地位,滑落到被动的劣势地位。
那就只能撸起袖子,亲自下场……
他们这一下场,天人之战的烈度自然直线上升!
而北冥妖族作为暂时失去作用的白手套,反而得以顺利从天人之战的漩涡中心抽身出来搞风搞雨!
由此可以推断,帝俊此番谋划绝非临时起意!苷
“还真是……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秃驴一直在挨揍。”
陈胜喃喃自语着,心头又想到了他那苦命的大姐。
从这个角度来推断,他家大姐,就是被三清六御当作胜负手给引爆的。
假使他如了三清六御的愿,大概西方教与道教,就会接替败北的北冥妖族、百越蛮夷,寄生到人道身上继续给人道放血。
“那么,现在呢?”
“现在你们又准备了哪些手段?”
陈胜摩挲着佩剑的剑柄,心中平静如水。苷
……
泰山之下一片灰蒙蒙的座异空间内。
清俊的白衣僧人,拄着禅杖立于上万僧侣组建的卐字大阵中心,滚滚的佛光如同刺破浓雾的灯塔,照亮无量量灰蒙蒙空间。
在又一次诵经万遍,接引天地意志降临之后,清俊的白衣僧人升起莲台,双手合十:“地狱不空,誓……”
忽而一阵强风呼啸而过,一杆残破的玄色战旗自无边灰雾之中冲出,旗下一名玄甲小将,脚踏一条威风凛凛的四爪黑龙,挺枪冲出:“地你娘、誓你娘,弟兄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杀啊!”
“杀啊!”
浩瀚杀声应声响起,遮天蔽日的玄甲玄旗从灰雾之中涌出,铺天盖地的朝着这边冲杀过来。苷
那浩浩荡荡的鬼气、兵戈之气,硬生生将卐字法阵散发的清净祥和之气,搅成了一锅臭不可闻的泔水,降临此地的天地意志,就跟吃席吃出死老鼠一样,瞬间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白衣僧人见状,脸儿都绿了,心头哪里还不知,这是六道轮回之主在偏帮这伙汉军死鬼?
否则,堪比华夏九州一般大的地府,这伙汉军死鬼岂能如此精确的找到他们?
还回回都卡在他接引天地意志降临之后,跳出来打断他的大宏愿!
这分明就是逼他将天地意志往死里得罪啊!
可面对仍旧残留着自我意志六道轮回之主,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要他身处在地府之内,就绝对瞒不过六道轮回之主!苷
而他们接引的天地意志降临的时间,已经足够那一伙汉军死鬼从地府任何一个地方赶到他们所在的位置,搅乱他们的法会!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白衣僧人想通个中关节,气得瑟瑟发抖、捶胸跌足,直欲冲上去将那玄甲小将生吞活剥了。
“黄口孺子,吾誓杀汝!”
只见他面容扭曲的大喝一声,抓起身侧的禅杖重重一拄,卐字大阵瞬间佛光大炙,滚滚佛力宛如百川归海般汇聚于他一人之身,支撑着他的躯体见风就长。
几个呼吸间,白衣僧人就化作一头身高千丈、青面獠牙,身披金甲、手持降魔杵的恐怖魔神。
“死贼秃,你耍诈!”苷
堪堪冲到半中央的玄甲小将见状,吓得腿都软了,破口大骂了一声后,举枪咆哮道:“弟兄们,翻江倒海战阵,杀!”
“杀!”
数十万汉军英魂齐声咆哮,熟悉的战阵之力从后往前,席卷全军。
下一秒,方圆百里内的灰雾也如百川归海一般,滚滚的融入翻江倒海战阵之中,澎湃的力量,将玄甲小将的躯体也撑得拔地而起,几个呼吸间就超越过大步冲杀过来的金甲魔神。
金甲魔神猛地止住了步伐,看着眼前还在不断拔高的玄甲魔神,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们不讲武德,竟然开挂!’
而玄甲魔神看着越来越矮的金甲魔神,大笑着举枪高呼道:“皇后娘娘威武……弟兄们,干死他们!”
“杀啊!”苷
第五百五十一章 谈判
在吕臣的微操指挥之下。
一支虎贲军偏师羊装主力突围,成功的拉偏了孔雀王朝四十万兵马组成的包围圈,露出一条可以直插中军王帐的破绽。
吕臣当即点起本部兵马,决意亲自领兵突袭敌军中军王帐,陈胜送他到大营门前。
“请陛下留步!”
营寨门前,吕臣恭恭敬敬的向陈胜抱拳道:“不出两日,末将定擒敌酋阿育王回寨听候陛下发落!”
“也不必操之过急、也绝不可逞那匹夫之勇,你需谨记,你的职责是坐镇中军指挥整个战局,不是上阵杀敌、冲锋陷阵!”
陈胜的精神好了许多,虽然眉眼之间依然积郁着一抹化不开的阴郁之色,但整个人的气场又重新稳住了,不再像前几日那样,总给人一种随时随地会拉着敌人一起同归于尽的歇斯底里感:“还有那个阿育王,你也不必过份执着!”
“若战局顺利,能够活着将他带回来给我瞧瞧,固然是好。”
“但倘若无法将那厮活着带回来,将其人头拎回来给我瞧瞧,也是一样。”
“万不可学人好大喜功,凭白误了弟兄们的性命!”
他就像个不放心儿女远行的老父亲一样,一句一顿的谆谆嘱咐道。
吕臣恭恭敬敬的再次抱拳躬身:“陛下的叮嘱,末将铭记于心,没齿不敢相忘!”
陈胜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去吧,我静待你的凯旋!”
“末将必竭尽全力,扬我大汉盖世之威于异域、扬陛下绝世之威于当世!”
吕臣重重的一抱拳,翻身上马奔出营寨:“开拔!”
“开拔!”
“开拔!”
“啾……”
两万五虎贲军精锐鱼贯奔出营寨,一头流光溢彩的大鹏金翅凋清鸣从他们头顶上越过。
陈胜按着剑站在营寨大门上方,沉默无语的目送大军远去。
这一战,他之所以全权交由吕臣指挥。
一是因为,他提不起统兵出征的兴致。
二是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虽然他当下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很正常。
但只有他自己心头最清楚。
他病了。
病的很严重。
阿育王……只是一味止痛药。
治标的药。
还得问西方教讨。
“也是时候去要个说法了……”
他喃喃自语着,元神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西方掠去。
守卫他在周围的短兵们,都没发现他腰间的佩剑,不见了。
……
眨眼间,千山已过。
陈胜的元神出现在了一座广袤的寺院前方。
从他的视角,可以清晰的看到这座寺院的上空,耸立着一座仿佛泰山般巍峨雄壮、气息凝实宛如实质的佛国!
庞大的佛国,如同太阳一样时时刻刻向四面八方反射着温暖、明净的佛力,佛力浸透了方圆千里的山川土地、灵长众生,令此间风调雨顺、四季如春,人人生而向佛、明心开悟……
那浩瀚而伟岸的气息,就如同黑夜之中的灯塔一样扎眼,陈胜在他和虎贲军刚刚踏足这片土地之时,就已经感知到了这座寺庙、这座佛国的存在。
这座寺院,名叫那烂陀寺。
连天空中那座佛国一起,又叫做大雷音寺……
陈胜一现身此地,上方佛国之中便有无数道目光向他投来。
那些目光。
或光明。
或阴暗。
或仁慈。
或阴鸷。
人有千面,佛亦有千面。
陈胜置身于其中,犹如稚子负金、行于闹市!
他怡然不惧,正待开口,便听到一道威严、粗粝的低喝声:“胡闹!”
陈胜闻声偏过头,就见到一道身高九尺、抱着双臂的魁梧身影,在自己身畔徐徐显出身形来……相距如此之近,他先前竟丝毫未感觉到此人的气息!
就见此人穿土黄色广袖长袍、头戴鹿角金冠,虬髯、虎背、熊腰,腰悬一口平平无奇的古拙青铜长剑。
来人的出现,令陈胜知道,近些时日西方教之所以老实,并不是这些秃驴良心发现。
而是他们被人堵在了老巢里,出不来……
“晚辈陈胜。”
见了来人,陈胜罕见的主动揖手行礼:“拜见黄帝陛下。”
他捏掌,正要弯腰,魁梧人影就一把扶住了他的双手,虎着脸喝道:“你来此作甚?不知道这帮秃驴,正愁抓不住你的痛脚吗?”
陈胜没有勉强,撤了揖礼澹澹的颔首道:“来都来了,总得来跟他们讨个交代!”
他的话音刚落,寺院上空的佛国便缓缓隐去,端坐莲台作拈花一笑之相的佛祖释迦,徐徐取代了那座顶天立地的佛国。
佛祖低着头,直视着对他而言宛如蝼蚁一般大小的皇帝、陈胜二人:“东土人皇陛下不妨说说,您想要个什么样的交代……”
“我想?”
陈胜仰起头,直视上上方那个一头包、大肉脸,头颅高耸入云、耳垂圆润及肩的伟岸身影:“若只要我想,就能实现的话,那我当然是想你暴毙当场,想你们西方教死尽埋绝……你能满足我哪一条吗?”
与佛祖说话的档口,陈胜悄悄向身畔的黄帝传音道:“黄帝陛下,我们能弄死这老和尚不?”
黄帝无语的瞥了他一眼,低低的回头:“打成重伤出出气没问题,真下死手,他上边那些人可就不会再视若无睹……”
陈胜虽然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但听到这番话还是暗暗的咬了咬后槽牙。
佛祖羊装未曾看见他二人的传音,待到二人传音结束之后,才澹澹的回道:“人皇陛下说笑了。”
“你看……”
陈胜紧紧的攥着佩剑的剑柄,脸上却挂着令人沐春风的轻笑:“明明是你让我提的要求,我提了之后你又办不到,那不如你来说说,你能拿出怎样的诚意,来揭过这一节。”
佛祖看了看笑容阴冷、眼神中尽是疯狂之色的陈胜,再看了看立在陈胜身畔,虽一言未发,却也一步未动的黄帝,心头跟明镜儿一样……今日这个哑巴亏,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否则,现在是只有一个黄帝。
稍后,就可能是三皇五帝!
为了弥补先前六道轮回之主归位的事,三皇五帝就算是再不赞同陈胜这种毫无回转余地的谈判方式,也必定会撑他到底。
而已经拿到六道轮回之主归位大半好处的三清六御,却不会再为了保他而与三皇五帝撕破脸,那不符合天道阵营的利益。
当然,他或许不会死。
但西方教若是没了,他的处境将比死更惨澹。
想通此节,他当即放缓语气说道:“只要人皇陛下肯谈,那么无论是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再商量,但在此之前,人皇陛下是否可以将你派出去的大汉王师收回军营,阿育王陛下一生为光大吾教教义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不应死于刀兵之下!”
“阿育王是阿育王、你西方教是西方教,一码事归一码事。”
陈胜遗憾的摇头:“你若要强行为阿育王出头,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你们不一定付得起保他的代价……”
佛祖当即闭上了嘴。
他当然不至一毛不拔,可面对陈胜这磨刀霍霍的架势,他自保尚有力不从心,又如何肯为了一介不值一提的人间君王,硬着头皮去挨陈胜的大砍刀?
“第一个条件!”
陈胜终于松开了太阿剑,竖起了一根手指:“我不管当下六道轮回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先前又是如何商议刮分地盘的,反正我大汉玄旗笼罩之下的六道轮回,皆归由我大汉自己主宰,至于如何主宰,那是我大汉自己的问题,轮不着你们操心,反正一旦教我知道,你们再在我大汉六道轮回之下搞风搞雨,比如以你们西方教的教义给我大汉百姓的亡魂洗脑,令其生来便心想着你们……我会带着大军再来,将你们孔雀王朝屠成白地,我陈胜说到做到,若是不信,尽管来试探!”
他顿了顿后,强硬的说道:“这是第一个条件,也是你我和谈的基础,若是连这一点都不肯答应,那也就不用谈了,现在就开战,分个你死我活,大家都一了百了!”
他自忖这个条件不可谓不苛刻,若非现在黄帝他老人家就杵在他身畔,他肯定不会这么直白的把最终底线给抛出来。
占着绝对的优势,那就必须要有占着优势的坚决与底气!
否则,凭白丢了己方的脸面不说。
还极有可能将原本有望拿到手的利益,都置换掉!
陈胜心下做着与西方教你来我往的扯皮的打算。
不曾想佛祖只是沉思了片刻后,便说道:“老僧能代吾教同意此事,但别教会不会同意,老僧无法作保。”
陈胜闻言错愕了几息,心头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其中会不会有诈……他又哪里能猜到,身具大气运、大毅力的地藏王,在地府消耗人力物力无算,却还被自家傻大姐和陈老六联手,追得跟兔子一样满地乱窜?
如果能以暂且退出大汉六道轮回市场,换取地藏在地府站稳脚跟,立下十八层地狱将大汉之外的其余亡魂纳入西方教轮回教义之下,未尝不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他又哪里猜得到,陈胜说的大汉玄旗笼罩之地,并不只是指华夏九州,而是背粮食袋儿的大公鸡?
两人都觉得自己稳赚不赔!
“你管你自己便是,至于别家同不同意,自有我们自己去分说,不需要你为我们操心!”
陈胜澹澹的回道。
佛祖自是巴不得人道与天道掐个你死活我,听言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善”字。
陈胜微微松了口一气,立马开始提第二个条件:“第二个条件,我大汉与汝孔雀王朝之间,可以边境互通,但严禁你西方教教众,再踏足我大汉疆域一步,且决不允许以任何方式在我大汉境内传道……我说的是任何方式!”
若没有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就会显得很过分。
但有了第一个之后,第二个条件就不算什么了。
佛祖也没有再与他纠缠,果断颔首称“善”。
陈胜:“第三个条件……”
“阿弥陀佛!”
佛祖一声佛号,打断了他的叙述:“人皇陛下,须知水满则溢、过犹不及……”
陈胜坚定的竖起了三根手指:“那就最后一个条件!”
佛祖沉默了几息后,一伸手道:“人皇陛下请讲。”
陈胜:“严格来说,这也算不得是条件,毕竟我大汉乃是以堂堂正正军事实力,以少胜多正面击溃尔孔雀小国之兵马,既然如此,尔孔雀小国奉我大汉为宗主国,向我大汉称臣纳贡,不过分吧?”
他这话说的,连立在他身畔不声不响做木头人的黄帝,都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你小子还真是个人才!’
佛祖也被他这通要求给整无语了……这还不过分?你怎么不让所有孔雀百姓,都跪地奉你大汉为父呢?
他沉默许久,才冷声道:“奉你大汉为宗主国当如何?不奉你大汉为宗主国,又当如何?”
“不当如何,你完全可以当没听见,我也完全可以当做没有说!”
陈胜一拍手,干脆利落的说道:“只不过,这场谈判或许得再推迟个三五个月,再进行了……”
他的语气很是平和。
但佛祖瞬间就听出了他话中的威胁之意……不到一个月,这群大汉屠夫就屠杀了孔雀王朝九座城池,三五个月?那还不将孔雀王朝屠成白地?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佛祖不开口。
但立在陈胜身畔的黄帝却提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许久之后,佛祖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一切就由人皇陛下做主!”
此言一出。
黄帝与陈胜心头,同时松了一口气。
黄帝松的是不用真与这胖头陀做过一场。
而陈胜松的却是……一刀砍不死你们,老子钝刀子割死你们!
“很好!”
陈胜转身向黄帝做个一个请的手势,头也不回的说道:“我王师斩下阿育王的狗头之后,便会班师回朝,降表还请佛祖自行安排使节送入我大汉京师……这是我第一次来此穷乡僻壤之地,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第五百五十二章 轮回
大军奔腾,玄旗猎猎飘荡,枪矛的寒光仿佛粼粼的波光。豎
一座无名的山头之上,轩辕黄帝负手眺望着在异国领土之上雄赳赳、气昂昂进军的华夏兵马,沧桑的眼神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光辉。
“壮哉大汉!”
他感叹道。
陈胜站在他的身畔,凝视着那厢飞速远去的吕臣,眼神平平淡淡、古井无波……
若是倒退十年。
他能见证今日这一幕,定然也会扬眉吐气、自豪骄傲。
可如今他再看着这一幕。豎
只觉得平平无奇。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汉能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他倾注了多少心血,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好一会儿,轩辕黄帝才偏过头看着他,轻声道:“我以为,你不会如此轻易揭过此事……”
揭过?
陈胜淡淡的笑了笑,没有答。
但轩辕黄帝见到他的笑容,却进一步证实了心中所思。
先前他见陈胜那般轻易的就熄灭了找西方教报仇雪恨之时,心头就觉得这与陈胜一贯的行事风格不符,恐怕还有后招……豎
如今看来,他果真是英明神武、高瞻远瞩!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的!
真正铁了心要灭人满门的主儿,也是不会像个不入流的地痞流氓一样,跑人家门前说狠话、放厥词的。
他只会精心挑选一柄趁手的刀刃,再等一个合适动手的天气,合适上路的黄道吉日……
轩辕黄帝继续眺望远去的吕臣部,许久之后又突然开口道:“此事你也莫要太过怨恨娲皇,她也为你考虑……”
陈胜摇着头否定的了他的说法:“陛下的说法,请恕晚辈无法苟同!”
轩辕黄帝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我不知你是否知晓过往之事,但此事的根源,当真是在你的身上。”豎
陈胜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轩辕黄帝沉吟片刻后,徐徐说道:“此事还要从太古年间说起,那时大地还未分裂、天与地尚且相连、我们人族也还未兴起,天地之间,诞生了两位大气运的神祗,一曰‘伏羲’、一曰‘女娲’,两位大神结伴游历四海八荒无数年,名为兄妹、实为夫妻!”
他用沧桑而悠远的语气,娓娓道来:“这两位大神,乃是秉天地而生、因运而生,各自肩负着各自的职责、各自承担着各自的重任……”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个将在天地分开之时,归于天,以身合道,成就天道、造福众生。”
“另一个将在大地破碎之后,归入地,补全大道,化身轮回、成就三界。”
“但因为我们人族的出现,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该归于天的,受到了人族的吸引,撕裂天道权柄化人族气运,成为了人族第一位人皇,号为天皇,人道自此而生!”豎
“该归入地的,因不舍天皇,撕裂地道权柄赠予神农老兄,成就了人族第三位人皇地皇……”(在某些神话传说当中,女娲娘娘的确是以地皇位列三皇)
“虽然我们人族因两位大神得天独厚的昌隆气运兴起,但此方天地却也因为两位大神未能如期而归,变得残缺、不完整。”
“后来,天地因不圆满而生怨,发灭世之洪、淹没大地……时值帝舜治世,接连数位贤人治水功败垂成,人族之势岌岌可危,有智者提议‘堵不如疏’。”
“于是,一部分人去了山,重新延续起伏羲天皇的职责,消弭天地的怨气。”
“天人之争,也自从开始……”
“又两千年,第一次天人大战,伏羲天皇陨落。”
“娲皇不得已,以化身轮回、永世不得超脱向天地交换,换你千年之后归来!”豎
轩辕黄帝深深的看了陈胜一眼:“现在你知道,你为何不能怨恨娲皇了吗?”
陈胜失神的看着他,久久无语。
既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轩辕黄帝的春秋笔法水准极高,一通叙述看似简明扼要、恢弘大气,但实则避重就轻,关键的信息是一丁点都没吐露!
比如,按照轩辕黄帝说法,应当是天道诞生在前、人道诞生在后,而非庄子所说‘天道乃是从人道之中分裂的道’,这里边的说道,可就大了!
比如:第一次天人大战,三皇五帝、三清六御,外加娲皇、帝俊,两大阵营相加总共二十一位顶级强者,却独独伏羲大神这位前任天道掌控者陨落,要说这里边没点私人恩怨,谁肯信?豎
再比如……
陈胜舔舐了一下干裂的唇角,沉声道:“这么说来,我的确是伏羲天皇的转世身?”
轩辕黄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你以为伏羲天皇与娲皇这两位从太古年间一直活到现在的远古大神联手作下的布置,也会出错呢?”
陈胜沉默无语。
‘我真傻,真的……’
‘明知道庄周那老头不靠谱,竟然还会相信他所说的话……’
“当然!”豎
轩辕黄帝大喘了一口气后,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那一场天人大战委实太过惨烈,伏羲天皇陨落之后几乎只剩下一缕本源,此方天地轮回残缺,只能前往其方世界转世投胎……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在他方世界已轮回十世,投过虫蚁、投过鸡鸭,投过豕犬、投过牛羊。”
“除了那一缕本源未变之外,你与伏羲天皇早就没有任何关联了,所以你若要坚决认为自己不是伏羲天皇,也未尝说不过去……”
他捋着美髯,说得有理有据。
但陈胜却只是瞪着一双死鱼眼,默默的看着他……他现在终于明白,天道对于他那从不掩饰的赤果果敌意,到底是从何而来!
以前他就琢磨过,虽说是他挑衅天道在先吧,可那时的他,在天道面前连只强壮点的蚂蚁都算不上,挑衅天道?那时的他配吗?蚂蚁能挑衅雄狮?蚂蚁挑衅雄狮,雄狮听得见?
还有,如果真以伏羲与天道的恩怨情仇为根源,来重新校正过往的所有经历,那他对于天道的厌恶之意,到底是出于他自己的本意,还是源自于伏羲对于天道的厌恶?
‘我是谁?’豎
‘谁又是我?’
陈胜心头默默的发出了灵魂拷问,但很快他就又摒弃了这个不可能有结果、也就毫无意义的问题,再次开口道:“您方才说,女娲娘娘以化身轮回、永世不得超脱,换,换天皇陛下回归这方天地,又是个什么意思?”
轩辕黄帝听言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这个问题,下回你自己亲自去问娲皇吧,我不好代庖越俎。”
陈胜抿了抿唇角,无语道:“请恕晚辈无礼……但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真的很遭人厌啊,您既不肯说,那提它作甚?”
轩辕黄帝笑了笑,没有将他的吐槽放在心上,也没有因为陈胜这番话就将剩下的那半截说与他听。
陈胜见状也只好按下心头疑惑,打定主意回头亲自去找女娲娘娘问问。
片刻之后,陈胜与轩辕黄帝分开。豎
陈胜还将继续坐镇此地,直到吕臣部完成此行的最后作战任务,一起返回九州……虽说有先前那场谈判,西方教那些秃驴大概率是不会对吕臣他们下黑手,但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他总不能将四五万王师精锐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别人会信守承诺这么无稽的理由上吧?
而轩辕黄帝,则径直回归火云洞。
然而黄龙帝辇才刚刚穿过九重天,一只如山岳般巨大的白皙手掌就从天而降,一巴掌将轩辕黄帝打翻在地:“你方才说谁是远古大神?”
……
这厢,陈胜在与轩辕黄帝论道之时。
曾经的楼兰国都内,嬴政也正在隆重的接待一位贵客。
就见身着一身玄色广袖袍服的嬴政,亲手泡制了一盏清澈的茶汤,用竹帘双手敬给端坐在他对面的一位仙风道骨白袍老道:“此乃洞庭湖特有之碧螺春,茶气香而不妖、茶汤清苦回甘,实乃人间不可多得之上品……真人请!”豎
白袍老道接过茶盏,垂下眼睑瞥了一眼便哂笑道:“区区凡品,当不得大王这般赞誉,吾昆仑山上也有几株可制茶的灵植,大王若好此道,老道下回再来拜访大王之时带来献于大王!”
“是吗?”
嬴政似大感兴趣的笑道:“那朕便翘首以待了……真人请!”
“大王请!”
白袍老道端起茶盏回礼。
二人以茶代酒对饮了一口之后,嬴政再度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久闻昆仑仙山大名,朕心甚向往之,早有心寻访仙山、又恐粗鄙惊扰天人,迟迟未敢前往,今日得见真人仙颜,可谓是得偿所愿、足慰平生!”
见他如此上道,白袍老道面上浮起丝丝轻松的笑意:“大王过谦了,大王乃是颛顼之后、累世公卿的高贵之身,昔年大王于雍州开府建牙、遍访名士,老道便多曾听闻大王之贤名,只可惜当时百事缠身、分身乏术,以至于与大王缘悭一面,引以为憾多年!”豎
“哦?”
嬴政大喜的举杯相庆:“朕与真人,竟有如此的缘分?”
白袍老道亦笑着举杯回礼道:“若是无缘,又怎会有今日之聚……大王请!”
二人再次对饮一口温热的茶汤,气氛既融洽、又和谐。
“说起来……”
嬴政将茶盏放回案几上,正了正坐姿道:“还未请教真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白袍老道亦放下茶盏,“回大王的话,老道此行乃是奉师命入世,寻那天命所归的紫微帝星!”豎
“哦?”
嬴政上身前倾,目不转睛的追问道:“那真人可曾寻到那紫薇帝星?”
白袍老道:“还未曾!”
嬴政重新坐回脚后跟儿上。
却又听到白袍老者言:“不过也快了!”
嬴政:“真人已有眉目?”
白袍老道颔首:“先前没有,现在有了!!”豎
嬴政:“谁?”
白袍老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嬴政应声急促的左右看了看,最后一脸不可思议的、又惊又喜得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真人所说的……竟然是朕?”
白袍老道笑眯眯的抚须道:“除大王之下,难道还能作第二人想吗?”
嬴政听言,脸色阴晴不定的交织闪烁,好一会儿后才突然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无奈道:“真人就莫拿朕弄耍子了,朕是个成色,朕心中一清二楚……私以为,当世若有紫微帝星,应是除大汉人皇陛下之外再不作他人想才是,将朕与人皇陛下相提并论,犹如萤火之于皓月!”
“大王自谦了!”
白袍老道提起红泥茶炉上沸腾的水壶,缓缓注入茶壶之中:“大王先前与大汉人皇陛下争龙之所以会败,乃因天命未至,而今天命已至,大王若能再争九州之主大位,定能无往不利、所向披靡!”豎
嬴政神色郁郁的接过白袍老者递过来的茶盏一口气喝下半盏茶,而后才苦涩的摇头道:“还是罢了,人皇陛下年不过三十,正直春秋鼎盛之际,而朕已是风烛残年,如何再去与人皇陛下争?倒不如守好眼下的家业,吃上一口安乐茶饭……”
白袍老道听言,眼角微微抽了抽,但很快便若无其事道:“大王此言差矣,大王年再高,能比文王起兵讨伐商纣之时更高?文王得我那飞熊师弟之助,尚能灭商立周、享国七百,大王为何不能?”
嬴政似有所动,但思虑许久后却还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沉默不语。
白袍老道见状,继续舌绽莲花……
……
魏缭步入精舍,揖手道:“老臣拜见君上!”
嬴政平平淡淡的点了点头:“坐。”豎
魏缭:“谢君上!”
他躬身上前,坐到先前那白袍老道落座的蒲团上,迫不及待的问道:“君上,那广成子都说了些什么?”
“呵!”
嬴政撩起大袖给魏缭子切磋,闻言冷笑道:“无他,哄骗朕去造人皇陛下的反罢了!”
魏缭心道了一声“果然”,想也不想的说道:“君上三思啊!”
嬴政轻轻将茶盏推到魏缭子面前,摇头道:“人皇陛下威加四海、八荒拱服,朕脑子坏掉了才会在这个时候去造人皇陛下的反,原本也就只是想掏一掏这位老神仙,可有那长生不老之药,不曾想竟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请假条以及一点简单的说明
最近身体警报拉得有点频繁,整个人不是很得劲,今天就睡个早觉调整调整。
另外,关于先前那个剧情……
其实我一直也在反思,先前我为什么执意要写那个剧情。
作为一个老作者,要说我完全没有预见到那個剧情会令一部分老爷弃书、会令订阅直线下降,这的确不科学。
但我自己都觉得很反智的是,我明知道写这个剧情会挨骂、会造成直接的经济损失,但潜意识里却选择了给自己做好预设,而不是选择了停止这个剧情……这就好像明知道刀子划在手上会破皮、会流血,却选择了提前备好酒精和创可贴,而不是放下刀子。
更诡异的是,我在大家伙儿的批评声中,一边情绪低落,一边却又感到了久违的心安……
过了好几天后,我才渐渐回过味来。
我终究还是将写书这个事,看得太重。
讲句真心话,这本书的成绩,比《从大佬到武林盟主》那本,要好得太多太多。
但写的过程当中,我却极少有写大佬那本时那种沉浸的、呼之欲出的状态,总觉得不得劲,就浑身难受、提不起精神,书友群里的聊天打屁,我都不止一次说过这本书的水准远不及那一本高。
我好像是学聪明了。
知道大家伙儿想看什么、喜欢看什么了,挑着大家伙儿想看的、喜欢看的写,肯定不会错。
可惜学得还不够。
还在想着写一些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东西,写一些未来能自豪的向别人介绍我写过什么什么的东西……
对于我而言,写书不仅仅只是一门谋生的手艺,它也是我所热爱、我所坚持的理想。
稿费什么的,够吃就好,反正我不结婚不生子不买房,没什么生存压力。
但要我为了赚钱,去写些我自己都不认同、都无动于衷的东西……我可能真的办不到。
我不是喜欢虐主。
我只是不太喜欢一帆风顺、毫无悬念的故事。
我永远都忘不了,当年我带着‘主角一定不会死’的先入为主心态,去看权游第一季时,看到老史塔克被一刀砍下头颅时,心头的那种懵逼与震撼……
我可能永远都达不到老马丁的水平。
但我愿意沿着这条‘重故事、轻人物’的路径去前进。
或许有读者老爷会说,大家平日里工作生活已经够心累了,不想看个网文还要添堵,还有网文就是快餐文学之类的。
我想,这么大的起点,应当不缺我一个爽文作者吧?
我想,只要足够专注、足够虔诚,街边摊应该也能出米其林吧?
我没有觉得我有多了不起。
我也不觉得我与其他作者有什么不同。
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我选择了我的路,并且已经做好了接受事与愿违的心理准备……
当然,我依然得承认,前边那个剧情的确处理得不够好。
或许是因为总喜欢把线索藏着掖着,融入书里让大家伙儿自己去发掘、去寻找的坏习惯在作祟。
又或许是因为害怕刀大配角的后果,中途的确迷茫、退缩了一阵。
导致那个剧情缺少了一些必要的前置要素,最终呈现的效果就显得特别的突兀、生硬。
作为一个老鸟,犯这种技法上的错误,的确不应该,我知错、我改,以后争取不再犯。
至于说刀人……我也知错,但下次还敢。
我一直都认为,遗憾和死亡也是升华角色、升华剧情、升华内核的一种重要手段,不应该因为市场不待见就消失。
我没能写出大家满意的效果,是我的水平不够,我会不断学习,以后肯定会越来越熟练。
最后,再次感谢老爷们一路对于风云的包容与陪伴。
已经离开的老爷们,也希望还有山水相逢、江湖再见之日。
感激涕零、不知所云……
——小楼听风云拜上。
第五百五十三章 永世流传
“咚咚咚……”督
战鼓雄浑澎湃的鼓点,震颤天地。
大地之上,二万五千虎贲军将士,对阵十万孔雀王朝兵马。
这十万孔雀王朝兵马,乃是随阿育王的王驾从首都华氏城赶来的摩罗精锐,相当于孔雀王朝的禁军,战斗力冠绝孔雀全国。
放眼望去,十万摩罗精锐,人人皆身披斯巴达式的护点式甲胄,军官身披镀金铜甲、士卒身披镀铜铁甲,裸露着大片大片黝黑、精壮的腱子肉,甲胄上装饰着各种各样艳丽的羽毛,搭配着同样身披镀铜甲胄的战车、战象、战犀,箭楼、枪阵等等复杂配置,看起来既富裕、且壮观,给人一种专业团队的视觉冲击。
而他们对面那二万五千虎贲军将士,整体看起来黑漆漆、灰扑扑,人手一把破铁片子大刀,兵种配置也是仅仅只有少量骑兵……
两相对比。
一方就如同那脑满肠肥、穿金戴银、车马相随的暴发户,怎一个豪横了得。督
而另一方,就好比那冒雨去富亲戚家里借粮的山里人,显得又狼狈又寒酸。
十万摩罗精锐,显然看明白了这种对比。
他们大声品评、嘲笑着虎贲军,认为面前这支灰头土脸的东土军队,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强大,先前之所以会打败仗,纯粹是二流的布利陀、巴连弗邑们,太孱弱怯懦,这才给了东土人逞凶的机会……
丝毫不避讳的品评声、嘲笑声,汇聚成了“嗡嗡”的热潮,传到了虎贲军的本阵。
然而两万五千虎贲军将士被他们这般挑衅,却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他们看着对面那些高谈阔论、活蹦乱跳的敌军,甚至还有些想笑。
都是死人堆儿滚出来的悍卒,等闲军队他们打眼一瞧,就能知道是个什么成色。督
对面那些货色,他们瞧着就挺喜庆,跟猴儿一样……
天空之中。
陈胜面无表情的屹立在虎贲军上空,目光阴冷的平视着正前方,也就是十万孔雀摩罗精锐上空。
在那个方向,有四道气息迥异的西方教气息,在若隐若现。
地上是一对四。
天上也是一对四。
……督
“瞅明白了吗?”
吕臣一把将还在喘粗气的部下拉到跟前:“敌酋那个什么劳子王,在这支大军里吗?”
气喘吁吁的斥候指着敌军中的一个方向:“回将军,那个方向有一杆特别高大、特别华丽,反正就整得跟其他旌旗不太一样的旌旗,那杆旌旗周围的军伍阵形也异常紧密……咱也不知道那是不是那个什么劳子王的王旗,但如果说他在这支敌军当中,那肯定就是在那个方向没跑儿!”
吕臣抓着下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寻思着说道:“敌军的阵型图呢?”
斥候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折叠的方方正正的绢布,提起两角一抖,一副用炭笔细细描绘的布阵图,包括敌军周围山势地形的简略舆图,就出现在了吕臣的面前。
吕臣比照着舆图,再次看了一眼斥候方才指的方向,确认这个方向的兵马数量,的确是要比另外几个方向更多一些,而且后方的退路也通畅……
‘直接打过去的话,要是那厮撒丫子,可不一定追得上!’督
吕臣琢磨着舆图暗道了一句,而后心头逐一闪过各种应对之法,比如诱敌深入、声东击西、分进合围。
可每一种应对之法,他都只是稍加思索,很快就排除掉了!
这些应对之法,或许都能建功。
但不是耗时太长,就是容易节外生枝。
再不然,就是伤亡一定会很大。
陛下还得等着他生擒了敌酋回去复命呢,他哪有功夫搁着陪敌人玩捉迷藏!
而且出来了这么久,他也有些想念九州的蒸饼了……督
‘罢了,这一战就整那么多弯弯绕了,直接带着弟兄们一路追着敌酋砍,他逃到哪儿,我们砍到哪儿就是,他总不能次次都那么好运吧?’
“全体都有!”
他将舆图塞回了部下的怀里,转身接过短兵侍卫长手中的丈八偃月刀,高举过顶怒喝道:“我为箭头、起翻江倒海阵,火炮营为大军开道,任务结束自由打击……拔刀!”
“铿……”
整齐的拔刀声中,一口口长刀出鞘,刀光连成一片,宛如同阳光照耀下的大雪山
一口口干净异常的雪亮刀身,倒映着一张张笑容逐渐消失的肮脏的面庞,越发冰冷。
似乎是感觉到他们的变化,连那厢孔雀大军当中“嗡嗡”的议论声和嘲笑声,都一下子就小了很多。督
只可惜,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已经有些晚了!
“万胜!”
吕臣长刀一招,一马当先的奔出军阵。
“万胜!”
二万五千虎贲军将士轰然出击,瞬息之间就从静态切换到了动态,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而那厢的孔雀兵马眼见虎贲军出击,也丝毫没惯着虎贲军的毛病,处于虎贲军两侧的孔雀大军飞速合围上前,配合虎贲军正前方立盾防御的大军,给虎贲军来了一出三面夹击……
值得一提的是,这支孔雀兵马,乃是当年追随阿育王打遍恒河流域无敌手,将南北印度打成清一色的精锐之师。督
即便时过境迁,这支孔雀军队早已里里外外的换过好几茬儿,但依然保留着当年那股所向披靡的锐气与傲气。
单就心理层面的优势而言,这支孔雀兵马相较于身为人皇亲军的虎贲军,那是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所以,面对虎贲军的冲锋,他们丝毫不怂!
但很显然,他们应该怂的……
只听到“嘭”的一声整齐炮响,数十颗黑乎乎的开花弹,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圆润的弧线,后发先至的超越了狂飙的虎贲军,落入了那厢刚刚落成的盾墙之内。
“轰轰轰轰轰轰……”
火药在怒吼,科学在颂唱!督
强悍的冲击波将无数手持盾牌的孔雀士兵送到了天上。
密不透风的盾阵,瞬间就崩塌出了好几个血色的窟窿!
两边合围过来的孔雀大军,瞬间就被这山崩地裂般的场景给吓蒙了,整整齐齐的阵形瞬间大乱,特别是那些往日训练有素的战象、战犀,在军阵之中受到惊吓后,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序幕!
只听到“嗖”的一声尖锐气爆声,一个个水桶大的炸药包神兵天降,落入那些火炮射程够不着的孔雀大军中间,化作一个又一个热情又可爱的小蘑菇。
天空之中,大毛舒展羽翼,神清气爽的一个俯冲,剧烈的失重感,直接就将绑在它两条腿上的一众炮营士兵给吓蒙了,纷纷搂着它的大腿哭爹喊娘道:“毛爷饶命啊……”
在这非人力可以抗拒的“热烈攻势”之前,从未经受过热武器洗礼的孔雀大军,士气在瞬间崩溃、傲气在瞬间坍塌。督
局势的转变,都不能用急转直下、一落千丈这样的词来形容。
而是必须得请出神兽“薛定谔的猫”,来形容一下当下的场面。
孔雀王朝的官兵们以为,开战后将大杀特杀!
但事实上却是,开战即一败涂地……
没有过程。
也没有中间状态。
突兀得许多孔雀官兵在被危险的信号催促着夺路逃命时,脑海里还闪烁着一个巨大的问号:‘噫?我这是要去哪儿啊?’督
但军队的溃败之势,从来就不以少数人的意志为转移。
即使有,刚刚转型轰炸机的毛爷,也会很乐意去教他做人……下辈子!
即便有,刚刚炸起劲儿就因为敌人溃败得太快够不着,索性把神武大炮扛起来当作大口径枪械追着这些孔雀土著打的炮营将士们,也会很乐意帮他们改造……血肉苦弱、亡灵飞升!
呃,差点忘了,连地府都是他们大汉的地盘!
他们大概率是没下辈子了,也飞升不了亡灵了!
混乱之中,吕臣带着二万五千虎贲军将士,宛如一把捅穿血肉之躯的利刃般,狠狠的捅进了那杆奇特旌旗前的厚肉之中,捅得是血肉横飞、鲜血四溢!
“……”督
前进当中,忽有一票裸露着一条臂膀,手持月牙铲、降魔杵等等法器的精壮僧侣,高呼着梵语迎上来。
挥刀于人潮中大肆砍杀的吕臣,见到这一票胡僧,就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地一抬头,就见到一杆红底黄纹的华丽旌旗!
那旌旗稳稳当当的伫立在大军当中,并没有因为他们逼近而遁逃。
“难不成找错人了?”
吕臣心头闪过了一个念头,手头却麻利的高高扬起偃月刀,爆喝道:“斩!”
“斩!”
二万五千虎贲军将士齐齐斩出一刀,那整齐划一的斩击姿势,就如同大阅兵上踢得正步,横竖都成一条线!督
下一秒,一道霹雳般的迅猛而耀眼的月牙刀光,轰然爆发,横着切进了挡在吕臣前方的诸多胡僧、孔雀官兵之中,一闪而逝……
攒动的人群,当场就定格了!
直到一阵带着浓郁火药气息的灼热狂风掠过,一具具僵硬的躯体,从中断裂成两截,砸在地面上,流出一地……
当拥挤的人潮变成一马平川的血腥长路后,一座通体用黄金铸造、大如房舍,由千百身负锁链的苦力依靠人力移动的镂空坐撵,出现在了长路的尽头,那杆华丽的红黄旌旗,就耸立在那座黄金坐撵的背后。
吕臣远远一见那座黄金坐撵,就知道自己找到正主儿了,悬起的心登时就落了一半。
再定睛瞧见镂空的黄金坐撵内,有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心脏终于踏踏实实的落回了心房里。
‘此番合该咱老吕再立大功!’督
他唯恐吓跑了大鱼,一言不发的猛然一夹马腹,拖着偃月刀就冲了上去。
“……(够了,你们这些该死贱民!)”
镂空的黄金坐撵内爆发出一声恼怒的大喝声,一道身披华丽而仿佛的金袍、头戴镶满宝石的黄金王冠的消瘦老者,自黄金坐撵之中走出!
他的身形是那样的削瘦,几乎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但就是这么瘦弱的身躯,却给人无尽的压力,仿佛那干枯的身体内,依然蕴含着足以令众生低头的伟力,一双高高在上的冷漠眸子,更是如同天上的星辰一样的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他自黄金坐撵中走出,目不斜视。
每走一步都有苦力俯身上前,充当他的垫脚石。
每走一步都会虚空生莲,周围浮现起无数罗汉、比丘的虚影。督
佛光在他身后浮现。
梵唱在他左右响起。
宛如水银般的恐怖威压,以泰山压顶之姿倾泻而下,笼罩着所有虎贲军将士,将他们定在原定,以魔音灌脑之势不断给他们洗脑,宣传他的伟大!
曾经的王者,虽然已经衰老,但衰老的却只是他的肉身。
他的意志、他的伟力,早已经浸润他所统治的疆域、早已渗透他所统治的时空,千万臣民每日为他祈祷、千百年后历史依然将高颂他名,他就是阿育……
“噗哧!”
一道雪亮的刀光,砍下了他苍老、干瘪的头颅,辉煌的佛光陡然熄灭,盛大的梵唱戛然而止。督
吕臣一把抓住滚落的头颅,顺手颠了颠,不屑道:“花里胡哨!”
你一个西夷贼酋,跟我堂堂大汉勇武侯,搁这儿装你妈呢?
咱能惯你这臭毛病?
他的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半空中陈胜的耳边。
他的唇角挑了挑,忍住了笑意,定睛往那厢佛力若隐若现的方位望过去:“怎么,你们也想花里胡哨一回吗?”
虚空中有佛光亮起,剧烈的闪烁几下后,慢慢的归于平静。
若隐若现的佛力气息,也渐渐淡去。督
陈胜目送那四道气息消失,慢慢的虚起了双眼,掩饰眼神中的阴冷杀机。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一眼战场上拎着死人头瞎得瑟的那货,扔下一句“把人头给我带回来,弄折了有你好看”,转身元神归窍。
他要将阿育王的人头带回金陵,制作成标本,永世流传……
第五百五十四章 凯旋的野狗
吕臣阵斩阿育王,四十余万孔雀大军彻底沦为一盘散沙。魉
陈胜安心的返回了军营,等待吕臣带着部队凯旋。
却不曾想,吕臣却指挥着五万虎贲军将士,漫山遍野的追逐着四十万孔雀溃兵,一路向孔雀王朝的都城华氏城进军。
两个师,追逐着拆分成了十个团。
十个团,追逐着拆分成了五十营……
五万人拉出了五十万人的漫长战线,硬生生的将自卫反击战打成灭国之战!
他们实现了出发前陈胜夸下的海口:不携辎重、不携粮草、不要俘虏,一路屠城,打到哪儿吃到哪儿……
而在充足的炮弹补给下,连带着征伐路上的山精水怪、魑魅魍魉,都没能逃过虎贲军将士的魔爪,至于遍及孔雀王朝的寺庙禅院,更是尽皆化为一片断壁残垣。魉
过去的那些事,虽然陈胜没有再提起。
但吕臣他们,却一刻都不曾忘记!
‘明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对别来人说,或许只是一句虽然提气、但无关紧要的口号。
但对他们来说,却是他们为之奋斗、为之坚持多年的信仰!
他们勇猛而凶残的身姿,深深的烙印在了这片广袤土地的灵魂中,再也不曾被抹去。
千百年后,这片土地上的古老生灵在听见汉语之时,依然会不由自主的忆起被玄甲玄旗所支配的恐惧……魉
吕臣指挥着大军势如破竹的一路打进了华氏城。
阿育王之子鸠那罗,在城门外跪迎吕臣乞活。
吕臣斩鸠那罗,领军入城,封死所有城门。
十日后,虎贲军启门凯旋。
黑龙笼罩华氏城,十日未消。
孔雀王朝就此崩塌,恒河流域再度陷入漫长的黑暗时期。
吕臣领军凯旋。魉
陈胜亲自在营寨大门处迎接他们,解禁酒令、犒赏三军!
三日后,大军启程返回九州。
适时,金陵的第一场雪,已然悄然降临。
……
长宁宫。
偏殿内生着炉火,温暖如春。
殿上批阅奏章的陈守,却还裹着一件臃肿的熊皮大氅。魉
短短半年光阴,他脸上的皱纹却像是老了十岁,往日魁梧的身量也变得消瘦佝偻了,连一头短发都从黑发里夹杂着少许白发,变成了白发里夹杂着少许黑发。
“啪!”
他重重的是将奏章砸在了案几上,怒声道:“催粮、催粮,玄武军区要粮、朱雀军区也要粮,雍州大旱赈灾要粮、荆州大涝救灾也要粮,这么多张嘴,咱上哪儿去弄这么多粮?”
殿下的范增、萧何、陈平等人,闻声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苦笑……都是人精一般的角色,他们哪里听不出来太上皇这是指着癞子骂秃子呢?
唯有蒙恬头铁,寸步不让的梗着脖子上前,揖手道:“陛下,您这话说得可就有些昧良心了,先前玄武军区从关外抢回来牛群羊群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范增抬头研究瓦檐。
萧何低头研究地板。魉
陈平负手研究梁柱。
蒙毅重重一拍额头。
陈守老脸一红,旋即再次一拍案几,振声道:“好你个蒙恬,咱就知道你们兵部早就盯着咱手里的牛群羊群,那是能吃的吗?今年都吃了,明年举国上下一同嚼草根、啃树皮吗?”
蒙恬不解的扬了扬眉头,迟疑道:“这,往年没有这些牛群、羊群,不也……”
“启奏陛下!”
蒙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列捏掌作揖道:“臣以为,为今之计,唯有令两疆尽快平息战火,一则减少粮食消耗、二则给远征的将士们以喘息之机,待来年秋收之后,再启……”
他话还没说完,但蒙恬听到这里已经勃然大怒,一把抓住胞弟的手腕,唾沫星子四溅的怒喷道:“呔,佞臣!岂敢进此谗言陷害陛下耶?我两疆百万忠勇之士御敌国门之外,血洒他国异乡、魂归英烈祠,尔一介足不履沙场之无胆匹夫,岂敢说此狼心狗肺之言?尔就不怕我两疆十余万忠勇英魂,夜夜入尔梦中,生食尔肉、啃食尔骨吗?”魉
蒙毅:???
范增、萧何、陈平:???
殿上陈守重重的一拍额头,不忍直视。
“蒙尚书,请冷静一点!”
蒙毅努力挣脱着胞兄的大手:“有话好好说!”
蒙恬听言却是越发恼怒,抡起沙包大的拳头就是狠狠的一拳捣在蒙毅的眼窝里:“我打你个误国误民的佞臣……”
一拳下去,就将蒙毅打成了熊猫眼。魉
那力道,很难说没有私人恩怨的成份在里边。
而一旁的两老一小三个流氓见状,却非但不阻止,还贴心的齐齐后退了一步,让出足够的空间给这兄弟俩做战场。
最后还是陈守看不下去,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
并不大的声音,却令蒙恬虎躯一震,连忙松开胞弟的手腕,向殿上捏掌作揖道:“老臣殿前失仪,请陛下治罪!”
陈守看了一眼鼻青脸肿、龇牙咧嘴的蒙毅,无奈的说道:“念你是心忧边关将士、一时激愤,这次就恕你无罪,但下不为例!”
蒙恬揖手谢恩。
陈守舒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直说吧,停战是我们商量过后一致得出的决定!”魉
“一来,是国库的存粮已经下降到人皇制定的红线之下了,再这么无边无际的打下去,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都不好说!”
“二来,是两疆的进度都太快了,快得让人不踏实,我们都觉得,当前停下来好生巩固一下当前打下的疆域,比继续开疆拓土更为恰当……”
蒙恬听言,茫然的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范增与萧何脸上都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很显然,这件事他们提前已经商量过了……
“恕臣直言!”
蒙恬想不通,本着问心无愧、理直气壮的原则,他索性揖手询问道:“陛下召集群臣商议边关战事,臣这个兵部尚书为何不知?”
“这……哈哈哈……”魉
陈守打了个哈哈:“你的态度,不明摆着呢吗?召你来商议,只怕话刚说出口,你就要捏着拳头打人了!”
事实却是国内拥兵拥战风潮太过激烈,举国上下的资源都在或主动或被动的向四大军区倾斜,这种失控的感觉,令他感到不安,这才私下召集范增、萧何等人,商议缓和之策。
他毕竟不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真正主人,无法像陈胜那样举重若轻的驾驭这匹烈马。
蒙恬将信将疑的看了看范增、萧何。
范增与萧何尽皆点头。
蒙恬不再多想,再次行礼道:“启禀陛下,当下两疆战事正当关键时候!”
“南疆的白起,刚刚将百越残余的大股兵马,压制到南海以西,后方沿海地域的百越残余还未肃清,此刻收兵,百越必将卷土重来,来年再想剿灭百越,必将事倍功半!”魉
“北疆的项羽,最新传来的战报是他领军追逐着犬戎王廷进入漠北,眼下草原已是冰天雪地一片,拼的就是谁先熬不住,此时收兵,无异于是遂了那犬戎王廷的愿啊!”
“非是老臣不知轻重,而是我王师将士卧冰爬雪尚且死战不退,我等居庙堂、披兽裘、偎火炭,却轻言退兵……置两疆百万王师将士于何地?从今往后谁人还肯为国朝效死力?”
这话说得,殿内众人齐齐老脸一红。
蒙恬左右看了看,悍不畏死的再度下了一猛药:“下臣不知退兵之事乃是哪个佞臣提起,但若是人皇陛下在朝,他定会斩下其狗头弃于菜市、以正视听!”
蒙毅闻言,只觉得脖子根凉飕飕的,内心深处有一万头驴子“啊啊啊”的大叫着奔腾而过……
而范增与萧何、陈平三人,也一脸佩服的看向这厮:‘你是真的勇啊!’
至于殿上的陈守,这会儿老脸已经红得发黑了!魉
正当他准备随便扯个理由狂喷下边那个夯货一通时,蒙恬忽然又一拍额头说道:“对了,两疆战事,人皇陛下先前不是有过指使吗?”
“嗯?”
陈守、范增、萧何、陈平、蒙毅齐齐双眼一亮。
蒙恬懵逼的左右看了看:“就一个月前那次啊,你们都没收到吗?”
殿内众人齐齐扭头看向蒙毅。
蒙毅比他哥还懵,想也不想的摇头道:“近两月之内,我未曾收到过人皇陛下的任何文书密令……难道是从锦衣卫的文书渠道过来的?”
蒙恬:“不是啊,是大毛从孔雀王朝带回来的啊……文书上也没说只给我一人的啊!”魉
陈守一拍案几:“文书呢?”
蒙恬:“自然是烧了。”
范增一步上前:“陛下说了什么?”
蒙恬迟疑着左右看了看。
陈守跟着他的目光巡视了一圈,再次一拍案几:“直说无妨!”
蒙恬当即说道:“陛下说北疆战事或将有重大突破,但为了避免误导军中将帅对于战局的把握、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不可将此信息告知玄武军区,令我等全力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切勿拉了北疆战局的后腿!”
陈守:“当真?”魉
蒙恬当即站直了身躯,指天起誓道:“老臣就算是有吃雷的胆子,也决计不敢伪造人皇陛下手谕,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待大毛再次返回之时,当面对质!”
范增寻思着接口道:“这的确像是人皇陛下……”
“啾。”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声穿透力极强的清越鹰鸣声,就传入了偏殿中。
“是大毛回来了!”
殿内众人闻声齐齐一喜。
陈守紧了紧的裹着大氅,快步走下帝座,三步并作两步的向殿外行去,群臣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魉
一行人涌出偏殿,就见到一头乌云般的神骏金雕,盘旋在高空之上。
陈守当即跳着脚的高声招手道:“好大毛,快来祖父这儿来……”
……
巍巍昆仑山,见山见云不见顶。
陈胜第二次站在昆仑山脚下,仰望着仿佛没有任何变化的巍峨山脉,心中风平浪静一片……就像是在看一座无关紧要的山、一座没有任何恩怨的山。
这就很奇怪。
明明上回来,他瞅着这座山,心头还挺忐忑。魉
怎么这回来,反而风平浪静一片了呢?
陈胜观察着自己、参悟着自己。
最终,他在自己的心底,发现了一个空洞。
一个不停吞没他诸多喜怒哀乐情绪的空洞。
这个空洞在一日。
他就一日都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啧啧啧,死了老婆的可怜鳏夫哟!’魉
他眼角低垂、嘴角低垂的轻笑着,向前一招手:“进山!”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夹着尾巴逃命的野狗!
“进山!”
“进山!”
“进山……”
虎贲军遵照他的军令,高举着汉字玄旗,昂首挺胸、踏飒流星的攀山而上。
昆仑山?魉
很有名的山吗?
适时,山巅之上。
一位腰间悬挂着一柄青翠欲滴长剑、道袍歪歪斜斜的逍遥青年道人,支着一条腿坐在一方光洁如镜的青石上,饶有兴致的俯视下方,目光似乎穿过皑皑白云,与某双仰望的视线对视:“你们说,他在看什么?”
一旁,一位手持玉如意正襟危坐,金纹道袍没有一丝褶皱的威严中年道人,听言略一沉吟,淡淡的说道:“兴许是在看吾等这昆仑山,到底有几高!”
二人中间,须发皓白的削瘦老道端坐在蒲团之上,双眼微闭,似是入定、又似是在小憩,背后一座巨大的黑白阴阳鱼,缓缓转动着。
青年道人看了一眼中年道人,再看了一眼消瘦老道,轻轻的“嘁”了一声,嘟囔着“没意思、没意思”。
而后就地重重的仰躺在大青石上,扯着嗓子作歌曰:“辟地开天道理明,谈经论法碧游京。”魉
“五气朝元传妙诀,三花聚顶演无生。”
“顶上金光分五彩,足下红莲逐万程。”
“八卦仙衣飞紫气,三锋宝剑号青苹。”
“伏虎降龙为第一,擒妖缚怪任纵横。”
“徒众三千分左右,后随成姓尽精英……”
正襟危坐的威严中年道人,攥紧了手里的玉如意,眉头紧锁的合上了双目。
不知是在入定还实在小憩的削瘦老道,睁开了双眼,专注的侧耳倾听着,浑浊的双眸中,似有憧憬之色……魉
第五百五十五章 过去重现
项羽还算争气!
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在仁武八年的除夕夜之前,将犬戎单于的头颅送回了金陵,与百越王桀骏的头颅来了一场世纪会面!
而犬戎单于头颅入京,不单单代表战火至此停熄,以及这场已经持续了大半年的南北大战以他们大汉大获全胜告终,玄武、朱雀两大军区扬威国门之外。
还代表着,大汉十二州,即将扩张为大汉十四州!
多出来的两州之地。
一乃北方丰饶草原,也就是从西域东北方的漠北草原一直到辽东地区。(包括今外蒙古、NMG、东三省。)
二乃南方十万大山,也就是从扬州、荆州之地南到南海,西到云贵以西。(大公鸡的鸡脚部分)
战报一经传开、举国欢迎!
无数猫冬的百姓,顶风冒雪、敲锣打鼓的走上街头,彻夜不休的歌颂他们强大的祖国、伟大的人皇陛下、英勇的王师将士们……
热烈的欢呼声,驱散了隆冬彻骨的寒意。
也驱散了他们腹中咕咕叫的饥饿……
无数人都短暂的忘记了,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少数还记得,也觉得这件事不值一提。
所有人都坚定无比的相信,眼前的一切困难只是暂时的,明天一定会更好、未来一定会更好!
就像是人皇陛下,曾经许诺给他们的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如今不也做到了吗?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从今往后,就算有人把刀架他们脖子上,前脚喊完、后脚就死,他们也敢梗着脖子把这句话喊出口!
这就是他们伟大的人皇陛下,他们英勇的王师将士们,用刀枪硬生生给他们打出来的脊梁、打出来的骨气!
当万众当真一心之时,世上没有任何他们不可战胜之物!
哪怕是天道、地道,也得暂避锋芒!
而适时,陈胜还带着五万虎贲军将士,在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
带着阿育王的人头。
……
陈胜带着五万虎贲军将士,回到JYG白虎军区前线归建之时,已是仁武九年二月初。
在部队归建之后,他在白虎军区停留了六天,下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赐名。
他亲笔赐名北方草原为凉州、西域戈壁为瓜州、岭南地区为粤州,正式纳三州领土于大汉疆域之下,称为大汉十五州!
第二道圣旨,是封赏。
他正式敕封嬴政为雍王、代领瓜州牧,敕封刘邦为越王、带领粤州牧,敕封陈骜为凉王、代领凉州牧。
圣旨之中并措辞严厉的,勒令三大边塞王尽快上交手中兵权,选拔贤能组建州牧府,着手民政民生事宜。
第三道圣旨,是表功。
他表项羽屠灭犬戎之功,晋为冠军侯。
表白起屠灭百越之功,晋为武安侯。
表吕臣阵斩阿育王之功,晋为勇武侯。
三大列侯接管三州军事,与三大边塞王一文一武相互扶持、相互制衡,教化、治理三州之地。
三道圣旨下达完毕之后,他在JYG开流水席,犒赏随他远征孔雀王朝的五万虎贲军将士。
为嘉奖这五万远征军将士,陈胜给他们所有人的军衔,都连升了三级。
并许诺他们,此番远征将作为特殊战役载入他们每一个人的履历之中,留任军中同等履历优先晋升、解甲归田地方官府优先安置,朝廷还会按月给他们发放一笔津贴,直至他们百年之后……
这份嘉奖令,丰不丰厚暂且不论。
但一次性管到他们百年之后的特殊政策,已经足以令他们感知到陈胜对他们的认可、对他们的重视!
说得直白点就是,你不能用人的时候喊“兄弟们”,用完人了就问“你是谁”。
特别是以陈胜这样的身份,归国之后还能亲自来主持他们的犒赏宴,还能来亲口给他们宣读嘉奖令……
就像是一团火,一下子就捂热了他们被西域的风雪冻住的心脏。
又像是一条绳,一下子就再度将陈胜与他们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还像在孔雀王朝时那样……
流水席上,无数将士端着满满当当的酒碗,排着队的一个一个上前向陈胜敬酒。
陈胜自是来者不拒,他准确的叫出了每一个人姓名,甚至是外号,仿佛同族兄长一样亲切、温和的指出他的问题、鼓励他多加努力,他会在金陵的稷下学宫等着他们去报道。
他平平无奇的肚皮,就像是无底洞一样,数以缸计的海量酒液灌下去,别说是涨,连尿都没去撒过一泡。
起先所有人都还笑着。
但笑着笑着就有人红了双眼,一个个拽着陈胜的手臂、衣角,眼泪直流的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哪还有半分在西域和孔雀王朝屠城灭国时的凶悍模样。
陈胜也红了双眼,但他却愣是强忍着鼻腔里弥漫的酸楚之意,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声的招呼他们快把脸收拾收拾,别让人看见了英雄也会哭鼻子……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五万远征军的强大。
他们本就是陈刀和吴广从三十万虎贲军将士当中精挑细选的精锐之师,再经由西域、孔雀王朝这一通尸山血海磨砺一遭,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绝世凶器胚子!
只要把握得好,他们当中定然会涌现无数个小号项羽、小号白起,乃至小号陈胜!
有他们在,可保大汉未来五十年内无外地犯境之忧。
但他们极端强大、极端凶悍的同时,却也极度的脆弱。
百万冤魂的死气与怨气,足以压垮任何盖世豪杰。
而在迈过了某些底线之后,正义、道德、家国等等大义,都无法再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支撑他们的精神世界不崩塌。
他们的精神世界若是崩了,对于整个大汉而言,都将是一场浩劫!
既然大义不行,那就用绝对武力顶上去。
一个人的冤孽债,是冤孽债!
一万人的冤孽债,那就是杀人竞赛!
当所有人都一般黑的,自然也就没有人再恐惧黑暗……
而他陈胜,作为他们的统帅、人皇、信仰,已经能够替大义,照亮他们精神世界。
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
陈胜也陪了他们三天三夜。
直到流水席结束之后,他才跳到大毛北上,在五万远征军将士的恭送之下,启程返回金陵。
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
……
“啾。”
当阔别已久的高亢鹰鸣声,再次在陈县上空响起的时候,城中父老乡亲都愣了许久。
等到他们争先恐后的冲出家门,向着北城长宁坊方向眺望时,就见到一道伟岸的英姿徐徐从天而降。
虽然大汉迁都金陵,已有八年之久。
虽然当年大汉迁都,陈县大半百姓都跟随南迁的车队去了金陵安家落户。
虽然如今一头花白短发,看起来仿佛老了二十岁的陈胜,与当年那个五官端正、唇红齿白的俊美青年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但城中依然有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已然出走八年之久的游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呼声,迅速席卷了整座城池!
陈胜徐徐从天而降。
入眼是陌生而又熟悉的故土。
耳中是熟悉而又陌生的乡音。
他内心的委屈,就像是在外受人欺负一路逃回家中找到家长的孩子那般,无法遏制的爆发,鼻子酸涩得他不由的抬起头看天。
他精准的落在了陈家大院的庭院中。
由专人负责维持,一切陈设景物都还如当年模样,仿佛一扭头,就能看到自家大姐擦着双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从伙房那边迎出来的熟悉庭院,令陈胜的眼泪终于决了堤,簌簌的往下落。
他死死的咬紧牙关、死死的按着太阿剑,泪如泉涌的挪动着脚步,原地慢慢旋转。
他看到了伙房,看到了赵清撸着袖子提着菜刀在伙房忙里忙外的样子。
他看到了台阶,看到了赵清提着竹篮欢天喜地的从大门进来向他炫耀她在集市上买到的鸡鸭的样子。
他看到了厅堂,看到了赵清一手叉着腰一手拧着他的耳朵,气呼呼的质问他是不是要拆了这个家才高兴的样子……
“噗哧!”
陈胜吐出了一口殷红的淤血,连鞘的太阿剑落地,如同第三条一样支撑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适时,一道熟悉的脚步声,推门而入。
大门之外,五百兵甲整齐的王廷侍卫目不斜视的包围着陈家大院。
来人走到陈胜身后三丈处站定,幽幽的长叹了一声,轻声道:“咱就知道,你崽子回了九州,肯定会回这里瞧瞧!”
陈胜偏过脸,泪眼朦胧的望向那道佝偻的独臂人影,轻轻的呼唤道:“二伯!”
“二伯在呢!”
衰老的模样像极了当年陈三爷的陈虎,双目噙着泪花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目光掠过他唇角的血迹,落在他花白的短发上,疼惜的轻声呵斥道:“你怎么把自己折磨这个样子!”
陈胜仰着脸,不住的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虎张了张嘴,想劝他几句,却也同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后,他才抬起粗粝得硌人的大手,擦了擦他的泪痕,颤声道:“还没吃呢吧?无论啥事儿,咱都先别着急,咱先吃饱了,再慢慢想……”
不待陈胜拒绝,他已经偏过脸,向着大门外低声呼喊道:“老七家的,进来吧!”
“吱呀”。
大门又从外向里推开了,穿着一身朴素深色袄子的七叔母,领着好几位陈姓婶娘,双眼通红的端着锅碗瓢盆进门来,她们花白的鬓角在初春的阳光里飞舞着,像极了八月河边飘扬的柳絮。
见了她们,陈胜心头越发难过、越发委屈,他强忍住流泪的冲动,努力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七叔母、九叔母、十二叔、十四叔母……”
婶娘们围上来,用一张张温暖的大手,七手八脚的擦干净他脸上的泪痕:“苦了你了!”
“清娘在的时候,最要紧的就是你的身子,她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那还不得伤心死。”
“咱不伤心了啊,咱还有大牛小马呢……”
她们扶着陈胜在厅堂前的台阶上坐下,安抚了他好一会儿后,才去伙房那边生火的生火、淘米洗菜的淘米洗菜、剁肉的剁肉……
一切都和当年陈家聚餐一模一样。
独独少了赵清。
陈胜呆呆的凝望向伙房那边,目光中仿佛多出了一道影子,心头终于不再空荡荡的难受……
陈虎挨着陈胜坐下,从腰间掏出一杆细长的旱烟枪点上,“吧嗒吧嗒”的吞云吐雾着打量着这院子里的一切,心头同样是感慨万千。
“二伯,您说清娘是不是老早就知道有这一着了?”
陈胜忽然问道。
陈虎手里的旱烟枪一顿,偏过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陈胜伸手指着面前这座庭院:“她从就不想做皇后、也不想住大宫殿、让太多人伺候,她就想着守着这个院子、守着这个家,哪儿都不去,就伺候我们爷俩……”
陈虎目光黯淡的将旱烟枪塞进嘴里猛嘬,好一会儿后才道:“清娘的性子,藏不住这么多事儿!”
“这可不见得!”
陈胜似哭似笑:“如今想想,当年她执意要我娶阿鱼进家门儿,极有可能就是为了今日……”
人人都是事后诸葛亮。
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回头寻找蛛丝马迹,自然一览无余。
陈胜此刻仔细的回忆过去,就很清晰的发现,赵清的态度是从当年回HD祭拜她娘那会儿,发生变化的。
而那会儿,不正是在当年西方教拿他娘做文章迷惑他爹之时?
如今看来,或许当年西方教对他那老父亲使的那些手段……也并不一定就是假!
“事情不出也已经出了,你就莫要再想太多了。”
陈虎拍着陈胜的肩头,叹着气说道:“清娘一定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陈胜不言不语的捏着拳头,指尖深深的刺进了掌心当中。
第五百五十六章 小目标
“咕咕咕……”寔
不知谁人家的大公鸡,扯着嗓子唤醒了清晨。
一缕火红的晨曦,漫过院墙,穿透了庭院间弥漫的淡淡薄雾。
湿漉漉的青瓦,在朝阳的照耀下反射出丝丝晶莹的光芒,给这座陈旧的院子镀了上一层清新的色彩。
在台阶前静坐了整整一夜的陈胜,终于动了动手指。
他拄着佩剑,慢慢的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最后一次回望整座庭院,好一会儿后才迈开步伐,一步一步往大门外走去。
穿过庭院的时候。
他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寔
又似乎没有……
“吱呀。”
他推开院门,密密麻麻的森冷玄甲,将并不宽敞的巷弄堵塞得水泄不通。
听到开门声,所有王廷侍卫整齐划一的向着大门这边抱拳弯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胜在庭院里静坐了一夜。
他们陪着他在大门外站了一夜。
陈胜看了看面前的王廷侍卫长,笑着拍了拍他坚实的臂膀,轻声道:“辛苦你们了。”寔
王廷侍卫长:“此生能为陛下卫,末将三生有幸!”
陈胜大笑,酣畅的笑声似战鼓般,震碎晨曦:“起人皇仪仗,随我凯旋!”
他是大胜凯旋的不败帝王!
不是可怜又可悲的丧家之犬!
听到他的笑声,所有王廷侍卫似都感觉心头有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整个人一瞬间就松开了,如同卸下百十斤甲胄!
王廷侍卫长也是猛地喘了口气,浑身上下一下子就充满了用不完的力量,他扯着喉咙,声嘶力竭的大声回应道:“唯!”
所有王廷侍卫也都涨红了脸的大声吼道:“唯!”寔
陈胜一步踏出院门,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动着两扇老旧的木门重重关上,自动落上门闩。
走出这个院子,是那个桀骜不驯、睚眦必报,四海莫不拱服、八荒为之颤栗的一代雄主陈胜!
而那个沉浸在丧妻的痛苦中肝肠寸断、不可自拔的可怜鳏夫,永远的留在了这座院子里……
……
五百王廷侍卫并五千卫戍师将士,高举人皇大旗,大摇大摆的、吹吹打打的向着金陵进发。
喜庆而又铿锵有力的锣鼓之声,融入春风里,迅速传遍了九州大地,如同阳春化雪般,将去岁积攒下的硝烟气、污秽气、浮躁气等等一切不好的东西,都涤荡一空……
陈胜明明什么都有做、什么都没有说。寔
但各地的老百姓们,一听到他的仪仗队走到了哪儿哪儿,就打心眼里感到欢喜、感到安心。
分明先前知晓他御驾亲征、远征域外,也没觉得有多心慌。
可如今得知他回来了,心头就是有种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的安心感,吃得香、睡得着、腰不酸、腿不疼,一口气挑五担大粪都不带喘气儿的!
沿途那些得知人皇陛下将从自家门前经过的城镇百姓,早早的就开始大扫除,准备迎接他们爱戴的人皇陛下驻跸。
连那些偏离南下主路、觉得没必要劳民伤财的父母官们,都被当地的老百姓们,堵着衙门硬拉出来主持大扫除。
甚至有那蛮不讲理的乡老,用他们擀面杖粗的手指头指着年纪相当于他们孙儿辈的父母官鼻子大骂,说着些什么‘陛下不肯来咱这儿坐坐,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太不争气!’、‘你咋就不敢去赖在陛下车驾前,硬将陛下请到咱这儿小住呢?你怕个啥?难不成陛下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儿砍了你的脑袋?’
……寔
这场盛大的凯旋游行,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举国同庆的狂热氛围,一扫赵清化身六道轮回之事给大汉蒙上的阴影。
四月初,庞大的人皇仪仗队终于抵达金陵。
陈守率领文武百官,出城五十里相迎。
沸腾的锣鼓声、欢呼声当中,陈守一眼就看到了华盖下那颗顶着一头花白短发的脑袋。
他不敢置信的使劲揉了揉双眼,定睛再看,却看到那颗花白的脑袋,正咧着嘴朝自己招手。
他蓦地红了双眼,手中战马的缰绳似有千钧重!寔
“陛下万岁!”
“大汉万年!”
“陛下万岁!”
“大汉万年……”
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陈胜驱马行至老父亲身前,翻身下马,抱拳躬身:“父亲大人,儿子领兵收服西域之地、命名为瓜州,斩杀孔雀王朝之阿育王,扬我大汉雄威于恒河之畔,今功成归来!”
他的声音,在人皇气的加持下,传出百里山水。
前来迎他凯旋的所有官员、百姓,都清楚的听到了他的话语。寔
他们的心神似乎也随着他西行了一遭,一同马踏西域诸国、洗剑恒河之畔,心中顿时升起万千豪情!
欢呼声,再一次响彻天地。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陈守下马扶起陈胜,老泪纵横的低声道:“阿爹无用,没能替你照看好这个家……”
陈胜的神色微微一僵,旋即便笑着扶住提泪横流的老父亲,低低的宽慰道:“您这是哪里的话,您已经做得非常非常好了,无论是对我们的国、还是对我们的家,您都尽职尽责了,清娘…之事,别有内情,与您无关,纵是儿子人在金陵,恐怕也无法改变什么……”
“咱们都向前看,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陈守看着他那一头白头发比自己还多的花白头发,张了好几次口都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陈胜说的那些道理。寔
他都懂。
他怕的是,陈胜不懂。
周围的欢呼声,还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啸着。
……
陈胜仿佛真一蹶不振了。
所有人都以为,重新执掌朝政的陈胜,一定会像过往那样,即刻发动一些激进的政策、运动,对算计皇后赵清的诸多仇敌,进行打击报复!
但这回,他却没有!寔
他这回重新执掌朝政之后,既没有即刻颁布政策,也没有发动任何运动。
甚至都没有频繁的召见群臣入宫……
整日里就闷在长宁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重新梳理起去岁朝廷颁布的各项政策政令,不断在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上较劲,完全没了以前那股子一啸风雷震、一怒九州倾的绝代雄主风范!
‘看来,赵清化身六道轮回一事,对陈胜的打击比预想中的还要大!’
这样的念头,在某些有心人的圈子里传开。
有人幸灾乐祸,恨恨的嘀咕着你陈胜也有今日!
有人悔不当初,捶胸跌足的哀声说早知如此,当年就该直接对赵清下手……寔
有的人,只等待了三五个月后,见陈胜还没有任何动作,就迫不及待的离去,去绸缪自己的计!
有的人,认定了陈胜决计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的,淡定的与陈胜比拼着耐心,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
只有极少数能正视大汉国运之人,才能看到金陵城上空那九条五爪玄龙活过来,顺着地脉游入九州龙脉……
这部分人,既然是幸运的,又是不幸。
幸运的是,他们能够看出陈胜在下一盘大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
不幸的是,这盘大棋,连他们都不够资格上桌……因为对面坐着的,不是陈胜一人,而是整个华夏文明!
更令他们感到无奈和棘手的是……陈胜拒绝沟通的态度!寔
自打陈胜进了金陵城后,就再没出过来。
他打定主意不出来。
外边人想在不惊动大汉国运之力的情况下进去,那就只能肉身进入金陵城。
但谁肯拿毕生修行,去赌陈胜敢不敢翻脸呢?
万一陈胜翻脸……
输了,要么当场嗝屁,要么永镇金陵城下。
赢了,王朝国运之力反噬、金陵城百万冤魂反噬……当世没有人顶得住这个量级的业力,如果有,那么他必然早就不在这一方世界了!寔
孔子和庄周倒是信陈胜不会丧心病狂到连他们都杀,可他们就算是肉身进了金陵城……也见不到陈胜啊!
人皇日理万机,是随便两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糟老头子能见的吗?
于是乎,大盘他们掀不动、也不敢掀,就转而使起了他们最擅长的老套路。
一方面,无数得道真仙履尘、大肆传播道教修行之法。
另一方面,各种大妖野怪、魑魅魍魉频频出现,为祸人间。
再伴随着各种不同程度的天灾……
一时之间,中原腹地内群魔乱舞、民不聊生。寔
而大汉朝廷这边的应对之法,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派得道真仙进厂,我就派科学宣传小组入驻。
一边是传播封建迷信入刑,重则流放瓜州、凉州,轻则劳改去村村通。
一边是信奉科学减免赋税、财政拨款重整房屋、孩童免费入官学……
正常人会怎么选?
你放妖魔鬼怪霍乱人间,正好我两百万王师将士成天闲得蛋疼、嘴里淡出鸟。
总不能你们养这些妖魔鬼怪的速度,比我两百万将士人吃马嚼的速度,还要快吧?寔
正好还能借机普及一下‘妖魔鬼怪被杀就会死’的概念,以及刺激一下各地武道发展速度不是?
至于天灾……
这个大汉的确是没有克制之法,只能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辗转各地救灾。
但假使阴谋论一点,这些无法动摇大汉根基、又必须得朝廷居中调度人力物力才能渡过难关的天灾,未尝不是夯实大汉朝根基、激发百姓众志成城之心的……‘内鬼’!
当然,苦难不值得歌颂,苦难就是苦难。
但客观事实上,这些天灾的确磨砺了朝廷的组织能力、调度能力,激发了大汉百姓的凝聚力、流动性,还接替了先前的佣兵拥战风潮,跨越式的进入了军民鱼水情的阶段。
于是乎……寔
这些搁别的朝代,定然能折腾得国力虚弱、国运孱弱的一条龙手段。
落在大汉朝头上后,非但没能折腾得大汉国力虚弱、国运孱弱,反倒一步一步的推动着大汉朝的国力与国运,如烈火烹油般、节节攀升。
当然,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都是需要一定时间去传播、去发酵,才能生效的。
而使用这些手段的初期,对于大汉国力的消耗,以及种种政策的延缓、抵消作用,又都是真实存在的……比如大汉每年都调度了大量的粮食赈济灾荒,以至于年年垦荒、年年丰收,却还年年粮食赤字、年年饱一顿饥一顿,这些都是肉眼可见的!
等到他们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给大汉上的那些手段,非但没有耗空大汉的国力、国运,反倒令大汉长成了一个怪物时……
已经是很多年以后……
某种程度上,这或许也是另一种善泳者死于水、善战者死于兵。寔
毕竟长生者都是时间的富翁,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用时间编织阴谋,葬送那些他们曾经无法战胜的强敌。
以前是他们玩弄时间。
这回终于被时间玩了。
而大汉一边与这条上不得台面的一条龙斗智斗勇之时,自身的发展也仍是一刻都未停息。
工业方面,鲁菽在西域寻找到了橡胶草,培育成了高产农作物,先前被橡胶卡住的,以火车为首的一系列工业试验,集体突破瓶颈,进入量产阶段。
而这些投产的产业,在与流行已久的科学思维两相融合之后,终于彻底引爆了陈胜布局已久的工业革命,从盐厂、面粉厂、纺织厂、水泥厂等等民生工厂的崛起,再到钢铁厂、自行车厂、玻璃厂、肥皂厂等等商业工厂的制霸,大汉只用了三年!
教育方面,陈胜提出的六年制初等教育概念,逐步取代了先前推行的官学蒙学制,凡县级以上的地方行政单位,均有由朝廷出资开办的学堂,目前教授语文、数学、体育、自然四门学科,且所有官办学堂均由稷下学宫毕业之学子担任教长。寔
陈胜用八年的时间,从无到有的给治下所有孩童造出了小学。
他准备再用六年时间,给治下的小学生们,造出初中……
六年就想毕业?
姥姥!
文化方面,陈胜整合各史家学说,亲自操刀编写《三皇五帝传》、《夏历》、《商史》、《周记》,以及到他这一朝的《汉纪》。
官方正史的出现,意义是重大的。
首先是自上而下的解答了大汉百姓们‘我从哪里来’的人生疑问。寔
其次是确定了华夏民族对于大汉十五州疆域自古以来的合法统治地位。
最后,“顺手”剔除一些对于华夏文明没有任何营养的‘野史’和‘胡说八道’,对于当下的局势而言,显然也是很有必要的。
最后是医疗卫生这一块儿,大汉正集中精力推行、并将长期坚持不动摇“鼓励生育”这一基本国策。
根据仁武九年中进行的最新人口普查统计数据,大汉当下一共有一千六百余万人口,其中男子约九百余万、女子约七百余万,二十岁到四十五岁的青壮约有九百余万,四十五岁以上的老人约有两百余万,二十岁以下的青少年约有五百余万。
不吹不黑,大汉当下能有这个人口数量和人口比例,陈胜必须得居首功!
若非陈胜提前结束乱世,且内战之时一直坚持以击溃为主、甚少以杀伤敌方有生力量为战略目标,九州不可能活下来那么多青壮。
若非他立国之后,一力坚持鼓励生育,又是减免赋税又是给房屋给田地给牛马给真金白银,九州当下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青少年。寔
大汉当下疆域之广,与陈胜记忆深刻的那只神骏大公鸡相比,也仅仅只缺西南方那两块高原,以及东南方的些许海岛。
那些地方,对于当下的大汉而言,到达远比征服,更加艰难!
不过再艰难,统一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现在真正摆在陈胜面前的问题是……他记忆中的那只神骏大公鸡的身上,足足生活了十四亿人口,而他治下这块相差无几的广袤疆域上,却连两千万人口都不到!
这怎么能行呢?
没有足够的人口去占领广袤土地,就算他陈胜将“华夏”这二字,刻满整片大地,将来别人也不会承认,那些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华夏民族的领土。
没有足够的人口去推动工业发展,就算他陈胜把原子弹的化学方程式明明白白写在黑板上,他有生之年也看不到大汉搓出来的原子弹。寔
没有足够的人口去扛起人道大旗,就算他陈胜心比天高、命比地硬,华夏民族也不会有人定胜天、既寿永昌那一日……
所以,先定一个小目标,生他一个亿!
第五百五十七章 地母庙
“铛。”鼤
清韵的钟声随风传遍青山,远处的金陵城沐浴在火红的晚霞中,透露出一股沉静的美。
喧闹了一整天的地母庙,也终于恢复了安宁,十几个宫人拿着笤帚认真洒扫着地板、台阶,清除香客们留下的足迹。
一道身着利落藏青色长裙、乌黑的长发挽了一个堕马髻用一根朴素的银簪固定在脑后的窈窕身影,独自一人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拾阶而上。
洒扫庙宇的宫人们见了她,都放下笤帚上前揖手行礼,口称“虞夫人”。
窈窕身影点着头,一步一步的登上位于半山腰的主殿。
还未进门,她就听到殿内有人声传出。
“听说了吗?咱家地母娘娘,不喜香客称她地母娘娘,说若是称地母娘娘,她老人家分不清是自家人还是外人,得称皇后娘娘,只要称皇后娘娘,她老人家就知道祈福的是自家人了,回头就在小本本上给她记上那么一笔,没俩月她老人家就把大胖小子送家去了!”鼤
“嘁,你现在才知晓?咱好几月前,就听到过这个传闻了,要我说啊,咱这地母庙干脆改名叫皇后庙算了,地母娘娘又不喜欢这个名号、陛下也没有另立皇后……”
两个在殿内整理香炉的宫人嘀嘀咕咕的说着悄悄话,一人的余光无意间往殿外一扫,看到了站在门边听得入神的窈窕身影,当时就吓得脸都白了。
二人连滚带爬的扑到窈窕身影前,捏掌一揖到底,磕磕巴巴的颤声道:“小的,小的参见虞夫人!”
他们都是长宁宫内出来的宫人,当然认得面前这位贵人。
正因为认得,他们才知道自己刚才那些话,落入面前这位贵人的耳中,犯了大忌讳!
窈窕女子看着哆哆嗦嗦的二人,忍不住露了个笑脸,白生生的虎牙瞬间就将她身上的岁月感减轻了十岁。
但下一秒,她就收起脸上的笑意,努力板着脸说道:“怎么,出了宫,就把宫里的规矩全给忘了?”鼤
这话说得二人双腿一软,几乎就要给她跪下了。
但就在这时候,她又接着说道:“下吏就下吏,什么小的大的,要是让陛下听见了,又得罚你们的站!”
两名宫人愣了愣,有些手足无措,回过神来,心头就猛然涌出一股巨大的暖流……那样站,他们就是罚一辈子,也甘之如饴啊!
窈窕女子见二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突然又说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二人又面色一紧,刚想认罪,就又听到面前的贵人又说道:“我觉得你们说得很好,就是声音小了些、也不该偷偷摸摸在无人处说,下回挑个人多的地方、大声说,别怕,我觉得你们说得很有道理,陛下也会觉得你们说得很有道理的!”
说完,她就提着食盒跨过门槛,走入主殿内,抬头望向上方那尊身穿玄色飞凤的清丽女子塑像。
一个恍惚,石雕彩绘的塑像仿佛活了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向她招手:“阿鱼……”鼤
好一会儿后,她才突然笑出了声,将手里的食盒搁到供桌前打开,乐得见牙不见眼的“嘿嘿”笑道:“我都没想到诶,你竟然还会生这种闷气……真有你的,大姐!”
大殿内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但窈窕人影却似乎又看到了那道清丽人影,她叉着腰站在陈县陈家大院儿厅堂前的台阶上,得意洋洋的笑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她跟着一起傻乐,但乐着乐着双眼就酸涩了起来,她低下头,将食盒里饭菜一叠一叠取出来:蒸饼、鸡蛋面、粟米饭、炒青菜、萝卜炖腊肉……
这些饭菜的卖相,都不怎么好。
但却都是她亲手做的,也都是赵清以前最爱吃的。
“你别埋怨大兄,忌日都不来瞧你。”鼤
她憋着嘴,低低的开口道:“他觉得,你压根就不在这里……嗨,算了,你俩的事,你俩自己掰扯吧,我一个填房的,我得罪的起谁呢?”
她抱起了双手,气呼呼的抬头看着上边那尊一脸慈祥微笑的彩绘塑像,明明是孩子都已经十来岁的妇人家,眉眼间却还有女儿家的娇憨。
不过她才生了十几息的闷气后,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哎哎,大姐,送子娘娘这一茬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聪明、这么厉害呢?”
“听说范增和韩非,都为这事儿在晏清殿里打起来了,韩非薅了范增好大一把胡子!”
“那各地官府都吵着闹着要给你立庙建祠,说要是朝廷不准,那今年的生育任务完不成,就不能再打他们的板子!”
“韩非死活不许,硬说是地母庙是咱陈家人的家庙,咱家人自己拜拜无妨,若是准许地方官府也建起地母庙,那岂不是官府在出面宣扬封建迷信……”
“范增你知道的哦,当场就跳出来跟韩非打对台,说地母庙既是宗室家庙,也是天下百姓感念皇后恩德而建的族祠,地方老百姓为自家族母建个祠、修个庙,怎么就成了封建迷信,朝廷什么时候说过反封建迷信连自家祖宗、亲族都不要了……”鼤
“韩非当时就炸了,从轮椅蹦起来,就跟范增打成了一团,把范增的胡子都扯了一大团下来……不过我觉得,这俩肯定是在演戏……”
风姿绰约的小妇人扯了个蒲团过来,盘腿儿坐下,就跟家里话家常一样,绘声绘色的给上方塑像讲述着前朝发生的趣事,就差手里攥一把瓜子儿了。
嘴角含笑的彩绘塑像静静的平视着大门外,似乎是在认真倾听。
……
地府混沌不记年。
“杀啊!”
一声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喝,陈季扛着一杆猎猎招展的玄色战旗,从无边的愁云惨雾之中跳出来。鼤
下一秒,数十万雄壮的英魂大军如同洪流般奔涌而出,朝着地面上那座平平无奇的山丘冲杀过去。
“嘭。”
山丘炸裂,一座佛光万丈的“卐”字阵腾空而起,万千罗汉比丘齐齐祭起降魔杵、袈裟、念珠、木鱼等等法器,高颂“阿弥陀佛”。
只是“卍”字阵声势虽大,万千罗汉比丘的“阿弥陀佛”声给人一种半死不活、死气沉沉的即视感。
与从天而降的那数十万生龙活虎、气势磅礴的大汉英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见数十万英魂融汇而成的洪流,宛如黑龙抢珠那般,凶悍的一头撞上了光芒万丈的‘卐’字大阵,‘卐’字大阵当场动荡不已、光芒大减,无数念珠、木鱼法器也应声浮起一丝丝裂痕……
而被‘卐’字大阵震退的数十万英魂大军,却只是撞昏了头的野猪那样,摇了摇脑袋,就再一次结阵冲了上来:“杀啊!”鼤
冥冥之中,无数罗汉比丘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
这是他们第三百六十五次被这股英魂大军抓住踪迹。
这也是他们第三百六十五次被这支英魂大军按在地上摩擦。
到今时今日,他们在这支英魂大军的身上,仍然看不到一丝一毫疲惫、疲倦、麻木、厌恶的迹象!
一方面,是六道轮回之主亲自下场拉偏架,不断暴露他们的位置。
一方面,是一支不知疲惫、永远充满热情,且越战越强、越战越多的敌军追逐。
这方天地他们而言,就如同一座没有尽头的修罗场!鼤
他们是出家人没错,可就算是他们再无欲无求,被这么多龙精虎猛的大小伙子横冲直撞的冲了三百六十五回,也受不了、吃不消、顶不住啊!
“请大汉忠武侯,现身一见!”
就在陈季雄赳赳、气昂昂的领着英魂大军再一次扑上来,要将这些秃驴按在地上摩擦之际,清俊的白衣僧人自‘卐’字大阵中走出,面色黯淡的双手合十向英魂大军行礼。
“止步!”
陈季反向挥动玄色战旗,英魂大军瞬间就止住了奔腾之势,数十万人的庞大战阵如此灵活的切换阵形,都没有丝毫混乱!
陈季扛着战旗,昂首挺胸的大步走出战阵,只见他面似金铁,身高两丈、腰带十围,身披汉军将级军官的制式玄铁光明甲,周身鬼气森森宛若熊熊烈焰。
白衣僧人凝视着这个气息不逊自己半分的幸进之辈,心头嫉妒得直欲生吞了陈季……身居幽冥,博采阴阳两界之长,此子走的,分明就是他的路!鼤
“贼秃!”
陈季将战旗猛地一拄,声若霹雳的大喝道:“有何话说、速速道来,乃公的耐心,可有限的紧!”
白衣僧人垂下眼睑,遮挡住双目直欲喷薄而出的妒火,躬身道:“启禀侯爷,你我两家争执不下、搅乱六道轮回已有数年之久,你我一日不息战、六道轮回便一日不能归位,善不能赏、恶不能罚,众生不得极乐、人道天道不得圆满,贫
僧于心不忍,愿放弃入主六道轮回之念,以吾西方教大神通另辟十八层地狱容身,与侯爷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这……”
以陈季的智慧,哪里知晓十八层地狱的重要性,一听到对方说愿意放弃入主六道轮回的想法,心头便大为意动。
白衣僧人拿他们没办法。
他们又何尝不是拿白衣僧人没办法?鼤
这些年,若不是有英烈祠的人道香火之力,以及源源不断的王师英魂补充,他们早就压制不住这群西方教秃驴了!
西方教的力量,太克制他们了!
就在陈季将要张口应下此事之时,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老六,莫要与这贼秃多言,他是在欺你读书少……”
陈季蓦地瞪大了牛羊,本就因为鬼气侵染而变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凶恶面容,登时就越发的凶神恶煞了!
他猛的一招玄色大旗,指着对面的白衣僧人,暴怒的咆哮道:“贼秃,安敢欺你家六爷,二三子,随我砍死他们!”
“杀啊!”
数十万英魂应声奔涌而出,铺天盖地的杀向对面的‘卐’字大阵。鼤
然而对面的白衣僧人,却仿佛看不到扑面而来的黑压压英魂大军。
他惊骇的猛然一抬头,看向愁云惨淡的灰蒙蒙天穹,口头喃喃自语道:“怎、怎么可能!”
六道轮回之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重新凝聚起意识?
这不对!
这比他们预料中的,至少提前了一千年!
白衣僧人的脸色,迅速从惊骇,变成了面如死灰。
他一脸木然的望着近在眼前的黑压压大军,满腔的雄心壮志都在瞬间随风而逝……鼤
六道轮回之主为什么会这么快就重新凝聚起意识,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一个有着自主意识的六道轮回,怎么可能再被旁人谋夺权柄?
这一局,他们西方教不只输了面子,还丢了里子!
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
“啪。”
陈胜轻轻将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鼤
对面的韩非拈着几枚白子,神念扫视着棋盘沉思了好一会儿后,轻轻的将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然后就见几枚黑子自动从棋盘上浮起来,落回了棋篓里。
陈胜定睛一扫棋盘,头疼的“啧”的一声。
韩非随手将几枚白子扔进了棋篓里,似笑非笑道:“得了吧,你心思不在棋局,又何必执着胜负。”
“一时手臭叫你占了上风而已!”
陈胜不爽的将手里的几枚黑子也扔进棋篓:“瞧瞧你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再来,下一盘我定然杀得你片甲不留!”
他伸手去捡棋盘上的棋子,韩非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鼤
陈胜抬头看他。
韩非:“你有些年未动用过皇权干涉朝政了,怎么,这回要破例吗?”
陈胜笑了笑,轻声道:“怎么?不行吗?”
韩非摇头:“当然行,你陈胜要主宰朝政,天下谁人不拥戴、谁人不景从……问题是,为什么是此时、为什么是此事?”
陈胜慢慢的收回了手掌,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非抬起头,用一张蒙着黑布的方正国字脸,很认真的看着他:“我想说些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
陈胜垂下眼睑,沉默了许久,忽然笑道:“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吗?”鼤
“嘭。”
韩非一巴掌拍在了棋案上,震得得棋子洒落一地,他支起上身,勃然大怒的看着陈胜,大声道:“那是对别人,不是对你,你陈胜是谁?你是大汉开国之君、你是治世人皇,是你注定要做那千古一帝的绝代雄主,百家随你掌控、历史由你书写、未来由你开创……你怎么可以被区区法家精义所束缚!”
“哈哈哈……”
陈胜忍不住大笑,他支起上身,拍了拍韩非的肩头,温言道:“放轻松老友,有话好好说,天塌不下来的,别这么激动!”
韩非面红耳赤的跌坐回蒲团上,激动得浑身颤抖的说道:“我怎么可能不激动,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陈胜看他委实太过于激动,便没有急着搭腔,随手端起身旁的茶碗慢慢的啜饮。
待到韩非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后,他才缓缓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陈县,你伤愈之后,你我第二次相见,你都说了些什么?”鼤
韩非仿佛知道他想说些什么,赌气的偏过头去:“不记得!”
陈胜只是笑,摊手道:“你看,连你韩非,都是会变的……”
韩非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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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 肥鸡
翌日卯时。??
天还未亮,晏清殿外的编钟已准时响起,殿外等候多时的文武群臣,站班入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蒙毅垂拱立于帝座之下,中气十足的高呼道:“诸位臣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陈平应声出列,手持奏本躬身行礼,高呼道:“臣有本奏,兖州牧周章复送万民血书入京,泣血遥请陛下开恩,准地母娘娘之神位还乡,护佑桑梓……”
他乃礼部尚书,只要是地方官府有祭祀方面的请求,而朝廷又没有相应的章程,那他在大朝会上提出来请陛下与诸位臣工一同商议商议,就一点毛病都没有!
而这件事,因为朝廷一直不允许,却又迟迟不下文明令禁止的暧昧态度,令各州封疆大吏都争先恐后、锲而不舍的往中枢递交申请,偏生此事有着民意的支撑,旁人就算是想抨击他们是在拍陈胜的马屁,都找不到理由!
这不,上一回是扬州牧李由上书,上上一回是徐州牧王离上书,上上上一回是粤州越王刘季上书……
“糊涂!”??
陈平的话音刚落,御史贾谊便迫不及待的一步出列,怒目圆睁的大喝道:“兖州牧周章,陛下委以一州之长吏、身担万民安危存亡于一身,却不思勤政报国、为君分忧,只将万民之政寄托于鬼神之事,此等祸国殃民、欺君误国之佞臣,留之何用,下臣贾谊、请斩周章!”
他怒目圆睁、声若雷鸣,形如东狮吼状。
然而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怒不可遏的大声疾呼,殿内群臣却只觉得他吵闹。
他们默契的将目光,投向对面右上首的范增等人,寻找下一位追梦人。
果不其然,就见范增手提白玉朝笏如提刀般,气势汹汹的一步出列,怒视贾谊大喝道:“狂生,谁给你的狗胆,污蔑我大汉国母、当朝皇后?老夫再次重申一遍,地母庙供奉的乃是我大汉国母,汝等若再敢以鬼神之说污蔑老夫主母,休怪老夫辣手无情!”
他卷起袖子,白玉朝笏遥指贾谊,目光却径直瞥向对面的韩非。
这火药味十足的一幕,落入殿内群臣眼中,就如同范增身披三重铠甲、跨坐高头大马之上,手持大戟遥指敌方主将韩非,大吼:‘匹夫,来战!’??
群臣的双眼,瞬间就亮了!
众目睽睽之下,韩非默默的推动轮椅出列。
范增对其怒目而视。
不曾想韩非却根本未搭理他,而是径直向殿上的陈胜捏掌揖手道:“启禀陛下,为地母娘娘建庙兴祠一事难以决断、暂且搁置,臣另有本奏!”
‘噫~’
群臣心头整齐的怪叫了一声,心道今儿这剧本,好像有点不太对啊!
范增也错愕了几息,有种一拳打空、闪了老腰的别扭感。??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状态,继续火力全开的凶猛输出:“韩大人此言差矣,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此事既是国事、也是陛下家事,韩大人有什么事,是比国事与陛下的家事,更加重要的?”
这火药味儿,无异于是直接攥着韩非的衣领咆哮道:‘来啊,吵一架啊!’
正常情况下,他都摆出这种起手式了,韩非哪怕是为了维护朝堂的平衡,也会针锋相对、火力全开的跟他干上一架……就像前天他将范增按在地上摩擦那样!
但这一回,他却像是听不见范增的犬吠一样,执着的保持着对陈胜揖手行礼的姿态不起身。
陈胜见他执意要另外奏本,心头也有些疑惑,想了想后温言道:“卿有何本,尽管道来。”
韩非依旧未起身,只是大声说道:“下臣冒死,请陛下立储,以固国本!”
此言一出,殿内仿佛大地震了一场,群臣无不变色!??
连范增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让自己距离韩非远一点。
所有人看向韩非的目光中,都饱含了惊骇与不解,就像是在说:‘阿珍,你玩真的!’
自古以来,外臣插手立储之事,都是朝堂大忌!
特别是人皇陛下还这么年轻,正直春秋鼎盛之时!
这个时候提请陛下立储?
轻则可以视作挑拨两位公子间的兄弟之情。
重则将视之为挑拨陛下与两位公子的父子之情!??
总之一句话就是,一个不慎,就晚年不详、死无全尸!
而且所有人都想不通,以韩非当前的地位与威望,他提这一茬儿图个什么?
旁人掺合立储之事,贪的是从龙之功。
你韩非早已位极人臣,与陛下亦君臣亦好友的相处模式不知羡煞了多少臣工,你掺合这破事作甚?总不能新皇登基之后,还能封你一个一字并肩王吧?
陈胜起先也有些愕然,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的盯着下方那块茅坑里的石头,第一次发现这家伙竟然也有如此蛮不讲理的一面!
‘也是难为这家伙了,这种苦办法都想的到。’
他心下意兴珊的轻叹了一声,沉声说道:“什么死不死的,催促君王立储,本就是尔等身为臣子的职责与权利,不过此事……”??
说到这里,他不禁苦笑了一声,暗道韩非就是韩非,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往他心窝子上捅:“两位公子尚且年幼、秉性未定,现在就议立储之事未免为时过早,不如押后,待两位公子及冠后再议如何?”
他的语速渐渐放缓,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几分请求之意。
韩非却猛地抬起头来,寸步不让的大声回应道:“陛下,两位公子已经十五岁了,臣尝闻,陛下年方十五时,已提七千甲士克扬州屠睢十五万黄巾军于蒙城,有道是虎父无犬子,两位公子乃陛下之骨血,岂能以等闲懵懂少年郎视之,再者说,朝廷立储,本就是为国朝培养下一任人皇,十五岁正是入朝与诸位臣工学习如何治国的好时候!”
这一通输出之凶猛,连一旁的范增见了都直咽唾沫,脚下微不可查的又往后挪了几步,心下打定主意,以后还是少与这匹夫一般见识……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啊!
陈胜二指敲击着案几,面色渐渐阴沉下来:“我能理解你的立场……但你可曾想过,你的做法置我父子三人之父子情于何地?”
韩非面色如常的揖手道:“这一盘,若是下臣险胜,两位公子高兴且来不及。”
陈胜:“若是我胜呢?”??
韩非偏了偏头,似乎是在诧异的看着他:“陛下都胜了,还在乎两位公子如何看待这点小事?”
陈胜定定的俯视着他,眉眼深处渐渐浮起深重的疲惫之色:“你这又是何苦呢?”
韩非似乎猜到了他的选择,坦然的轻声道:“下臣为修订律法条文,常参悟人性,越参悟人性,就越觉人性不可靠、道德不足依!”
陈胜:“那我凭什么值得依靠?”
韩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淡淡的笑了笑,轻声道:“天下人一致肯定的事,下臣哪有资格去审视。”
“你啊你……”
陈胜只手揉着太阳穴,疲惫的合上了双眼,沉声一句一顿道:“御史大夫韩非,大汉律法之父,一生修订律法二十四部……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今光荣致仕、颐养天年,国朝感念其劳苦功高,特赠观澜阁为府、一应俸禄供给不减,直至其百年之后,钦此!”??
朝堂之中一片寂静,百官反反复复的咀嚼着方才君臣博弈的过程、与眼前这个劲爆结果。
他们看不懂方才那个过程。
但却都觉得,就算韩非犯了忌讳,也不应该是这个结果。
可转念一想,这君臣二人都快撕破脸了,陛下都未对韩非说一句重话、出一句恶言。
连罢官的旨意,都尽是溢美之词、表功之言,做官做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追求的呢?
百官心下感慨之余,望着上方须发花白得跟个小老头一样、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的七八年都没发过威的人皇陛下,心头又暗自警醒……人皇陛下那只是少年白而已,他可真不老啊!
连韩非这等门生故久遍及天下的肱骨重臣、法家亚圣,都是说削为平民就削为平民,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若是换做旁人……??
蒙毅最先回过神来,捏掌作揖道:“遵旨!”
陈胜晃眼一扫殿下那一双双闪烁的目光,以及面色平静得块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韩非,心头大感烦躁的一挥大袖,起身道:“退朝,有要事自行前往偏殿晋见!”
他起身大步走下帝座,往大殿后方行去。
群臣连忙捏掌作揖:“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朝会散去之后,立马便有一大群披坚执锐的王廷侍卫进殿,将韩非密不透风的围在中间,
虽未对韩非动手,却也不允百官上前与之攀谈。
百官见状,只能叹息着鱼贯离开晏清殿……死气沉沉的人群,全然没了往日里那股热闹、活跃的气氛。
范增藏身于殿柱之后,待到群臣离去之后,他才走出来,浑然不顾王廷侍卫的阻拦大步走向韩非。??
两位王廷侍卫伸手拦住了他,为难的低声道:“范公,莫要让标下难做!”
“不让你们难做,老夫只问几句话就走……”
范增扒着两名王廷侍卫的手臂,大声向被王廷侍卫围在中间的韩非喊道:“韩公,你与陛下到底是为何事争执?”
外臣插手立储之事,的确犯忌讳。
但要说陛下与韩非会为了立储之事彻底撕破脸,打死反正他都不信。
虽然他也想不明白,人皇陛下为何会在立储一事上,如此过激……
韩非调转轮椅往殿门外行去,他一边推动轮椅,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陛下在做他觉得正确的事,我也在做我觉得正确的事,我们谁都没错,只是我们做的事,冲突而已……”??
范增听着这种没营养的车轱辘话,恨得拳头都硬了,当即就要追上去,阻拦他的两名王廷侍卫却同时将腰刀拔出一寸:“范公,请自重!”
范增脚步一滞,欲言又止,心头的憋闷最终化作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李斯没了。
韩非也走了。
往后这大殿里,就只剩下他一个老不死的了……
“怎么,你也想致仕告老还乡啊?”
一道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的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响起。??
范增猛地一转身,就见殿上削瘦的身影去而复返。
“老臣参见陛下!”
范增三步并作两步,行到台阶前捏掌行礼道:“老臣虽老迈,却还能再为陛下牵马坠蹬十载!”
他的道途走入了死路,此生大抵都没有冲击亚圣的可能了。
但尚书令之位所牵动的庞大国运之力,足以支撑他活成人瑞。
再活十载,对他而言还真不是虚言。
陈胜扶着帝座扶手,淡笑道:“牵马坠蹬这么高危的活计,就交给二十啷当的后生们来吧,你这把老骨头就好吃好喝的好生顾惜着,省点灯芯、熬着点油,你我君臣争取再相互扶持二十年……二十年怎么都够了!”??
范增听言,先是喜不自胜,然后心头又感疑惑……二十年,什么够了?
陈胜顿了顿后,接着轻声说道:“韩非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他只是暂且居家修养修养,过段时间就会起复,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你好好梳理梳理你手里积压的公务,该办的抓紧时间一并办了,别到时候韩非回来了,你俩又掰扯不清楚!”
范增听言双眼一亮,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有劲儿了:“唯!”
陈胜摆了摆手:“忙你的去吧!”
范增揖手告退,走了几步后,又想不定的转身蹭蹭的回到台阶下,揖手道:“陛下,恕老臣斗胆,敢问陛下今日与韩公争论的,到底是何事?为何老臣总觉心神不宁……”
陈胜拧着眉头瞥了他一眼,就见他双手拇指与中指,都有无意识抽动的迹象。
他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你要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双手,就说句话,我帮你把你十指全砍了,免得哪天一个不注意,把老命都丢了!”??
范增用余光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低声道:“陛下,星象和卜卦不需要手指……”
陈胜猛然睁开双眼瞪向他,双瞳中似要喷出火来。
范增吓得连忙垂下头颅。
‘娘希匹!’
陈胜心头无语的骂了一声,无奈道:“你可知,按照吏部出台的最新官吏考核机制,一名从地方官府升迁入京的七品官,要从宫门外走到你现在站的位置,需要多久吗?”
范增如数家珍的张口就答:“一年一评、三甲一品,中间穿插外放州、郡两级地方官府主官各三年,最快二十七年!”
“你算错了。”??
陈胜微微摇头,轻声说:“是一天!”
范增一脸懵逼的看向陈胜,大脑死机。
陈胜指向他站在的位置,淡淡的说:“我让谁站到哪里,谁就能站到哪里!”
这样的天差地别意味着什么,范增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但二十七年比一天这个对比本身,已经令他大受震撼。
陈胜收回手指,漫不经心的问道:“如此随心所欲的权力,难道不应该受到节制吗?”
范增陡然想起了韩非与陛下最后的那几句对话,心头顿时一切都明白了!
他一脸呆滞的抬起头来,仰望上方的人皇陛下。??
难怪自打方才陛下与韩非撕破脸后,他就总觉得别扭、总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说不过去……
原来,这一局竟然是做皇帝的想要限制皇权、而权臣死活不让皇帝限制皇权、帝王因为权臣不让自己限制皇权而罢免了权臣这样的高端局。
范增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
陈胜却只觉得疲惫……
正当陈胜欲要再度打发范增去做事时,就见陈风双手高举着一个一看就知道是装人头的漆黑匣子,远远的朝着晏清殿这边冲过来:“报,陛下,西南大捷……”
西南?
大捷???
‘哦,吴广打穿青藏高原了么?’
陈胜心中升起一股明悟,过于丰富的想象力,令他脑海中自动投射出了一大一小两块拼图。
这两块拼图刚一出现,就如同彼此间具有磁吸一样,重重的撞在一起,接口处完美的贴合,形成了一只背都长平的圆滚滚肥鸡……一片迷你的五彩烟花、旌旗、掌声在这只肥鸡上炸响,甜滋滋的喜庆味道从脑海里一路向下,流入了心底。
‘肥了是肥了点,没以前那么英俊了,但圆滚滚,也很可爱啊!’
他得意洋洋的眯起了双眼、咧开嘴,舒舒服服的蹭了蹭帝座:“舒服啊,终于圆满了!”
除了九州群岛还游离祖国之外,其余领土都已经回到华夏文明的怀抱了!
适时,陈风飞跃过晏清殿的门槛,手中的漆黑匣子似乎与晏清殿内气韵相勾连,产生了异常激烈的化学反应。??
“ang……”
雄壮的龙吟声自长宁宫低下的地脉深处传出,怒吼着冲天而起。
无边无垠的厚重人道气运,百川归海、浩浩荡荡的涌入长宁宫、涌入晏清殿。
那种仿佛无论多少人道气运都填不满晏清殿的恐怖流速,就如同天地是一个装满水的水桶,现在这个水桶底部破了一个大洞,桶里的水正在源源不断的顺着那个破洞往外流。
天地是水桶,人道气运就是这个这个水桶里装的水。
而晏清殿,就是那个破洞。
昏天暗地之中。??
华夏所有祭拜三皇五帝的庙宇之内,都无声无息的多出了一尊新的塑像。
九州所有有关三皇五帝的彩绘壁画之上,也从无到有的出现了一个全新故事。
那个故事的开头,是一个头大身子小的少年郎,裹着兽皮褥子坐在一间朴素的院子里,一名提着竹篮的清秀女子,雀跃的飞奔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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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心动风动旗动
金陵城的天,黑了。岚
磅礴到几乎凝成实质的人道气运,在金陵城的上空形成了一片漏斗状的厚重铅云!
前一秒还是阳光璀璨、生机勃勃的明媚清晨。
一下子就变成了暴风雨的前夕……
晏清殿就处在那片漏斗的正下方,整座空荡荡的大殿,都被厚重的仿佛深海海水的磅礴人道气运填满!
范增、陈风二人置身殿内,皆如负万钧重担,连根小指头都动不了。
只能被动的接受殿内仿佛潮汐一般的磅礴人道之力从头到脚、里里外外的冲刷。
范增的道走入了死胡同、进无可进,人道气运的伟力就作用于他的肉身!岚
就见他满头华发、满脸的沟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乌、变平整,佝偻、干瘦的身躯,也同充气一样慢慢的挺直、强壮……
清脆骨鸣声,如同炒铜豆一样一阵又一阵。
陈风比范增年轻,他的路才刚刚开始,人道气运的伟力就作用于他的武道修行,替他省略了无数时间。
就见他的周身气息疯长,然后“噗”的一声回落到一个低谷,再接着疯长,又“噗”的一声继续回落,再接着疯长……
短短数十息之间,他的武道境界就从先天大圆满,一路横推修意境、宗师境两大境界,迅速登顶大宗师之巅,傲视九州难寻对手!
安静的大殿内,就只听一会儿“咔吧咔吧咔吧”,一会儿“噗噗噗”,就如同有个狂热的黄豆爱好者猫在大殿里,一边磕黄豆一边放屁一样。
殿上,陈胜歪坐在帝座上,一手拖着面颊,目光平静如水在殿下那一老一少之间徘徊。岚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帝座正在笔直的升起,穿越青冥、穿越群星,直入九天之上!
他知道,自己终于摘掉了治世人皇的“治”字儿,将其更换成了“驻”字儿。
区别倒也不是太大,也就是类同于将少族长的“少”字儿摘下来,换成了‘大’字儿之类的。
嗯,说得再直白点,也就是从高级打工人,变成了手握股份的掌门人。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陈胜思索着此次晋升契机,心下感叹道:‘领土神圣、寸土必争’。
他原以为,自己必须要作出一番更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业,才能破开“皇境”这个九州数千年都未有人再向前一步的枷锁。岚
他鼓励生育、重视教育,推行科学、提高生产力,不断夯实、扩张华夏文明的综合实力,却迟迟都没能找寻到这个契机。
没成想,这个契机,最后竟然会应在“收复失地”这一着。
或许真如他所想的那般,西域、草原、高原、岭南等等地域,原本就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也是九州人道之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只是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走散了、走丢了、遗失了,华夏文明因此缺失、九州的人道之力也因此残缺不全,就如同人体缺了胳膊、少了条腿儿。
一个人缺了胳膊、少了腿,你不思如何把他的胳膊、他的腿给他接回来,甚至连他断胳膊断腿的痛楚,都不去缓解、治疗。
只一门心思的在他的衣裳上下功夫,他能高兴么?
而华夏文明又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外松、内卷……岚
只有打出来的皇者,哪有卷出来的皇者!
不知过了多久,皇境晋升所掀起的世界天地元气震荡,终于趋于缓和。
陈胜定睛一看,目光瞬间穿越空间,以俯视的角度出现在了陈县上空。
他心神一动,视角便瞬移到了雍州霸上白虎军区。
他再眨眼,一杆飘荡于雪域平原之上的玄色战旗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界中……
他不断的眨眼、不断的扭头四顾,大汉十万里锦绣江山,宛如卫星地图一般,在他的眼前不断的缩放!
偌大的天下,仿佛变成了他帝座下的一副宏大舆图,一览无余、触手可及!岚
无须试探,他便知道,自己可以在瞬息之间,真身降临大汉玄旗笼罩之下的任何一片地域!
他试探着慢慢抬起拳头,牵动浩大的国运之力,隔空一拳轰向雪域高原!
在他的感知当中,他的拳头轰在雪域高原的天穹之上,轰在了一股阴冷、孱弱的力量上,如同铁锤砸雪球一般,毫无阻力的一拳便将其轰了个稀巴烂!
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带着异域腔调的绝望哀嚎……
适时,裹着一件熊皮大氅屹立于某座雪域城池城墙之上的吴广,目瞪口呆的仰望着天穹上如同涟漪般浩浩荡荡四散开的玄色光晕,以野火燎原之势将天空中积郁的厚重雪云。
仅仅七八个呼吸后,雪域那无处不在、吹在人脸上就跟冰刀子一样割得生疼的白毛风,停了!
连续了半个月都没见停、冻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寒的雨夹雪,也停了!岚
金子般灿烂而温暖的阳光,劈头盖脸的打在他脸上,晃得他睁不开双眼……
这二十年功力的一拳,震惊吴广一整年!
而长宁宫中的陈胜,却大感无趣的松开了拳头……挥舞着大汉国运之力的大棒,去蹂躏一个连教义都没有乡野毛神,就跟高射炮打蚊子一样浪费!
要打,也得挑抗揍的打嘛!
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目光穿过霄汉,直视九天之上一道道宛如撑天巨柱般亘古不变的巍峨、高耸气息,慢慢的挑起了唇角。
‘战争,开始了!’
‘你们,做好准备了吗?’岚
他正了正坐姿、双手落在帝座扶手上,声震如雷、一句一顿的长声大喝道:“传旨,西南大捷、普天同庆!”
“传旨,上将吴广,率军光复西南两州之地,封奋武侯!”
“传旨,今西南二州回归华夏祖地,特此西南益州以西千里草原曰‘海’、海州以西千里雪域曰‘蕃’,从今往后,天下十七州、永为大汉之地,凡我大汉儿女,皆当以守土卫疆为己任,奋发图强、自强不息!”
他的声音飞出长宁宫,传遍金陵城。
城中百姓在经过极为短暂的迷茫之后,迅速陷入欢乐的海洋里。
‘吴广将军什么时征的西南二州?’
‘海州在哪儿?蕃州又在哪儿?’岚
‘嗨,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咱大汉又双叒叕的打胜仗了!’
‘重要的是,咱大汉又双叒叕的开疆扩土了!’
大汉百姓为何如此崇拜、如此爱戴陈胜?
当然是因为……
有难他真担!
而且他还担得起!岚
有敌他真打!
而且他还打得赢!
民族凝聚力、民族自信心,不是吹出来的。
而是打出来的!
……
九天之上,火云洞。
七位身穿各色衮服、气息古老而深沉的沧桑人影,齐聚一堂,静静的注视着堂下末尾处那个正在渐渐由虚转实的玄色石椅。岚
有人默默回头,将目光投向大殿正上方那尊空荡荡的明黄色石椅,那尊石椅依旧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弄错了。”
有人沉声道:“汉皇从来就不是伏羲大尊!”
古朴、庄重的大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只有火盆燃烧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许久,才有人答道:“以天皇与娲皇的手段,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纰漏……”
殿内的气息刚有所缓和,就又听到方才说话那人说道:“以伏羲大尊与娲皇的手段,的确不至于出这种纰漏,然此种推断的前提,是当年伏羲大尊对后来之事有过布置……”
殿内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岚
他们的目光,在末尾处那尊已经彻底凝实的玄色石椅,与殿上那尊依然未曾消散的明黄色石椅之间,不断的徘徊。
他们希望看到某尊石椅消散。
亦或者两尊石椅合二为一。
但两尊石椅却不为所动的静静存在着,看它们纹丝不动的架势,似乎还将相安无事的长久共存。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低声开口道:“如果说……汉皇并非天皇转世,那他还会附议我等谋划么?”
又一阵长久的沉默后,有人开口回道:“相比之下,吾更在意,娲皇到底知不知汉皇非天皇转世身,两位大尊于太古年间相伴无数年,若说连她都分不清汉皇是否天皇转世之身,吾是决计不信的,可要说她知晓汉皇乃天皇转世之身,那她的所作所为……”
殿内众人闻言,齐齐悚然一惊。岚
这个问题,还真是细思极恐啊!
……
昆仑山,龙吟声震天。
山巅道宫之中,三道仙风道骨、清灵无垢的身影,同时现身。
“大兄。”
姿容威仪、有帝王之象的中年道人,看向那厢昏昏欲睡、背后太极阴阳图却轮转不休的白发老道,轻声道:“大汉国运倒灌祖龙脉……火候到了!”
一旁身佩长剑的青年道士性急,不待白发老道开口便抢先说道:“动手吧,再拖下去,恐为他人作嫁衣!”岚
中年道士却仍旧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白发老道,连看都未曾看他青年道士一眼。
青年道士见状心下恼怒,反手拔剑斩断千里气机。
昆仑山的龙吟声戛然而止。
但仅仅只过了数十息,停歇的龙吟声,就再次卷土重来,且有越演越烈之势。
青年道士指着下方山外的碧空,怒声道:“听到了吗?”
中年道士终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尽是无奈。
白发老道也适时睁开双眼,打着呵欠,轻声吟诵道:“莫要急、莫要急,让火再烧一会儿……该吾等出手之时,吾等自会知晓。”岚
话还未说完,他便再次闭上了双眼,又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这也不急、那也不急,难道非要等到他人打上昆仑山,才知道急吗?”
青年道士坐立不安的来回走动着说道,末了一跺脚道:“不行,绝不可再坐视此子关门自打、称王称霸,必须得教他知晓知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说着,他便一纵身,化作一道流光冲出昆仑山,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东方天际的尽头。
中年道士头疼无比的看了一眼青年道士消失的方向,再看了看面前闭目昏昏欲睡、丝毫不为所动的白发老道,眼神中越发的无奈,无奈之中还隐藏着几分恼怒。
匹夫愚夫,不足与谋!
……岚
同一时间。
东海汤谷,有扶桑木高千丈,身若金铁、烈焰熊熊。
扶桑木之巅,有黄金帝宫坐落,大殿之上,一道身披暗金日纹衮服、面容冷峻的俊美无俦的威严帝王,面向西方闭目沉思。
在东方大地升起龙吟声之时,威严帝王睁开了双眼,亮金色的双瞳,在瞬间跨越了海峡重回华夏九州,倒映出一条腾空而起的黑龙……
“陛下。”
头生双角的白发老者,躬身进入大殿,躬身行礼道:“汉皇已晋升人皇。”
威严的帝王沉默许久,才五味陈杂的幽幽叹息了一声,轻声道:“真快啊!”岚
白发老者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态,不敢搭腔。
智慧如他,自然知道,快和慢乃是相对的。
比如此刻汉皇的“快”。
对比的就是自家陛下的“慢”。
许久后,威严帝王才淡淡道:“吩咐下去吧,可以开始了……”
白发老者迟疑了几息,低声道:“陛下,兹事体大,是否先与汉皇通个气儿?”
威严帝王微微摇头,轻声道:“不必了,以他的脾性,知不知会他,他都不会应允吾族的谋划。”岚
白发老者心头一紧,正要说话,就又听到自家陛下说道:“不过有昔年娲皇分身化身六道轮回之事的间隙在前,知不知会他,他都不会不允吾族的谋划。”
他说着说着,竟轻轻的笑了笑。
白发老者看着他的笑容,心头却只觉得悲凉,他一揖到底,恭声道:“那老臣这便去准备。”
威严帝王重新合上双眼,百无聊赖的摆手:“去罢!”
白发老者退出大殿,跨出殿门后他忍不住回首望去,就见孤傲威严的帝王,孤独的坐在一片烈焰之中。
知他者,知他乃火中帝王,天下万火不加一羽。
不知他者,自当他这是在引火烧身、玩火自焚……岚
第五百六十章 过刚易折
自昆仑山一剑西来的流光,几个呼吸间就出现在了霸上白虎军区。禁
流光散去,飘逸的青年道人现出身形,他拔剑随手挽了个剑花,一道长达数十里之巨、仿佛星河横亘夜空的浩大剑气,就出现在了白虎军区上空。
“灵宝天尊好大的火气啊!”
只听到一道声若虎啸的的低喝声,在高空中响起。
一道手长脚长、身穿骨冠、身穿火红兽皮衮服的魁梧人影,在剑河即将斩落之际,出现在了剑河之下。
这道魁梧人影一现身,其身后湛蓝的天穹,便陡然浮现出无边无垠的火烧云,眨眼间便将半边天染红。
两道人影相对而立,一边是剑河凛冽、一边是火云漫天,针锋相对之势、溢于言表!
“燧皇来得正好!”禁
青年道人见了这位魁梧人影却是不惊反喜,手中长剑一抖,悬于白虎军区上方的滔天剑河,便以天倾之势一剑斩落:“本尊正愁不知找谁撒气!”
魁梧人影怡然不惧,大手一挥,身后无边无垠的火烧云,便以燎原之势席卷而上,要硬刚青年道人的浩大剑河。
但就在剑河即将斩击在火烧云上之时,斩击之势却突然停止。
而席卷而上的火烧云,也在即将接触到剑河的毫秒之间,陡然停顿。
最终两股笼罩面积超百里的浩瀚伟力,相距不过一丈!
足见两位此方世界的顶尖巨佬,对自身力量控制,早已达到随心所欲的神乎其神之境!
当然,二人显然不是在比拼谁对自身力量的运用操控更高更强……禁
二人齐齐扭头,望向东方天际,目光洞穿空间,看到了金陵城上的景象。
就见金陵城上,须发花白的陈胜,虚空金陵城上空,手提长颈酒壶对嘴大口大口的痛饮着,在其脚下,只有亚圣级以上的强者才能看到的大汉国运黑龙,高高的沿着头颅,直勾勾望着九天之上……
感知到二人的目光看了过来,陈胜放下手里的酒壶,面无表情的迎向二人的目光,眼神之中闪烁着一股令二人都感到莫名心寒、感到莫名恐惧的光芒:“继续啊,看我作甚?”
“竖子!”
青年道人收剑,难掩心头惊惧的怒声大喝道:“汝意欲何为耶!”
方才并非他主动罢手,而是天道突然像疯了一样的对他进行夺命狂呼,几乎是在百分之一个弹指间,便将数以千计的“停手、停手、停手”信号,强行灌进了他的元神深处。
似他们这等天道之下仅次于合道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就与天道的分身一样,天道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与他们进行连线,若是他们自己愿意,将自身的身躯交给天道意志操控也是可以的。禁
当然,更为关键的是,作为他们从天道那里获取力量、获取权柄的代价,他们自身的存在,乃是与天道彻底绑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天道倘若崩塌,他们就算能不死,也得脱好几层皮!
而刚刚,天道发给他的每一个“停手”信号,都是血红色的、放大的……逼得孩子都快口吐人言喊“救命”了!
这叫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我在我自家门前,能做什么?”
陈胜很是诧异的反问道,末了面上浮起人畜无害的笑容:“我也就是想放个大烟花给大家伙儿看罢了……大烟花你们知道吧?”
“就是这样:“嗖——嘭!””
他抬手绘声绘色的给他们演示着什么叫窜天猴,末了五指陡然张开,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变得狰狞,一头花白的短发也变得根根立起。禁
青年道人心头一寒,色厉内茬的咆哮道:“尔敢!”
陈胜笑了笑,不声不语,身下那条身长不知几千里的凶恶五爪黑龙,却长吟着冲天而起!
“咔嚓!”
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一道狰狞而粗大、声光影三效全部拉满的耀眼闪电落下,却精准的劈在陈胜的……身侧。
“哈哈哈!”
陈胜捂着额头前俯后仰、声嘶力竭的大笑着,抬手一指天穹:“小黑,上!”
陈胜是人道刚刚盖章认证的本届CEO,持有人道集团大额股份的那种,而陈胜所豢养的“小黑”,乃是囊括了大汉国运吞并九州龙脉之力形成的怪物……就“小黑”身上所携带的人道集团股份,比陈胜和三皇五帝加起来还多!禁
这或许是句废话,小黑乃是大汉十七州山河与大汉三千万儿女的气运聚合体,陈胜与三皇五帝地位再高、功绩再伟大,个体与集体之间也不具备任何的可比性!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
九天之上乃是天道的大本营。
小黑这么一头携带着人道大部分力量的怪物冲上九天,天道就是想无视它、想容忍它,都办不到!
天道、人道不是野兽,所以他们生死相向的结果,不会是你死我活。
他们是水与火,败者自然是崩定了,可胜者也不见得会比崩好得到哪里去。
所以,小黑冲上九天之时,就是人道、天道同归于尽之时!禁
地基都坍塌,地基上修筑的那些摩天大楼,焉有不塌之理?
众目睽睽之中,小黑笔直的往九天之上冲去。
方向没有偏移。
速度没有减缓。
那厢的燧皇咬着牙关一声不吭,满头长发却已经根根竖起。
那厢的青年道人死死的攥着佩剑,心头却总有种腋下生汗的错觉……
暗地里观察的诸多巨擎、巨佬,也都人人捏了一把冷汗。禁
能修到他们这个境界的,哪有蠢人?
所以,无须任何的沟通、交流,人人便知陈胜在赌什么。
人人也都知道此刻无论对错、不管认不认同,都必须无条件撑己方大佬一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撑己方大佬、就是撑自己!
所以,人人都在咬着牙死撑!
死撑着,等对方阵营先喊停!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把乃是叫做“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高端局!
直到“小黑”雄赳赳、气昂昂的穿过星河,进入九天依然没有丝毫减速之意时……才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对劲。禁
“够了!”
青年道人终于撑不住了,高声咆哮道。
暗中观察的所有人,心下都猛然一松,天道阵营的巨佬和大佬们,觉得这个结果虽然有些丢脸……但也足见灵宝天尊乃是那能屈能伸的大丈夫,绝不是那传言中有勇无谋的匹夫!
然而还没等他们喘上一口气,就发现那黑龙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速朝着九天之上冲去,都快化作遁光了!
他们惊骇的扭过头看向下方的陈胜,才发现他的眼神中分明只有歇斯底里的疯狂之色,哪有一丝一毫的强撑之意。
“本尊说,够了!”
青年道人暴怒,快若闪电的一剑,在刹那间越了燧皇的拦截,劈向下方的白虎军区。禁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够你妈!”
然而陈胜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双眼外吐、满头青筋蹦起,脸色狰狞如恶鬼的破口大骂道:“一起死吧!”
“ang……”
小黑怒吼着,爆发出恐怖的力量,涛涛大汉国运之气,在霎时间侵染了九天无数空间。
天道震怒,无穷雷霆密布九天,仿佛炸毛的刺猬一样面对着合身撞过来的小黑。
这一回,要是天人二道的巨佬、大佬们还看不明白,这一把乃是叫做“借题发挥、浑水摸鱼”的话,那他们这些年可真就白混了!禁
霎时间,三清六御、三皇五帝之中,超过十五位道祖级、皇级的巨佬、大佬,齐齐出现在九天之上,放开自身力量,用柔劲儿兜住横冲直撞的小黑,不让它于漫天雷蛇碰撞。
千百层柔劲儿层层叠加之下,已经十分逼近漫天雷蛇的小黑,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它漂浮在雷蛇下方,不再继续往上。
而诸多道祖级、皇级的巨佬、大佬围着它,也无人敢镇压它……那个距离,实在太敏感了,只要小黑自爆一部分力量,就能强行冲破一众巨佬的拦截,冲进漫天雷蛇之中。
甚至都不一定需要小黑冲进漫天雷蛇当中,只要它的行为令漫天雷蛇感到威胁,主动落下来与小黑一对撞……那就什么都完了!
天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厢,小黑静静的漂浮在漫天雷蛇之下。禁
那厢,灵宝天尊的剑气静静的定格在白虎军区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目不转睛的得望着这二人……
陈胜面无表情的一一扫过了天上那一票巨佬、大佬,再轻蔑的扫过那厢拿着剑却不敢往下砍的灵宝天尊,轻声道:“老人家,这一局赌不赌?”
身后阴阳鱼轮转的白发老道,应声于陈胜前方百丈之外显现,身姿迅速由虚转实:“年轻人,这一局赌什么?”
陈胜抬手遥指西方,淡淡道:“就赌灵宝天尊这一剑,敢不敢劈下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扭头望向霸上作力劈华山状的青年道人。
青年道人涨红了脸,额头青筋蹦起,望向陈胜的双瞳中几欲喷出火来。禁
老谋深算如白发老道,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旋即平平淡淡的回道:“输当如何,赢又如当如何?”
陈胜笑了笑,平心静气的说:“不当如何,输赢皆自负……”
白发老道蓦地睁大了双眼,旋即又眯起眼睛仿佛头一回见到陈胜一样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轻声道:“年轻人,可曾听闻‘过刚易折’的道理?”
陈胜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听过”,然后再一次抬手指着西方:“不过如灵宝天尊这么刚猛的人,到现在都还活的好好的,足以说明这个道理并没什么道理!”
上方一帮巨佬、大佬随着陈胜的手指,再一次望向霸上白虎军区,目光都已变得十分古怪。
实话说,灵宝天尊虽贵为天道三大道祖级至强者之一,但他的脾性,哪怕是在天道阵营也不甚得人心……
青年道人迎着这么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古怪目光,孤傲霸道的面容先红后紫,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竖子,吾誓杀汝!”禁
陈胜偏过目光,双瞳冰冷的看向他,一句一顿的说:“我白虎军区五十万将士的性命,尽在天尊一念之间,天尊若心有不忿,尽管下杀手,我会妥善的收殓我的袍泽弟兄们,保证不会污了灵宝天尊的圣名!”
青年道人手中长剑微微颤了颤,双眸之中竟也出现了些许疯狂之色:“你当本尊不敢?”
陈胜不说话,只是随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下一秒,数道气息强横的人影就从九天之中,瞬息到了青年道人左右。
这些人影当中,有气息轻灵之辈,也有气息强横之人。
他们很有默契的同时出现在了青年道人的上下左右,将他团团围住,同时不断私下传音劝解。
“灵宝天尊,还请三思而后行!”禁
“天尊,息怒啊!”
“天尊,切莫与那短寿之徒较一时之长短!”
“通天,速速收剑……”
也不知是他们故意的,还是道祖级与皇级的差距并没有陈胜想象中的那么大。
反正这些人劝解青年道人的传音,陈胜全听到了。
而那青年道人,愣是在这一片传音声中,硬生生将脸憋成了猪肝色。
面部表情如此丰富,搞得陈胜都挺佩服他的!禁
不一会儿,青年道人便在一众“友善”的劝解当中,面色铁青的收剑化虹而去,虹光负气般的洞穿了数百颗星辰,在星河之间划下一道明显之极的剑痕。
陈胜见状惋惜的轻叹了一声,扭头对前方古井无波的白发老道轻声说道:“看来,这一局,晚辈险胜一筹!”
“善!”
白发老道微微颔首,接着心平气和的说道:“往后老道会劝诫亲友,不会再出现此类以大欺小、滥杀无辜的有伤天和之事。”
陈胜亦颔首称谢:“那便麻烦老人家了,实是家贫儿女幼,我这个做家长,也只能不惜一切代价为他们争取一个比较公平的环境,所幸有列位急公好义之大豪杰、大善人,为我们这落魄户发声奔走,否则,我们可真是死都不瞑目啊……佛祖一定会保佑列位大豪杰、大善人一生平安、阖家幸福。”
白发老道抬起沉重的眼睑看他,由衷的赞叹道:“难怪大汉百姓都认你多过于认三皇五帝,你的品德,值得他们的信赖。”
陈胜谦逊的低下头,诚恳的回道:“老人家谬赞,我们之所以能站得高、看得远,是因为我们站在列祖列宗的肩膀上啊。”禁
白发老道轻笑着点了点头,身形慢慢淡去:“若是得闲,不妨复往昆仑山一行,老道必扫榻相迎。”
陈胜揖手相送:“多谢老人家好意,不过这辈子估计是没那个命去昆仑山做客了,下辈子吧,下辈子若得空,晚辈必往昆仑山一行……”
渐渐淡去的身形停顿了几息,随后才径直消失。
陈胜慢慢的直起身,眼底冰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