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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缺钙的关节炎男孩     这个首席不一般txt下载     这个首席不一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学生有礼

    “小娃儿生得好生俊俏。”

    嗷嗷待哺的婴儿哇哇大哭,胖嘟嘟的小腿时不时蹬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似是嫌弃这张满是沟壑褶皱的脸。

    “小娃儿不哭,小娃儿不哭。”

    老者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面对眼前的小家伙无从下手。

    “老头子,锐儿应是饿了。”

    素面朝天的娘亲满是慈爱的盯着小家伙,母爱泛滥。

    “你喂便是。”

    老者没有离去的意思,仍不甘心的逗着止哭的婴儿。

    “老师。”疑似生父的男子轻生唤道。

    老者这才反应过来,念念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出门了。

    “这小娃儿天赋异禀,老夫要收他为徒。”老者仰望星空道。

    “老师无需好言,锐儿刚满月,天赋如何还犹未可知。”

    “小龙儿,老夫何时与你说过奉承之言?”

    “老师的意思是?”

    “老夫卖了个人情,请司监卜了一挂,卦象言,人中龙凤。”

    男子龇牙一笑道:“学生不在乎他修为如何,功勋几何,只在乎他开心快乐,衣食无忧,只盼他寻一良人作伴,生一儿半女,衷此一生,即便他不当这北鸣城主,做个普通百姓,一亩三分田,春耕秋收,做爹的也全力支持。”

    老者捋须道:“你们夫妻还真是一个德性,也不知是你传染了她,还是她传染了你。”

    “是老师教得好。”

    老者开怀大笑。

    ……

    “呦,小娃儿都会走路了。”老者见到小娃儿心生喜悦。

    “老头子,你是何人?”

    小娃儿双手掐腰,光这个屁股,指着老者,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老夫是夫子。”

    “夫子?何谓夫子?好吃吗?”

    “夫子不是吃的东西。”

    “那夫子好玩吗?”

    “夫子不好玩,夫子……”

    “那多无趣。”

    小娃儿失了兴趣,屁颠屁颠的跑开。

    ……

    “老头子,你怎么又来了?本少爷说过了,不读书不识字,也不做你的学生。”

    “锐儿,不得无礼。”娘亲一把拥过小娃儿,顺手整理了下小娃儿的衣服。

    “娘亲不是叫他老头子吗,为何锐儿不可?”

    “他是娘亲的老师。”

    “那锐儿不叫他老头子了。”

    娘亲摸着小娃儿的头夸赞他懂事听话。

    ……

    “呔,哪里来的老秃驴。”

    “放肆!”老者昂着头,摆出高姿态。

    小娃儿歪着个头,疑惑道:“何为放四?为何不能放五?放六?”

    “你拜老夫为师,老夫便教你。”

    “不要。”

    ……

    “老和尚。”

    “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词?”

    “爹爹接待了个老秃驴,他一口一句老和尚,你与那人相仿,就是头发多了点儿。”

    “和尚那是出家人,剃度出家,自然是光头,老夫与他不同。”

    “那叫你老秃驴?”

    “放肆。”

    ……

    “死鬼。”

    老者有些难懂其意,不解道:“这是何意?”

    “娘亲总这么叫爹。”

    “胡说,老夫怎没听过。”

    “娘亲只在天黑才这么叫,爹爹还总打娘亲,骑在身上打,娘亲有时也骑在爹爹身上,夜里凉,还不穿衣服。”

    老者老脸一红,学着和尚模样道:“阿弥陀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你还说你不是老和尚,你和那个老秃驴说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

    “老头子,昨日瞧见爹爹不高兴,锐儿如何才能为爹爹分忧?”

    “拜老夫为师,老夫教你解惑分忧之法。”

    “老头子,你是个骗子。”

    “何解?”

    “骗我拜你为师。”

    “孺子可教也。”

    “何解?”

    “拜老夫为师,老夫便教你。”

    “不要。”

    ……

    “老头子,娘亲为何要骂爹爹是负心汉,何为负心汉?”

    “好你个臭小子,看老夫不杀了你。”

    “老师,那肚兜是学生给青鸾的惊喜。”

    “好你个小娃儿,看老夫不杀了你。”

    ……

    “老头子,锐儿瞧见凤儿姐姐胸口长了好大一块肉,为何锐儿没有?”

    “放肆。”

    “老头子,凤儿姐姐为何每夜都揉着那块肉?”

    “放肆。”

    ……

    “老头子,槿儿姑姑被那个护院拍了屁股,槿儿姑姑为何还让他用力?”

    ……

    “老头子……”

    “此子老夫教不了,二位另请高明,另请高明。”

    ……

    “最近老师怎么失了兴趣,不再缠着锐儿了。”

    “兴许是老师乏了吧。”

    “锐儿,可愿读书识字。”

    “那有什么好玩儿的,无聊无趣。”

    “锐儿,你可知为何老头子头顶无发?”

    小娃儿天真的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光,这似乎是个很吸引他的话题。

    “被娘亲薅的。”

    “锐儿也要薅,把他薅成个老秃驴。”

    说着话小娃儿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这可不行,老头子贵为夫子,德高望重,锐儿若是直接去薅他头发,那定要有人说娘亲与爹的不是,锐儿要智取。”

    “如何智取?”

    “拜他为师,互下赌局,以文胜他,以武罚他,岂不美哉?”

    “娘亲,想让我拜他为师?”

    娘亲摸了摸小娃儿的头,小娃儿已明白娘亲的用心。

    “锐儿,不爱读书?”

    小娃儿摇摇头道:“上私塾便不能陪着爹娘。”

    娘亲拥其入怀,眼眶湿润。

    ……

    “拜师便有拜师的样子,来,端茶倒水。”

    小娃儿端起茶盏,小心翼翼上前,双膝跪地,茶盏抖动,茶水过满,有些溢了出来。

    “夫子,学生有礼。”

    ……

    一只白鸽翱翔天际,穿过崇山峻岭,森林河溪,平原盆地,沙漠绿洲……

    光着上半身,虬髯青丝舞刀弄枪的男子一跃而起抓住飞过的信鸽,他取下信件,打开后双手微颤,一把握紧,转头望着北方。

    柜台里与客人谈笑风生,赶走泼皮无奈,笑脸送客的掌柜,打开信件,愣神的站在门前。

    战场杀敌的军将,从猎鹰爪上取下信件,放下手中刀枪,正对北方。

    私塾里教书育人的夫子、灾区里发衣施粥的善人、文坛里谈古论今的才子、官场上据理力争的清官、江湖上惩强扶弱的剑客、牢房里关押多时的犯人、大街上默默无闻的路人、渔船上撒下渔网的渔夫、草原上策马奔腾的牧人……

    他们在接到信件的同一时,同一刻皆面向北方,就地跪地,双手作揖道:“夫子,学生有礼!”

    这一拜,稽颡不起,声嘶力竭。

    符锐拜于灵堂前,两行泪别:“贤德在此立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第七十六章

    朱羡之的丧礼与符锐的成人礼冲突,张睿作为现代人本就没有经历过成人礼这种繁文缛节的东西,没了也就没了,没什么好心疼,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白喜相遇,白事为大。

    北榭雨阁前后停课三日,张睿代原宿主符锐为朱羡之送行,张睿与朱羡之无师徒之实,却因为符锐的缘故受其不少恩惠。

    在此期间,城主符虎、钟家、李家、韩家等各大家族各怪鬼胎前来吊唁,除了朱羡之原有的学生,其他人皆以生前遗愿为由拒之门外,就连城主符虎夫妇也吃了闭门羹,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朱羡之肉身安葬在青鸾峰上那泉峰下的一处隐蔽山洞之中,洞口朝南,午时有阳光透过瀑布折射进来,不但不暗,反倒还明亮不少。

    洞中有一块千年寒冰所锻造的冰棺,这冰棺自符锐等人进入便有,应该是朱羡之提前备下的,而安葬之所以及后事事宜都是朱羡之提前以书信方式留在书房中的,他好似猜到自己会死,也不知是何时准备了这些。

    丧事毕的两三日里,北鸣来了不少生面孔,多是书生打扮,彬彬有礼,肚里有些墨水,能道出个之乎者也,不说饱读诗书,至少能识些字,吟上几句诗词,不过这只是其中很少一部分,绝大多数人里,肤色黝黑、暗沉,操着口别脚的官话,学着文人模样,骨子里透着寒酸劲儿,一看便是最为粗鄙的武夫。

    所有进城的外乡人都要在治安司留下姓名、入城居住地址、来城目的,探亲访友的则需提供亲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几口人以及谋生途径,最后一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离开时间,入城几日这都是有明文规定的。

    入城后还要不定期的向治安司汇报情况,调停司时不时的也会登门造访一番,总之相当麻烦。

    北鸣大街有两条,北大街贯通南北,鸣大街纵横东西,两点交汇之处乃是北鸣最为繁华的城中心,钱家的聚宝庄便坐落于此。

    此时聚宝庄内人满为患,门前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小孩子骑上肩头,攀上飞檐,不明所以的路人也是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大家伙儿评评理,去年厌雪期,老汉在此存了十两银子,今日想要赎回,这聚宝庄店大欺客非说老汉这银票是假冒的,拒不兑换,这可是老汉一辈子的积蓄,留给孩子娶妻生子用的……”

    一身破旧衣服,邋里邋遢的白发老头坐在地上,捶打着地面,两行老泪纵横。

    “聚宝庄从不欺客,是我聚宝庄的银票自然认,这银票上一无聚宝印,二无落款,与我聚宝庄何干?”店小二傲气十足,先不论对错,光是那副趾高气昂,狗仗人势的模样就让一众人等暗自不爽,平日里就这副模样,逮着机会还不得好好报复一番。

    “我看这位掌柜说的有理,这银票真伪确实有待确认,再者说了,诸位想想聚宝庄这么大的店怎会因为区区十两银子赖账,定是这老汉不学好,起了歹念。”

    一书生模样打扮的少年路见不平,自人群挤进,立刻便站到了店小二那一边,他一句一个掌柜的,听得店小二是笑靥如花,也不予以否认。

    “这位兄台,我不认同你的观点,聚宝庄乃北鸣第一大银号,北鸣人人皆知,只要不傻哪有人敢来第一银号坑蒙拐骗的,银票真伪需得进一步验证,亦可能是年久墨迹干褪所致。”

    身强力壮的武夫远高于人群,他轻而易举的走出人群,扶起坐地的老汉。

    “一年算是年久?粗鄙武夫休要猖狂?”

    “愚昧文人只会之乎者也,论天下事,有本事别整天指手画脚,与我真刀真枪的来一把。”

    “谁怕你。”

    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开打,互扯衣袖拉到大街上,撸起袖子便打,两人各执一词为他人评理的,却弄得大打出手,围观众人早已忘了初衷,有架看,谁还在乎谁对谁错。

    事发不出半柱香,治安司的人便匆匆忙忙的来到了现场,不由分说的二人抓了起来,再寻些目击证人,案子也就过去了。

    警察司。

    大胖子蔡仲不耐烦的坐在堂上听着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什么王二狗家的鸡跑进了刘三家的鸡圈里,刘三说是自家的鸡拒不归还,什么徐婶的老伴儿捡到陈夫人的玉钗,陈家人非说是偷的,一顿好打,什么隔壁老王头偷了李婶儿的肚兜,李老头一顿打,这才发现原来老王偷的不仅有李婶儿的肚兜,还有李婶儿的人,连养育七八岁的儿子也姓王,诸如此类。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案子。”

    蔡仲不耐烦的怒斥,直道,再是这类小事儿别来烦他,刚娶的美娇娘还没陪够,哪有心思来处理这些破事儿。

    蔡仲起身欲走,门外又传来咚咚咚的击鼓鸣冤声,“这儿交给你了,老子要回去睡觉。”

    司衙匆匆跑来禀报。

    “蔡大人,不好了,西城死人了。”

    “西城冻死人不是常有的事儿,寻块地埋了就是,这种小事儿莫要烦扰大人。”

    “西城一家一夜之间十二口人尽数被杀。”

    蔡仲停下脚步,返回又坐了下来,听着司衙汇报。

    “尸体何在?”

    “禀蔡大人,一具在殿外,剩下的都在现场。”

    “仵作何在?”

    众司衙左顾右盼的瞧来瞧去不见仵作身形,堂上又唤了一句,这时立在蔡仲一侧的司衙正小声嘀咕道:“大人,仵作验尸还未回来。”

    蔡仲瞥了一眼:“唤其他仵作。”

    “大人,十五仵作均未归来。”

    司衙正此言一出,蔡仲惊觉,城中何时发生了如此多的命案,一桩桩在司衙正摊开的书简上清清楚楚的记着,蔡仲抬头望去。

    “这几日发生的?”

    “是。”

    蔡仲眉头一皱,盯着那书简顿了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继续道:“还有多少兄弟在司?”

    司衙正愣了神,稍缓些才道:“都在这儿了。”

    蔡仲神色慌张,起身欲走:“情况不对,快走。”

    平日里警察司案子并不多,即便是命案也多以冻死的穷人为主,哪有被灭门这种惨案发生。

    蔡仲联想到近日来,案件猛增,司衙有案需出警,邻里矛盾有调停司,治安巡逻有治安司,如此多案件下来警察司内司衙已尽数出警,所剩无几,一个想法在蔡仲心头涌起,有人恶意预谋,目的是让警察司全员出动,借机向人力空虚的二狱下手。

    能与二狱扯上关系的,又恰巧是近日发生的。

    “兽蛮!!!”蔡仲脱口而出。

    兽蛮袭司发生在几日前,二次袭击的可能性并不大,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目的又是什么?

    “大人,何事?”

    蔡仲刚起身又坐了下来,心中这团迷雾越来越重,久久后道:“此事需得禀明沈营将。”

    “是,大人。”

第七十七章 蠢蠢欲动

    警察司停尸房。

    停尸房内一排排拥挤的摆放着尸体,使原本就狭小昏暗的停尸房更拥挤不堪。

    蔡仲没入内,一个人瘫坐在外面比床榻稍小点儿的椅子上,怀中抱着那个新入门的美娇娘,露着双洁白无瑕的大长腿,天寒地冻,那美娇娘也不见冷,整个人窝躺在蔡仲怀里,身旁站立的司衙正时不时偷看那双美腿,眼神陷在胸前的沟壑里,无法自拔。

    “蔡郎,奴家冷,我们还是回屋吧。”

    “老子的小心肝,老子的怀里还不够暖和?”

    “暖和,暖和,都快把奴家的心暖化了,只是这停尸房一下子那么多尸体,奴家有些害怕。”

    蔡仲搂得更紧了,哈哈大笑。

    仵作验尸结果很快便出来了,除去那些冻死的穷人不说,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被杀的人竟然比冻死的还多,前前后后达二十一具。

    二十一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只要是仔细斟酌一番便觉着脊背发凉,真正的细思极恐,光天化日之下,无声无息间死了二十多人,不逢战乱,不逢瘟疫,无强盗猖獗,无杀手肆虐,在所有人毫无知情的情况下死了这么多人。

    “死的都是穷人?”蔡仲脑海中闪过不好的念头,这个杀手不会专挑哪一类人动手吧。

    “禀大人,是。”仵作低首回道。

    蔡仲坐直的身子明显瘫了下去。

    “只是……”仵作支支吾吾。

    “何事直说。”

    “二十一具尸体都有兽咬的痕迹……”

    仵作的话顿时在众人心中炸开了锅,他们的第一想法就是兽蛮外逃,伤人性命,不过稍微冷静点思考一下便会发现端倪,兽蛮所过之处必破坏一切,不可能在无声无息间杀人,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没人发现,若说不是兽蛮,那兽咬痕迹又作何解释呢?

    蔡仲同样想到这里,思路困在死胡同里出不来了。

    “何种兽咬?”

    “看伤口似虎,似狮。”

    “可有看错?”蔡仲假装镇定道。

    “绝不会错。”仵作坚定不移。

    那就不对了,虎狮外形庞大,若是在城中出现必会引起恐慌,怎会无人瞧见呢?

    “大人,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仵作继续道。

    “讲。”

    “兽咬只留下兽痕并未将死者皮肉咬下。”

    这就更奇怪了,兽蛮袭人是为了食,既伤人为何不食?这不符合兽蛮的习性。

    似兽却不像兽,非兽却又似兽。

    “蔡大人,小人倒有一知半解,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侧的司衙前面开了口,身材笔挺,有些瘦弱,穿着件明显偏大的官服,帽檐压着眉毛,有些滑稽。

    蔡仲示意,司衙正让其直言。

    “属下自幼习武,对武学颇有研究……”

    “屁话那么多,说重点。”蔡仲明显不耐烦,怀中妩媚的美娇娘早就撩的他心痒痒。

    “是,属下记得有两门绝学可致类似伤口。”

    “绝学?”

    那司衙上前小声道:“柔步双狮拳和罗汉伏虎拳。”

    “这两种拳法师承何门何派?”

    “北榭雨阁。”

    司衙的话令蔡仲为之一振,这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北榭雨阁动的手?有何目的?

    “放肆,蔡大人跟前也敢胡言乱语,来人掌嘴。”

    蔡仲起身离开,任由其求饶并未回头。

    北榭雨阁。

    几日时间,符锐渐渐从悲伤痛心的情绪中缓和了过来,他与铁翊羽正悠闲的漫步在北榭雨阁内,只是每到一处总会有奇怪的回忆闪过,那是属于原宿主符锐的记忆。

    他对这个地方如此不舍,又为何要离开十四载不归,是回不来还是因事耽误?

    十四载你到底去了何处?

    这一刻张睿才发现他对符锐一点儿都不了解,除了知晓他的身份以外,对他的过往一无所有,已经就像个失忆的病人,过着既属于自己又不是自己的日子。

    “少爷,是符尘。”铁翊羽小声提醒。

    符尘,这个弟弟符锐只见过一面,准确点儿说应该是张睿只见过一次,还是自己回城昏迷时见过,自己那时一直处于沉睡之中,但对来来往往的人却是历历在目。

    符锐作揖道:“尘弟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尘弟弟是符锐脱口而出的叫法,并未经过他的大脑,多半儿是符锐一直这么称呼的,符锐暗暗想到。

    符尘呆滞如行尸般与自己擦肩而过,对这个弟弟视若无睹,直接忽视。

    “看来老头子的死对他打击不轻。”符锐解释道。

    铁翊羽注视着这个渐渐远去的身影入了神。

    “小羽,小羽。”

    “少爷,隐字诀你能做到那种境界吗?”

    符锐顺着铁翊羽手指的方向望去,他说的是符尘,符锐这才发现符尘的灵力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溢,符锐的灵海中并没有这个身影。

    “北榭雨阁的次席这么变态吗?”符锐忍不住吐槽道,随即对自己这个徒有虚名的首席感到了一丝愧疚。

    如果不是我,而是真的首席符锐,他的实力该有多恐怖。

    “即便是小羽也做不到将灵力隐藏到这种境界,滴水不漏。”

    连二品的小羽也不行?

    同品阶的实力在同品阶面前即便做的再完美,隐字诀的隐藏能力还是会有些许变化,人是不可能完全抹消自身存在的,但对于品阶高于自己的人来说,感知不到便等同于消失。

    二品的铁翊羽无法察觉到符尘的灵力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符尘的等级高于铁翊羽,要么是符尘自身兽灵的原因。

    一品器灵师那可是脱凡的存在。

    符锐第一次见他没有这种感觉,兴许是习得圆字诀以后所得的效果吧。

    符锐继续往前,见到两个北榭雨弟子窃窃私语,他们见符锐到来,老远便鬼鬼祟祟的跑开。

    这几日北榭雨阁还沉浸在阁主逝世的悲痛之中,但有些小心思已经蠢蠢欲动,私下里早就有人在议论北榭雨阁新任阁主的问题,符锐见此景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想到老头子刚走没几日,阁内却开始为权乱了心,真的是人走茶凉。”符锐长叹一声。

    “少爷想当这阁主?”

    符锐连连摆手摇头,他对阁主之位可没有想法。

    “北榭雨阁有规定阁主第一人选当为首席。”铁翊羽解释道。

    首席?让学生当校长,这也算得是千古奇闻了吧。

    “只是新任阁主需满足两个条件,一、得到阁内师生半数支持;二、得到历任在世半数首席支持。”

    通过阁内师生半数支持这还好说,通过历任首席支持是什么鬼,让已经离校的首席回来。

    符锐眉头紧蹙,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现任阁主人选与历任首席有何关系?

    换个思路想,现任阁主就位要让历任首席出席,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使用非法手段登上阁主之位,历任首席的归来恰好能有效的阻止此类事情的发生,若有,那历任首席的实力联合起来定能压制住现任阁主一派,不得不说考虑的真是周到。

    符锐再转念一想,不对啊,这首席好像也没几位吧,加上他自己也就两三个的样子,第一次觉得校史短不是好事儿。

第七十八章 三省亭

    “谁当阁主老子无所谓,只要不是王教习便可。”

    “我推荐首席师兄。”

    “我推荐龙弟弟。”

    “在下也推荐龙师兄。”

    “我觉得次席的符尘师兄当此重任。”

    “一群粗鄙的武夫,就知道打打杀杀。”

    “老头子还没闭眼,杨钊岳下落不明,你们就在商讨阁主人选,成何体统。”

    奕语大声呵斥,灵力夹杂在声波之中,震耳欲聋,清楚有力的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北榭雨阁大殿,众人站在高案之下,案上放着最为普通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没有奢华的装饰,没有多余的点缀,只是最为简单质朴的讲桌。

    这是阁主朱羡之专用的讲桌——宣宜案,是权利的象征,平日只有重大事宜发生之事才会集全阁弟子于此。

    “奕语师兄,你要分清自己的地位,一个末席敢在众师生面前大放厥词,即便是主持大局也轮不到你。”高出一截的声音压住了奕语的灵力声波,众人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人群中说话的那人。

    两股力量相撞空气撕裂,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儿,圆柱、墙体、地面、房梁各处都发生了皲裂,随之震颤不已,灰尘起。

    “两位师兄快住手,大殿切莫动手。”

    “大殿重地,还不住手按阁律处置。”

    王教习扯开嗓子大喊,与那两人不同,王教习真的是声嘶力竭,才能在这场灵力对弈中起到些作用,只是这声音传播不太尽人意,稍远些的弟子早就被震的昏厥。

    “符尘师兄、奕语师兄快住手,要出人命了。”

    奕语见状,先停手,符尘随后停下。

    符尘温文尔雅的走上高案一侧,恭敬作揖后对着奕语道:“古语有云,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自老师走后,北榭雨阁便失了主心骨,阁中学子整日垂头丧气,一蹶不振,我等作为十席之一理当重整阁风,摆脱阴霾,领北榭雨阁继续向前,守护好北鸣,守护好北榭雨阁,只有这样老师才能安心离开。”

    符尘的话引起共鸣,支持的弟子似乎忘却了先前的不适,扶额案下高呼。

    奕语望着这张温文儒雅的面孔道:“老师在时你唤他阁主大人,老师离去你又唤他老师,符尘你可知何为礼义廉耻?”

    “唤阁主大人那是尊敬,他既为恩师也为阁主,阁主之位位高权重,身系北鸣安危,在师之前阁主更重,在世之时理应唤他阁主大人,离世之后唤他老师有何不妥?”

    “强词夺理。”

    “冥顽不灵。”

    两股灵力波动再起,殿内弟子狼狈逃出。

    北榭雨阁清泉池上,三省亭。

    三省亭下正中立有一碑石,碑文上书: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符锐站在碑前望着这熟悉的《论语十则》,点头道:“北榭雨阁不愧为文人心中圣地,处处可见此类碑文,《论语》、《周易》、《诗经》、《春秋》、《道德经》,比比皆是。”

    铁翊羽不懂这些个文章有什么好的,文人为何要对它们趋之若鹜,对铁翊羽来说,那不过是书简上刻字,仅此而已。

    符锐绕过石碑瞧见一个孩童蹲在美人靠上,背着一把白刃,一手托腮一手垂下,无精打采的看着池中鱼儿。

    北榭雨阁是文人圣地,舞刀弄枪很是罕见,尤其像这种背着武器的更是少之又少,符锐顿时来了兴趣。

    符锐看了眼铁翊羽问道:“阁内还有如此小的弟子?”

    铁翊羽双手一摊,摇了摇头。

    符锐顺势坐在其身侧,随即一个想法涌上心头,古代小朋友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

    “你……”

    “别烦我。”

    符锐刚开口谁知那稚童竟抢先一步,面上倒无任何表情变化。

    符锐半躺望着背面的碑文道:“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你是何人?不在大殿宣宜,偷跑到这儿吟碑文?”稚童转身坐下,同样望着那碑文。

    “动员大会有什么意思。”

    “动员大会?”

    “那什么,宣宜宣宜,说的无非就是鼓舞士气,鼓动人心的话……”

    “他们要选新的阁主。”

    稚童的话令符锐万万没想到,人走茶凉不管是在哪个时代都演绎得淋漓尽,符锐长叹一声,一言不发。

    “老头子在时常与我说,碑文所书是做人的道理,是前辈们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让我等弟子以其为心,不成无妨,人不成则是他的罪过,我一直不懂其中深意,你可知何意?”

    这不就是先学做人,再学做事嘛,没想到这老头子想法还挺先进的。

    在古代私塾教书都是以诗文为首,文中所书求学之道、交友之道、为人之道等等,说的直白点儿其目的只有一个金榜题名,无数文人为高中不分日夜习文,但从未有一人言,文不重要,重在学做人,在那个时代这种思想算是极其先进另类的。

    “师弟可抄过《妙言经》?”稚童又问。

    《妙言经》?符锐没听过这本书,他也不清楚自己那个时代有没有这本书,兴许是自己孤陋寡闻,兴许就是这个时代的书。

    “没有。”

    “看来师弟必不受老头子待见,阁内多数弟子都抄过《妙言经》……”

    师弟?小朋友你懂什么,本少爷可是太受待见了,老头子不忍心。

    “《妙言经》共计一百零八卷,十二万六千五百七十三字,经中囊括了《诗礼》、《中秋》、《授业》、《户论》、《弟子》、《锻体》、《妙言经》等七部阁中典籍……”

    稚童自顾自的解释起来,上到七部典籍的详解,下到阁内每一处碑文的解释,他都烂熟于心,令符锐瞠目结舌,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文化积累,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老头子没看错人,你是除他之外还能认真听我说完的第二人。”

    符锐后半段压根就没听到他说什么,久别的感受到被语文老师支配的恐惧,他直了直身子道:“师弟所言极是。”

    “你还真不谦虚,竟唤我师弟。”

    符锐打量起眼前这个小巧的稚童道:“你比我小,当然是师弟。”

    稚童咧嘴一笑道:“这是什么歪理,阁中以入门先后决定大小,我可是老头子的关门弟子。”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关门弟子?老头子的关门弟子不是只有本少爷一人?符锐一拍头意识到不对,娘亲青鸾也是老头子的徒弟,自己怎么娘亲成了师姐师弟了,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稚童望着符锐有些诧异,继而自己也笑了起来,这一笑倒让符锐有些懵逼,笑的是莫名其妙。

    “你与老头子还真是像,无拘无束,不受这繁文缛节束缚。”

    稚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在碑前:“你觉得这碑文如何?”

    “甚好。”

    “老头子说这是诗圣大人所书。”

    娘亲的字倒不像女子般秀气,鲜有的表现出了男子的豪迈,苍劲而有力。

    稚童转身,此事风起,吹动符锐长发飘飘,稚童望着符锐出了神儿,眼眶顿时湿润。

    “首席师兄对这阁主之位可有兴趣?”

    符锐摇头道:“你早就知我身份了?”

    “诗圣之子岂有不知之理。”稚童长作揖道。

    符锐起身回礼:“符锐并非有意隐瞒。”

    “无妨,你我师出同门,师兄若是有意登上阁主之位,师弟可助一臂之力。”

    “多谢师弟,只是为兄自在惯了。”

    符锐对阁主之位本就无意,一个校长而已,说白了还没有勾栏的鸨母来的更诱人,至少肥水不流外人田,上岗前还要培训,光是想想符锐便嘴角上扬。

    “何为鸨母?”

    “噫吁嚱!!!”

    这小家伙会读心???

    “读心?师兄不愧是老头子的关门弟子,连说莫名其妙话的习惯都是一模一样,罢了,看来大殿有事发生。”

    稚童又摆出一副极其成熟的话语,与司监不同,这种成熟是属于成年人的成熟,而非是司监那种半截入土的稳若泰山。

    “你叫……”

    稚童纵身一跃,轻踏在水面之上,水面泛起涟漪。

    “龙子巽。”

    这名字怎么有点儿耳熟?

第七十九章 请辞

    “休再胡闹,不然每人抄十遍《妙言经》!”

    王教习的话起不到任何作用,对峙二人灵力释放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范忠以领域之力将二人困在其中,尽最大努力减少对大殿的损坏以及人员伤亡。

    “奕语师兄是十席中最为冷静的,为何今日却如此暴躁不安?”范忠额头沁汗,咬牙切齿维持着领域,双方灵力冲击震动使领域出现了裂痕,不断向四周蔓延。

    “老师离世对奕语师兄影响最大,他与老师感情最好……”吴感嘴角微颤,话至一半便停了下来,他操控重力,令碎石瓦片不落下。

    “这么多人,还挺热闹。”龙子巽双手负后,轻飘飘落下,站在门口望着不顾一切往外冲的弟子道。

    “是龙师兄。”

    “太好了,既是龙师兄,那定能阻止这场骚乱。”

    龙子巽一言不发的走进大殿,轻而易举的便走进了范忠的领域范围内,两道激烈的灵力波动冲到他身上时便陡然消去,对其毫无影响,龙子巽如入无人之境。

    只见他与对峙二人擦肩而过,没有一丝要阻止的意思,原本还欢喜有佳的吴感和范忠笑容顿失。

    龙子巽穿过领域,来到王教习身前,双手作揖恭敬道:“龙子巽特来向王教习请辞。”

    王教习主管戒律清规以及入学退学。

    龙子巽声音不大,却在嘈杂的大殿内彻底传开了,还在对峙的二人也因此停下了手。

    王教习面露惊色,三席之位是龙子巽亲自向阁主朱羡之讨来的,现在怎么又无缘无故归还了?

    “为何?”

    “我与老头子的约定期限已到,他走则我走。”龙子巽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龙……”王教习伸手欲说些挽留的话,但他知道龙子巽除了阁主的话,谁的也不听,自入阁以来他便一直都是独来独往,说一不二。

    龙子巽这般操作令门前的弟子瞠目结舌,阁主刚走,对北榭雨阁来说是莫大的损失,三席继之,实乃无妄之灾。

    “龙师弟,旅途劳顿,可还缺伴侣?”奕语突然开口。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一种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缺个端茶倒水的,不知奕语师兄可愿意?”龙子巽端起架子,丝毫没有与之同行的意思,一个独来独往惯了的人怎会选择与他人同行,结果已经显而易知了。

    弟子们听闻深吸一口气,心中悬起的大石头落了下来,好在龙子巽独来独往惯了,要不然末席再离去了,那对北榭雨阁来说真的是巨大损失。

    “只要龙师弟不嫌奕某愚笨便是。”

    什么末席奕语师兄也要离开北榭雨阁了?十席之中没有人比他更爱北榭雨阁,为此他才常年待在末席位,作为守门人,守住想要入席的弟子,大大提高了十席的综合实力,对北榭雨阁来说奕语是不可或缺的,对奕语来说北榭雨阁同样如此。

    “既是愚笨那便留在阁中深造,待有成之日再来寻我。”龙子巽转身离去。

    奕语瞬身移至身前,笑道:“不妨这样如何,若我侥幸赢了龙师弟一招半式,便跟着师弟远行如何?”

    龙子巽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一如既往面带笑容的书生,他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中皆是书生的文弱之气,实在瞧不出他有何能力与之博弈。

    在十席之中,除了首席符锐令龙子巽有点儿兴趣,其他人皆如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也罢,正愁无聊,会会也好,不过需得出城另寻他处,我可不想老头子半夜托梦数落我的不是。”龙子巽轻踮脚尖,背上白刃出鞘,在空中旋转数圈,落于脚下,龙子巽御剑飞行,朝北鸣城南飞去。

    那只鹦鹉扑腾着不怎么灵活的翅膀,跌跌撞撞落到他的肩上,奕语一步步下了长阶,每一步他走的很慢,一步一念,昔日过往历历在目,入学登阶,行拜师礼,领会四诀,入位末席,一切的一切皆化作长念回到己身,此时奕语已至阶下,他从未觉着长阶如此之短,这最后一次下阶竟有万般不舍。

    奕语眼含热泪,整理衣衫,躬身长作揖,久久不起。

    “弟子奕语拜别!!!”

    三席与末席的决斗瞬间在北榭雨阁内传开,这等决斗规模与敝帚崮上的切磋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他们选择城外原因便是如此。

    “我们……”

    “任何人在吊唁期间不得下峰。”王教习制止道。

    众人皆失望无比,如此战斗可遇而不可求,遇上了有谁会错过呢。

    “不就是抄写《妙言经》嘛,我认了,要是错过了此等场面,想必平生再见难于登天。”

    “对,大不了月余不出门抄《妙言经》为阁主守孝。”

    吴感与范忠面色苍白的走出大殿,站在王教习身后道:“王教习不是不让你们去,而是怕你们牵扯其中,无法自保。”

    话刚说完,城外南方便轰鸣不断,数十米高的积雪炸上了天,每一声轰鸣引的地动山摇,宛若地震一般。

    这时北榭雨阁弟子才明白先前自己的想法有多愚昧,稍有不慎真的会将自己卷入其中,在如此密集的轰鸣声中恐怕连尸骨都不会剩下。

    原以为这场决斗很久便会结束,三席与首席之间的差距宛若鸿沟,可接连不断地轰鸣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转眼间已过去半天,北榭雨阁众人这才明白了奕语并非只是表面上的末席。

    奕语虽是末席却不能以末席实力看待,十席之中奕语入席不是最早,却是最久的一位,在北榭雨阁几乎人人深通青鸾四诀,会意境的领悟不在少数,如此残酷的环境之下还能保住末席席位实属不易,不禁让人细思极恐,奕语实力当得上恐怖如斯四个字。

    “他们二人既已请辞便不再是我北榭雨阁的弟子,日后不许任何人与之往来。”王教习冷言冷语道。

    “不许任何人与之往来?北榭雨阁何时有这等规定了?”

    “王教习定是在报复。”

    “报复什么?”

    “十席是最不循规蹈矩,最易触犯戒律的。”

    “可奕语师兄不是最守戒律的吗?”

    “那便是针对龙师兄的。”

    “有道理。”

    ……

    弟子们窃窃私语。

    三省亭下。

    “少爷,奕语与龙子巽请辞,不再是北榭雨阁弟子。”铁翊羽平静的说道。

    符锐呆呆的看着池中自由自在的游鱼,面无表情,许久后才道了句:“老头子走了,对本少爷来说北榭雨阁再无留恋,只是老头子死因不明,还不是时候离开,再有,你与铁冷冷之间……”

    “小羽与铁冷冷并非兄妹,只是她打小便这么唤我,久而久之便也就习惯了。”

    即使不是亲兄妹,那也是一个家族的。

    “铁冷冷伤势还未痊愈,小羽这几日便留下照顾她。”

    “少爷你要去哪儿?”

    “为老头子守孝几日,说说心里话。”符锐歪头笑道。

第八十章 死而复生

    三日后。

    蔡府别院。

    司衙正胡为万般焦急的在院中踱步,离主屋有段距离,管家陪同在侧,不让靠近。

    胡为额头沁汗,时不时探首望着屋内,什么也看不见,屋内一直传来女人欢愉的叫声,绵延细长,惹人浮想。

    “蔡管家,胡某有急事需通禀蔡营卫大人,还望管家通融。”胡为递过银票,管家摆手制止,推搡不要,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嘴里道着又让司衙正大人破费了。

    营卫是官职,自上而下分别为营将、营卫、司衙正、司衙,巡防营有一营卫,三司衙正,司衙无数。

    蔡管家让胡为附耳过来,细语道:“司衙正随我家老爷当差多年,理应懂老爷的脾性,尤其在这种时候,谁扰了雅兴便要了谁的狗命。”

    胡为是知晓蔡仲的,这种时候冲进去,除非是火烧眉毛的大事儿,要不然不死也得半残,曾经就有个冒冒失失的司衙,横冲直撞的进屋扰了事儿,打断腿不说,更是寻个油头丢进监狱,至今还关押其中,蔡仲也因为此事留下了后遗症,多年才消。

    胡为深知这事儿绝对算得上是大事儿,再一想也不完全算是大事儿,蔡仲特意交代过在他这儿大事儿只有三件,城主交代的事儿,沈猎交代的事儿,还有便是能威胁到城防营下三司二狱的事儿。

    “蔡管家,您说若是此事能上北鸣上下不得安宁,算不算是大事儿?”

    胡为一言,蔡管家大惊:“司衙正莫要与我开玩笑。”

    “都这种时候了,我哪敢开玩笑,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蔡管家见胡为神态坚定,便觉事情重要性,大步流星,行至屋前小声道:“老爷,司衙正胡为有要事禀报。”

    “他妈的,就知道坏老子的好事儿,这次要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话毕,美娇娘叫的更欢了,此起彼伏。

    蔡管家招了招手,胡为高兴上前,只是离屋越近叫声便越大,那声音直冲脑门,令胡为有些口干舌燥,不自觉的撅起了屁股。

    “蔡大人,昨夜东城发生了一场命案……”胡为抬头望向屋内,灯光昏暗什么也瞧不见,见蔡仲没有回话,胡为便继续说。

    “死者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身上同样有兽咬之痕,经属下调查其身份为……赤鸣学院弟子。”

    嘭的一声,蔡仲揣门而出,下半身裹着被子,裸露着肥肉纵横的上半身:“什么?死的是赤鸣学院的人!!!”

    蔡仲眉头紧蹙,顿觉大事不妙,赶不上穿衣直奔沈府。

    前几日死的人尸体一直放置在停尸房等候家族认领,遇上那些个无亲无故,无人认领的主儿,便先留置在停尸房内,北鸣天寒地冻,尸首基本不会腐烂,放个一年半载也不在话下,因而无须担心放不住的问题。

    前几日尸体特征还好,除了僵硬泛白便也无其他特征,可这两日尸体反常,面色泛红不说,僵硬笔挺的尸身也莫名其妙的回软,这并非是腐烂的回软,而是如活人般柔软,更为离谱的是有具女尸竟有了些许温度。

    仵作再次验尸得到了个惊人的结果,此尸……不,此女子未死,只是脉搏微弱而已,这与当时多名仵作验尸结果相背,不禁令人脊背发凉,暗暗发怵,闹得警察司是人心惶惶。

    后来寻了李家丹阁的药师出手诊断,所得结果震慑众人,所有尸体均未死,他们皆处于极度假死的状态,此状态维持时间不一,短则十天半月,长则十年百年。

    至于是何种原因造成,李楷竘给出的回答是毒,一种来自于兽界植物的剧毒,此毒症状与书中描述一致,只是解毒方式与后续症状并无记载,这也正是犯难的地方。

    停尸房外。

    沈猎接到蔡仲的汇报便亲自来了停尸房,寻来仵作再次验尸,同样寻来了丹阁李家的药师一同诊断。

    “此事为何不早些禀报。”沈猎冷脸怒斥,一拳砸在桌上,桌盏尽碎。

    “属下罪该万死,蔡营卫将此事交给属下,日日问起,夜夜担忧,是属下能力不足,办事不力,这才渎职疏忽,让事态沦落至此。”胡为额头触地,跪倒在沈猎脚下,蔡仲低首,一言不发。

    “周鹤。”

    “属下在。”

    “自今日起,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周鹤是治安司司衙正。

    “领命。”

    “方术。”

    “属下在。”

    “调派三队调停司司衙支援治安司,加强城中巡逻,一旦遇到可疑之人打入监狱候审,遇反抗者,格杀勿论,剩下两队调停司寻回那些认领回家的尸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抢也要给我抢回来。”

    “领命。”

    方术是治安司司衙正。

    “胡为。”

    “属下在。”

    “严审所有可疑人,第一时间向我禀报。”

    “领命。”

    三人接令便开始布置,蔡仲笑眯眯站在一侧,捶肩捏腿,上下其手。

    “沈大人,蔡仲该死,这几日荒废了……”

    仵作急匆匆跑出,沈猎招手让其来到近前,“如何?”

    “禀蔡大人,昨日尸检尸体六具,今日无尸体,所有人都有……脉搏。”

    仵作的话惊慑众人,此等诡谲之事闻所未闻,已死之人竟能死而复生。

    沈猎站起向着仵作身后的李楷竘抱拳道:“李药师,如何?”

    “李某与刘仵作等人结论一致,他们已是死而复生。”

    李楷竘的话更加证实了真实性,这个时代没有僵尸一说,对他们而言更加难以理解。

    “兽界的毒为何会出现在北鸣?”

    李楷竘摇摇头道:“此毒为何出现在北鸣犹未可知,不过李某倒是觉着此事并非好征兆,沈营将最好将这些尸首单独关进监狱大牢,恐有不测。”

    关进大牢?李楷竘的建议不无道理,目前还不知这些尸体复活以后与生前是否一致,若是同样的发狂肆虐,北鸣百姓将会彻底遭殃。

    “愣着做什么,还不照办。”沈猎发话。

    “领命。”

    “沈营将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楷竘将沈猎领至一侧,附耳低语道:“北鸣学院那具尸体是众多尸体中最怪异的,身体不仅膨胀了数倍,体温也在急剧上升,今日已超过正常人的体温,恐怕这毒没那么简单。”

    “李药师是怕……”

    “兽毒不同于寻常毒,李某对其药性知之甚少,无从下手,只能以过量迷药暂时令他沉睡,若是没有这迷药恐怕两三日内必醒。”

    “李药师的意思是醒来后的实力会超过死前?”

    “远胜。”

    “还有一点,此毒与北鸣极渊封印被破坏时间吻合,毒恐怕只是个开头。”

    沈猎何尝不知其中道理,再加之敝帚崮兽化事件,三场风波绝不非偶然相碰,恐怕这三场风波本就是一场阴谋之论,至于其中原因还得深究。

    “有需要丹阁的地方沈营将一声便可。李某告辞。”李楷竘作揖拜别。

    “蔡仲,去你钟家寻着缚灵锁来,越多越好,记住品阶至少白银。”

    沈猎急冲冲离去,没走几步又转身回来:“今日之事不许与任何人提及,尤其是北鸣学院,违者以割舌挖眼,打入炼狱。”

    其他先不论,至少杀北鸣学院学子留下与柔步双狮拳类似的兽咬痕就有嫁祸北榭雨阁的嫌疑,这是想挑起两家之间的恩怨,令北鸣城大乱,此事不妙。

    沈猎马不停蹄的往北榭雨峰赶去。

第八十一章 水

    一路上沈猎细细琢磨事情的前因后果,越是琢磨发现其中越是隐藏深意。

    兽咬痕涉及北榭雨阁,兽毒涉及兽蛮,涉及北鸣极渊的封印,两者相连便会得出一个结论,北榭雨阁勾结兽蛮,可矛盾往往又出现在这里,北榭雨阁既然勾结兽蛮那为何兽蛮还要动手杀了阁主朱羡之?为何还要大闹敝帚崮?朱羡之不允,阁内有人痛下杀手?大闹敝帚崮是为了排除异己?

    也不对,若是如此,那为何有人要以北榭雨阁的武学杀人,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报家门嘛。

    大闹敝帚崮,朱羡之殒命,兽咬痕三场风波都与北榭雨阁密切相关,可以说这三场风波都是针对北榭雨阁而来的。

    其一,大闹敝帚崮,使各家族与北榭雨阁生出嫌隙,即便他们表面不说,背后定会认为此事与北榭雨阁有关,兽蛮针对的并非他们,他们只不过是这场风波里的炮灰,与北榭雨阁走的太近并非都是好事儿。

    其二,朱羡之殒命使北榭雨阁失去军心,十席去三,犹如风中残烛,奄奄一息。

    其三,兽咬痕更是将北榭雨阁推上风口浪尖,赤鸣学院一旦知晓其弟子被杀北榭雨阁武学所杀,两大学院必将矛盾激化。

    十等对十席的战斗谁都想一睹为快,但作为北鸣人却不能让其发生,这必将造成北鸣城一分为二,成东西相对的两股势力。

    两虎相争,必有一失,败北之际,再乘虚而入,北鸣危矣。

    “为今之计只有先入北榭雨阁,调查真伪,告知阁中教习做好防范,至于赤鸣学院方面得尽最大努力尽快破案,如若不然,到时候北榭雨阁与赤鸣学院争的两败俱伤,那对北鸣来说可是莫大的损失。”

    事态紧急,沈猎不由得加快脚步。

    有心之人意欲挑起两者间争端,破坏北鸣安宁的话,必会直接通知赤鸣学院,好在已经派人盯着赤鸣学院那边了,希望不要出现差错。

    “沈伯父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眼前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恭敬有礼,作揖道。

    “世子殿下,沈某欲往阁中,不知王教习……”沈猎明显一愣,继而抱拳回礼。

    “沈伯父有事儿?”

    沈猎不语,他心中泛起嘀咕,北榭雨阁上下吊唁守孝,依戒律是不得下山的,为何符尘此时却下了山,阁中有事让其下山?亦或是自行下山?

    “北榭雨阁为阁主守孝一月,拒所有访客,沈伯父有事儿可等月后再来,趁此沈伯父不如前往营中如何?家师日日左右手互搏,乏味无趣,早就盼着能与沈伯父手谈一局,沈伯父意下如何?”

    符尘所说的师父是钟家二爷钟骨。

    钟骨这个时候寻他定是为了阻止自己前往北榭雨阁,话不明说但沈猎却知晓其中深意。

    “恭敬不如从命。”沈猎随后。

    北榭雨峰下挂着“谢客”牌匾,九千阶下熙熙攘攘挤满了人,这些都是自北榭雨阁毕业的弟子,他们深知阁主脾性,无人闹,无人吵,人人盘膝而坐,闭目打坐,披麻戴孝送朱羡之最后一程。

    其中一人面容俊俏,书生模样打扮,他猛然睁眼,抬头望向远处,其身侧的一魁梧的银发大汉随后睁眼起身,俊俏书生拉住裤脚,摇摇头意在吊唁守孝,银发大汉盘坐下来。

    警察司炼狱大牢。

    所有炼狱重犯在那场兽化风波中几乎全部殒命,死在了兽蛮嘴下,只留下满牢模糊血肉,铁制牢笼在兽蛮的蹂躏下不堪一击,自那以后,警察司便让城中灵器师为其打造玄铁监牢,正巧此次用在了这些半死不活的尸体上。

    距兽化风波不久,玄铁监牢只完成几个,尸体有序的摆放其中,致使整个炼狱阴气森森,不寒而栗。

    三个狱卒围着火炉烤火,他们坐在一角,桌上有酒有肉,不过心中仍然发怵,平日里看些重犯,无聊时调侃几句,遇上个美艳少妇亦能揩些油,当然时常也有那些为了少遭罪主动献上身体的妇人少女,对炼狱的犯人来说他们永无出头之日,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尽最大努力在这炼狱中过得好些,值钱的身外之物在进来之时早就被拿走,现在除了这副身体什么也没有。

    二狱的狱卒是个美差,监狱捞些内探亲人的油水,炼狱女人不断,这也是狱卒为何愿意干这活儿的原因。

    “你说为何要将这尸体放进玄铁监牢里,难不成还怕有人偷尸不成?”

    “在咱着炼狱之中别说偷尸,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苍蝇?那是什么?”

    北鸣极寒没有苍蝇。

    “今儿晌午经过停尸房外,我听几个仵作私下谈起,说是这尸体有兽咬之痕,有异样。”一人小声说着,时不时还望向监牢里的尸体,昏暗的炼狱里只有那盏微弱的油灯,他很合时宜的将油灯放到身前,吓了另外两人一跳。

    “能有什么异样?”

    “听说这尸体逐渐回暖复苏。”

    “诈尸?!!”

    年纪稍大点儿的狱卒饮下一杯酒,醉醺醺道:“瞧你那胆小样儿,也就骗骗你这种不懂事儿的小子,你要是在这炼狱待个一年半载,牛鬼蛇神都不敢近身。”

    “老大,后……后面。”

    两个人瑟瑟发抖,相拥而退,指着年纪稍大点儿那人身后。

    “哈哈哈,演技不错,要不是老大我身经百战,早就被你们唬住了。”

    “老……老大,是……是真的!!!”

    二人坚定不移的指着身后,年纪稍大点儿的完全不顾,喝酒吃肉,直道不错不错,你二人不去戏班子真是可惜了。

    “哪儿来的水?”老大这才瞧见自己脚下的水,提灯细看那是一道反光的细水,透着一股子尿骚|味,顺着水向上连接的是二双瑟瑟发抖的腿。

    “你俩怎么尿裤子了。”老大这才意识到不对。

    “水,水,给我水。”

    一个哀怨至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他缓缓转过头,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趴在监牢,伸出血淋淋的双手,瞪着三人。

    “救命啊。”

    老大速度最快,他顾不得这些,直接转身向炼狱外跑去。

    瘫倒在地的尸体手指、眼角、脚趾一一动了起来,不出片刻,监牢内大半的尸体坐了起来,他们双目猩红,伸长双手,嘴里一直呼唤着水,水……

第八十二章 奕棋论道,结盟之邀

    尘字营。

    钟骨一人独自奕棋,一手捻着棋子,一手拿着字条,上书“欲破此事,钟家灵傀”八个大字,这正是沈猎当初交给钟骨的字条。

    “将军,世子殿下与沈营将求见。”

    “宣。”

    钟骨面无表情,紧盯棋盘,落下一子神色有些许变化,长叹一声后将那落子捡回,斟酌再三后再次落子,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老师。”

    “将军。”

    二人抱拳行礼。

    “近来巡防营事多繁杂,沈营将辛苦。”

    “这是卑职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二字。”

    “坐。”

    钟骨全神贯注的盯着棋盘,“白子多,黑子少,白子呈围攻之势,黑子已是笼中鸟,垂死之势,已成定局,沈营将可有不同见解?”

    沈猎端详着二子分明的棋局,久久道:“黑子若舍弃一角或有回天之力。”

    钟骨不假思索道:“沈营将此言差矣。”

    沈猎若有所思的望着棋盘,仍看不出其中端倪,棋子之上的悬殊巨大,想要破局并非易事儿,舍一角而顾大局这是断尾求生的做法,即便是此法也只能扭转一时局面,真正想要反败为胜,还得看棋局变化。

    钟骨所言的此言差矣是何解?黑子必败?

    钟骨笑着将棋盘之上数个白子转面变成了黑子,瞬间白子占多数逆转了全盘。

    “这……”

    以黑转白,棋道何时有此等下法,在沈猎看来此不为法,这是存在于规则之外的东西,是不被他人认可、无法存在的存在,说的难听些,此种下法与泼皮无赖无异,这不是求生之道,而是投机取巧违背规则的不伦之法,是绝不被人认可的偷奸耍滑。

    “沈营将认为此举不可?”

    “卑职不敢。”

    钟骨起身,双手负后,于帐中踱步道:“天下人观棋、奕棋者无数,棋艺高超者却是寥若星辰,知棋道者更是世间罕有,观棋者、奕棋者只知棋盘之道,不知盘外之道,盘内盘外一字之差,结局却是谬以千里,沈营将可知这盘外之道?”

    沈猎棋术不高,但也绝非泛泛之辈,平日闲暇常与夫人手谈,棋术比寻常人自然要高出一等,他对棋道的理解与绝大多数人一样,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研究,甚至于只在棋上,最多算是个下棋人,与那执棋者相去甚远。

    “卑职愚钝。”沈猎抱拳道。

    “天下谋士总喜欢做执棋者,以天下为棋盘,人为棋子,执全盘子,控天下人。”

    从古至今确实有不少谋士能做到这一点,沈猎点点头对其说法表示赞同。

    “可棋为死物,人为活物,如何能以人比棋?”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却无言以对,沈猎心中就是这般想法,不过对于每个人来说对其理解不同,沈猎的想法偏向于人非棋,棋非人,但人可为棋,棋却不可为人,执棋者做的不正是以人为棋,操控全盘的事儿吗?

    沈猎不语,继续听。

    “棋盘之上,白子化黑,确有不妥,乃违背规则之举,棋盘外,化敌为友却是共赢之举,执棋者正是看中了棋内棋外的各中道理才选择作壁上观,执棋对弈博天下,然此执棋者却是最为平庸……”

    执棋者最为平庸?这种说法真是滑稽可笑,沈猎面不改色,继续听其悖论。

    “普天之下,人各有志,局势在变,无人能永远衷心于一方,时势一变,风向一转,友或为敌,能控一时之盘,无法永结同心,面和而心不和,风吹草动墙头草,不是平庸又是什么?”

    钟骨的言论惊咂了沈猎,使其心中多年构建的认知陷了入泥潭,钟骨所言并非全是悖论,就双方结盟之观点确实如此,然欲做到真正的永世为盟哪有那么容易。

    自古以来,国与国之间,族与族之间欲维系最牢固的合作关系最常用的手段便是联姻,以血缘之力维系着脆弱的同盟之约,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却有维系多年而不变的同盟,不过相较那些正面结盟背地捅刀的例子,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冰山一角。

    再者说,同盟关系再牢固,经历时代久远,终有一天会产生裂缝,以此为点直到全面瓦解,同盟永远也抵不过利益的诱惑,离永世为盟相差甚远。

    “卑职受教。”

    钟骨转身站在沈猎面前道:“沈营将可愿与钟家结为盟友,永世不变。”

    钟家与沈家效忠的是符家,效忠的是北鸣,这种事情本不用单独拿出来说的,既然钟骨提出这般说辞,那必定是有所谋划,而这谋划必定是瞒着城主符虎而行,要不然何需私下谈结盟之事儿?

    见沈猎有所犹豫,钟骨继续道:“为表诚意,钟家愿将灵傀双手奉上。”

    钟骨奉上“欲破此事,钟家灵傀”那八字字条,沈猎显然一愣,双手接过,“卑职不敢。”

    “此八字是出于沈营将之手吧,沈营将既有意,那本将军做个顺水人情,遂了心意。”

    沈猎扑通跪地,低首不语,他不敢正视那双眼睛,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深邃眼神,直视之下无处藏身。

    “沈营将不辩解一下?”

    钟骨蹲下身子,拍了拍沈猎的肩膀。

    “卑职哪敢有此等心思,望将军彻查。”

    “尘儿。”

    符尘领会其意,拍了拍手,须臾之间,帐外走进一人,那人一身破烂不堪的灰袍,头发凌乱,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双手无力垂落,不见摇摆,毫无生机可言,

    沈猎望着那人,瞳孔明显睁大,只是他并未表现的太过明显,面无异色,动作幅度极小,只在短瞬之间。

    “沈营将可识得此人?”

    沈猎摇头道不知。

    钟骨走至此人身前,拨开乱发,露出那张满是尘埃遮面的脸,“要不靠近点儿让沈营将瞧清楚些?”

    钟骨打量着沈猎的变化,沈猎跪地不起,面无表情,呼吸匀称,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罢了,本将军便不再绕弯了,此人名为穆棱,西街有名的泼皮无赖,偷鸡摸狗,奸|淫掳掠那是无恶不作,几日前发现死在了西城废墟之中……”

    沈猎眉头紧蹙,尤其是死在废墟之中几个字仿佛是警钟一般敲响在脑中,死人为何能以活人之姿站在这儿?

    “经实查,此人确为穆棱,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北鸣并没有穆姓族人,多年来唯一有入城记录的穆姓人出现在二十二年前,且与其体型、身材不符,那这所谓的穆棱又是从何而来?”

    “卑职该死,治安司巡查不当,造成此等疏漏,属下难辞其咎,还望将军允属下戴罪立功,查明原委。”

    钟骨俯视了眼沈猎,不予理会,转身走至穆棱身前,低语道:“你是何人?家住何方?”

    穆棱缓缓张嘴,声音颤抖无力道:“俺叫刘狗剩,孤家寡人。”

    穆棱的诡异举动让沈猎脊背发凉,已是死人为何还能站立?问一个死人问题简直可笑至极,然而已死之人却开口说话,沈猎瞠目结舌的望着那缓缓张开的干裂唇口,不寒而栗。

    “你可认识穆棱?”

    “不认识。”

    “那你为何自称穆棱?”

    “有个声音告诉俺,俺叫穆棱,可俺不叫穆棱。”

    “声音?可见过那人长相?”

    “与俺相貌相同。”

    这个穆棱有问必答,没有一丝避讳。

    钟骨自怀中取出一翠绿小瓶,瓶身晶莹剔透,隐隐透着不菲之相,绝非凡品。

    “此瓶名为翠玉瓶,能承世间剧毒,即便是兽毒也不在话下。”

    兽毒毒性奇特,非一般物器所能承载。

    “瓶中所承之物叫迷障蝶粉,能控死尸,能探其思,生前所作所为一探便知,沈营将可知为何他生前自称穆棱,死后却矢口否决?”

    沈猎面无表情道:“卑职愚昧。”

    “北榭雨阁一任首席青鸾曾自创一门绝技并以其名命名为青鸾四诀,四绝之中最为诡异难测的隐字诀存在诸多变化,尤其是隐字诀的会意境更是变幻莫测,难以预料,其中最稀疏平常的会意境沈营将可知是何?”

    沈猎抱拳回道:“易容术。”

    这是北鸣人尽皆知的问题。

    “然也,非也。易容术若是只在容貌变化确实是最为平常的会意境,但若是能改变相貌思维,达洗脑换身之境,沈营将觉着还是稀疏平常吗?”

    凭空捏造出一个独身之人确实容易,他不像现代社会有互联网,古人换个地方都能重新开始,换个身份简直是易如反掌,可此法只适合自身。

    若欲将其思维想法、秉性习惯、行为方式、甚至是喜好厌恶强加于他人之身,以其完全替代某一人可比登天还难,尤其是遇上亲朋好友、父母兄弟,很难不被看破。

    隐字诀并非无能之技,即便是最为普通的易容术在达出神入化之境也可有惊天骇俗之能,只是自隐字诀诞生以来不曾听闻有人达此境界。

    “他既是穆棱也非穆棱,从中作梗的便是这隐字诀的会意境,本将军说的可有错,沈营将,不,本将军应该唤你青鸾首徒千人千面的穆棱公子。”

    帐外士兵将营帐团团围住,符尘亦摆好攻势。

    沈猎缓缓起身,随着身体站起,那红袍银甲化成一身灰袍儒衫,沈猎脸上刀疤尽消,转而化作一张白皙年轻的面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早就听闻钟骨将军执棋观天下,穆某隐藏多年,自认为天衣无缝,谁曾想却还是落在了执棋者的手里,钟将军有何吩咐直言便是,无需拐弯抹角。”穆棱毫不客气的坐下。

    “好,本将军就是喜欢穆棱公子这般爽快的人。”

    钟骨挥手示意,两个士兵入帐抬走了棋盘,换成稍大些儿的木案,端来酒水肉食,钟骨坐在其对面,符尘则立在钟骨身后。

    “本将军只求穆棱公子身上一物件儿,不知穆棱公子能否忍痛割爱。”钟骨为其斟上酒水。

    “何物?”穆棱没有犹豫,端起酒水一饮而尽,又拿起筷子夹了块牛肉,放入口中,一言一行间皆是书生之气,文质彬彬,款款有礼。

    “火灵掌掌法。”

    穆棱抬眼,缓缓放下杯盏,“钟将军这杯酒水实难下咽,烈酒烧喉,酒劲上头,只一杯下腹肚便有些微醺,穆棱不胜酒力,先回府歇息。”

    穆棱起身作揖,转身便走,走至帐口,钟骨再次发言:“穆棱公子若是觉着一具灵傀不值,那再加上一条命如何?”

    穆棱停步,并未转身回道:“钟将军莫不是把韩石羿的死算在了小生的身上?”

    火灵掌与其他功法有着本质区别,火灵掌并非是战斗所用的掌法,而是以自身灵力为引,燃起被击中者全部灵力的掌法,此功法最奇特之处有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灵掌既能燃尽被击中者的灵力,亦能燃尽使用者的灵力,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形容再合适不过,此为一;缚灵锁锻造期间源源不断的注进灵器师的灵力,因而缚灵锁本身便是灵力实体化的化身,火灵掌自然能燃尽缚灵锁的灵力,使其崩裂,这是火灵掌最奇特的地方,此为二。

    韩石羿死于冬倌儿,常人看来死状确为兽蛮,说是隐灵隐世不足为过,只是这种说法是那些不知其中道理的人随意判定的结果,真正知者一眼便知非隐灵隐世,隐灵那是何其强大的存在,若真是隐灵隐世岂会死的这么容易?遇隐灵者,那不斗个毁天灭地能分出胜负?区区毒药根本无法置隐灵于死地,唯一的可能性便是缚灵锁遭破坏,兽灵之力失控,这才造成了韩石羿身体承受不住兽化变异,丢了命,宿主一死,兽灵自然跟着殒命,这才造成了那副兽蛮死尸模样。

    “本将军若真怀疑穆棱公子,也不会请公子过来长谈结盟之事,更何况韩石羿的死真是公子下手,恐怕不用本将军动手,公子早已随他而去,火灵掌反噬之果还是略有耳闻的。”

    “那将军说的一命指的是谁的命?”

    “杀害尊师青鸾凶手的命!!!”

    穆棱平静的脸上布满青筋,拳头紧攥。

    “跪下。”随着钟骨一声令下,身后的符尘顿时跪地,穆棱怒目而视,久久不言,理智压制着他的怒火,没有因仇恨而丧失理智。

    “钟将军莫要与小生说笑,师父离世那年他不过四五岁,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怎会有杀人之心,更何况……”

    更何况符尘乃是你的学生,即便他真是罪魁祸首,你也不会因为一个火灵掌而放弃符尘。

    “青鸾不死,符龙不退,符龙不退,符虎难有出头之日,他亦是如此。”

    此话一出,穆棱的心咯噔一下,师父失踪以后符虎确实登上了城主之位,符尘也因此当上了世子殿下,于结果而言他符虎父子是最大受益者。

    “穆棱公子觉得如何?”

    穆棱沉默不语,静思片刻道:“钟将军可否告知需火灵掌何用?况且火灵掌是同归于尽之功法,用之则死。”

    “穆棱公子只需告知功法秘籍,至于有何用途恕本将军无可奉告,当然,若是穆棱公子不允亦可,只不过本将军可不敢保证符锐能不能活着出北鸣城。”

    “你敢!!!”

    穆棱的折扇已触及钟骨的颈部,他自己的颈部则被符尘灵力幻化的长剑架住。

    “哈哈哈……”钟骨哈哈大笑,穆棱随之。

    “尘儿,休得放肆。”

    “穆棱公子既不愿,那本将军也不便勉强,只不过还需穆棱公子在舍下多留几日,待事过本将军再来赔礼。”

第八十三章 痛苦之源

    青鸾峰瀑布之下。

    符锐光身盘坐于激流涌下的瀑布下,寒冷刺骨的雪水直灌头顶而下,符锐双目紧闭,不动如山,没有一丝一毫寒冷迹象。

    灵海中,符锐亦是这般姿势,不同的是体表附着着一层微微发红的灵力,身体各方面的体能素质在急流之下不减反增。

    几个水珠浮空而起,飘飘然立在符锐周遭,它们失重而起,越来越多,原先只是三两个的水珠在顷刻间竟已化作成百上千,水流明显变缓,水道变窄。

    颗颗水珠失重浮空,一个个开始汇聚一体,形成比之前要大上数倍的大水球,水球表面水纹波动,涟漪泛起,符锐身形于表面浮现。

    忽然间,那水球急剧晃动,球体似乎有些微变小,一道无形的灵力屏障包裹在一个个水球之外,压缩之力将其逐渐缩小,只是那水球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样顺从,不停反抗着外界带来的压力,灵力屏障表面自是高突不平,抖动如浪的波纹,屏障紧裹水球表面,与之合二为一。

    “没想到少主人对灵力的控制已打如此境界,真是后生可畏。”瞎奴范有道发自内心的感慨,其他两人更是喜闻乐见的拍起了马屁,除了吹嘘主人青鸾强大的血统因子,更是将符锐从里到外夸了个遍,只有铁翊羽一人默默无声,观察着这一切。

    随着一声声轰隆,那一个个水球相继破裂,符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灵力运转自如后果真神奇,不怕冷不说,身体在冰水的滋润下竟毫无凉意。”

    符锐望着自己隐隐发红的体表,暗自高兴,身体技能仿佛是感觉到了寒冷袭体自发散热抵抗,只是想要压缩水球着实困难。

    符锐守孝这几日闲来无事便思考了下有关会意境的问题,思来想去并无半点头绪,于是便以冷水淋身想要得到一些灵感,没曾想灵感没有,倒是玩起了水。

    符锐灵力消耗颇大,虚弱的从泉池走上岸,披了件衣服便入了瀑布之下的洞穴中。

    铁翊羽蹲下身子,探了探泉水,呆滞的望着手掌,许久后,他一把拉过范有道的手,不由分说直接按入水中。

    “憨奴,你发什么疯?”秦林古不解的发问。

    二人则是一句不说,铁翊羽双手交叉于胸前,范有道张口结舌,甚是吃惊。

    “出什么事儿了?”单离好奇的问。

    “池水……变热了。”

    秦林古蹲下身子,同样以手探水,这才惊奇发现泉水不仅仅是变热,温度还极高。

    四人望着泉池之上仍旧漂浮着雾气,他们一直以为这是积雪融化后,因液化形成的雾气,没曾想这竟是温度升高,气化形成的雾气,二者同为雾气,形成过程却是截然不同。

    “怪不得少主人精疲力竭,水温能升至此,灵力消耗恐怕已近枯竭。”单离道。

    范有道则似有所发道:“以灵力催动水温升高确实能做到,但如此多且源源不断流下的泉水,即便是我等,倾尽全力恐怕也无法做到如此……”

    范有道一言倒是提醒了其他两人,自己为二品武夫,确实能做到如此,不过最多也就是维持须臾,不像现在,即便是停止灵力运转仍能如此。

    “憨奴,这十多年间,我三人不曾陪伴在少主人身边,这十多年里,少主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范有道一针见血。

    “少主人儿时修的是器灵师,为何如今却成了武夫?如此天赋异禀,怎会弃灵求武?”

    铁翊羽没有隐瞒,直言道:“少爷此举旨在查清青鸾主人死因,少爷有言在先,时机一到,便可告知诸位。”

    “时机为何?”

    洞中。

    符锐盘膝而坐,闭目打坐,缓慢恢复灵力的同时依旧在思考刚才的变化。

    “大能者,先前灵力耗尽之时,本少爷隐隐觉着体内有股阵痛,你可知原因?”

    “不知。”

    “此阵痛在敝帚崮灵力耗尽之时亦有,只是相较之前,今日的更加重些。”

    “宿主可能是因灵力消耗过度而导致的肾虚,可寻药师瞧瞧……”

    “你才肾虚,你全家都是肾虚。”

    符锐简直大无语,其他主角穿越到异世界带的系统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存在,本少爷的大能者除了肾虚还知道什么?

    “警告,宿主有强烈抵触心理,对灵力恢复起阻碍作用,是否要启动大天使之翼治愈技能?”

    符锐懒得理会他,他双手端着那柄又黑又长的浅打,这把司监给他的浅打完全可以用其貌不扬四个字来形容,刀口钝不说,身上连个纹路都没有,看起来像是一把搁置许久的破刀。

    “宿主可尝试注入灵力。”大能者很合时宜的开口说话。

    符锐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还要你说,这种设定要么是注入灵力要么是滴血认主,这不是常规操作嘛。”

    符锐尝试着注入些许灵力,此刀仍无反应。

    “不对啊,本少爷将灵力注入进去为什么灵力却消失了?”

    符锐清晰的感觉到灵力注入刀中,他在灵海中打坐,再次输送灵力,刚恢复的灵力如石沉大海般不见声响,符锐心中陡然出现一个想法,这把刀能吞噬灵力,或许在灵力达到它所需求的量时,它就会产生变化,这就是所谓的量变引发质变。

    符锐继续打坐恢复灵力,再将恢复的些许灵力注入刀中,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这把黑刀毫无反应,它就像个永远也填不饱的无底洞,永不满足。

    符锐没好气道:“看来也是个喂不饱的货色。”

    一阵灵力释放结束,符锐身心俱疲,这种全身无力的疲软状态真不好受,比起事后,灵力耗尽的感觉更重,光是躺着便昏昏沉沉。

    头痛感猛然袭来,一阵阵从不间断,符锐蜷曲着身体,额头青筋暴起,每一阵疼痛之后会有一小段的缓和,缓和之后便是又一阵的疼痛,一阵比一阵要强,一阵比一阵要久。

    “大能者,本少爷不是应该有痛觉免疫的吗?为何还能感知到疼痛?”

    “宿主的痛觉免疫针对的是身体上的疼痛。”

    这疼痛感确实不是身体上的疼痛,它来自身体内部,至于来自于何处符锐说不清,有时感觉在胸口,有时感觉在腹部,有时又感觉在额头,一点一点,游走全身,触及深处。

    符锐口齿咬出了血,那疼痛感依旧没有减弱,且愈演愈烈。

    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下去,符锐忍着剧痛运转仅有的灵力在身体内周转,灵海之中一个身形随之瘫倒在地,与符锐近况一般,他踉跄的站起身来,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无力垂下,一瘸一拐走向那痛觉之源。

    许久后,灵海中的符锐站在一处深渊前,那隐隐作痛的疼痛感从深渊不断袭来,给他一种难以忍受的致命感,那是恐惧,那是害怕,那是危险的信号,符锐虽然不知道这下面隐藏着什么,但直觉告诉他非常危险,令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疼痛感随之变小。

    符锐尝试着往前踏一步,来自灵魂深处的的痛觉再次撕咬着他,令他发出怒吼。

    “大能者,你说在自己的灵海里会不会有危险存在。”

    “不会。”

    “本少爷还是带上拿把刀吧,再钝也是刀啊,只不过怎么才能把外界的东西带进灵海呢。”

    符锐的话没有得到回答。

    “大能者,你不该说点儿什么吗?”

    “一路顺风。”

    “我操你大爷!!!”

第八十四章 戒律的束缚之力

    符锐站在断崖深渊之口,头痛欲裂,疼痛感令他迷失心智,昏昏沉沉,身体恍惚,稍有不慎便会坠入那乌黑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大能者,你说本少爷会不会一去不复返。”

    “不知。”

    “……”

    符锐冷哼一声。

    “警告,检测到宿主有不屑的反面情绪……”

    “闭嘴。”

    符锐探出脑袋,一股股寒意自渊中袭来,阴森恐怖之感油然而生,倒是让昏沉迷乱的脑袋有了些许清醒,他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是福是祸?是机遇还是死路,至少有一点他能确定,这存在于自我灵海深处的神秘之所,若能窥得其中真秘,那必会对自己有所裨益,当然也有可能是利弊结合。

    符锐疼痛难耐,刚有些清醒,却又是一阵罕见的困意上头,身体处在摇摆不定,晃晃悠悠的地步,一个不慎他便跌落了深渊。

    寒气袭来,冰冷刺骨,直击灵魂深处,体内流动的那一丝丝灵力顷刻间冻结,寒冷自内而外,山洞中的符锐眉宇生霜,脸色苍白,坐下石块随之附上冰霜,向外扩张。

    北榭雨峰九千阶下。

    一袭儒衫书生模样打扮的一群人蜂拥而至,他们手持折扇、盘珠、毛砚,甚至于是吃饭用的竹筷,面带怒意的在北榭雨峰下叫嚷。

    摘下谢客牌匾一脚踩碎,此时儒衫之上披红裘袍的柔弱少年轻飘飘落在书有“北榭雨阁”四字的石门上,一跺脚石门随之碎裂,倒塌于阶前。

    “赤鸣学院十等之四黄沫领众弟子不请自来,一为阁主大人吊唁以尽儒生之礼,二为赤鸣学院弟子死于北榭雨阁武学柔步双狮拳一案,还望戒律长王教习还赤鸣学院予公道。”

    十等之四黄沫的话并未引起回应,静悄悄的北榭雨峰上只留下黄沫的回声儿。

    “北榭雨阁杀人偿命,黄沫师兄何必与此等无礼之徒多说,待我等攻上北榭雨峰,擒拿杀人凶手……”

    “放肆。”黄沫话中带着灵力将那弟子震退数步。

    “看来北榭雨阁是瞧不上四等的黄沫师弟,那不如让吾先来扣开北榭雨阁的大门。”

    滞空御剑飞来九人,以说话之人为中心,一字排开,身材高矮几乎一致,均为相貌出众的少年,一言一行皆是书生之气,且手持折扇,赵㲌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难融其中。

    “是一等的钟鸣师兄与其他八等师兄。”

    “太好了,有十等在我们完全不用怕北榭雨阁。”

    ……

    钟鸣折扇起手,顿时讨论之声尽消,“赤鸣学院一等钟鸣携赤鸣学院十等、众弟子向北榭雨阁讨要公道。”

    北榭雨峰下回以的是无尽的回声儿,峰上并无任何回应,也无任何人出现。

    “荒唐,圣贤之地竟是这般畏首畏尾,有辱圣名,有辱礼记。”

    “北榭雨阁说到底不过是率性而为的鲁莽武夫,读圣贤书却不为圣贤之道,以武害人性命,敢做不敢当,做缩头乌龟,妄为圣贤之名,妄读圣贤之书,妄称圣贤弟子,我看以后不如叫武夫阁,粗鄙之至,武夫当先。”

    “哈哈……”

    一人一言声音洪亮至极,在北榭雨峰下回荡,却仍是无人回应,十等立空一言不发的仰望着那座山峰之巅的北榭雨峰。

    “上峰。”

    随着钟鸣脚步,赤鸣学院众弟子在十等的带领下迅速上峰,会飞行之道的弟子纷纷取剑飞升,不会的弟子只能登阶而上。

    钟鸣御剑飞过处阶时,一股重力将其拉下,飞剑不听控制的颤抖,继而飞落,其他人也皆是如此。

    与此同时,一道道盘阶而起的金色符文陡现,围在每个人周遭,将其困在其中,不管如何甩动均无法脱离。

    “这是什么?”

    “它好似有股力量拉扯着我们身负千斤,不得前进。”

    “御剑飞行的师兄弟们落地不起,深沉数倍。”

    几个落地的弟子们,咬牙切齿的扶腿站起,不过相较之前身上却像是背了千斤巨石,修为高些的还勉强继续登阶,修为低些的直接倒地不起,寸步难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钟鸣望着眼前一败涂地的赤鸣弟子,一副奇怪之相涌入眼帘,品阶较高的弟子登阶却是无比困难,反而那些实力较低的却登的更高,行的更远。

    几个师兄弟将那些无法动弹的弟子们拉回阶下,那股重力顿消,恢复如初,他们惊奇的望着身体的这一变化,看不出其中道理。

    有些不死心的,回阶后再次登阶那股重力莫名的消失了,不再有那千斤之感,不再束缚双脚。

    “奇怪,这到底是为何?”

    “戒律的束缚之力。”一个灰袍儒衫打扮的中年人双手负后走至阶前。

    “戒律。”

    “戒律。”

    “戒律。”

    ……

    戒律与教习是我们理解的老师,在北榭雨阁与赤鸣学院有着不同的叫法。

    “北榭雨峰九千阶,一阶一律,一步一戒,登阶者不得御剑飞行,不得借他人之力,需以个人之力一步步登阶,若有违者戒律的束缚之力便会成倍惩戒。”

    “所以,我们要一步步登上去。”

    抬头仰望着不见尽头的九千阶,有人顿生退意,登上这九千阶恐怕自己也废了一半,还谈什么报仇,谈什么擒下凶手。

    “我赤鸣学子还能被这九千阶拦下,众师兄弟们,可有人愿随我御剑踏过九千阶。”说话的是十等之一。

    “柳师兄,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这人带头御剑飞入九千阶,其速度极快,须臾便消失于眼前。

    “不愧是柳师兄,区区戒律束缚之力根本不足为惧。”

    领头飞行的柳师兄过千阶之时便觉身心俱疲,脚下飞剑早已颤抖不已,自己不得不停下飞行,滞空休息。

    “没想到这束缚之力竟如此强大。”

    他望着自身由原本的一道戒律变成现在的三道戒律,戒律符文变得更加复杂繁琐,且更紧实了些。

    舒缓片刻,身上灵力已然过半,胸口此起彼伏,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失态,以便在师弟面前留下最后一丝颜面,然而当他回首之时却不见任何人的踪迹。

    “戒律,可有办法破了这束缚之力?”

    “这束缚之力太过烦人,若是不破势必会影响我等……”

    中年戒律摇摇头道:“本戒律正是因为知晓九千阶的束缚之力才来此阻止众弟子,杀人之事还未查明,切不可意气用事,伤了和气。”

    “戒律莫不是怕了北榭雨阁。”

    “此仇不报非君子。”

    “戒律,赤鸣学院被北榭雨阁压制多年,难不成弟子被杀也要我们忍气吞声,吃亏认了?”

    中年戒律仰望着九千阶道:“并非戒律有意退让,而是真相未明,万不可私自行动,乱了方寸,十等的诸位能否听戒律一言,此事还得警察司查清原委,方能定夺。”

    “早就听闻戒律与王教习私交甚好,私下里怕是早就入了北榭雨阁的门,另谋高就了吧。”

    “放肆。”

    众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听不进戒律的话,且情绪愈加高亢。

    “既是如此不如我们抓了戒律以此来要挟北榭雨阁。”

    “对,不怕北榭雨阁不解除这束缚之力。”

    中年戒律哈哈大笑道:“忏愧忏愧,如此教学才教出了脑回路这般清奇的弟子,妄为人师,妄为人师啊。”

    几人蜂拥而上便将毫无还手之力的戒律抓住,五花大绑的推上九千阶要挟北榭雨阁。

    只是北榭雨峰上仍毫无动静。

第八十五章 风向

    北榭雨峰,九千阶顶。

    王教习立在最顶阶前,双手十指交叉相握,凝神定目的望下雾霭蒙蒙的九千阶,神色自若,时不时捋须,饶有兴趣的摇头。

    “王教习,赤鸣学院的弟子在山下登阶闹事,好像说是赤鸣弟子死在北榭雨阁的武学之下,还抓了严戒律威胁我们。”山下登阶弟子作揖汇报。

    “严戒律?抓他作甚?”

    “不知。”

    “不用管他,他们愿闹便由他们去,戒律加持,晾他们也登不上这九千阶。”

    王教习不动如山,仍保持这般姿态,亦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见弟子欲言又止,随口问道:“还有何事?”

    “弟子偶然听赤鸣弟子说,说……”

    王教习端着架子道:“平时我是怎么教你们的?”

    “做书生不要吞吞吐吐,吞吞吐吐那是女人的事儿。”

    “知道便好。”

    “可是教习,为何吞吞吐吐是女人的事儿?不能是男人的事儿?”

    王教习语重心长道:“等你娶妻便知其中妙处,还有吞吞吐吐也可以是男人的事儿。”

    弟子歪着个头,他听懂了王教习的话,但却很难理解其中深意,求知欲催使他打破砂锅问到底,遂作揖求之。

    “那是陈教习的课程,你问她便是。”

    “多谢王教习指点。”

    王教习笑得合不拢嘴。

    “男人都是下作的东西,真该断了念根送进中洲朝廷当太监。”

    芳香扑鼻的花香迎面而来,随之引入眼帘的是一袭红衣,花瓣漫天,一双白皙如雪的玉|脚踏着花瓣阶梯走来。

    王教习明显表现出不悦的神色,没好气道:“吊唁期间,峰上不得使用灵力,即便是十席也不行。”

    四席锦义昆完全无视了王教习,顺着花瓣阶梯直奔阶下,消失在雾气之中。

    王教习长叹一声,有些不悦,整个北榭雨阁只有十席无视了他这个戒律长,一次次挑战着戒律,引得其他弟子心存不满,亦有弟子效仿之。

    “继续放纵,便于其他弟子不公,难以服众啊。”王教习眼微眯,思考着对策。

    阶下的北鸣学院弟子们似乎从中寻到了规矩,不再有人御剑飞行挑战性着戒律的威严,一个个选择最原始的方法——徒步登阶。

    对于这一个个自称书生,平日却修体练力的武夫来说,书生不过是表面身份,实则都是修炼武夫体系的修士,这点儿山路台阶算不得什么,不出半天便已有人登至峰腰,云雾缭绕,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有人感慨这般美景道:“想不到这北榭雨峰上也有此般风景。”

    “这花好生奇特,一花双色。”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夜半血梅?”

    “这香味果真奇特。”

    “师弟,怎么感觉今儿秀气了许多。”

    “师哥~”

    一个个出于好奇心摘下夜半血梅,或者是捡起花瓣者皆面色通红,眼神迷离,充斥着一股不言而喻的氛围,师兄弟间更是友爱相间,关系好到了极致。

    “师弟,你看师兄的胸肌如何?”

    “甚是健硕,哎呀,师兄,师弟觉着头有些晕,不知能否借师兄的胸肌靠一靠。”

    “荣幸之至。”

    ……

    “情况不对,众师弟们怎么如中毒一般。”黄沫脸颊红扑,第一个发声道。

    “早就听闻北榭雨阁阁花夜半血梅有奇毒,令中毒者产生幻觉,神志不清,严重者甚至,甚至……”

    “严戒律,会怎样?”

    严戒律闭口不言,伸了伸仍被绑着的双手。

    “严戒律~平日里师兄弟们早就不满你戒律森严,动不动就让抄四书五经,论语八则,他们私下多次商议要针对于你,想方设法的出去你戒律的身份,只是他们不懂,威严严厉的严戒律是多么威武霸气,令人神往……”

    说话间,那个弟子的手已经摸上了严戒律的长须,不停绕着指头打转,面色绯红。

    “你小子离我远点儿,读书人需志坚行定,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空乏身,行拂乱所为,方能成……”

    “严戒律~”

    这一声又酥又麻的叫声让严戒律不禁打了寒颤,害怕至极,连连退下,只是转身之后方才瞧见身后的弟子早就将他包围,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他,那眼神泛红,犹如野兽盯着猎物,那不是将猎物撕咬蚕食殆的眼神,那是充满春色的眼神。

    一场腥风血雨伴随着莫名的叫声在北榭雨峰上传开,恰逢地势高度契合,这叫声便在谷中回荡,几经回转,绵延至北鸣以北的群山之中。

    北鸣极渊。

    城主符虎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之下,面色凝重的望着巨阙池上热火朝天的灵器师们,自修复之日至今所有人都不曾闭眼,包括符虎在内。

    “城主大人,修复工作已近尾声,巨阙池上天寒地冻,城主还是先回城吧。”钟刚巡视完所有工作情况,便回来禀报。

    符虎起身抱拳道:“这几日辛苦钟大师及诸位了,待修复结束回城之日符某定要为诸位设下酒宴,为诸位洗去尘埃与污秽。”

    在北鸣凡是与兽蛮有关的东西均视为不详,即便是修复封印这等任务同样如此,回城后需得沐浴更衣,以梅枝鞭身,方能去除兽蛮的污浊之气。

    北鸣梅花种类无数,其中不乏有能辟邪驱鬼之物,此梅花称为柳叶弯梅,枝长如柳枝,花小叶细,味淡持久,以此鞭策于身,不仅能提神醒目,亦能清香持久,是为除污去秽的好东西,受北鸣人所喜爱。

    “多谢城主大人。”

    忽然间,自雾霭蒙蒙的山间传来几声鹤鸣,白鹤振翅高高飞,不同寻常。

    众人翘首望向那白鹤远去之所,不出片刻,一阵凄惨凌厉的叫声扑面而来,缚灵锁频频震动,山谷夹杂着狂风呼啸而下,令灵器师猝不及防,尤其是攀上高处的灵器师因此而从缚灵锁上摔下,幸得繇字营女营兵及时救下,才幸免于难。

    这叫声不似人语,倒像是兽鸣,一声怒吼,一声声哀嚎,在山谷之力的加持之下愈加强烈,不出半柱香,这叫声已是震耳欲聋,直击灵海深处,修为低者已有人昏厥于此。

    繇字营营将钟猜猜飞身落至符虎身前,抬头间双眸黢黑,幽暗无底,眸中隐隐透着道道星光,一闪而逝,继而一道无形的灵力波动迅速展开,隔绝声音、狂风于外,结界之内一切恢复如初。

    “繇字营斥候何在?”符虎端坐道。

    “禀报城主大人,繇字营派出六名斥候至今未归。”钟猜猜一身军装,英姿飒爽。

    “南风?”

    符虎反问。

    钟猜猜默默点头,符虎起身道:“繇字营听令。”

    “末将在。”

    “繇字营所有斥候进山,定要寻出声音来源,尤其注意山中无人踏足之地。”

    “领命。”

    “尘字营听令。”

    “末将在。”(一队人马)

    “护住所有灵器师,不能耽误缚灵锁的修复。”

    “领命。”

    “丹字营听令。”

    “末将在。”

    “跟随尘字营,保其灵力充足,护其命。”

    “领命。”

第八十六章 变故

    鸩尾峰北侧。

    鸩尾峰以北群山环伺,绵延数百里,山峰相连,冰雪积山终年不化,即便到了厌雪期仍是如此。

    这是一个令所有生物闻风丧胆的绝境,山中小路错综复杂,山峰高耸临天,断崖绝壁之上光滑如镜,多以寒冰覆盖,难以落足,即便是鸟类也无法站立,多处山峰峭壁遮天蔽日,在此罗盘方位尽失,百鸟迷山不归,因此得名鸟不归。

    鸟不归自北鸣诞生以来便存在已久,历史无从考证,只知兽蛮袭击北鸣之时曾有部分人无奈之下躲进鸟不归,兽蛮追此停足,似有忌惮的在外徘徊,不敢踏足半步,入山之人至今杳无音讯。

    繇字营以南字面具与鵺字面具为首的二人组成两小队,每队十余人循声追源,她们穿过迷雾重重的巨阙池,顺着巨阙、鸩尾二峰峰腰下的小路挺进。

    “窈鵺,前几日巨阙池真无任何发现?”南风再次提及这个问题。

    “南风师姐为何执着于这个问题?”

    繇字营众人轻盈的踏雪前行,每个人身手矫健,速度极快,踏雪之后只留下浅浅的脚印。

    “最近城内外动荡,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南风直言不讳。

    “破坏的封印修复已近尾声,不会有事儿的。”

    “希望是我多虑了。”

    鸟不归深处。

    一只双目赤红的巨鸟扑腾着双翅,引来狂风大作,吹动山间积雪飞起,宛若漫天大雪。

    巨鸟与雀鸟形似,神像,却又有诸多不同,身形意外的宽大,比起小巧玲珑的雀鸟堪比大山,双目赤红如沐浸血,双足覆鳞发黑,那是透着寒意的乌黑,目视总有种吞噬之感,脚趾尖锐,轻而易举的便插进绝壁的镜冰之中,镜冰破而不裂。

    雀鸟喙长数寸,红如血,硬如铁,行击石破山之能,轻而易举,三两下便将那厚镜冰啄穿,加之乌爪,须臾凿出可容其身形穿过的大洞。

    只见雀鸟昂首挺胸,雀首弯后,身子拉伸成一个极致的“一”字形,咻的一声,雀首如离弦之箭飞出,重重砸在大洞之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轰隆巨响,雀首震颤,麻痹之感席卷全身,它拔首晕眩,眼冒星光,其后便是山石崩坏,如地震般动荡。

    这声巨响使天地震颤,山间波及其中,从而引发了雪崩之灾,一而再,再而三,几次之后山间已是天降大雪,裹挟着新衣的山群褪下那身新衣,暴躁肆虐的吞噬着山间仅有的那一条条狭窄细长的蜿蜒小径。

    繇字营的两队斥候第一时间察觉了此次的变化,南风示意停下,蹲地附耳,下达指令,一气呵成,没有一句话,却让众人以最快速度应对。

    只见她们从腰间取出佩刀、匕首,以佩刀匕首合二为一,又自刀柄之处翻开折叠机关,瞬间便化成了类似于雪橇之类的东西,踏足而上,速度极快的在雪上奔驰,背对着那山啸奔来的雪崩。

    雪崩来势凶猛,顷刻间便将一切覆盖吞噬,繇字营身手不及之辈,见如此惊天动地之景,疲于奔波逃命,一个不慎撞到山腰犄角之处,须臾便被那雪崩吞没,欲救其之人,稍有犹豫,遭遇相同,成了雪口之物。

    “所有人保命为要!!!”

    南风下达命令,舍弃救人。

    疲于奔命的几人最终在渐渐缓停的雪崩之下得以幸免,她们回首望着几乎将山顶淹没的积雪,仍心有余悸。

    鸟不归深处,雀鸟乐此不疲的以喙啄石,山石碎粒迸溅而出,陷雪成洞。

    随着一道黑流溢出,雀鸟方才停止啄石,它歪着脑袋紧盯其中,只见黑流之下有点点星光闪过,忽明忽暗,好似夜晚的漫天星辰,分外好看。

    “终于出来了,哈哈……”

    黑流之中夹杂着某种黑小的虫体,扑腾着细如蚊蝇的星光翅膀,刚探出黑流便被雀鸟啄食,声音戛然而止。

    “可恶的人类,关了吾等数百年,今日便要……”

    又是一声戛然而止,那道黑影稍纵即逝,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道细小的黑流愈来愈宽大,原先跑出的那些蚊蝇大小般的黑影身形倍长数倍,甚至于还有些莫名的东西卡在口上,挣扎之下进退两难,就在此时,雀鸟以喙啄食,其后更是大量涌出。

    雀鸟速度极快,一道道残影几乎将黑流之口堵住,偶有几只飞出黑流,露出那狰狞之色,双头毒角,紫翼长舌都是些怪物模样的生物,只是看着便觉着来者不善,邪恶至极。

    随着雀鸟的入食,它双目由红变黑,黑暗之中仿佛有个漩涡,将一切亮光吸入,那是极黑之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星光。

    与此同时,雀鸟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全身的羽毛也化成了极致的黑色,周遭触及的积雪仿佛堕入深渊般离奇消失,不见踪迹。

    巨阙池上原先静止不动的缚灵锁忽然剧烈抖动起来,每一根,每一环,没有例外,金属撞击声在冰上传开。

    “怎么回事儿?”符虎急切道。

    “禀城主大人,不知为何极渊的封印开始剧烈抖动,封印之下的兽蛮躁动不安。”

    “命城中所有灵器师家族第一时间赶到,不得有误。”钟刚下达着重要指令。

    “繇字营何在?”符虎起身。

    “末将在。”繇字营营将钟猜猜抱拳在前。

    “多派几队斥候入山,先前的雪崩绝不简单,山中隐隐有什么东西散发着戾气。”

    符虎望着雾气蒙蒙的巨阙池上,他仿佛能穿透雾气,探向鸟不归深处。

    鸟不归天空黑云密布,天降惊雷,继而狂风大作,气温极地。

    北鸣城众人将诡谲之景尽收眼底,奔走相告,此为大不祥之兆,厌雪期至,在黑雪季到来之前,北鸣是绝对不会有此天象的。

    诡天象,必大祸。

    北鸣人想起那场天降天火的异象,北境的天空染成了血红色,诸峰雪化,北鸣一片火海。

    浑仪司五楼。

    司监双手负后立在窗前,远眺着那诡异般的天象,手中忽现一透明天象盘,盘中繁星璀璨,忽明忽暗,点点星光对应空中各星,异常夺目。

    天象盘以极缓速度转动,司监观盘不语,一侧的中年道士道:“师父,可有危机?”

    司监缓缓道:“一只畜生而已,无须在意,况且天命师只能旁观顺命,逆天改命的代价你我都担不起,这次北鸣变故自有解决之人。”

    天象盘上某处一道星光陡亮,须臾又暗了下去,于繁星之中毫不起眼,只是当它再次亮起却成了万众焦点,褪去光芒之时,又难寻踪迹。

第八十七章 以一敌百

    躁动不安的鸟不归在一声声惊雷响动之下异常活跃,山峦重叠之上的数十年积雪奇迹般的融化,黑云带来的惊雷夹杂着从未有过的热浪,致使积雪化水,有的小山头甚至露出了些许岩石,更加诡谲的绿植竟在瞬间布满岩石缝隙,不过片刻便形成了白绿相间的山景,给人一种万物复苏的错觉感。

    就在此时,北鸣城以东,一直安静的赤鸣山忽的震动起来,那层红云雷闪,与那鸟不归遥相呼应,二者有相聚之势,不仅如此,红云层中那莫名的叫声再次响起,庞大笨重的身形再次闪现,在雷光之下更显壮硕,长须獠牙,隐隐而现。

    北榭雨峰九千阶腰。

    沉浸在夜半血梅的极致诱惑中,赤鸣学院的诸位文人才子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心智如此,意念和你是如此,他们放飞自我,坦诚相见,在圣贤之地行污浊之事,有失体统,有失文人风范。

    “粗鄙,粗鄙至极!!!”

    凌空站立的一袭红影面带怒火的仇视着眼前不堪入目的一幕,他在心中北榭雨阁是神圣之所,是不允许任何人亵渎的存在,此情此景已然不是亵渎那么简单,在他的心里这些人已与死人无异。

    一片片血色花瓣飘飘落下,不偏不倚,正巧都落到了赤鸣弟子的身上,花瓣触之即燃,烧的绿色火焰,可奇怪的是火焰无温,却能提神醒目,一个个身上带有火焰的弟子神智清醒了过来,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瞧着自己尴尬羞人的一幕,甚至于有的拔出自己的武器,默默的背过去穿上裤子,场面极度尴尬。

    “师兄我……”

    “师弟你别说了……”

    一个个都不敢再直视对方。

    “多谢这位弟子慷慨出手,莫不是如此,我赤鸣弟子名声将毁于一旦,赤鸣学院再无抬头之日。”

    严戒律双手被缚仍不忘拯救赤鸣学院的名声。

    同样有赤鸣学院的弟子瞧见了空中的美人儿,失神儿的滞望着她的模样,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不忍错过。

    “放心吧,自今日起不会有人知道赤鸣学院的丑闻,你们所有人都将为北榭雨阁的戒律陪葬!!!”

    话音刚落,绿色火焰顿时燃起巨焰,以极快速度遍布全身,起初还有人慌张大叫,不出片刻众人便发现此火焰并非真正的火焰,不热无害不说,还有一丝丝凉意袭来,继而所烧之处带来的酣畅淋漓之感,有人闭目享受。

    钟鸣展开灵力感知,这才发现手臂之上的绿色火焰正以极快的速度燃烧体内的灵力,那一丝丝凉意并非是火焰带来的,而是灵力消耗过大带来的虚脱感。

    钟鸣甩动手臂,绿焰紧贴不去,并有增大趋势。

    人群之中有人发出惨叫,原先还是胖臃的身材已瘦的不成人形,倒地已无挣扎之力。

    “快想办法脱离那火焰!!!”

    其他十等发现秘密,可那绿焰怎么甩也甩不开,它就像狗皮膏药一般紧紧贴在身上。

    赤鸣学院不是北榭雨阁,没有青鸾四诀这种针对灵力开发的武学传承下来,赤鸣学院多以文人墨客见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计其数,但要论起真正的武学传承那是远远比不过北榭雨阁的。

    当然,要真是细细道来,传颂经典诗文亦不及北榭雨阁,近年来,尤其是自诗仙诞生北榭雨阁以来,赤鸣学院的地位每况愈下,早已无法与之比拟。

    “这火焰怎么甩也甩不掉!!!”

    有人拿出腰间水壶,欲想以水灭火,然水触之即穿,水与火并不相克,无法灭火。

    “别白费力气了,即便是缠字诀也无法隔断灵力燃烧,缠字诀的本质亦是灵力所化,灵力不尽,绿焰不灭。”锦义昆不忘解释道。

    一个个赤鸣弟子在灵力耗尽之时倒下,骨瘦如柴,动弹不得,只留下阵阵悲鸣之声,在这之中包括了赤鸣学院的十等。

    黄沫仰视那道倩影:“为今之计只有先打败她,方有出路。”

    “大须弥锤!!!”赵㲌骐挥动巨锤带动旋转之力脱手而出,大须弥锤正面击长锦义昆。

    “离阳箭。”

    一羽寒冰箭簌的飞向锦义昆,冰羽带着凛冽寒气,轻而易举便刺穿了飘落的夜半血梅花瓣,冰碎化尘,仅在须臾之间。

    就在离阳箭几近触碰身之际,随后而至的两羽形成了一排三羽的攻势。

    “灵力波。”

    一个个球体带尾的无色灵力波有序的击向锦义昆。

    除此之外,还有数道攻击,镰刀状的灵纹,长数丈的巨刃劈头而下,一左一右一对灵力化钹,将锦义昆困在其中,那声清脆而沉闷的刺耳声震人心魄,巨钹退去,一对灵力化拳迎上。

    “万物生灵,生而不息,生息之炎!!!”

    话音刚落,一道绿色火焰覆盖锦义昆全身,所有触碰他身体之物皆沾上绿焰,所有攻势几乎在瞬间土崩瓦解,像赵㲌骐这类修行器灵师体系的器灵师们绿焰直接燃烧其灵器,致使他们无法收回外放的灵器,灵器收回灵海意味着绿焰将一并收回,皆时必败无疑。

    锦义昆俯视众人道:“还有什么手段一并使出来!!!”

    “猖狂!!!”

    锦义昆的话不仅没有挫败赤鸣弟子,反倒激发了他们的决心,赤鸣学院上百人众怎会敌不过一个区区的北榭雨阁四席,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我赤鸣学院浪得虚名。

    一场一对多的混战瞬间展开,这场看似毫无悬念的战斗却仅在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便决出了胜负,北榭雨阁九千阶腰躺满了人,赤鸣学院百余人如今还能勉强站立的不过五人,皆为十等。

    锦义昆望着自己的美甲,心不在焉道:“赤鸣十等还真是徒有虚名,连杂兵都算不上。”

    眼前虚弱的五人已然无力反驳,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作为高高在上的赤鸣十等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打败了,一话就杀青,太丢人了。

    “四品之上入半仙,四品之下人上人,四品会意境果真名不虚传!!!”

    钟鸣眼神淡定,不像是失败者,倒有几分如临大敌之际的镇定感,只见他张开巨口,将身上的绿焰尽数吸进,一个响嗝之后,恢复如初。

    “这是……”

    锦义昆面色凝重。

    “达四品可不止你一人。”

    钟鸣于空中双手负后,踱步道:“听闻十席自登席以来便未尝一败,不知真假,鄙人不才,特想讨教一番。”

    “一弓三箭,有的放矢,生息之箭!!!”

    一弓三箭凭空而现,三箭蓄势待发。

    “去!!!”

    三箭犹如声控一般,飞向钟鸣,不偏不倚正中其身,入身而不落血,绿焰燃烧,自内向外。

    这箭羽为灵力所化并非是普通铁制箭羽,灵力燃烧与先前不同,这是从内向外,经全身经脉,燃尽灵力源头,使其再无还手之力。

    钟鸣再次张嘴,他一口咬下箭羽末端,三两口便将那灵力箭羽吞下,对着入身处吮吸,枯燥顿消。

    锦义昆难以置信的望着这非比寻常的一幕,心中顿生疑虑,常人会以吞噬之法除灵焰?

第八十八章 阴谋

    修炼之人打通全身经脉,使灵力从中得以顺畅流转,灵力所经之处滋养经络,增强体魄,提高身体机能,甚至于达到料想之外的益处,养颜驻容,永葆青春也说不定,这便是修炼灵力所带来的巨大益处,但也仅限于此。

    灵力流转非寻常之事,非常人可为之事,因而修炼灵力极其不易,升阶更是难上加难,而这却只是第一步。

    自身灵力修炼达一定境界后方可修自然之灵力,将自然之力汲取肺腑,再以自身灵力运转全身,过奇经八脉十二经络,经七百二十全身穴位,最终抵达灵海,才可将极小部分自然之力化为己用,且过程繁琐不说,期间消耗流失,往往十不存一,这便是修炼自然之力最为困难之处。

    世间灵力分为三种,修士自身产生的灵力,兽自身的兽灵之力,自然界中存在的自然之力,三者本质上来讲并无区别,但又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

    矛盾点在于,三者都是灵力,细分之下却是大不相同,修士灵力是为无属性之灵力,这便是为何所达极致的武夫只有粗鄙这一个特点,破坏力强,防御高,仅此而已;

    兽灵之力天生便具有修士灵力不具备的特点,兽灵之力本身所承的灵力包括了兽自身的特性能力,熊的力量,鹰的速度,鱼的适水性等等,这些都是修士灵力无法拥有的特性,即便是在力量与速度上面,兽灵之力也是修士无法企及的高度,当然前提是在同一品阶之下。

    自然之力是为最复杂的灵力,水、火、土、风、雷五大元素与自然紧密贴合,万物与这五大元素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汲取自然之力势必会有这五种元素的存在,这便是为何修士难以汲取自然之力供己使用的原因,自然之力入体,仅凭修士自身实力根本不可能将自然之力中的元素之力化为己用,若强行汲取自然之力,有极大可能会致使修士无法压制灵力膨胀,灵海炸裂,轻者痴傻,重者一命呜呼,通俗点儿讲便是走火入魔。

    锦义昆的四品会意境为隐字诀的会意境,唤作生息之炎,是一种以自身灵力为引,燃烧所触之灵力的恐怖能力,通俗易懂点儿讲与血轮眼的天照有异曲同工之妙,区别在于,锦义昆为武夫,他的生息之炎只能燃烧无属性的修士灵力。

    “你不是武夫?”

    据赤鸣学院官方透露的信息来说,赤鸣学院十等修器灵师者只有赵㲌骐一人,钟家世袭兽灵锥头犀牛,且只有一只在钟家家主钟刚身上,其他未曾听闻。

    钟鸣大笑道:“我何时说过修的是武夫了?”

    “一等师兄救救我……”

    还在垂死挣扎的弟子虚弱的抓着钟鸣的裤脚,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放手。

    钟鸣斜眼轻视,一脚便把那个弟子踢下阶外,落入峰下,他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只听到撞击之声,再无动静,钟鸣面无表情,处事果决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你!!!同为师门却自相残杀,大逆不道。”锦义昆愤怒道。

    “大逆不道?哈哈哈……弱者如草芥,死不足惜,你我都是强者又何必为一个弱者争执不休呢。”

    钟鸣上阶直至站在锦义昆正下方,继续说道:“只要你与我合作,事成之后,给你一个兽灵作为筹码,如何?”

    “兽灵?”

    北鸣城地处偏僻之境,兽的存在极少,只有白狐、雪鹰之类较弱的兽,根本不适合当做兽灵来修炼,你想想,修器灵师,兽灵为白狐,有何作用?跑的快?好像也不是很快;兽灵为雪鹰,能飞?武夫可以御剑飞行,品阶高的甚至可以滞空,飞行有何用?

    锦义昆来了兴趣,笑道:“不会是白狐之类……”

    “至少是灵兽级别……”钟鸣单刀直入。

    锦义昆面色凝重,“灵兽?那可是只有北鸣极渊里的兽域才有的物种。”

    钟鸣自豪道:“那又如何?”

    他的话不像是故意唬人说的,言辞凿凿。

    赤鸣弟子死于北榭雨阁武学,赤鸣弟子上山闹事儿,朱羡之之死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在锦义昆脑海中闪过,一桩桩巧合之事连在一起,锦义昆得到了一个结论,一个惊天阴谋。

    “老头……老师是你杀的?”

    此话一出,锦义昆随即排除了他的嫌疑,钟鸣的实力不足以杀死朱羡之,况且朱羡之那时有杨钊岳陪同,即便是偷袭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暂时间内,且不造成任何躁动便将人杀死。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锦义昆心生冷汗,若是其他人偷袭几乎是无可能,可若是北榭雨阁的弟子偷袭的话,老师一定会疏于防范,即便是有杨钊岳在侧,恐怕也无济于事。

    钟鸣摇头表示否定,仍旧是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杀老师是北榭雨阁其他弟子所为?”锦义昆再次抛出问题。

    这下钟鸣并未直言,打起哑谜:“只要锦师兄愿意加入,事成之后,定会让锦与其见面。”

    “看来是被本……我猜中了,先前我就在想,为何杀害赤鸣弟子的凶手会刻意使用北榭雨阁的武学,原以为只是为了挑起两个学院之间的争斗,其实这只不过是表象,若真是为此,那老师的死显得有些突兀。”

    “说来听听。”

    “老师为文人心中典范,在天下文人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即便赤鸣学院与北榭雨阁积怨已久,赤鸣学院绝不会针对老师文圣之位,此为一;即便真想杀了老师激化矛盾,要么以赤鸣武学杀人,要么在赤鸣学院地界杀人,这样才能留下足够罪证剑指赤鸣学院,然而老师死的蹊跷,看起来与赤鸣学院没有任何关键,此为二。”

    “不错。”

    “挑起北榭雨阁与赤鸣学院的纷争以及杀害老师这只是第一步,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北鸣大乱,兽蛮得以乘虚而入,近日北鸣极渊封印减弱与敝帚崮兽化事件便是最好的证明。”

    “人人都说北榭雨阁四席心思缜密,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佩服佩服,只是你可知为何要邀你入盟?”钟鸣来了兴趣。

    “戒律,机关算尽,你们漏了一点,北榭雨阁九千阶有戒律加持,你们根本登不上九千阶,你拉我入盟不过是想我以北榭雨阁弟子身份无视戒律,从而帮你们铲除北榭雨阁……”

    钟鸣鼓起了掌,忍不住赞叹夸赞。

    “你也太抬举我了,仅凭我一人无法撼动北榭雨阁,即便三席与末席出走,我也无法做到以一敌七,况且北榭雨阁还有那个深不可测的首席。”

    “我既已开口,便有办法让你做到。”

    锦义昆托腮,一副娇嗔的女子模样,让钟鸣产生一丝双颊绯红之感,锦义昆沿花瓣阶梯走下,边走边说:“你的心境不像是个少年。”

    钟鸣再次大笑:“与聪明人说话虽省事,不过却容易言多有失,年轻人,话多易惹祸上身。”

    锦义昆完全无视了他的威胁,继续道:“阁下是天命师?”

    此言一出,钟鸣身上释放着浓烈的灵力,其中夹杂着杀意,一道戒律加持其身,杀意瞬间抹灭,灵力也被压了下去,钟鸣再次恢复笑脸。

    九千阶戒律时刻保护着北榭雨阁人。

    “阁下可知北榭雨阁首戒是什么?……”

    “北榭雨阁弟子不得互相残杀,既然北榭雨阁有弟子背叛弑师,想必阁下已为他解除了戒律,那阁下又为何无法解除九千阶的戒律?”

    戒律加持只有天命师可以做到,品阶不同的天命师所施加的戒律不同,二品天命师可解除三品天命师施加的戒律,但三品天命师却不能解除二品天命师施加的戒律,这是品阶压制。

    这也就意味着给北榭雨阁施加首戒的天命师品阶要低于给九千阶施加戒律的天命师品阶,因而眼前这个“钟鸣”或者说他背后的人只能解除首戒的戒律加持,却无法解除九千阶的戒律加持,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或者他背后的天命师品阶高于施加首戒的天命师品阶。

    北榭雨阁首戒戒律是朱羡之提出的,施加戒之人为北榭雨阁首任首席青鸾!!!

    “据北榭雨阁历记载,北榭雨阁曾诞生过两个天命师,他们都曾在浑仪司学习,都曾拜入浑仪司门下,北鸣那场与兽蛮的大战之中,一人死亡,一人失踪,算起来,若是那人还活着,恐怕与阁下实力应该相差无几吧。”

    “哈哈……还真是个令人火大的人。”

    “真巧,本少爷看你也是火大!!!”

    锦义昆撕下那张面具,变回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符锐背生双翅。

    “怎么是你!!!”

    “北榭雨阁全阁上下吊唁守孝,除了本少爷这个首席,还有谁配打这个头阵。”

第八十九章 有问必答

    易容术?

    不对,易容术何时能将被易容者的会意境易容过来?会意境是每个人独有的,它是个人领悟而来的成果,除开易容术这类最基本的会意境,鲜有相同会意境的诞生。

    若不是易容术,那又是什么?

    “看来你有不明白的地方?”符锐双臂交叉,直入主题。

    “你能解惑?”钟鸣顺话说下去。

    “这样如何?本少爷与你一问一答,前提是双方必须实话实说,直到一方终止为止。”

    “警告,检查到宿主有说谎意向……”大能者不合时宜的开口。

    “闭嘴。”

    “哦。”

    钟鸣邪笑道:“有趣,那我便不客气了,你的易容术是怎么回事?”

    “真狗!!!”

    符锐心里妈|卖|批,自己的提案倒是让对方先开了口,不过目的达到了,符锐的本意并非是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有利的情报,而是为了验证他是否是天命师,若真是天命师,想必浑仪司的那位应该能给出些有用的情报。

    天命师可以施加戒律,符锐虽不知如何施加戒律,但他明白两者交易的前提是实话实说,那有可能存在一种不能说谎的戒律,不然这个交易必不会存在,他也不会胸有成竹的便应了下来。

    “会意境的易容术。”符锐话毕,钟鸣目不转睛,似乎期待着某种变化,不过这变化倒是一点儿都没发生。

    符锐继续问道:“敝帚崮兽化事件除了在混乱之际杀了阁主朱羡之,还有什么目的?”

    只见钟鸣双手一摊,无奈摇头道:“不知,敝帚崮兽化并非我所为。”

    符锐脑袋上一连串的问号,这家伙之前是在唬人?还是说现在说的是假话,这一出真假难辨玩儿的可真六。

    “远行失踪这十六年你去往何处?”

    符锐眼前一亮,这家伙对自己这么有兴趣?他摆了摆手无力道:“阁下先前说本少爷聪明,本少爷谈及敝帚崮兽化事件、朱羡之之死以及激化北榭雨阁与赤鸣学院矛盾之事时,你可是肯定了,现在你却对敝帚崮兽化事件矢口否决,你在说谎。”

    “我并未说谎,敝帚崮兽化并非我授予,我的命令只有一个,杀了朱羡之。”

    “算了,回答无法判定真实性,不可为信。”符锐表现出怀疑姿态,要的就是激出他施加戒律。

    只见钟鸣伸出舌头,舌尖之处有一道微不可察的远行古文环伺,微金光,这与九千阶的戒律相似,只是其中古文符号不同。

    “大能者。”

    “检测到宿主舌尖亦有同种戒律。”

    “能检查到为何种戒律吗?”

    “不能。”

    “……”

    “违反不说谎戒律会怎样?”

    “断舌。”

    断了舌头衣衣和莹莹可要少了不少快乐。

    “符世子,大可放心,我早已施加了真实戒律,有违戒律自当受断舌之刑。”

    他是何时施加的戒律,并不曾见到他有所行动,无口诀,无动作,就这样简单的施加了?

    符锐细想,难不成这施加戒律有某种特殊的方式,两人约定好赌注,你同意我同意就可以了?应该不会这么随意吧,要不然天命师的地位逼格可就得降低了。

    这么看来他确实是天命师,他是十六年前失踪的那个天命师?只是不知为何北榭雨阁阁志中竟没有对他的详细记载,无名无姓,完全是个谜一样的人物,这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符锐再次想到天命师的技能之一,可以消除记忆,有可能他是以这种方法消除了他的存在,那么有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有可能得到解答。

    “符世子,可以回答问题了?”

    “可以可以。”

    符锐远行十六年失踪去往何处?本少爷怎么知道,本少爷刚来才个把月,那就说说本少爷这十六年的经历?

    符锐脱口而出:“姑苏。”

    为了显得有逼格,符锐特意将苏州说成了姑苏。

    钟鸣罕见的露出惊讶之色,随后又是一脸从容:“蓬莱仙岛之下的九州十三岛的姑苏?”

    他在说什么?

    “阁下,该本少爷问了。”

    钟鸣给出了个请的动作。

    “杀害朱羡之的凶手是谁?”

    张睿从符锐庞大的记忆中苏醒了一部分有关朱羡之的记忆,他记得小时候母亲青鸾曾在朱羡之身上加过一个护身戒律,那戒律的消失恐怕与被杀之时的领域有关,应该是领域之内,戒律被人解除了。

    “符尘!!!”

    符锐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之色,相反倒是异常的平静。

    “可是九州十三岛的姑苏?”

    钟鸣仍执着于这个问题,脸上多了一丝期待。

    符锐不知道他口中的九州十三岛是什么鬼东西,但他不能否定,不能说老子不知道你说的姑苏是什么玩意儿,想要继续有问必答,就得吊着他的兴趣。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简单半首诗直接令钟鸣喜笑颜开。

    “姑苏城外有寒山,没错,定是蓬莱仙岛。”

    这家伙自顾自的高兴个什么劲儿,二十一世纪的苏州与你有半毛钱关系。

    钟鸣急不可待,眼神期待的望着符锐,似乎在说快问我,快问我。

    蓬莱仙岛,符锐对这四个字有些印象,它好像是传说中一品入神境高手的隐世之所,难不成他快一品了?也想去蓬莱仙岛?有仙女儿的话本少爷倒是也想去看看。

    “有关符繇的记忆是否是你删除的?”

    你问的这么深入,本少爷问的浅了的话,你该说本少爷长度不够,不能到底了。

    符繇的存在自知晓开始符锐便放在了心上,他对这个妹妹可是异常期待,前世的独子早就令他对欧尼酱这个称呼觊觎已久,他怎会随便就放弃了。

    符繇二字一出,钟鸣露出的是疑惑之色,他这个神情已经告诉了符锐答案,明明施加了删除记忆的戒律,为何本少爷还会知晓符繇的存在。

    想不明白吧,问本少爷啊。

    符锐顿觉自己的筹码又多了一分。

    “如此聪明绝顶之人,不如与我结盟,事后符尘人头必当双手奉上。”

    钟鸣抛出了橄榄枝。

    本少爷可不敢,不管你与符尘有什么交易,至少可以肯定符尘不会以自己项上人头做交易,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本少爷可不敢与你合作。

    “再说,再说。”

    符锐并未否决,还有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他可不想就这样结束。

    “你若有意,随时都可来找我。”

    “何处?”

    符锐顺势问下去。

    钟鸣笑道:“是。”

    “什么?”

    “有关符繇的记忆确实是我施加的戒律。”

    这小子不上套。

    符锐如此冷静的原因并非不想为朱羡之报仇,而是一个能删除他人记忆的天命师不是他能与之相对的,还有一点他不能确定符尘杀害朱羡之之时是个人意识所为,还是被人控制,这两者带来的结果一致,但动机却是天差地别。

    “如何去姑苏?”

    高铁,汽车,反正飞机是肯定不行的。

    “走陆路,切记万不可飞行。”

    “我问的是如何找到去的路。”钟鸣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遂加问。

    “不不不,阁下问的是如何去姑苏,阁下问的是方式,不是路线。”

    你不知道咬文嚼字吗?问问题要严谨,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你不知道?

    “符繇是死是活?”

    “活。”

    符锐暗自攒拳:“呦西!”

    “宿主,何为呦西?”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哦。”

    什么都不懂还想空手套白狼,符锐不打算给大能者以好脸色,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鸡肋系统,食之无味,弃之不可惜,关键是怎么弃之。

    “宿主,你与大能者的思想是共通的。”

    符锐不予理会。

    “如何去姑苏?”

    “走陆路。”

    “你耍赖!!!”钟鸣眼冒寒光,似有杀意。

    “是你问的有问题。”

    年轻人要好好读书,不读书连问问题都不会。

    “符繇现在何处?”

    符锐可不想绕弯子,直接点明中心。

    “北鸣。”

    北鸣二字让符锐心生欢喜,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烦恼,其他不说,北鸣藏人之地太多,多到数不胜数的地步。

    北境有黑雪季,黑雪季至,所有北鸣人都会移居到地下生活,北鸣地下有数不尽的暗道,这不仅仅是为了躲避黑雪季,更大程度上是为了预防兽蛮入侵而做的预备工作,北鸣人逃进鸟不归下落不明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了。

    符繇是本少爷的妹妹,那灵力势必与本少爷相互类似,只要让范伯以圆字诀全程范围搜索应该会有所收获。

    不对,若真有与我灵力相似的人出现,他们在青鸾峰隐居多年会一点儿都没发现?

    难不成又有什么能隔绝灵力的东西存在?药师有丹药,灵器师有缚灵锁,这两种都有可能,还真是麻烦的存在。

    钟鸣还在考虑问话方式,符锐则直言:“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作为首次合作,本少爷便告诉你前往姑苏的路线,八个字‘买票上车,无座可站’。”

    钟鸣抱拳:“今日欠你一个恩情,结盟之邀犹在,心意若改,来丹阁寻我。”

    话毕,钟鸣便昏死过去。

    “还真是借身的伎俩,不过话说回来,攻心这招用的可以。”

    “钟鸣”离去之前留下了这个悬念无外乎是来恶心符锐的,就像符锐留给他的那八个字一样。

    丹阁二字无疑让符锐与李楷儒之间产生了一道隔阂,“钟鸣”有可能是故意这么说,为了将符锐的注意力聚焦在丹阁,自己背地里猥琐发育,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那丹阁隐藏的危险性不言而喻。

    “都听到了?”

    四道身影齐刷刷落下,四奴一字排开。

    “少主人,让我去擒了符尘。”

    “不急,我们尚不知符尘是为本愿,还是他人傀儡,如今看来杀老头子,六席下落不明,激走三席与末席,本少爷又无意阁主之位,十席去四,对他而言,阁主之位已收入囊中,我等需静观其变。”

    符锐转身对着北方那片乌云道:“为今之计,是要弄清楚那不祥之兆是何物?”

    铁翊羽望着符锐似乎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当符锐看向他时又是那张冷脸,一时让符锐觉得是错觉。

    “小羽,有话要说?”

    铁翊羽摇了摇头:“只是觉着少爷好似回到了从前。”

    符锐一愣:“是吗?”

    就在这时,倒地昏迷的数百赤鸣弟子忽的起身,双眸赤红,双臂垂落,头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全身骨骼咯咯作响。

    “兽力!!!”范有道先言。

    “又是兽化???”

    只见一个个兽化之人身体膨胀数倍,奇形怪状的怪物在瞬间便布满九千阶腰。

    北鸣城中极远之处的高楼之上,一人独坐,温酒观景。

    “就让老夫瞧瞧北榭雨阁首席的能耐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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