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湖边心叙
“姑娘，该起了。“林玉瑾迷迷糊糊的在水檀的呼唤声里睁开眼，抬起手挡住屋里有些刺眼的光线。
“出太阳了？”林玉瑾在想自己大概是睡得太死，水檀才没喊醒自己。
“十五的时候可以迟一些，且只女眷去老夫人的院里。”水檀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不知道这一句话对自家姑娘的伤害有多大。
“好了，起了，今日想穿紫色。”林玉瑾打了个哈欠，觉得困倦的难受。
“下午您再睡会。”水檀看在眼里也是心疼的。
“不了，你忘了，还有百遍《弟子规》吗？”摇了摇头，想到剩的那些，觉得头有些痛。
“您何苦揽下这般苦的差事，那些东西，便让三公子写去。”水水端着水盆进来，鼓着包子脸抱怨道。
林玉瑾笑了笑，穿了水水准备的衣衫，淡紫色的裙子，衬得整个人都鲜亮些。
“还是姑娘肤色好，白里透红，整个府里，也只姑娘有这般好的肤色了。”水檀拿了同色的发带，仔细盘成发髻，格外的好看。
“挺会说话。”林玉瑾扬眉笑道，洗漱之后，用了些粥。
许是走的迟了些，路上竟没有碰到一个人。
到了寿康院时，老夫人正与柳氏闲话。
“见过祖母，母亲。”林玉瑾上前见礼。
老夫人拉过林玉瑾，仔细瞧了瞧，见她气色好，才算放下心。
“她们几个还没到，你倒是来得挺早。”柳氏见她看了眼屋里说道。
许是今日人少，便没在主屋了，只在院里的暖阁坐了，离园子也近些，将窗帘掀开来，就能看到满园的春色。
“离正榆离开的日子也近了吧？可将那些事打点妥当？”老夫人想到了什么，还是问了句心里放心些。
“月末的时候去都城，媳妇儿想，小郑氏刚刚得罪了老爷，让她跟着去都城避一避，母亲的意思呢？”柳氏将心里的盘算说了出来，指着老夫人给个主意。
“不是不可，你去寻一家武力好的，一路护送着正榆和他媳妇，路途遥远，若是出了岔子，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老夫人垂眸想了想，将安排说给了柳氏听。
“自然，还有前些日子说得那几个管事，也一并带去，那边的院子虽有人伺候，到底不是常用的，总是不大贴心。”柳氏得了老夫人指点，心里提起的石头才算放下。
其他院里的露陆陆续续都到了，林玉瑾与她们一一见礼。
“方才听到祖母与母亲在说大哥哥科考的事，玉姝特为哥哥寻了上等的湖笔来，还请母亲转交与大哥哥。”林玉姝将绿云手里捧着的木盒拿了过来，打开之后，可以看到里面静静的躺了只笔，林玉瑾是看不出好坏的，不过瞧她骄傲的模样，想必不是凡物。
柳氏唇边的笑僵了一瞬，让栾青去将笔接过来，“你有心了。”
淡淡的一句话，让林玉姝有些挂不住面子。
柔姨娘唇边的笑深了几许，先前林玉姝害得玉宛等于罚站的事，玉宛年纪小，好忘事，自己可还没忘记。
“玉宛听说大公子要去都城赶考，想来官家是不许自己带那些纸笔的，特寻人制了帽子，可挡住考场那炎热的太阳。”柔姨娘的一番话，踩了林玉姝一脚，又夸了一番林玉宛的贴心。
林玉瑾瞧了瞧，针线活倒是不错。
“玉菡还小，一时不知道送什么给大公子好，妾绣了个香囊，里面掺了些防蚊虫的，想来也能有些用。”周姨娘笑了笑，将香囊递给了栾青。
这三人里，此时最不受待见的便是林玉姝了吧……
“不知四妹妹做了些什么？”林玉姝笑问。
当真是见不得别人好，林玉瑾冲她笑了笑，羞涩道：“这是秘密，等大哥哥启程时，玉瑾再给大哥哥拿去。”
将林玉姝的问题堵了回去。
老夫人唤了杨妈妈进屋，手里捧着先前给了林玉瑾的青石墨，这是又拿了一块同样的给了栾青。
林玉瑾噘着嘴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见到也不理她。
“这是榆州特产的青石墨，当是这东云上下最好的墨，便给了正榆，盼他能得个好功名，科考是不能用了，图个好兆头还是可以的。”老夫人让杨妈妈将青石墨给栾青，话里话外都是嘱咐。
柳氏谢过老夫人，让栾青接下。
众人寒暄着，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说了个遍。
等从老夫人院里出来时，已是可以用午饭的时候了。
“水檀，为何她们不给母亲请安？”林玉瑾有些不解，主母应当是这院里最大的官才是。
“夫人前些年身子不好，也体谅公子和姑娘们，便免了请安这事，只两位姨娘需得日日伺候着。”水檀将事情的原委说给林玉瑾听。
瞧见柳氏正在不远处等着自己，林玉瑾笑了笑走上前。
“见过母亲，还没问过母亲，嫂嫂今日怎么没过来。”
“今日让她在院中收拾箱笼，月末便要去都城，若是不提前准备，总有些东西会漏下。”柳氏带着她边走边叙着话，湖边的柳枝已经抽芽，倒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
“母亲安排的，必定是没错的。”林玉瑾垂着头，踢着湖边的石子。
“昨日栾青回来说了《弟子规》的事，这事本就是你哥哥做错了，怎么揽到了自己身上？”柳氏停下脚步，屏退了身边的人。
两个水也顺着离开十米开外，林玉瑾心想，‘来了来了，到底是来了！’
“三哥哥是个浑人，心思单纯良善，才会着了别人的道，做出那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害了母亲受连累。
母亲罚三哥哥，一是为了让他长些记性，二也没真想罚他，三也是为了让她长些本事。
但，这事到底是我引起的，若当初我不去寻林玉姝，不被她推下湖，便也没有后面这么多的事情了，三哥哥也是为了替我出气，却正好踩了别人设的陷井里。
玉瑾瞧三哥哥那幅模样，不愿让他与母亲生了嫌隙。”一番话期待恳切言辞恳切，让柳氏挑不出一丝错处。
柳氏深深的看着她，第一次琢磨不透自己的女儿。
第四十七章送别
“你有自己的考量，我便不再多说，那百遍《弟子规》便免了，你专心学书便可。”柳氏垂眸道。
“不可，这次若是停了，怎么能让三哥哥吸取教训，好不容易勾起了他的愧疚心，这一下便回到了开头。”林玉瑾摇了摇头，不愿意就此停手，未来林正澜是要去战场的，早些改掉脾性，也能多一分生机。
柳氏见她执意如此，也罢了手，“既然如此，你看着行事，但万不可伤了自己，若是累了，就回来歇着，夫子那，我去替你讨个方便。”
林玉瑾怔怔的看着柳氏，这般惯着自己，倒是没有想到。
“谢过母亲。”两人继续向前走，身边的人跟了上来。
“自你落水，我时常觉得你与往日大不相同，一时不知是好是坏。”柳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一时有些听不真切。
“母亲觉得好便好，觉得不好便不好。”林玉瑾垂着眸敛了心绪，叫前人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也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考量，罢了，今日也不留你了，你回去歇着吧。”走到了岔路口，柳氏拍了拍林玉瑾的脑袋，笑着让她回去。
林玉瑾看了看她，笑着带人走了向西乐院的路，柳氏在身后慢慢的收起了笑意。
“如何了？”方到了院里，常妈妈便问起两人昨日商量的事如何了。
柳氏站在房檐下，向西深深的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进了屋里。
常妈妈看着栾青，栾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常妈妈皱着眉看了西乐院后又看了屋里一眼，叹了口气。
“姑娘，这送给大公子的东西要选什么比较好？”水檀见她半晌不说话，想必是挨了夫人训斥，琢磨了会觉得还是说大公子的事，姑娘心情可以好些。
“科考的时候天正热着，去仓库寻匹棉麻的布料来做一身衣裳。”林玉瑾将脑子里的想法甩开，全心去想送什么东西比较好。
“棉麻？这……府里是不用这些的，那东西都是下人们用的，姑娘，要是真送了这个，您得被府里的人如何议论？”水檀有些难以理解，棉麻这种东西，世家里无一人用它。
“这么好的东西你们都不用吗？”林玉瑾有些无语，去侧屋打开放衣服的箱笼，果然没有一件棉麻的，这到了夏天，该多热啊……
“让方妈妈出府一趟，寻一匹淡青色的棉麻料子回来。”从侧屋出来，吩咐着让人去寻。
水水有些为难，却还是照着吩咐做了。
等过了两个时辰，淡青色的棉麻布料送到了西乐院。
“路上没被人瞧见吧？”也不怪林玉瑾问的这一嘴，若是府里人看到，又该生事了。
“姑娘放心，这一路走的安稳。”方妈妈将料子放下，回了小厨房做起了吃食。
“这料子要怎么做？”水檀有些茫然，
“你去库房里，寻一匹白丝绸来做中衣。”林玉瑾对着这匹布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做成外衣。
水水去了库房，寻了白丝绸来，林玉瑾的手工活太差，这事便由两个水代劳。
等到了林正榆夫妇走的时候，阖府站在门外，送他们离开。
“这林家是碰到了什么事？大公子怎么带着媳妇离开了？”
“科考的日子到了，林家大公子是个有学问的。”
“想来是想媳妇，不舍的分开。”
路边的人三三两两的走过，偶尔有议论声传到耳朵里。
“四妹妹，你做的东西可拿来了？如今大哥哥都要走了。”林玉姝眨着杏圆眼，满眼的无辜与好奇。
林玉瑾瞥了一眼，笑着将水檀手里的包袱拿了过来，“大哥哥，玉瑾也不知做什么好，想着天热去寻了棉麻布做了一身外衫，白丝绸做了里衣，想来在考场也能舒服些，妹妹盼望大哥哥高中，与嫂嫂平安喜乐，万事如意。”
林正榆夫妇看着嫡亲妹妹送的礼，哪里还想着棉麻不棉麻，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棉麻……亏她能做出来这般丢人的事……”身后传来嘀咕声，林玉瑾也没搭理。
其余人一一上前道别，最不舍的还是柳氏和老夫人。
“哭哭啼啼像什么模样，正榆是去替家里挣功去了，你们都给我笑呵呵的送人走。”老夫人忍着不舍抹了抹眼泪，带着府里的人将夫妇两送走。
“正榆兄，保重。”卫霍两人拱手相送。
马车渐行渐远，女眷们先行回了后院，男眷便由着林承平安排。
“四姐姐送的东西略微有些不合身份了，棉麻那等粗俗的东西，怎么好给大哥哥用？”林玉宛嘲讽道。
老夫人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却仍旧向后院走着。
“五妹妹送了帽子。我送了衣服，有何不对？”林玉瑾嗤笑一声。
“你这是说我不上台面了？”林玉宛气急，大叫一声。
“吵什么？”老夫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两个玩闹的孙女，看着林玉宛的眼神，怎么看都是嫌弃。
“祖母……”林玉宛声音里有了哭声。
“祖母，孙女想着科考是夏天，棉麻透气些，里面的里衣是丝绸做的也不会扎人，且科考的学子有不少都是寒门出生，哥哥穿的素些，也好显得哥哥不与他们相差过多，毕竟人心复杂，若是有人使绊子，咱们林府离的远，纵使都城置办了院子，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林玉瑾抢先将话说了个圆满，徒留林玉宛张着嘴，却没说话的机会。
“玉瑾有心了，你们几个多学着些，别总是摆姑娘的谱，往上数几辈儿，是什么光景还不知道呢！”老夫人敲打了一番，几个女眷心里这才清醒了几分。
林玉瑾瞥了一眼林玉宛，眼里的嘲讽，看的她像一个浑身炸了毛的猫崽子，幼小又偏执且怂。
遇到了危险，只能通过炸毛来让自己显得强大一些，吓退进攻者。
却不知道，这副模样在别人眼里。到底是怎样的可笑。
林玉宛恨恨的看着林玉瑾，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大半。
站在她们身后的林玉姝看着她们之间的争执，眼里有些玩味。
第四十八章林玉瑾犯事
突然少了人，这府里总觉得有些空荡。
百遍《弟子规》紧赶慢赶的写完了，在第三日的晚上，着人送去了安平院。
林正澜也脑子开了窍，跑来西乐院给林玉瑾道了歉，这一家子才算步入了正轨。
才过了初一，又到了十五，林玉瑾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
“觉不睡好，人是会变傻的。”林玉瑾揉了揉眼睛，打着盹坐在屋门口晒太阳。
“这天是越来越热了，你两明天也穿了新衣裳吧，那般闷热的天，别再闷出病症来。”林玉瑾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披风，暖乎乎的阳光晒在身上别提多舒服。
两个丫头也搬了杌凳坐在一边，主仆几个难得可以一起歇息。
“嗯，听姑娘的。”水水开心的笑着，能穿新衣服，哪个丫头是不开心的。
水檀看她开心，也笑着应了。
林玉瑾过了几日轻松日子，面对黄夫子的‘关爱’也不再那么烦躁。
看着两个水穿的漂亮，觉得十分养眼，才想起来，许久没见到卫霍二人了。
终究是外男，林玉瑾不好直接打听，便想着找机会去林正澜那里套话。
在课堂里走了一天的神，回去睡了一夜，但第二日刚到学堂里，便看到几人神色不对，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怪。
黄妆与自己素来不对付，陶天姗与林玉姝走的近，这陶天悦和邹灵萱是几个意思？
虽说自己仗着失忆不怎么与她们接触，但也没有得罪她们。
不等林玉瑾想明白，黄妆这个憋不住话的先出了声，“哼，还好意思来，分不清身份的人，怎么配与我们一起学文章？”
林玉瑾挑了挑眉，懒得与她争执，不过是个被人当枪使的，和她说话都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黄夫子过来上课，学堂里略微安静一些，过了许久，林玉瑾觉得下午的阳光有些扎眼睛，撇了撇头才发现林玉宛没有到学堂来，正纳闷出了什么事，水檀带着栾青走了过来。
“夫子，姑娘寻我们家四姑娘有事，还请您放了姑娘回去。”栾青向着夫子行礼道。
“夫人来请，怎敢不从，玉瑾，你便跟着回去吧。”黄夫子放了人。
林玉瑾走在栾青身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也不知晓，只知道是玉宛姑娘哭着进了老夫人的院里，没多久，杨妈妈让夫人派人来接姑娘。”
“是她？难怪今日没过来。”听说是她，林玉瑾一时倒是没那么慌张了，只要不是家中有人出事，告状么，自己向来不怕。
刚刚进了府，下人们的眼神就让林玉瑾有些不舒服，偷摸的看着自己，却不敢议论，仿佛林玉瑾是这世上的洪水猛兽，叫人看了心惊。
一路向后院去，还没到寿康堂，杨妈妈就在路口侯着，“姑娘可算是到了，五姑娘大早便哭肿了眼，晌午的时候，捂着帕子来找老夫人，说是您身边的两个丫头穿了和她一般的衣服料子，状告夫人和您将庶女们当做下人。”
“姑娘……”听到因着自己给姑娘惹了祸事，两个水慌得不行，面上的血色尽褪。
“好大一顶帽子。”林玉瑾嗤笑一声，尽会做些腌臜事，正路上的是一样也不会做。
正要抬脚进院子，身后传来呼喊声，“四妹妹慢些，等我一起进去。”
扭头一看，林玉姝正满头冒汗的向自己跑来，“二姐姐怎么来了，这还没到下学的时候。”
“想来是府中出了事，便坐不住了，向夫子请了假赶回来，纵玉姝体弱，若是有事，也能承担一二。”林玉姝淡淡的笑着，眼里的深意，却是明晃晃的准备看自己的笑话，林玉瑾也笑了，这戏，一个人到底是唱不成的。
“二姐姐有心了，便一起进去吧。”林玉瑾扯了个笑。
进了院里，哭声隐隐传到耳朵里，像是蚊蝇在耳边飞舞惹人心烦。
“见过祖母，母亲。”林玉瑾掀开帘子，向两人见礼，至于在底下哭嚎的，连个眼神也懒得给。
“来了，听听你五妹妹的说辞。”老夫人脸上带着疲惫，任谁晌午睡醒便听着哭声到现在也是受不了的。
眼神看向林玉宛，见她从杌凳上起来，迎迎跪在地上，边哭边道，“昨个早上，宛儿的婢女江儿拿了一套衣裙来，说是父亲赏的料子做好了新衣，宛儿开心的紧，便穿了衣裙高兴的出了门。
因着与四姐姐不是一起走的，等到了学堂里过了许久，四姐姐才带着婢女到了，本也是没什么的，可是……可是……可是四姐姐身边的侍女穿的正是父亲赏下来的料子，宛儿本没在意，在同窗好友的提醒下才知道这事，引来旁人好一阵嘲笑……
宛儿回来之后也没想着来找祖母主持公道，可是听下人说，四姐姐以往便说，庶女和下人没什么两样，宛儿哭了一宿，我也是您的孙女，是父亲的血脉，四姐姐为何要这般欺辱……”说完又呜呜的哭出声，柔姨娘在一旁心碎一般的抱着她，仿佛是生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玉瑾，你有什么要说的？”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哭的让人心烦。
“还说什么，四姑娘做的事真真叫人寒心，妾是姨娘，四姑娘素来便是瞧不起我的，可是宛儿是老爷的血脉，是林府的姑娘，怎能被四姑娘这般欺辱，比作一个下人都不如！”柔姨娘眼睛下面的帕子一直未曾离开过，说出的话，便是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扣在林玉瑾的头上。
“可是误会？不过是几匹料子，四妹妹应该也没这个意思……四妹妹，你快些解释啊！不能就这般认了！”林玉姝的面上倒是挂满了担心，这说得话，却让人听不懂了。
“呵呵。”林玉瑾笑出了声。
柔姨娘睁大眼睛看着林玉瑾，指着林玉瑾的手气的不断抖动，仿佛要气晕过去。
“姨娘别着急，这事还得我慢慢说。”林玉瑾理了理衣袖，不紧不慢的说着那日的事。
“回府时，院里的说却储来过，送了今年的料子，左右看了眼，便多问了几句，姨娘，二姐姐，四妹妹，你可知道，她与我说了些什么？”林玉瑾站在那轻笑着一眼扫过几人，唇边的笑里尽是凉薄。
林玉瑾嘴角一勾，满是刻薄，只是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如坠冰窖。
第四十九章八匹布料的故事
林玉瑾踱步在她们面前，衣袖宽大，一走一停，随着身姿摆动。
“许多年了，前院送的料子，已经不从后院走了，你不知道吗？二姐姐，你知道吗？”眼睫弯弯，瞳孔里倒映着她们的身影，林玉姝瞳孔一缩，双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
“四妹妹，你想说什么，怎么与我扯上了关系。”林玉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
“这与你有何关系……这就要问父亲了？您说是吗？”扭头看向门口，林承平正站在门外。
目视着林玉瑾，忽略了心里闪过的一丝不自然，“何事这般吵闹？”
林玉姝柔弱的行礼，娇嗔的道了声，“父亲。”
林玉宛顶着红通通的眼睛，跟着柔姨娘唤人，话音一曲三折，含满了冤屈。
“父亲来的巧，如今五妹妹正要状告我，不分嫡庶，不分长幼，不分主仆，不知父亲可有何要说的？”林玉瑾勾唇一笑，静静的看着他。
“胡闹！玉瑾是嫡女，你是庶女，怎可这般不知轻重！”林承平给林玉姝使了个眼色，之后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话里话外对林玉瑾都是维护。
“她们两也是使小性子，你作为嫡姐，又是嫡女，自是大度些，顶撞你这事算了吧。”眼神里带着慈爱，希望林玉瑾将这事揭过。
跪着的两人先是怔愣的看着他，眼睛慢慢睁大，喉咙里发出堵塞一般轻的听不清字的声，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在林玉瑾的眼睛里，甚是悲哀。
林玉宛从将眼神从林承平身上移走，看见林玉瑾眼里的悲哀，觉得是在讽刺自己，哇的一声哭的更狠。
柔姨娘抱着她轻拍她的背，看向林玉瑾的眼神，多了些凶狠，和仇恨。
自己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恨自己……
“那料子听闻是从二姐姐的院里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我挑剩下的？”林玉瑾蹲下身看向柔姨娘，满脸不解的问道。
“你胡说，前院送来料子哪次不是先送去你的院子！”柔姨娘指着她喝道。
“你次次的料子都比我的好，二姐姐是长女料子都是次于你的，只今年二姐姐没挑那几匹好料子，才送到了我的院里，叫你这么说，这次还是你让了我不成！”林玉宛顾不得再哭，扭头和林玉瑾对峙。
“玉宛，别再说了！”林玉姝抿着唇制止她。
“真是冤枉，母亲心疼我，吩咐说送来西乐院先挑，但除了前两年，我已许久未见到好的料子了。”林玉瑾眼中带泪，委屈的说着自己真没那许多好料子。
林玉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那的林玉姝，一时愣在了原地。
“那你身上穿的……”张张合合之后，说出口的质问已经淡了许多。
“你问这？这是大表哥送来的，舅舅心疼我，每年都会送些料子来，你们不也有吗？”林玉瑾委屈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心里的冷笑止也止不住。
恶意不断上涌，想要将林玉瑾多年受的委屈都一次说个干净，“想来是大表哥在都城经商的缘故，总是送了许多料子，或许这就是你觉得我的料子最好？”
似是有些为难，停顿一瞬才皱眉接着道，“你也不想想，父亲的俸禄哪有那么多可以买这么多的好料子给我们分……”
说完还怯怯的看了一眼林承平，生怕得罪了他。
林承平被当众下了脸面，脸色有些不好看却没办法发作。
“五妹妹若是不信，想来我院里的水水快来了，刚才我吩咐她去库房拿料子去了，这几年前院派人送的料子，可都在库房堆着，只除了今年两个水身上穿的……”拿了帕子擦了擦林玉宛的眼泪，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那么温柔。
多亏了林玉瑾的执拗，与那近乎偏执的自尊心，即使自己不是父亲最爱的那个孩子，在旁人面前却总要伪装自己。
“够了！”林承平眼见局势快要控制不住，喝了一声希望这事能尽早揭过。
“老爷，这事不解释清楚，几个孩子总是有心结的，您还是等等，看看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柳氏开口道，手里捏着的帕子，早没了先前的平整。
这么多年自己的女儿就是这般受委屈的吗？柳氏有些不可置信。
同样心疼的还有坐在那的老夫人，手上微微颤抖着，气的嘴唇都有些颤动。
林承平气恼的看着柳氏，自从林玉瑾落水，已经多次违逆自己！
“柔儿！还不快带玉宛下去，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这是快挂不住脸了？直接将矛头转向了柔姨娘？
柔姨娘瑟缩一下，正要劝女儿，“我不要！”林玉宛大叫一声，今日势必要将此事弄清！
不待林承平再开口，水水带着方妈妈和院里的婆子，将库房的八匹布料拿了过来。
“你瞧，自我五岁便没见到过什么好的了，每年我都留了两匹，除了今年点了两匹不起眼的颜色，其余全在这了，你可要去看看？”林玉瑾站起身用手一一指着那几匹布料。
“这是五岁那年的，你瞧，已经有些变色了，这是六岁那年的，我喜欢素白色，有些发黄了，这是……”边说林玉瑾边觉得兴奋，这些堆积在仓库的东西，终于见了太阳，那华丽的童话后面，包裹着的腐烂的人生，终于要在阳光下消亡。
“你别说了！”林玉宛大吼道。
看着这些人或惊讶或心虚或愤恨或委屈的神态，林玉瑾无比扥开心，她觉得自己将林玉瑾的悲哀愤怒伤心全部都说了出来，她让这些人全都明白了林玉瑾这些年遭遇了什么，过得是什么日子……
可是，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愉悦，没有报复的快感，没有让他们感到难受之后的兴奋，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孤独……
自己揭露了林玉瑾的生活，又何尝不是揭露了她独自舔舐的伤疤，她也是一个赤裸裸的刽子手，却让人觉得自己是一个拯救他人灵魂的善心人……
自己只是一个穿越次元到这里的人，他们是林玉瑾生命中遇到的人，却不是自己的……
“为什么你以前从不告诉我？哪怕是我指着你骂你的时候！”林玉宛崩溃般的哭道。
“玉宛，现在的我，记不起了……”
“哈哈哈，哈哈哈，林玉瑾，你让我像一个笑话！哈哈哈，我恨你！”林玉宛挣脱了柔姨娘，想不起擦擦眼泪，撞开了挡在面前的林玉瑾跑了出去。
“宛儿！”柔姨娘顾不得其他急忙追了出去。
“父亲，宛儿恨我。”林玉瑾大笑道。
第五十章清静经
“你为何这般咄咄逼人？”林承平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女儿再无往日的体贴顺意，如今的模样，当真是……
“父亲竟这般说我！”三分惊讶四分委屈再加三分茶里茶气。
林玉姝站在一边瞧着，只觉得这府里的天要变了。
“玉瑾，这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将料子挑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
话未说完，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的林玉瑾不禁拍案叫绝！
还不等自己发挥，林玉姝倒是先委屈起来。
若是林玉瑾有她三分本事，也不至于叫人压在头上摆脸色给她看。
“还不向你二姐姐道歉！”林承平这人就是见不得她哭，只要摆出要哭的模样，不论是谁，都要先认错。
林玉瑾简直要被这父女气笑了，不待自己还口，老夫人先出了声。
“住口！”苍老的声音从老夫人处传出，林玉瑾有些心疼，她不想让祖母见到自己的孩子和孙子针锋相对。
转身跪在蒲团上，垂眸不敢看她，生怕自己止不住眼泪。
“母亲！”林承平还欲再说，被老夫人喝道。
“跪下！”当真是气急了，声儿都是抖的。
林承平知晓自己母亲是动了怒了，不敢再多话，林玉姝也不敢再站着跪在了他后面。
柳氏将老夫人扶着坐正了，自己斜着跪在她脚边。
如今这屋里倒是齐整了。
“我原以为你是偏心，却没想到你偏心成了这样！你真让我失望！”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不愿意瞧他。
林玉瑾见祖母伤了心，膝行到老夫人面前，刚抬起衣袖，又急忙放下从袖里掏出干净帕子给她擦了擦眼角。
老夫人瞧她眼睛通红的模样，抚着她的头，唇角动了动，说了句未出声的话。
‘囡囡，受苦了。’林玉瑾摇了摇头，读懂了她的意思。
柳氏瞧着她，眼里满是复杂，心疼的抱着她，和老夫人哭成一团。
却不知林承平与林玉姝在底下虽跪着，看着她们哭成那般模样，心里有没有一丝的亏欠。
老夫人哭了半晌，擦眼泪的功夫瞧见底下跪着的人，这才记着自己没收拾他们。
“你到底是不如你大哥，若是你大哥还活着，必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儿受了这般委屈。”林承平瞬间抬头。
“为何提他？”咬着牙问出这句话，林承平额上青筋暴起，手上戴着的白玉扳指硬生生的碎成了两瓣。
林玉姝眼睛微微睁大，有些吓住一般不敢吱声。
“到底是我与你父亲养子不教，让你变成如今的模样。”老夫人疲惫的看着他，眼里的失望与悔恨，快淹没了众人。
“不如你修奏折一封，辞官回乡，林家列祖列宗还丢不起这个宠妾灭妻的脸。”
林承平还沉浸在上一句话里，陡然转变的话音，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母亲……这有何关？”
“你身为父母官，却三番两次理不清家事，如今闹的学堂人尽皆知，那里读书的，皆是亭州城各处的官员子女，你猜，明日林府会在亭州传出什么名声来？”老夫人觉得这个儿子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万万不可！”林承平听到这，将先前的事全部抛在了脑后，若是传出去，他丢不起这个人！
“不可？那倒要瞧瞧你教出了什么样的女儿了！”老夫人冷哼出声。
寒意爬满了林玉姝的脊背，这是要对自己不利了。
林承平顿了顿，一咬牙说道，“我去教训玉宛，请家法！”
林玉姝抬头看向父亲，嘴角露出一抹笑来，‘父亲到底是疼爱自己的！’
“这事真的出在玉宛身上？”见他移花接木，老夫人也不客气。
“往后院中一切交给夫人打理，儿子绝不插手！”林承平重重磕下头认错，老夫人却觉得仍旧不够。
见他不愿处置，老夫人自己开了口，“玉姝，你可知错？”
林玉姝头抵着地，心里闪过百种为自己辩解的话，“祖母，玉姝知错，一切都是玉姝的过错，求祖母莫要责怪父亲。”
“既然知错，要如何处置，你可知晓？”
林玉姝咬着唇看向老夫人，“玉姝愿受家法处置。”说完重重拜了下去。
“母亲不可！”林承平急忙道，面上的焦急与心疼，与方才真是判若两人。
老夫人唤了杨妈妈进来。
“你记住，明日去寻城南那位兰嬷嬷来，仔细教导府里姑娘们的礼教，尤其是二姑娘与五姑娘那，你便去看着，一日不可少，一日不可缺。
等下了学便在院里学规矩，另玉姝与玉宛各自抄写《清静经》千遍，日日送往祠堂，跪上一个时辰，聊表对祖宗的歉意。”
“母亲，这是不是太重了些……”林承平念着林玉姝，不愿让她遭受这般大的罪。
“那便请家法吧。”
林玉姝想到林正澜躺在院中月余的模样，手心里全是汗，不等林承平再说什么，自己接了话，“玉姝愿受此罚。”
“玉宛那处，一会老身亲自走一趟，明日你们几个照旧去学堂，若是露了一丝半点的不一样，便仔细你们的皮。”话虽是跟两个女娃说得，但眼神看着的只有林玉姝。
老夫人看了看跪在脚边的林玉瑾说道，“明日要让她们明白，咱们府里善待下人，那两个丫头的衣服，该穿便穿着。”
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事到底是因你而起，但念你这些年来受的委屈，规矩你来寿康堂，祖母亲自教你，罚你《清静经》百遍。”
“玉瑾知错，以后万不敢再犯。”林玉瑾跪谢老夫人。
“谢母亲。”柳氏泪眼婆娑的道。
老夫人让杨妈妈请了林承平与林玉姝出去，留了柳氏与林玉瑾。
“我知你委屈，但为了林府的名声，祖母此次也只能做到这般，若是明日都不去学堂，你父亲的官便算是做到头了，东云最重文人风骨，若是传出去，这亭州城都无你父亲立足之地。”老夫人慈爱的看向林玉瑾，话里话外都是心疼。
“孙女知道，孙女不委屈，有祖母护着呢！”林玉瑾忍着眼泪道。
“囡囡，祖母都知道了。”老夫人强忍着泪，转头看向柳氏。
第五十一章林承瑞
“我知你这些年过得不如意，但孩子总归是你自己的，还要多为她们考量，正榆此次科考，若是高中，往后你得日子便有了盼头！”老夫人说着，拉过林玉瑾的手放在她的手心里。
“这是你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自小养在我院里，是万不敢让她受半点委屈，我倒是没想到，在我眼皮子底下，让她受了这般大的屈辱，柳氏，日后她的一应用度，你还要多上心才是。”柳氏听到这话，心里的愧疚极重，这么多年她都以为自己对女儿做的颇多，却没想到只一匹布料都要被人欺一头，想到前几日对她的生疏，直如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自己有什么脸面觉得女儿与自己不亲，觉得她处心积虑，处处谋划，此时除了不住的点头，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喉咙更痛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玉瑾心里的痛远甚，心绪繁杂，不愿多说，几人静静的待在这方庭院。
许久后，柳氏才带着林玉瑾出了寿康堂。
“咱们许久没说说话了，你大哥哥走了，正澜又是个不省心的，今晚陪陪母亲可好？”柳氏温婉的笑了笑，愧疚像蛛网，层层将她裹挟。
“瞧母亲说得是什么话，女儿自当奉陪，您不要嫌烦才是。”林玉瑾抱着柳氏的胳膊，随着她向安平院走去，身边跟着的人都远远坠着，不敢打扰母女两。
“你在我肚子里时，便十分顽劣，我总以为是要生个男儿，院里的人准备的衣服也大多是男儿的，直到生了，才知晓是个女儿家，当时可将我与你大哥哥高兴坏了。
没多久，我的身子就不大好了，你祖母见我看顾你和正澜，觉得太过辛苦，便提议将你接去寿康堂，我自然不太愿意，可你没过几日便发了高烧，我总觉得是我没看顾好你，想了许久，便同意了你祖母的话，自那时你便养在寿康堂，年前才搬到西乐院。”
柳氏慢慢说着过往，脸上有欢喜，有悲伤，回忆起那个时候，一时不知该开怀还是悲哀。
林玉瑾静静的听着，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听着她说着往昔的事，以此来认识过去的林玉瑾。
从她的话里，她知晓林玉瑾儿时也是一个温柔和善的姑娘，没有后来的嫉妒之心，没有那些强自树立起来的心墙，没有因为不公就去找人算账的蛮横。
那时的她，对待任何人都十分真心，总是将，‘将心比心.’”挂在脸上，嘴里。
后来是因为什么变得呢？
想来除了林玉瑾自己，没有人知道。
波光粼粼的湖面在月光下看着甚美，像星光仙子，从天上飞下来嬉戏。
“往后，常来这陪我坐会。”柳氏看着前面的院子，对她说道。
林玉瑾看向前院，突然间觉得这像是一方牢笼，困死了这宅院里的女眷，终生不得出。
“嗯，女儿会的。”冲她笑着说道，轻松的笑。
“夫人和姑娘回来了！”常妈妈远远地瞧见有灯笼的光，赶忙带着丫头提着灯笼上前来接人。
“常妈妈今日又美了些。”林玉瑾打趣着道。
“姑娘还是莫要取笑老奴了，快往屋里去，小厨房今日炖了鸡汤，将浮油撇了，香得很，一会姑娘多用些，瞧您都累瘦了。”常妈妈眼尾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她是柳氏身边的老人，笑谈间透出的无不是体贴。
“还是常妈妈对我好，往后定要常来蹭吃蹭喝才是。”林玉瑾娇笑着道。
“瞧她多会哄人开心，快些进屋里，再说下去我身边的人都要去跟着你了。”柳氏轻拍了下她的头，让她注意些分寸。
林玉瑾偷偷地吐了吐舌，那搞怪的模样逗弄的柳氏与常妈妈都忍不住发笑，摇了摇头，柳氏带着她进了屋里。
等饭食摆上了桌，林玉瑾闻着香味才觉出自己的饿来。
“常妈妈，你带着她们去吃饭吧，今日大家应该都饿了。”
常妈妈有些为难，柳氏使了个眼色，才笑着应下，带着两个水和栾青去了小厨房。
“母亲院里的饭食真好吃。”林玉瑾边吃便赞道。
柳氏顿了顿将碗筷放下笑着道，“若是喜欢，往后便多过来用饭。”
林玉瑾看在眼里，心知她的规矩重，点了点头不再多话。
一顿饭吃的略有些撑人，等坐下歇了会，林玉瑾起身与柳氏去院里走了走。
“母亲，瑾儿有一事不太明白，为何府里从没人议论大伯父？”若不是听祖母说起，这府里倒是没有一丝关于大伯父的蛛丝马迹，好像，从没有这么一个人活在世上。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林氏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听闻祖母说起，瞧父亲的模样，似乎有些过节，便多嘴问了一句，若是不便说，女儿便不问了。”林玉瑾觉得有些不妥，解释道。
“也罢，你的好奇心有些重了，但这事与其你去问你祖母，引起他的伤心事，倒不如我告诉你。”柳氏带着她走到亭子里坐下，望着河里游走的几条锦鲤，慢慢的与林玉瑾说起那段往事。
林承平有一长兄，名唤林承瑞，年少时是这亭州城有名的青年才俊，文可入登科，武可考状元。
林家祖父让他选一条路，自此永不回头。
许是年少轻狂，林承瑞冒天下大不为，选择了与文官相悖的武官，索性还算是有本事，一路参军，竟也混出个名堂。
只是……
在多年前的大战里，林承瑞死在了那片荒凉的土地，尸骨无存。
消息传回到亭州时，林家祖父悲恸至极，自此驾鹤西去。
“那父亲为何这般不愿让三哥哥习武，既然林府与武官有此等渊源，父亲不该这般厌恶才是！”林玉瑾震惊之余，略有不解，怎么看，这件事都透着古怪。
“不知晓，只知道你父亲与你大伯有些不合，或许是因此才不愿让你三哥走那条路吧。”柳氏笑了笑，觉得有些可笑，可笑她也不知枕边人在想些什么。
林玉瑾看了看她，知晓她是因为提到林承平而难过，但也无计可施，人这一世，唯有情爱二字，难以解释。
第五十二章秦谷之战
想到霍英纵，原书对他的描写仅仅是一句战死沙场，来到了这里才从柳氏口中知晓他的英勇，以及霍家世代忠良。
不经意间从那话本里，看到那场秦谷之战时，先是惊讶，再之后觉得悲哀。
东云与泉南国一战，最终地点便是亭州极南处的一道天堑，秦谷。
经历七日死战，最终全歼泉南国大军，霍英纵所统领的霍家军精锐部下全部战死，消息传回东云时，举国哀恸。
东云战神不在，天家下旨，霍英纵头七之日，全国上下皆挂白布，百姓自发身着白衣，迎接秦谷一战死去的儿郎。
消息传回将军府时，霍家只有霍开霁一个男儿，一脉单传，经历丧子之痛的霍老夫人，说什么也不同意霍开霁再入军营。
不过一月，霍老将军在天家的请求下，再次身披战甲，驻守边疆。
而秦谷这场祸事的起源，便是东云新旧帝王交替。
如今的帝王，心思深沉，擅疑心。
“在想什么？”柳氏侧身看向睡在一旁的女儿，轻柔的问道。
“在想霍家一脉，与林家真是有渊源。”林玉瑾道，侧身看着柳氏，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年幼时，正逢抓周礼，当时霍世子随祖母前往秦谷祭拜，落脚林家，许是觉得两相冲撞对你不起，特随了重礼，倒是你皮实，见到了他，手里抓着的金元宝被你随手丢在了你三哥的脑袋上，抓着霍世子就是不松手。”说到这还轻轻笑了起来，显然是觉得十分有趣。
……林玉瑾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无语。
“三哥为何会被我砸到？”林玉瑾想转移话题，照这个势头下去，柳氏该说那日非要看看两人的事了，便琢磨起了林正澜。
“你三哥只比你大一岁，见里面有自己喜欢的，便闹着要进去抓，伸手便抓了一柄长刀。”说到林正澜，柳氏嘴角的笑慢慢隐了下去，显然是对他执意要去参军有些不满。
“他那小身板去舞长刀？”林玉瑾有些惊愕，仿佛自己听岔了。
“这话可不兴在你哥哥面前说，不然是要与你拼命的。”柳氏责怪的嗔道。
“不敢说，怕三哥哥来与我拼命的。”笑了笑摆手说自己不敢。
“好了，早些睡吧。”柳氏替她掖了掖被角，让她早些入睡，明日还需去学堂。
“嗯。”刚想说晚安，反应过来这是书里，便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
天刚蒙蒙亮，常妈妈进来唤两人起身，林玉瑾打了个哈欠说道，“早上好！”
常妈妈愣了愣笑道，“姑娘这是从哪学来的新奇话，老奴倒是没听过。”
“额，话本里学的，嘿嘿。”林玉瑾尴尬的挠了挠头，起身穿衣。
用早饭时，两个姨娘在一边立规矩，林玉瑾好奇的瞧了瞧，没敢多说话。
等天亮的多些，林玉瑾拜别了柳氏，向着前院走。
“姑娘睡得可好？”水水在身后跟着。
“香的很，你们呢？”
两个水昨日与常妈妈在一处，想来是许久未一起睡过，一时有些睡不着。
“我总是睡不着，阿姐倒是睡得早。”水檀在一边笑着，有些无奈。
林玉瑾一眼便瞧出了问题，心想，‘这笨丫头，自己睡不着，也不想想水檀怎么会睡得香。’
不过想到自己一夜的梦，也不好说她的不是。
想到昨晚的梦，一时有些琢磨不清是梦还是看书时的记忆。
胖乎乎的小手抓着身着墨色的男孩的衣袖怎么也不松手，怎么想怎么羞耻！
“姑娘，这太阳还未出来呢，您怎么这么热了？”见她脸色通红，水水有些摸不准是不是早上拿来的衣服太厚了。
林玉瑾闻言耳朵尖冒出来一丝红意。
“我走的热了些，别说了，快到了。”
林玉瑾步子更急了些，走到前院，看见几人已在那里等候。
互相见了礼，几人登上马车，开始往学堂去。
“这四姑娘倒是身子骨不错，起的这般早。还面色红润，步下生风。”霍开霁坐在马车里，与卫景明打趣道。
“怎好妄言姑娘家！你怎么越发孟浪了？”卫景明有些不想理他，一个都城世子，竟能说出这种浑话。
“有什么，不过是与你说说罢了，怎么这般小气！”霍开霁挑眉不悦道。
“四姑娘乃人中翘楚，你怎么好这般说姑娘家，若是听到的人传了出去，她该如何议亲？”卫景明拿着折扇敲了他一记。
“那有什么，没人娶我娶就是！”霍开霁拿手挡住，不让他再敲自己。
“你！咳咳！咳咳！”卫景明气急，一时咳嗽咳的厉害。
霍开霁见状慌了一瞬，“哎呀我不说了，你是不是喜欢她？我不娶了，我不娶了还不成吗！”
卫景明边咳边瞪着他，觉得荒唐至极，将心里闪过的不自然撇在一旁，不去深想。
“四姐姐，您的脸怎么这般红？”林玉菡拿着帕子就要给她扇风。
“四姐姐可是生病了，我这就让他们停下，不去学堂了！”见她不说话，林玉菡说着就要出去喊人。
“没事没事，我就是走急了有些热，你也别太担心，昨日姐姐走的急了些，你一个人在学堂怕不怕？”好在身边跟了个元意，不然还真不放心她。
“怕。”林玉菡看着她，圆滚滚的眼睛里，全是林玉瑾。
听她冲着自己撒娇，林玉瑾着实觉得有些萌，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手感属实不错。
“四姐姐不可再捏，姨娘说了，会变丑的。”林玉菡真诚的看着她，希望她就此停手。
“让姐姐再捏会，一会就停，一会就停。”林玉瑾讪讪的笑了笑，又不想放手。
“那四姐姐可要说话算话，若是不停手，玉菡就去告诉祖母，四姐姐欺负我。”脆生生的话让林玉瑾一瞬间没了脾气。
“这么小就会告状啦？”用手又捏了捏，不舍的放下。
“没有告状，这是为了四姐姐好！也为了玉菡好！”包子脸果真是包子脸，想捏！
两个水坐在外边车沿上，心知这是四姑娘又欺负六姑娘了。
第五十三章男女合并
“昨日您可跟姑娘说开了？”常妈妈等两位姨娘走后问道。
“没有，不知道该怎么说，昨日的事发生了，我才知道这些年对她的忽视，万万说不出口我对她无愧。”柳氏一手撑着额头，坐在桌案旁轻轻闭着眼睛。
常妈妈站在一旁叹气，这些年四姑娘的任性不是没让夫人觉得头疼过，那般难管教的性子，都以为是宠坏了，却没想到背后藏着那种缘由。
“以往我觉得她行事太过猖狂，总是无故寻玉姝麻烦，如今才知道缘由。如今失忆之后行事处心积虑，处处谋划，一点都不像我的女儿，但昨日我才知晓，或许是她长大了，不再冲动，常妈妈，我很愧疚！”柳氏眼珠转动，不想将脆弱流露出来，给旁人看见。
“夫人，姑娘都知道的……”常妈妈还想再劝。柳氏摆了摆手。
“或许是她体谅我，或许是她不信我，想来，她也不会再想着林承平对她如何如何，这府里，除了老夫人，当真不知道她还牵挂着谁。”柳氏不想再说这个问题，让常妈妈端来热茶。
“夫人，五姑娘和柔姨娘那边要怎么处置？”常妈妈将茶端上桌后问道。
“昨日老夫人不是去过吗？可知晓是什么情况？”
“听底下人报的消息，老夫人去后五姑娘闹过一阵，柔姨娘倒是哭了许久，但没过多久，院里便平静下来了，倒是碧云，进出多次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老夫人谈话，底下人不敢离太近，夫人莫要责怪。”因着些原因，若是太近了，免不得要被牵连。
“无妨，老夫人的行事，大可放心，往后必定不会重提此事。
不过有件事需要你去办，杨妈妈去了城南请了兰嬷嬷回来教二姑娘和五姑娘规矩，那位嬷嬷的秉性想必你也有所听闻，最是油盐不进，古板至极。
你着人去寻她身边伺候的丫头，时常吹些风，那两个，我要看着她们扒下一层皮来。”柳氏垂眸啜了一口茶水，挡住了眼里流过的一丝幽光。
“是，夫人。”常妈妈应下，将今日府中的事一一报了上去。
林玉瑾带着林玉菡先进了兰颍堂，里面的姑娘们直用眼神瞧着她，勾唇笑了笑，一个也没搭理，两个水身上穿的照旧是那身衣服，昨日取出来的八匹料子，只要是颜色尚可的都给了她两，等年岁大了些再做了衣裳。
“林府就是不一样，身边的丫头都能穿这么好的料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姑娘呢。”说着话的还是直脾气的黄妆，林玉瑾倒是不惊讶，没脑子的被人利用也是常事。
“林府待下人和善，各位姑娘家苛待下人们，不从自己家找原因，倒是挑起别家的错处，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下人也是人，你们这般瞧不起，未免失了做姑娘的礼数与仁善，不知往后嫁了人，若是不如自家门庭，是不是也要低三分看人。”已经犯到自己头上，倒是没必要跟她们讲什么情面。
“你！”黄妆气急，陶天悦拉着她不让她再说，邹灵萱静静的看着，不发一言。
陶天姗见林玉姝进来，倒是忙不迭的凑了上去。
“四妹妹，黄姑娘也是说笑，你就莫要与她争论了。”林玉姝在外永远都是人群里的好人，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知进退，以理服人，瞧她这副模样，林玉姬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林玉宛还是冷冷的看着林玉瑾，却也不再亲近林玉姝，独自坐在一处，瞧着也怪可怜。
“二姐姐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别人说起自家事来，二姐姐不与她争论倒是说起我的不是来。若是不知晓的，还以为二姐姐是别家的姑娘呢。”林玉瑾笑着道，不给她留一丝情面。
“是姐姐的错，你年纪尚小，闹脾气也是应当，还是坐下吧，夫子就要来了。”林玉姝咬了咬唇，劝着几人道。
“坐什么坐，你们林家不知尊卑，一个下人也敢穿主子的衣服，凭什么与我们坐在一处？”黄妆依旧不依不饶，挑衅的看向林玉瑾。
“给婢女穿，我高兴，与你那劳什子尊卑没一毛钱关系，况且，我家的婢女人人忠心，赏几块布料的事，与你何干？
年纪不大，规矩倒是不少，若真知晓礼仪，便不该在此处与我争闹，从五品的女儿，何时敢与正四品家的嫡女争闹了？
况且她们穿的料子，是先前我落水时救我一命，我赏她两的，知恩图报也能被你拿出来宣扬，倒是要问问镇抚大人，如何教的女儿！”林玉瑾字字在理，分厘不让，直说得黄妆步步退后，跌坐在自己位子上。
其余几人仿佛没有见过林玉瑾一般，诧异的看着她，以往她的性格火爆一点就着，自落水后便不爱说话，这是想起来了？
“说得好！”黄夫子不知何时走到了房门外，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了。
“见过夫子。“几人急忙回了位置行礼。
“人这一世，本就不分高低贵贱，虽卖于你们家做仆，但仍旧是一个人，官家律法也是不允许你们随意杀人的。
是人便有得到与使用的权力，救命之恩在前，玉瑾赏布料在后，我瞧着也不是什么鲜亮颜色，你们怎么揪着这些小事不放？
知恩图报乃是东云礼节，你们这般行事失了大家气度，这些书倒是不如玉菡一个奶娃娃读的通透，玉菡，可是如此？”黄夫子笑眯眯的说完逗弄起抱着林玉瑾胳膊的林玉菡来。
“快松手！”林玉瑾提醒道。
“是夫子！”林玉菡乖乖松手，冲着黄夫子脆生生的应了声是。
黄妆面上先是发白，再是涨红，这话想也知晓是说给她听得。
半晌不敢说一个字，已经丢脸极了，没必要更丢脸！
黄夫子瞧她不再说话，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今日与你们说一件事，前院里多数学生已去都城科考，未剩下几人，我与叶夫子思来想去，禀了林大人，将你们合并一处，一起教学，左右分开来，中间便与上次飞花令一般，以屏风为隔。”
“夫子，这怕是有些不合礼数……”林玉姝说道。
第五十四章林正澜的嘲讽
“哦？二姑娘有何高见？”黄夫子掀起眼皮看她，指望她说出个子丑寅卯。
“我……我……”林玉姝我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挤出来，看向陶天姗，希望她帮帮自己。
陶天姗不愧是林玉姝的左膀右臂，许是庶女之间的心灵感应，将林玉姝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夫子，男女有别，怎好与他们一同学书？再说，我们学的都是不同的，这不是乱了吗？且这里都是未指婚的姑娘，若是传出了什么，可怎么活呀！”
最后一句倒是戳了各位姑娘的心坎，名声，是她们最在意的。
林玉瑾没什么反应，仍旧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那些事与她像是没什么关系。
“四妹妹，你说呢？”偏生有人想找事，不让她如意。
“找她做什么，以她那个性子，肯定不会同意啊，何必多此一问！”黄妆撇了撇嘴道。
“这些事听夫子的便好，我们与男子学的不同，便仔细看看他们学的是什么，男可顶天立地，女子也可做巾帼英雄，谁说女子不如男？”林玉瑾撇过头看向她们道。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门外叶夫子倒是先大笑起来，“你个老匹夫，兰颍堂有这么个宝贝，你整天藏着掖着，谁说女子不如男，瞧瞧，这说得多好！”
“见过叶夫子。”
“免了免了。”随意的摆了摆手。
“瞧瞧你这学生的魄力，你还做什么夫子，夫子给她做得了，你还是回去钓鱼吧！”叶夫子不客气的往黄夫子身边一坐，打趣道。
“说得什么浑话，底下的姑娘们还没同意合并教书呢，你过来做什么？”黄夫子斜眼看他，心里直犯嘀咕。
“哎？怎么没同意，你们同意吗？”叶夫子看着底下问道。
方才才夸了魄力高，若是再扭扭捏捏的不愿意……
“无异议。”众人互相看了眼齐声回道。
“骗我作甚？不是没意见？快些安排人将东西准备好，我回去喊那几个小子去，还别说，那边来得那两个小子，倒是真有趣的紧，你瞧见也得喜欢。”说完，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黄夫子看他乐颠颠的出去，有些摸不着头脑，吃了什么好货？行事这般不着调。
看着底下先前还不愿意的姑娘们，紧紧几句奉承话就乖乖的从了，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乐。
林玉瑾也是无语，却也没什么意见，反正怎么都是无所谓的，只是学东西而已，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区别。
过了一刻钟，叶夫子带着几个人来了兰颍堂。
下人们将兰颍堂窗户全部打开，放下竹帘，成了半敞开的教书地方，如今的天倒也不怕冻着了。
“几个混小子，快去寻地方坐下，记得与姑娘们和谐相处，若是有状告你们的，小心自己的那身皮！”叶夫子对待男子，与对待女子是截然不同的，里面的几个姑娘听到这般粗俗的话，一时有些不敢认了。
“好了好了，偏你事多，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能怎么了她们不成？”林正澜不耐烦的声音传到林玉瑾的耳朵里，当下便让人心里的火气直线上升。
“三哥哥好大的威风，竟是直接训起了教书先生，待我回府禀了祖母，让她老夫人也来瞧瞧您的威风样。”林玉瑾隔着屏风淡淡的说道。
林正澜一时顿在原地，‘怎么忘了这个大魔王！惹了她往后就倒霉了！’
“四妹妹开什么玩笑的，三哥不过是说了一句玩笑话，哪里值得京东祖母，你别去打扰祖母清休。”说完呵呵笑了两声，忙不迭的坐了下去，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林玉瑾眯了眯眼，决定还是给他留些面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叶夫子摸着自己的胡子，眼里精光一闪而过，瞧着这五个小子如今的模样，哪里还有在前院时的猖狂，往日有林正榆几人在时，尚能压制一二，如今人走了，剩了几个都是跟军营挂点关系的，难管至极，只有杜唐和卫景明要好些。
黄夫子瞧着他们也是直摇头，又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几个姑娘，心里才算有些安慰。
“既然已经合并，便通读一本书吧。”黄夫子着人将书发下去。
林玉瑾看着手里的《孟子》，忍不住的头疼。
傻缺作者欢乐多，搞得什么玩意，见天是这些古文诗词，看的头疼好吗？
“你们先通读全文，我与叶夫子商议这课该如何去教。”黄夫子说完，将叶夫子带离了原处。
林玉瑾目光跟着，见两人躲在了外面的亭子里，不时争得面红耳赤，觉得也挺有意思的，将手中书合上，专心看两个老头吵架。
正专心看着，冷不丁被一个纸团砸到。
捡起看了看，原来是林正澜写的，‘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余光瞥见陶天姗的目光，林玉瑾有些恶意的笑了笑，随手写了几个字，瞅准了位置丢了回去。
等林正澜打开后，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不可能。’
林正澜气急，想要过去找她算账，却被扶回拦下，“公子，您是有何事，我替您去传，莫要给姑娘惹了麻烦。”
扶回提醒道，林正澜脑子才清醒一些，“你去替我带句话，就说……”贴在扶回耳边说完后，乐呵呵的笑了笑。
“公子，这不好吧……”扶回为难的挠了挠头。
“快去，是你要去的，不去小心我揍你！”林正澜瞪大了眼睛，不依不饶的道。
“知晓了，这就去！”扶回皱了皱脸，到底是向了女眷处走去。
“见过四姑娘，方才三公子让扶回给您带句话，说，说，说您的字写得太丑了！”扶回闭了闭眼睛，心一横将话说了出来。
虽压低了声音，但众人中耳力好的不在少数，兰颍堂里安静了一瞬，后来，不知是在谁的带领下，全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继而跟着的事捂着肚子的哈哈大笑。
林玉瑾少有的觉得羞耻，一时却无法反驳，确实写的丑，这个没有办法……
两个夫子察觉不对的时候，里面已经笑过一轮，急匆匆的往回走，看到里面乱糟糟的模样，不禁大怒！
第五十五章林正澜丢了怎么办
卫景明刚想让他们停下，余光瞥见夫子正在向这边走，将抬起的手轻轻放了下来。
霍开霁挑了挑眉，心道，‘果真是喜欢她的？’
两个白胡子的夫子，一胖一瘦，前后走了进来。
“做什么吵吵闹闹？”叶夫子脸冷下来的时候，看着还挺吓人，林玉瑾将笔放在手上把玩，冷眼瞧着两个夫子准备怎么做。
“说，谁做了什么？若是不说全部罚站，出去站着！”不知道是不是古往今来所有的执教者都喜欢让人站着，搞得林玉瑾颇为尴尬。
林正澜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站起来认错，姑娘那边也准备看林玉瑾的笑话，嫡亲之间相残，想想也是有趣。
“不说？”叶夫子眯了眯眼睛，手里的戒尺拍打在手心，一下一下又一下，叫人提着心放不下。
“夫子，是林三公子，似乎是指使下人与林四姑娘说了句话。”杜唐起身说道。
林正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怒不可遏。
林玉瑾勾唇一笑，觉得这人还算是有趣，不过想用这个来抵消那飞花令的赌注，未免有些太便宜他了。
但是别人已经帮了忙，往后再拿这个去寻他，似乎有些不合适了。
“多谢杜公子相助。”等课后，林玉瑾隔着屏风向他道了谢。
“四姑娘客气，本就是三公子做的过分了些。”杜唐冲着林玉瑾处拱手道。
此时课上……
“林正澜，你是不是皮痒？”叶夫子听到是他，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林正澜慢悠悠的站起身，嘀嘀咕咕道，“死老头，整日就知道寻我麻烦！”
叶夫子险些气个仰倒，“你出去，快点滚出去！”
圆滚滚的脸气的通红，林玉瑾不禁想，他会不会气出来高血压？
林正澜踢了一脚桌案，直接走了出去，不仅没觉得自己犯错，还觉得是夫子小题大做。
林玉瑾对他有些失望，上次向自己认错时，还觉得他有所改变，没想到仍旧是死不知悔改。
叶夫子拿了戒尺，准备给他点教训，哪想，十岁的半大孩子，直接跑的不见影子，索性身后跟着下人扶回，一时到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学堂外有人把守，轻易出不去，众人便没当回事。
叶夫子抖了抖身上的肉，气的转身回了里面。
“书可读会了？”有气没处撒，便往里面的人撒了。
众人看了看手里的书，又抬头看了看夫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夫子见他正在气头上说道，“往后上午是我的课，下午是你的，你今日还是在一边看着，莫要为难这些孩子了”
叶夫子瞧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底下的孩子们，觉得自己今日确实不太适合。
林玉瑾在底下点了点头，赞同黄夫子的决定，火气太大不适合教书，严重一点的还会猝死，不过这话要是敢说出来，估计和林正澜是一个下场！
众人在黄夫子的带领下，一句一句的读者《孟子》第一篇，学习孟子及其弟子的政治、教育、哲学伦理等思想观点和政治活动。
经才治世，是男儿所学。
想到前些日子学的《论语》，突然觉得黄夫子这人有大才，没带着偏见让她们去学《女诫》之类。
没了林正澜这个捣蛋鬼，学堂里倒是十分和睦，除了郎朗读书声，少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来。
直到日落西山，众人结束一天的习书。
林玉瑾与众人榻上马车回府，却未瞥见林正澜的身影，不过想到他身边跟着扶回，便也没多想，扶回的精明，是她见识过的。
等众人回了府，将要歇下时，栾青来了西乐院。
“姑娘可回来了？”隐隐听到说话声，林玉瑾让水檀出去看看。
没过多久，水檀带着栾青急急的进来。
“姑娘，不好了，三公子到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呢！”水檀着急的将栾青的话说给林玉瑾听。
自今早去学堂。林正澜便未归府，下人见已到回府的时间却许久不见人，着急的禀了夫人院里。
林玉瑾听到这，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母亲那里如何？”
“夫人着急着，先差了奴婢来姑娘这里问问，若是不见人，便派了人出去寻一寻。”栾青急得不行，这人丢了可不是什么小事，夫人急的在院里直哭，若是出了事可怎么是好。
“我与你一起过去，这不是小事，水檀水水，你两先带着人在府里四处找一找，若是寻不到……寻不到再去母亲院里找我。”林玉瑾急忙将事安排下去，跟着栾青去了安平院。
“常妈妈，母亲没事吧？”林玉瑾刚进门便问道。
“夫人现下已平静下来，吩咐了人在府里找呢，您过来了，怎么不见两个水？”常妈妈瞧了瞧，见她身后只跟着栾青，有些纳闷。
“我让她两去府里找找，若是找不到，该找了家丁出去寻了。”林玉瑾皱眉道。
“您别急，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三公子打小便闹腾，想来这次也是无事的。”常妈妈掩下心里的担忧，安慰道。
林玉瑾怎会不懂常妈妈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怕自己担心，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我进去看看母亲。”
说完进了里屋，柳氏果真着急的来回走，“你怎么来了？不是让常妈妈不许去寻你？”
“母亲说得什么话，三哥不在府里，我也是担心的，今日他是与我置气才被夫子罚了，想来是我做的过了些。”林玉瑾扶着她，歉疚道。
“说什么浑话？他那个性子我还不知晓？若不是做了什么浑事，你也不至于去寻他麻烦，这个不省心的，还不如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柳氏气的头晕，坐在椅子上撑着头。
“瞧您说的什么气话，若是三哥不能动了，您又该哭了。”林玉瑾无奈的道，女人果真是不能惹得。
“瞧他，总是给我惹事，何时才能像你大哥一样，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柳氏的吐槽如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林玉瑾乖乖听着，不敢反驳。
等过了许久，两个水和柳氏院里的人回来却没见到林正澜的人影时，柳氏才真的慌了……
第五十六章啊，好想抽他一巴掌
“怎么没找到？”柳氏听到这话，急的差点昏过去，老夫人闻讯也赶了过来。
林玉瑾心里不是滋味充满戾气的想道，‘祖母年纪这么大了还要为他担心，找到他肯定揍他！’
“祖母，他们也真是的，这时候惊动您做什么！”责怪的说了一嘴，心疼的将她扶进去坐着。
“正澜怎么不见了，府里可找遍了？”老夫人着急的问道。
“还有贵客那里未去寻过。”水檀有些为难的道。
柳氏听闻有些为难，这个时候了，扰了贵客清休，毕竟是不好的。
“愣着做什么？人命重要！其余都是小事，快派人去瞧瞧！”老夫人急道。
柳氏本想让常妈妈走一趟，林玉瑾将人拦下了下来。
“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只派了常妈妈过去，未免觉得我们林家慢待，我亲自带人去问一遭，母亲还是派人去府外寻一寻，若是府里没人，想必是去了外面了。”林玉瑾说完，便带着两个水去了青松院和东临院。
柳氏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
老夫人闭着眼坐在椅子上等着消息，整个安平院此时灯火通明。
林玉瑾带着两个水往东院走，“姑娘，只我们两个，可以吗？”水水有些纳闷，寻人不是人多才好吗？
“傻不傻，那两个毕竟是贵客，人若是多了，倒是让人觉得咱们是搜院子的，这次去，只问问便可，若是在那，便什么事都没了，若是不在，你带再多人也是白搭，尽得罪人了。”林玉瑾脚下不停，着急的很。
“哦，好吧，三公子怎么总给姑娘添事，若不是他出言不逊，姑娘何苦训他。”水水不满道。
水檀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林玉瑾脚下一顿，什么都没说的向前走。
水水自知自己说错了话，生怕林玉瑾罚她，闭了嘴不再说话。
等到了东临院与青松院，却瞧见两人正带着侍从向外走。
“两位公子这是往何处去？”林玉瑾瞧见，急忙问道。
“四姑娘？正要派人去寻您，霍世子的侍从繆北今日见到了三公子，听闻是去寻习武师傅了。”卫景明见她急匆匆的向这边走，想来看来这府里已经是找遍了，才来问林正澜是否在自己与霍开霁院中。
“当真？那真是谢过二位了，在下三兄长一日未归，母亲与祖母已派了人去寻，多亏二位公子，水水，赶紧回去禀了母亲。”林玉瑾听到这，心里才算安下心来。
“姑娘莫要着急了，已知晓三公子的方位，派人去寻，总会找到的。”卫景明温柔的笑道。
“多谢二位公子，小女也是急过头了，想来二位院里问过兄长是否与二位相谈甚欢忘记回院，既不在此，小女便不多打扰了，扰了二位清休，小女愧对。”林玉瑾向两人行了一礼，带着水檀回了安平院。
卫景明目送林玉瑾回去，霍开霁等人走远了，打趣道，“是不是瞧上了？咱们俩之间不用不敢承认，想来儿时我与她还有过一面之缘，她扯着我的袖子不放，为着什么我却是不知道，年岁太小了些，这还是祖母在我临走时跟我说得，不过后面说了什么，我跑的太快忘记了，等何时回去都城，再问问清楚。”
“还有这等事？不过你还是莫要胡说，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卫景明先是惊讶，后面还是说了霍开霁一嘴，希望他知晓分寸。
“老古板，与你做朋友，当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了！”霍开霁给了他一个白眼。
卫景明刚想敲他，却发觉自己未带折扇，而霍开霁隐隐比自己还要高些了，这习武之人长得都这般快的吗？
林玉瑾这厢刚到安平院，便听到有人来报，三公子回了府。
柳氏当下让人将他带到安平院。
人还未到，老夫人先带着杨妈妈要出院子，“这里有你就够了，我这老婆子若是在，你免不得拘束，四丫头，过来扶着祖母，陪祖母回去。”
林玉瑾秒懂，这是不想让自己与林正澜的矛盾加深，说自己这段时间管的太多了些。
林玉瑾点了点头，拜别柳氏，跟着老夫人向寿康院走。
刚走不远，听到安平院传来林正澜的大叫声，想来是被柳氏罚的不轻。
“你三哥到底是不喜读书的，这些日子你为了祖母那句话做了颇多，祖母都知晓。”老夫人顿了顿接着道。
“但他自己不琢磨明白，你说再多也是白搭，有些事只可点化，不可强求，你可知晓？”
林玉瑾知晓这是老夫人在教自己，忙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应了声，“知道了。”
陪着老夫人将要走到院里时，老夫人停下来，让杨妈妈扶着自己，“好了，你带着她两回去吧，好好歇着，她两穿这衣裳倒是好看，只是莫要失了分寸。”
林玉瑾愣了愣，瞧了瞧老夫人走远的背影，被水檀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老夫人这是在敲打我们呢。”水檀说道，有些愧疚。
水水眼里也汪着泪，觉得自己给姑娘惹了麻烦。
林玉瑾瞧见，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好了，天大事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你两是我身边的，不怕。”
冲她两笑了笑，林玉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先前听着老夫人的话，以为她也是个十分开明的人，但今日这话，却给林玉瑾敲醒了，这是书里，还是以古代为背景的书里，一切都是有自己的规矩，自己不过是一粒微尘，改变不了千年的规则。
一切都是无用功。
等回了西乐院，院里的下人刚出去找了许久的人，林玉瑾让方妈妈做了些吃食，让他们一起吃些，自己早早的睡下了。
两个水有些不知所措，也暗暗的想着，往后不能再为姑娘惹了麻烦。
躺在床上的林玉瑾却怎么也睡不着，这小半年来，经历的事太多，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原本自己就应该在这……
意识到自己心理出了问题，林玉瑾有些慌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断告诉自己，自己只是个外来者。
第五十七章兰嬷嬷
林玉姝与林玉宛，在兰嬷嬷的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
自先前林玉瑾戳破那些衣料，林玉宛对待林玉姝便没了往日的好脸色，只觉得这个人十分的假，做任何事都躲着她。
林玉姝知晓此时她必定不信自己，在与她一同被兰嬷嬷教导时也不再如往日对她亲厚，但场面上仍旧做的委委屈屈，好似自己从未做错过什么，不过都是他人冤枉了自己。
林玉宛冷眼看着，自顾受罚。
“听闻两位姑娘都是府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这次被老夫人请来教二位，倒是托了姑娘们的福，还请二位姑娘好好学才是，嬷嬷我也好向老夫人交差。”兰嬷嬷早先是在宫里做事的，为人古板，手下从不会留情，虽说将姑娘教给她会吃不少苦，但是规矩却是学的极好。
亭州城里有心疼姑娘的，便不愿意请她，也有心狠些的，图个好名声。
“是，嬷嬷。”两人不过一日便知晓这位嬷嬷的脾性，一点错也不敢犯。
兰嬷嬷的手下从未留情，又因着柳氏的指使，小话没少听，两人因着此被折腾的不轻。
一日抄写《清静经》数十遍，日日跪上一个时辰，若不快些，倒是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煎熬的日子。
杨妈妈时不时前去看望，问过兰嬷嬷两个姑娘如何了，听到答复才回了寿康堂。
第二日里，林玉瑾觉着林正澜瞧着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不知道柳氏是怎么惩治他的，一连半月都没再找过她麻烦。
林玉姝对自己倒是多了一丝恨意，不知是何缘故。
心里琢磨一番，恍然想起来，先前祖母对她二人的惩罚来，这兰嬷嬷来得倒是快，原以为要过几日才开始呢。
余光瞥了眼坐在黄妆身边的林玉宛，倒是许久未见她说话了，莫不是受了刺激，失语了？
到底未与她多做牵扯，有些事有些人，不论以前如何，该断则断，不然必受其乱。
想到那日她狠狠的看着自己的眼神，林玉瑾觉得自己与她是做不成朋友的。
“林玉瑾，你来说说这段是什么意思？”黄夫子撸了撸胡子，笑眯眯的看着她。
猛然被点头，林玉瑾抬头看向夫子，一时有些怔愣，反应过来又急忙看向书本，瞥了一眼林玉菡的书，一时不知是说哪段……
“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黄夫子道。
林玉瑾知晓这是有意放自己一马，绞尽脑汁的想着这话的含义，“尽自己的善心，就是觉悟到了自己的本性。觉悟到了自己的本性，就是懂得了天命。保存自己的善心，养护自己的本性，以此来对待天命。不论寿命是长是短都不改变态度，只是修身养性等待天命，这就是确立正常命运的方法。”
“不错，既已知晓便可，但习书之事非一日能成，不可偷懒，不可耍滑，虽此次可知，下次又如何呢？”黄夫子看着底下众人，慢慢说道。
“学生知错。”林玉瑾有些愧对，歉道。
霍开霁杵了杵一边的卫景明，“怎么样，我瞧着这姑娘不错，我觉得我要是有这么个妹妹肯定疼在手心里，不晓得林正澜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这么针对她。”
卫景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些话少说，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咳咳。”
“家事又如何，我倒是觉得真是我妹妹了，哎，喜欢的紧呢！”霍开霁故意逗他。
“你喜欢便喜欢，不要跟我说。”卫景明漆黑的眸子看着他，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潭水。
霍开霁刚想说什么，黄夫子点了两人的名，“你们又是在说什么小话？”
霍开霁挠了挠头，知晓自己是惹了祸，但是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是硬着头皮道，“刚刚讨教景明兄，四姑娘说得话是何意呢，呵呵。”
黄夫子笑眯眯得看着两人也不戳破，“既是不知，便好好听学，莫要捣乱。”
“是，学生知道了。”霍开霁憨憨的笑了笑。
卫景明无奈的很，这般会装，不怪这些人都被骗的团团转。
霍开霁唇角勾了勾，拿起书装模作样的瞧着。
“昨日我与叶夫子谈了许久，决定还是让你们做些其他事，总是读书，未免互不相识，总是生分。”黄夫子沉思了会，将昨日商讨的事与他们说了说。
“做什么？”这话是霍开霁接的。
“你们叶师娘是这亭州有名的才女子，想着让她来教你们琴棋书画，往后若是读不出个名堂，也好多个技艺，不至于叫人耻笑。”
林玉瑾听到这，眼睛亮了亮，日日读书却是是不可为的，眼睛都要不好了，这琴棋书画，除了画，其余自己是样样不会，倒是可趁着机会多学一些，不用自己花钱，岂不美哉？
“夫子善心，玉瑾是愿意的。”见林玉瑾应下，其余人也跟着答了。
“既愿意，便准备好了东西，自行带来，每日下午抽出时间来，多学一些。”黄夫子见他们答应，觉得十分好学，免不得多提点一些。
到了下午，叶夫子胖乎乎的脸到了学堂时，众人的热情险些让他以为走错了地方。
“何时这般高兴？”叶夫子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师娘何时到？”林玉瑾脆生生的问道。
“原是这事？今日是不会来了，若想见她，等明日吧。”叶夫子将书放在桌上，乐呵呵的道。
“失望至极！”林正澜不乐意了，天天见着这两个老头，眼瞎！
“失望便滚出去。”叶夫子见到他还是没什么好气，想到他素日不服管教的模样就觉得心口疼。
林正澜怼完，等着林玉瑾来训自己，半晌却没听到一字半句，心里有些憋闷。
叶夫子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怕了，不再搭理他。
“今日不学书了，考考你们的字，都准备着，一会我来看看，也好为你们师娘做个摸底，免得她说我寻了个苦差给她。”叶夫子胖乎乎的脸上带了抹愉悦，不知是师娘答应他来教书，还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事……
第五十八章吃多了
想到自己狗爬一般的字，林玉瑾只想钻到地下去。
看着面前的白纸，林玉瑾第一次这么讨厌林正澜，想看自己笑话。
夫子的课上，笔墨纸砚等物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侍女和侍从是一个也不许插手的。
为了避免林玉菡将自己的衣服上全弄上墨汁，林玉瑾决定与她共用一份。
桌上磨墨的水上下人早早就准备好的，将水倒进砚台里，拿了墨块一点一点的磨起来。
林玉菡乖乖的坐在一边看着，大大的眼睛里存着小小的疑惑。
“阿姐，为何不让玉菡自己磨墨？”作为一个小大人，自小便被周姨娘教导，自己的事要自己完成，此时林玉瑾的代劳，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了。
“你还太小，这些事阿姐做就好。”林玉瑾笑了笑，左手将袖子拿好，右手又在砚台里添了些水。
“那般丑的字，还敢丢人现眼，恐怕还没一个娃娃做得好。”黄妆撇了撇嘴。
林玉宛坐在一旁听在耳朵里，不愿搭理她。
林玉姝在前面听到，扭头笑道，“黄姑娘还是莫要这般说我四妹妹，她年纪小，正是要面子的时候。”
黄妆看着她，冷笑一声没搭话，只说道，“一个庶女，整日妹妹长妹妹短，若是不知道的以为你才是嫡女，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不知尊卑。”
林玉姝捏紧了手中的笔，指骨紧的发白，眼里的笑全然消失不见。
陶天姗显然也听见了，扯了扯林玉姝的衣袖，让她别冲动。
黄妆看着自己写的字，哎，还真不错！
林玉姝僵硬的扭过身子，将毛笔放下，手抵在桌案下，缓着自己抖动的身子。
看着坐在第一排的林玉瑾，眼里迸发的恶意与恨意，如果不是她，不是她母亲，自己才该是嫡子才对！
“以前总觉得你和你二姐一样，是个假脸人，怎么今天看到你倒是好了不少，突然觉得顺眼的多，不过你那四姐姐还是那么让人讨厌！”黄妆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字，大开大合，不愧是武将家的姑娘。
林玉宛听到，知道说得是自己，愣愣出神。
叶夫子在课堂上转了转，从男子那边一路转到了女子处，瞧见黄妆的字，也是夸了两句，等看到了林玉瑾的，脸上像是画画的调色盘，一点一点的加了颜色。
“四姑娘的字还是要好好学一学的。”叶夫子抖了抖肚子上的肉，想夸一句，想了半天却没搜罗出一句合适的词，一时有些卡壳，半晌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听到她被这样说，林正澜也没了取笑的心思，一时还有些生气。
林玉瑾尴尬的笑了笑，“知道了夫子。”
叶夫子转了一圈，回了自己的位上，琢磨着回去以后怎么跟自己的夫人交代。
“四姐姐写的很好啊！”林玉菡笑眯眯的凑上来看着纸上那一个静字。
“少夸我！”林玉瑾捏了捏她的包子脸，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哪有，阿姐是最厉害的，姨娘都说阿姐厉害！”林玉菡皱了皱眉道。
“哦？怎么说？”林玉瑾倒是不知道在周姨娘那还有了个厉害的名头，想到她将玉菡托给自己照顾，一时有些不知她是何意，若是指着跟着自己得个好前程，怕是有些难，想来得个好姻缘，还是尚可的。
可是她还这般小，到底是操之过急了。
回了林府之后，林玉瑾将她带回了西乐院。
“今日你便在这用饭，一会我送你回姨娘那。”在马车上时，林玉菡冲着自己说先前的糕点好吃，便动了心思将她带了回来。
“好，谢谢阿姐！”抱着糕点，笑的开心的紧，看来真是喜欢极了。
“姑娘，少用些，一会便要用饭了。”水檀在一边劝着，元意跟着水水在小厨房侯着，只等着饭食好了，将它们送上去。
“你在姨娘那如何？”水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好奇。
“可，姨娘对待下人十分宽宥，六姑娘人小，心思也和善。”元意小心的回答着。
水水撇了撇嘴，瞧她这般明显是防着自己的，不愿意与她搭话。
方妈妈听着两人说话，觉得颇为好笑，一个傻愣愣的直接问，一个谨慎小心的不敢答。
“方妈妈，何时能好？两个姑娘都饿了！”水水有些赌气的问道。
“这就好，这就好。”方妈妈将饭食装在食盒里给两个姑娘送了过去。
林玉菡吃的开心，林玉瑾看着也开心，不自觉的多吃了些。
等送她回去时，走的极慢……
“阿姐，你可是不舒服？”
林玉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吃多了？
“无事，慢慢走，不急。”
三步一停的将人送回木新院，出来时，水檀提醒道，该去老夫人院里了。
林玉瑾怔了怔，一时忘了被罚规矩的事了，有些好笑，“抄写的经书可带来了？”
“带来了，水水捧着呢。”
扭头看了一眼，确实在她手里，“走吧。”
几人向寿康堂走去。
不远处一棵大树上，两人正坐着。
“您可是看上四姑娘了？”低沉的声音带着些犹疑问道。
“怎么会，这丫头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孩童，若是看上他，那我不成了禽兽？”轻笑着摇了摇头否认道。
“可您总是关注她。”
“不过是觉得有趣，若是母亲当年将妹妹生了下来，应该和她一般大了。”
轻轻叹了口气，身边人不敢再问。
“四姑娘来了？”杨妈妈听人禀报主仆几人过来，忙出来迎接。
“杨妈妈。”林玉瑾打了招呼，跟着进了里屋。
“囡囡来了，快坐下。”老夫人正拿着一本书看着，见她来了随手放下。
瞟了一眼，发现是一本没见过的，不知说的是何意。
老夫人也不急，吩咐杨妈妈奉了茶水，见她看了一眼，将书推到她面前。
林玉瑾将书拿了过来，没有书名，随手翻了翻，发现是一本记录了东云国境内的游记。
不知不觉看的入了神，等回过神来，杨妈妈正往茶碗里添水。
“可看明白什么？”老夫人见她回过神来问道。
“东云国内，能人异士颇多。”林玉瑾答道。
“不错，所以你要多看书，不能局限于家宅之内，未来你是一家之主，坐的是主母的位子，那些的腌臜事，不该你去处理，你可明白？”
“可是人犯了我，不能还手吗？”手心附了一层薄汗。
老夫人笑了笑，说的话让她骤然惊醒。
第五十九章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别人犯了你，该还，但要看是怎么个还法，要做的让别人挑不出错，且无一丝机会来反击，要么便看着他们，不理睬，让他们自取灭亡。”老夫人摆弄着手上戴着的翡翠镯子，一双眼睛睿智的看着林玉瑾，她这孙女戾气太重。
“可是，天不会收。”林玉瑾收紧了手，心里的恨不能宣之于口，只能自己消化，憋的五脏六腑均痛。
“囡囡，万事有因果，因果报应，不看一时，且看一世，自己强大，才是正理，为了那些蝼蚁去伤害自己，下下策，可懂？”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眼里的慈爱怜悯，看的林玉瑾心里难受。
“都听祖母的。”林玉瑾扯着嘴角笑了笑。
“你这经书怎么送到祖母院里来了？”老夫人笑道。
“孙女不想与她们两再起冲突让祖母难做，便送来祖母院里，有您管教孙女，孙女才安心。”乖巧的模样看的老夫人心里喜欢，也知道她是打小遭了不少委屈，便由着她去了。
“送来便送来吧，听闻你那字写的太差，也是祖母没从你小时便好好管你，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学一学，给祖母脸上增光。”显然是知道她在学堂的光辉事迹，直到脸上通红，才算放过她。
“祖母～”难得的撒娇，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杨妈妈躲在一旁偷笑。
从寿康堂回去后，已经不早，两个水伺候着洗漱，躺在床上后，想着老夫人的话。
辗转难眠，第二日醒时，人还是不清醒的。
“姑娘，您这是还没醒？”水水将一应物品整理好，瞧她还在床上呆坐着有些傻眼。
林玉瑾摇了摇头，强忍着头晕，起身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铜镜里面色苍白，眼下发青的人有些无语。
“我是不是特别丑……”
“姑娘说什么傻话，这府里您是最美的。”水水难得一次嘴甜，马屁却拍在了马腿上。
府里几个姑娘里，林玉瑾几个小的还未长开，被外人称赞的是林玉姝，听说她与她亲娘赵氏十分相像。
林玉宛长得颇像林承平，算是第二个受他宠爱的，至于林玉菡，目前看着倒是与她娘亲相像。
“这府里最美的还是娘亲。”随手拿了只珠花插在头上，端起水檀递来的饭食用了些。
等到了学堂，还是黄夫子授课，苦苦支撑了一个上午，叶夫子果然带着师娘来了。
十余个学生偷偷看着夫妇两，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叶夫子是个胖子，他家夫人却是个十成十的大美人，一头长发挽了妇人髻，虽不如柳氏的雍容华贵，却也大方婉约，一根白玉簪子，衬的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师娘，你是怎么看上夫子的？”带头说这大不敬的话的还是林正澜，跟着起哄的还有性格最闹腾的几个，就连霍开霁也忍不住鼓起了掌附和。
林玉瑾微微皱眉，从屏风透着的光看去，只有卫景明一人静静看书，一字多余话也未出口。
叶夫子的胡子随着喘息飘荡，显然是气的不轻，叶师娘倒是不生气，轻轻拍了拍夫子的背，让他去一边坐着，准备自己收拾这帮娃娃。
“若是有问题想问，先达到了我得要求，若达不到，便听我的，受罚，受打，都不得有异议。”叶师娘笑的婉约温柔，林正澜背上却出了冷汗。
“我听闻你是闹着要学武的，将来要参军，只是按你现在的模样，不服管教，不通礼数，又无大才大德可傍身，去了战场你待如何？”叶师娘走到林正澜面前，低头看他，笑的和善。
“我自是有自己的打算，参军行武，有一身好武功便可！”
林玉瑾听到这话，忍不住的摇头，两次提点，都喂到了狗肚子里。
“有武无谋，将来可为兵不可为将，你待如何？”叶师娘一字一句拆开，掰碎了问他。
“我……我……我……”三个我，让林正澜往日盲目的自信有了个清醒的认识，陷入了对前路的迷茫。
“若是想知道，便认真听学，两位夫子教你们的，都是毕生所学。”训完一个，又到了下一个人面前。
“你是那个要习文的？杜家的？”往日被欺负的今日却得了师娘的青睐。
“见过师娘，学生杜唐。”一言一行皆是礼数，虽是武官家的嫡次子，却也不输谁，更有一个现成的可以对比，两相比较，立判高下。
“甚好。”得了个好，杜唐高兴的行礼坐下。
黄阳焱将家族事务处理完后，将将来了学堂里，若不是黄妆带着，不知要惹了多少笑话。
叶师娘知他志不在此，却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夫子回家时没少夸奖。
点了点头之后，看向了最前排。
“见过师娘。”朗声抱拳行礼是是霍开霁，伴着轻咳声，声音温润的是卫景明。
“坐下吧，我知道你两。”一个与林正澜一唱一和，一个却是温润公子，教人看着便心中舒畅。
转到女眷这，人多了近乎一倍。
“见过师娘。”林玉瑾带着林玉菡两两一起行礼。
瞥见她那一抹笑，林玉瑾觉得叶夫子定没少编排自己。
“快快起。”笑眯眯的神情和夫子倒是有八成相像，笑的林玉瑾心里发毛。
后面坐着的陶天悦与邹灵萱声音清脆，迎迎行礼好看的很。
林玉姝与陶天姗相邻而坐，叶师娘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黄妆见到她，笑的倒是开怀，林玉宛在一边点了点头算是认识。
“咱们也算是自今日相识，往后有何不妥之处，还望体谅。”虽长相气质温柔，行事说话间却大开大合，有股子英气。
再联想着黄妆的态度，心下了然。
“今日也不与你们说些旁的，咱们还是练字，你们先写着，一会我下去看看，就写《孟子》第三卷。”
将书翻到原文，看着上面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挑了挑眉，这是必学课啊。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只要不看字，写的还是可以的嘛！
第六十章练字
字无百日功，字有小成者，无不是长年累月的积累。
“姿势要正确，两脚平放地上，两手据案，肩平、背直、头正，目注纸上。”
众人拾笔书写，叶师娘手拿团扇，有何不对，扇头扇尾皆可训人。
“握笔要指实掌虚，执笔在指，运笔在腕。开始练字枕腕，逐步提腕、悬腕。”
走到卫景明处，看着他的字点了点头，一手字笔锋温润，倒是与人相合，俗话说字如其人，倒是没错。
扇尾落在林正澜的头顶，扇头点了点那处墨渍，“不要看一眼写一笔，先要读，吃透书，然后把一个字一气写成。”
“等你们都练好了，也该长大了，如何行笔，自然会添进自身的特点，形成一手独特的字，否则，千人书如一人写，也失了练字的乐趣。”
走到黄妆身边，瞧她一手字写的漂亮，点了点头，黄妆抬头一笑，满脸骄傲。
林玉姝见有人停在自己身边，骤然收笔，下意识的摆出了防御姿势，等反应过来，才嫣然一笑，等着评价。
叶师娘只莞尔一笑，不说话，不点头，向前走去。
陶天悦与邹灵萱的字，大概是自小学过。一手簪花小楷，倒也符合她两的性子。
林玉瑾耳朵动了动，握着笔的手略紧，看着纸上的字，有些惨不忍睹，不敢看人。
“你这字倒是写的有趣，手先放松，先不写这些，明日给你一本字帖，你先临摹。”说完又看了看一旁林玉菡的字。
周姨娘原先也是正经人家的，后来遭了变故入林府为妾，却不曾放松过对林玉菡的管教，那一手字竟比林玉瑾的还像模像样。
林玉瑾的脸涨个通红，内心的小人在无限呐喊，再次骂起将她送进来的作者……
故作淡定的将毛笔洗干净，挂再笔架上，将写了字的纸，折在一起，丢进桌旁的纸篓里。
等下了学，学堂的下人便会收起，将它们处理掉。
“可知方才所写是为何意？”师娘问道。
“玉瑾，你可知晓？”
“鱼，是我所想要的东西；熊掌，也是我所想要的东西。这两种东西不能同时得到，会舍弃鱼而选取熊掌。生命也是我所想要的东西；道义也是我所想要的东西。这两样东西不能同时得到，会舍弃生命而选取道。”说到自己会的东西，林玉瑾从来不怂，一字一句娓娓道来，听的叶师娘啧啧称叹。
“我说这丫头是鬼才，如何？”叶夫子在一旁乐呵呵的道。
“他跟我说时我还不信，如今倒是知晓你得厉害，不愧是他两一起夸赞的孩子，聪慧。”师娘的夸奖让林玉瑾羞红了脸，这可都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功劳！
“在下佩服。”一句话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
林玉瑾有些怔愣，轻咳声传来，才惊醒过来，“卫公子……”
“姑娘的见解，令在下茅塞顿开，往日不明之处，如今已然通透，在下谢过姑娘。”卫景明说完后又坠了几声轻咳，林玉瑾总觉得他继续这样，会咳出血。
“公子过誉了。”她人的目光以聚集在自己身上，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慌。
卫景明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再说话，静静听着叶师娘的授课，以及对方才林玉瑾话做出解释。
等一日的课程结束，林正澜又是独自离开，有了上次的经验，知道提前与马夫说了去向。
听闻是去城中寻武师傅，林玉瑾也不再干涉，与众人回了林府。
还未到门前，水檀进了车内，“姑娘，门口有一人一直盯着，不知是何意，可要早做打算，绕了后门走？”
“一人？”林玉瑾问道。
“是，一人在门前，看不清面容。”
“不用，一人而已，前面那位贵客是未来的将军，若不能料理了，岂不是白承虚名。”继续带着林玉菡玩闹，水檀见状回了车外。
路上还有行人，马车走的便慢一些，等到了门前，才看清是何模样。
林玉瑾方下车，便看到一大汉站在不远处，踌躇着不敢向前，想了想，让马夫跑了过去，问问有何来意。
马夫上前说了几句，点了点头，转回了身，“姑娘，是听闻三公子寻武师傅，特来应征拜访的。”
“哦？”不怪林玉瑾惊讶，柳氏替他寻了月余，亭州城内的武师傅都在武馆内，无人愿教，祖传之术无一愿外传，纵使是知府大人的嫡子，也搏不得三分薄面。
“你让他过来。”
等人走到近前，林玉瑾才算看清，大约三十多岁，看面相，倒不是奸恶之徒。
卫霍两人站在一边，繆北瞧见来人，皱了皱眉。
“怎么，你认识？”霍开霁察觉道。
“那日守城的门卫，为人尚可。”繆北道。
霍开霁挑了挑眉，能被他说尚可的，倒是少数。
离的稍远些，听不清说了什么，林玉瑾瞥了眼问道，“姓甚名谁？”
“李先，亭州人士，先前是守卫，得罪了大人，断了生计，听闻府里公子寻武师傅，便来应征。”许是愁苦消耗了许久，说话做事都带着些苦味，十分的耿直，也让他的话说的不那么漂亮。
“得罪了大人？四妹妹，这人可要不得！”林玉姝不知何时走上前来，听到此话，急忙阻拦。
“为何？”林玉瑾问道。
“得罪了人的，多是自己行为不检，若是进了府，还不知要惹出多大的乱子！”林玉姝说什么也不让留下他，讲自己所认为的全然说了出去。
“二姑娘，四姑娘，此人是先前入城时，替我们送文书的小将，繆北说此人尚可，想必是有何误会。”卫景明拱手道。
霍开霁乐了，看着卫景明笑的险些出了声。
卫景明耳尖浮现一丝红，瞪了他一眼。
林玉瑾听着他们的话，不经意的瞥着李先的神态，见他从林玉姝说了那番话的失望到卫景明替他辩解时的希望，觉得这人应当有什么苦衷。
“你先在外等着，一会我让管家来接你，到底能不能留下来，还得看你的造化。”说完，拜别了众人，进了府里。
李先感激的看向卫景明，卫景明拱手一礼，离开了原地。
林玉宛在林玉姝身后进府，看她握着的手，便知道此时的她有多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