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证据
眼看天色大亮,行人们自是要起床,花色等人见状匆匆离去。好在白君泽带来的人主动善后,让花色松下一口气,若是被店家看到地上有血迹,之后又发现店中少了自己等人……报官就麻烦了。
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白君泽手下之人皆是退开,花色也打发了春久与香悦二人,只剩白君泽与花色二人时,白君泽对花色道:“那些人是刑部的,寻你想来是为了从你口中探听到消息。”
花色自是不解,刑部与自己有何关系?花色脑中一闪,想起来之前在垂柳小镇的邓县令那件事,于是问道:“他们是来探查垂柳小镇的命案吗?”
白君泽眸光一闪,摇头道:“你可还记得柳氏?”
花色自是记得,那柳氏夫家一家被灭门,柳氏手里有证据,只是苦于没有门路,还被人囚禁。最后将东西交托与花色,花色又把藏匿证据的地方告知白君泽……
白君泽见花色陷入回忆,解释道:“那柳氏留下的东西我尚未到手。”
花色听闻有些诧异,之前白君泽不是要柳氏手里的东西吗?怎么到了如今还是没有拿到手?可是出了变故?
变故一说,是,也不是。白君泽得到消息并没有及时找。其一,花色告知白君泽的地点白君泽觉得甚是隐秘,又恰逢飒禁要废黜世家便没有派人去寻。其二,白君泽怕找来被人夺了去,周筠廷与赵谦二人在朝中媚上欺下,得知白君泽拿了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定是要有所动作的。其三,宁皇飒禁虽说不是任人欺瞒的愚人,但如今偏颇着周筠廷,只怕会生出事端来。几番思量下,白君泽才没有及时将东西拿来。谁知道便出了变故。
那周筠廷也不知从何处知道的消息,知道柳氏藏匿东西的大概位置,于是便派人寻去,可惜一直没有得手。周筠廷怕被人得了去,因此便将那座城变为死城。
这件事周筠廷做的极为隐秘,白君泽也才在年前才得知消息。得知消息后,白君泽便想法让人注意那座城镇。听说晏家老头喜欢赏梅,便借了宴仕之口将老爷子骗了过去。谁知道周筠廷不仅胆大而且心思细腻,等宴仕回来后告知白君泽那里确实有不错的红梅,而且老爷子甚是喜欢。
红梅一说,白君泽信口胡诌,只是借势而已。听闻宴仕的话当夜便亲自跑了一趟那座死城。确实如宴仕回来说的那般——城中并无不妥。若不是白君泽提前得知消息,怕是也认为城中人便是当地百姓。
周筠廷做事狠绝,飒禁又是不管不问。能说得上话的世家已经被废黜,余留在朝中当差的也是处处小心翼翼,哪里能用得上?
对峙至今,那城中之人好似也烦躁起来,竟是不管不顾的直接做起杀害来往行人的勾当。
不巧,那座城镇正是花色等人路过的。白君泽不是善于解释之人,与花色说了没有两句便匆匆走了,这些话都是仟五与花色解释的。也是逻辑混乱,还是花色自己理出来的头绪。
“如今他可是去了那里?”花色听闻眉头紧蹙的看着仟五。
仟五没做声,面上表情似是挣扎,好半晌还是没忍住,对花色道:“姑娘,我家主子确实心存百姓,还请姑娘助主子一臂之力。”说着单膝跪下,对着花色行了一礼。
花色急忙避开仟五的动作,心里也是有些挣扎的。
花色是将地址告与白君泽,至于白君泽为何没有取出来,花色一阵心虚。当初将柳氏藏匿的地址告知白君泽时,花色还留了一句话没说。凭白君泽的本事应该是找得到的,只是拿到后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估计是为免打草惊蛇又将东西放了回去。
至于为何没有柳氏的话完完整整告知白君泽,花色也是有私心的。当初花色对父母二人的境况有些怀疑,哥哥林兮之与徐粲然又是闪闪烁烁含糊其辞,花色没有告知白君泽便是想着再次见到他时请求他查查父母的近况。只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才堪堪拖到了今日,花色也是没想到出了这场变故的。
花色对于白君泽的事情向来不会拒绝,况且之前在拓坞国白君泽却是帮了花色很大的忙。想了想花色便应下,问仟五道:“大人已经去了那座城镇?”
仟五见花色应了这才颔首道:“他们是想亲手毁了证据才好心安。今早这些人过来寻姑娘便是打的这注意。如今计划败露,想必他们还有后招。我们应该早些将东西取出来才好。”
花色应下,留下春久照看香悦,在二人担忧的眼神中便与仟五以及白君泽留下的二位侍从,四人一道骑马往那座死城中赶去。
骑马的速度比起坐马车的速度快上许多,一路快马加鞭,三日的行程只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顾不得歇息,三人带着花色左拐右饶便到了城中。四人并不是从大门进的,离城一里路的地方有一小山,山中有一隐秘的地道,花色等人便是从那进去的。里面九曲十八弯,当真是称得上密道。
四人出来的地方是一口枯井,枯井在一座废弃的院子里。花色等人走出去刚好是之前花色与那秋家小郎人等避雨的那座废屋。白君泽一行也不知怎么联络的,反正花色上去的时候刚好看见有人接应。
花色几人到的时候旭阳还没有升起,城中蛮徒还在酣睡中。几人没用火把,小心翼翼的移动,走了不到半刻钟来到一间看上去不错的宅门前。那来接应的人轻轻叩了门,有人在里面发出一声奇怪的细微发音,外面的人也用同样的奇怪发音回话,一会门开了小缝,花色等人才依次进去。
进去后走了几步来到一间房门前,里面有着微暗烛光。带路的人先是敲了敲门,而后拱手退下,只留花色与仟五二人在门外等着。
不一会,门大开,白君泽穿着中衣立在门内,见到是花色与仟五没有过于吃惊,而后侧过身请二人进门。
花色福了福身子进了里面,而后白君泽便关上门。白君泽将烛光点上后才知道原来仟五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当下心中有些异样,但是随即被遮掩,看着白君泽道:“我来是寻找那本册子的。”
册子是柳氏说与外人听的,真正的东西并不是那本写着不痛不痒数字的账本。花色知道,白君泽却是不知道。
花色与白君泽说话不自觉得挺了挺背,好似这样就能壮胆一般。也是,之前花色在白君泽身旁是有些自卑的,所以对白君泽的态度自然带了些唯唯诺诺,以及一股小家子气。渐渐地离了白君泽,花色便生出几分自在,再见白君泽时虽然大体上没有多大变化,但逐渐找回些自我。
与哥哥相见后,花色更是已经历练出不错的心墙。回归林家后花色找到依靠更是慢慢变得不再小心翼翼。
如今,花色能保持相当平静的心与白君泽说话时之前想也不敢想的。
白君泽自是发现花色的不同,心下除了讶异,更多的是感概。这些年花色确实不易,越是见花色这般,白君泽越是能想到之前。花色到底是无辜的,想着又是叹了口气,可能是自己年纪大了些,变得多愁善感了。
白君泽见花色说话,接话道:“我知道。”
花色一讪,是啊,来这里不找册子难不成还游玩?而后说:“我不清楚这里的地形,也不知道柳氏形容的地方是哪里。”
白君泽点头,这座城镇虽说小,但是一间一间找起来也是麻烦的很。况且花色是帮自己,白君泽总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于是道:“我知道,只是那东西如今已经不在柳氏说的地方了。”
花色啊一声,抬起头来,面上满是诧异。
白君泽道:“我们来晚了一步,东西如今到了他们手里。”
花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其他情绪,敛了敛心神开口问白君泽:“已经到了他们主子的手里,还是尚未呈上去?”
白君泽回道:“还未呈上去。”
花色又问:“可还在城中?”
白君泽应是。
花色松一口气,而后慢条斯理的替自己沏了一杯冷茶,喝了半杯后花色抬眼对上白君泽的视线道:“我可以帮你找到你要的东西,但是在这之前我有几件事想问你。”
白君泽一直看着花色的动作,听闻花色说出这般话才好好地打量了花色一番。依旧是之前的女子,只是为何性情变了许多?花色未听到白君泽开口,便将敛下的视线重新看向白君泽。二人的视线一时胶着在一起,都是有些异样。
最后还是花色先敛下视线,换了到嘴边的话解释道:“之前没有与你说明白是因为想着再见你一面,请求你帮我查查父母的近况……可惜如今不需要了。”
白君泽自是知道花色双亲已经不在人世……只是到底不会说些讨巧话,只能叹息一声说了句:“节哀。”
第二十五章 凶手
花色听白君泽说这话却是一笑,本来只是抿着唇轻轻一笑,而后也不知想到什么,不可抑制的笑出声,笑着笑着更是肆无忌惮的如同发了狂一般。
花色如同疯魔一般的模样惹得白君泽蹙紧眉头。白君泽在官场上已久,就算大难临头也是不行于色,但是如今见花色这般模样实在是有些诧异,面上震惊的神色自是一目了然。
许久花色才停下来,怪异的看白君泽一眼反问道:“节哀?”说完也不等白君泽给出反应自顾自的冷笑一声又道:“是啊,人都死了,不节哀又能如何?”
白君泽见花色着实奇怪,脑中思绪一转便有了猜测。
花色进来后本是坐着的,说完话后又站起身慢慢走向白君泽。见白君泽丝毫无畏所动,眼中闪过一丝凛冽。走至白君泽身前不过一步距离,花色突然又笑了出来,这一次倒不似之前笑得可怖,只是如同之前的性子那般温婉一笑,只是右手不知何时握着匕首抵在白君泽胸前。
白君泽似是没有察觉一般,面上早已收了震惊的表情,只是看着花色,二人四目相视,从外面看上去烛光倒影出的二人相偎相依……
“刚刚的话没有说完。”花色像是想起什么,自言自语一般的缓缓说来:“柳氏的话我只说一半确实藏了私心。花色身单力薄,只是想借着那件事想问问我父母的近况……如今却是不用了。”说着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轻声叹了口气,而后又道:
“花色只是妇人,没有神司大人的本事。”说这句话的时候花色嘴角上扬,并非真的在夸赞白君泽。“但是父母养我、育我,恩重如山,我若知道他们罹难却装作不知也枉为人子。白君泽!你先杀我儿又害我父母,这仇我怎么与你算?”
花色几次想问哥哥可有查到父母遇害之事,每次林兮之知晓花色的意图后就会左顾而言他,问得急了便是装作有事匆匆走人,兄妹二人去了林家林兮之更是故意忙得脚不沾地,不与花色接触。
花色渐渐地便有些疑惑,花色想知道害父母的仇人本来不是大事,但是林兮之的态度实在是奇怪,不得不让花色多想。一次林巧巧过来寻花色,花色想告知一声哥哥,却是听到林兮之与徐粲然二人谈论双亲之事。
花色听的清楚,确确实实有“白君泽杀我父母,如今我却不能手刃仇人”这样的话。花色初时听到这样的话便有些恍惚,浑浑噩噩的回到院子请辞林巧巧,之后又发了病。好在只是半天时间,花色便撑了过来,撑过来的动力自是要亲自杀了白君泽……
花色说完话见白君泽面上没有异常,轻笑出来道:“你是神司,这种事情想必见得多了。”既是出生入死之徒又怎么会没有遇见过威胁生命的事情?
花色又道:“想必你与林莫二人是有交易的吧?哥哥肩负着振兴林家的使命,如今林家人心又是不齐,哥哥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被人捉住把柄。但是我不同,我本就是弃妇的身份,活着也只是安度余生,若是以命换命也是值得。”
花色自顾自的说着,后面的人影却是慢慢靠近这边。白君泽见了示意黑影下去,自顾自的听着花色说话。
“我不怕死,若是大仇得报,死又如何?”说着又将匕首靠近了白君泽一些。花色虽说不怕,握着匕首的右手却是颤抖不已。白君泽暗自叹息一声,将花色搂近怀里,匕首贴着白君泽动脉轻轻划过,不一会便慢慢沁出血来。
花色一惊,正要挣扎,却是被白君泽按了后颈,当下便昏了过去。
花色昏过去后,那黑影又站出来,白君泽道:“好好照看她。”说完站起身出了门,竟是将房间让与花色。
花色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醒来时还有些迷糊,待稍稍清醒后才看清自己躺在床上。床前几步路的地方一道人影忙着张罗饭菜,听到后面动静道:“姑娘醒了?吃些东西吧。”
说话的声音正是红秋。花色一怔,问了句:“我怎么在这里?”
红秋道:“姑娘不记得了?昨夜姑娘来找爷,爷不在,我陪姑娘等了一会,哪里知道姑娘乏得睡了过去。”红秋说这话脸上满是笑意。
花色却是脸上一红,这般还真是……丢脸。红秋见花色脸上的表情不像是作伪,知道是糊弄了过去,松了一口气。正想着白君泽推门而入,花色与红秋二人匆忙起身行礼。
白君泽见花色反应正常,也一如往常那般颔首道:“起来吧。”
红秋备的是二人的饭菜,白君泽与花色一道坐下进餐,吃过后白君泽便问花色:“柳氏交托与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花色见白君泽问的自然,将心中的不虞放下,整了整心情反问道:“大人之前可是找到了?”
白君泽颔首,想了想问:“可是那册子有什么玄机?”
花色笑了笑回白君泽:“大人果然心思缜密,确实是有玄机,却不是那册子。”花色将柳氏说的话又回想了一遍,而后对白君泽道:“柳氏说册子只是普通的册子,真正的账本却是在包裹册子的蓝色方巾里。”
白君泽皱着眉头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有蓝色方巾,只是方巾轻巧,里面不像是缝了东西的。”白君泽之前拿到的时候确实仔细翻找过。拿到手后还回去只是不想隐在对方阵营中的棋子白白失了用处。听花色这么一说,白君泽自是要问明白。
花色又道:“只要拿到那方巾我自有办法让字现出来。”这么一说是承认柳氏在方巾中做了手脚。
魏家是书香门第,笔墨纸砚等用度自是不可缺的,柳氏本是商女之后,族中做的便是与这文房四宝有关。时逢文人对纸张和墨砚的要求不仅在用处上,更是在观赏上也有了更高的要求。柳氏族兄为了迎合喜好更是研究出一中墨宝,这种墨宝初时写下去可见字颜,久了便慢慢褪色下去。若是用特定的草药一煮又能将消失不见的字颜显现出来。
只是可惜,这种墨宝还未来得及公诸于世柳家便被魏家连累……
“红秋你跑一趟,带回来东西后,将其余的付之一炬,莫让他们看出来少了东西。”越是紧要关头,稳妥些总是无错的。
红秋领命退下,只余花色与白君泽时,白君泽便主动问花色:“来卉城可是有地方住?”
自是没有,花色本来想着与哥哥一道住。只是靠近卉城的时候听说卉城被封了出入口,最近开始只能是拿着文书之人才能出入那里。花色莫说是住的地方了,就是进去里面也成了问题。
白君泽见了道:“既是如此你便与我一道回去吧,子环总是在我面前念叨你。”
花色想了想颔首应下。
白君泽又道:“你哥哥一事我先派人去找找,不过林家之人向来厉害,可能已经进了城也不一定。”花色又是颔首不做声。之后便告辞退了出来。
未时,城东方向升起大火,浓烟四起。城中之人四下逃窜者有之,极力扑救着有之,哭喊着求救命的有之,各色各样。白君泽等人便趁乱离了那城镇。
出了城后不一会,红秋便也紧跟而来。手中拿着的确实是一方蓝布包裹着异样东西。
打开后,里面是一夹层红木匣子。匣子里装的是基本册子,花色稍稍翻了翻,里面的字迹有些潦草,怕是匆忙中写出来的。花色将其余的还给红秋,只取蓝布道:“这里不甚方便,待回了城中再说吧。”其他人自是没有意见。
又是策马赶路,到了春久与香悦休息的地方,花色便与白君泽一伙分开来自己带着两人坐马车,仟五御马,四人往卉城走去。
四人到了卉城外已经是第四日晚间。好在门口有人接应,没有等多久几人便进了城门内。花色自是要掀起车帘打量一番的。变化不大,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卉城之大无法形容,除去规模巨大的神司府,便是皇宫让人禁不住赞叹了。花色也是去过的,可惜当时脑中更多的是如何应对皇帝,并无心观察。
除了这两样,卉城中其他地方也是让人叹为观止。到底是皇城,来往的商旅、大大小小的官员、卉城中的百姓、街前巷口的摊位哪一样都是让人应接不暇的。春久与香悦二人到底也是好奇心强的少女,早已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在城中游玩。花色不喜闹景,只是坐在马车中等着那两人回来,等二人满载而归时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白君泽还是将花色安排在白府,既是已经在人眼皮子底下,再做无谓的动作又是何必?还不如堂堂正正的,好叫人无话可说。
果然,花色晚上住进白府,第二日便有人打探花色的身份,还有人直接撂下话不待见花色的。真真是各态百出。
第二十六章 商谈
白府的陈设还是没变,花色也依旧住在之前的屋子里。只是身边的人由思君、子环换成了春久、香悦二人。初来乍到时花色哪里想到身边之人是否对自己有异心?那时花色身旁有人伺候着已经是大为不安了,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花色从寻常人家晋升成为有人照看着的可以媲美千金小姐的待遇,心里不安却是大过心安理得。
况且那时一心全在白君泽身上,只顾着唉声叹气,又怎么会有多余的精力想其他事?
如今身旁的春久与香悦二人花色是十分信任的。虽说在邳国哥哥曾风光无限,但是后来辞官真真是净身出户。哥哥逃亡时这些留下来的人几乎跟着哥哥出生入死,既是过命之交花色又怎么信不过?
花色过来第二天便有人投贴拜访。花色知道会有人过来拜访,但是没想到会是与花色相看生厌的秋允画。
花色得到消息便收拾好准备去见秋允画,心里也是明白秋允画过来的意思。大概是为了那稚童——秋天熙一事特意来道谢的。若说不是因为这事,那秋允画纯粹是过来挑花色的刺,花色只能说这人几年下来真是没有长进。
到了大厅,秋允画已经等在那里。见花色出来身子未动,依旧喝着下人端上来的茶水。花色也不与他计较,这里好歹是白府,花色没有拿乔的资本。
秋允画见花色没有作声,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待端的够了才开口道:“我今日过来是为天熙一事,孩子年岁小,初时受惊没有异常,回了家后却是哭闹不止。都是在卉城,想必之后还是会见着,到时候还请你装作不认识。以免让小孩子想到不愉快的事情。”
秋允画对花色一向不客气,此次说话依旧也是颐指气使的语气。花色没有与他计较,不想让孩子回忆起不愉快的事情是假,害怕因此得了惩罚才是真的吧,只是花色面上看不出来异常,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而后道:“秋公子若是没事便请回吧。”直接下起逐客令。
也是,既然二人都不喜对方,也没必多做纠缠。秋允画也是痛快,见花色同意了直接起身,连招呼也不打便出了大厅。
春久与香悦在一旁看的确实有些心惊胆寒,二人过来的路上听到下人们小声说着秋允画,讨论秋允画的大多都是女仆,说是此人与神司大人交好,是世家子。几年前参军,没有凭借世家之力谋得一官半职,如今已是卫千总,官拜从六品。
好歹也是官员,如今被花色这般对待,春久与香悦都是有些心惊胆寒。春久香悦二人对花色之前的纠葛不了解,只是如今见花色这般不客气,实实在在为她捏了把汗。好在秋允画没有在意,即便如此二人还是在花色耳边叨叨嚷嚷,想让花色注意些。
送走秋允画又有人过来,这次没有拿着拜帖,是白君泽带着过来的,客人共有两位:一位是与花色见过的郑幕之,另一位花色也是见过,只是当时情况特殊没有记住,此人便是宴仕。
恰好花色还在大厅,见到白君泽三人过来自是亲自迎上。郑幕之见了花色面上带着笑意对花色行礼道:“女公子安好。”
花色之前只是被这称呼惊到,如今却是明白其中的奥妙心里对郑幕之反应之快感到佩服,因此回礼真切实意的道:“郑公子安好。”
这方二人相互行礼,那方宴仕丝毫没有规矩可言的拽了拽白君泽的衣袖道:“这姑娘跟你之前带回来的那个长的一样啊!就是瘦了些……”
这话纯粹只是在调侃白君泽,毕竟郑幕之与花色二人的互动很显然就是相互认识的状态。
哪里知道白君泽丝毫没有回应,让宴仕凭白生出几分无力,最后还是上前对花色行礼道:“花色姑娘安好。”喊姑娘实在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白君泽的身份自是不会娶花色,只是喊姑娘……如今的年岁也实在是不搭。
花色不记得宴仕,郑幕之见花色面露疑惑便向花色介绍道:“这是宴仕,宴席上一同承蒙女公子照料。”
花色了然,与宴仕回了一礼。不知道白君泽找着二人有什么事,花色又是屈膝一礼道:“花色便不打扰了。”
哪知白君泽开口道:“一起吧,总是要知道的。”说完自顾自地拔腿往后院走去。
宴仕见状也跟了上去,郑幕之对花色温和一笑,而后也随着那二人往后院走去。花色见状对春久与香悦二人颔首,春久香悦二人了然的回了屋子等花色回去,花色也随着白君泽一道去了书房。
到了地方,白君泽三人已经各据一方坐好。见花色过来,郑幕之客气的做了请的手势示意花色坐下。
见人都到齐了白君泽开口道:“在座的都是世家之后,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了。”
白君泽这话一出,二人都是看向花色,花色本来是低着头的,闻言抬头看向白君泽。只是白君泽还是自顾自的说着话,丝毫不在意三人面上表情。
“宁皇废黜世家将近有四个月有余,成效甚微。接下来怕是会加大力度整治,到时候再生出一些不利与世家的传闻……世家怕是会一蹶不振。”白君泽缓缓道。
从飒禁当朝说要废黜世家以来,收效确实轻微。不说各大世家盘根错节,就是真的没了世家这一称谓,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世家子弟却多不胜数。那些在朝中任职的世家弟子,大多都是兢兢业业的做事,也没出什么岔子,就是因为他们身为世家便剥夺他们的官位这样实在是不服众,若是手段再强硬些怕是会带来极大地反弹。
正是如此,飒禁才在开春设立春试一案,选拔出来的人才自是要填补接下来的空缺。为了腾出位子,飒禁近期怕是会有大动作。
白家有没有世家称谓都不要紧,因此白家自是不会参与其中;秋家秋允画是得飒禁看中的也是可以排除。郑家本就已经归隐与他们也无甚关系。但是,有没有关系是一回事,同不同意废黜又是另一回事,宴家老爷子目光毒辣,向来明哲保身较多,如今却是破天荒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宴仕出入家门,想来也是知道世家一事已经是可以威胁到利益了。
花色自是不用说,林家后人。如今与白君泽一道来到书房议事更多的是代表哥哥。哥哥如今不知去向,花色总是要替哥哥了解一些东西。
“这宁国中盖着世家的帽子四处为世家抹黑之人到处都有,不仅如此,好将事情管到飒禁头上去了,也难怪飒禁要做这一项决定。”宴仕接话道。这话又是老生常谈的。
有,不行!没有,又不行!说到底还是一个“度”的问题。你指手画脚的事情与宁国有利,那再是不好听的话都是良言。但是相反,只是为了个人的利益以世家名义向皇帝谏言,也难怪飒禁会动了废黜世家的念头。
花色见他们说话口无遮拦,心里暗暗为他们倒吸一口气。这些人这般明目张胆的也不怕隔墙有耳。
“闲话莫要说了,世家做的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不可否认绝大多数还是存了辅佐的责任。就要因着那些不足以重视的蹩脚子弟便放弃多年来守护国家的世家子弟……这般无异于自断手脚。”郑幕之叹息一声,又道:“况且如今飒禁新培养出来的势力比之世家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世家的漏斗好歹从立国初直至现在才体现出来。而飒禁培育出的势力,如今才几年?便与世家一般漏洞百出,可见并不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郑幕之说完,书房便陷入沉默。要说飒禁的势力便是培养出来的白君泽一脉以及周筠廷及其手下之人了。
神司这项工作性质与周筠廷的从根本上就不同,哪里有可比性?
“世家大多信奉离虬,宁皇确实不信,只怕废黜世家一脉过后便是要将神司府赶至宁国一角了。”这般,皇室便是真真正正的独裁。
“天神由来已久,宁国还未出现时便有的,飒禁若是真的那样做,到时候怕是会血流成河啊。”宴仕也跟着叹息。
怕的就是这个!
宁国百姓祖祖辈辈信奉的神都是离虬,这不仅是一个神话,还是一个根。一个民族连底蕴都没了还有什么意义?为了留住天神“离虬”到时候百姓们再生出动乱来……皇室那时已经没了可以禁锢的枷锁,只怕到时候将是一场灾难……
白君泽从进来后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心思也是沉重。与宁皇斡旋一事并不是一朝一夕的,白君泽已经做好准备了。倒是周筠廷手下的势力如今才需要好好整顿,周筠廷如今是飒禁的助力,只是这个助力只助长歪风,这样的佞臣留不得……只是飒禁护的厉害,想要拉下来这个小人也是要费一番心思的。
第二十七章 商谈(二)
宴仕说完几人都陷入沉默。好半晌郑幕之才叹了口气道:“我郑氏一脉不在朝堂已久,朝堂之上帮不上忙。但,力所能及之事自是不会推脱。”想了想又道:“飒禁确实有些我行我素,这般下去只怕会重蹈先朝的覆辙。”
见郑幕之表态白君泽也无甚表情。郑家一脉当年辞官并不是本意,这些白君泽自是知道。直至今日,郑氏一脉虽然对教书育人一事乐在其中。但是这并不是郑氏后人的出路,郑家也是有打算的,因此才会站出来。
宴仕见郑幕之说话,知道他们也是不易,难得严肃的坐在椅子上开口:“个人有个人的难处。”
郑幕之只是笑笑,并未做声。
“飒禁这一项决定并不全是害处,我们这般动作定是能得其他世家支持,为什么如今却秘密商谈?”又是好半晌,宴仕开口问。
正说着有人敲门。宴仕立马噤声,与郑幕之面面相觑。
白君泽应了一声:“进来。”门开了,正是红秋端着茶水进来。
宴仕见是红秋眸光一闪,嘴唇动了动又不知说什么,最后作罢。红秋进来目不斜视的为四人端茶递水,而后对着花色屈膝一礼站到花色身后。花色心里自是有些慌乱,但是见白君泽没有说话也没有问原因。
郑幕之与宴仕见红秋这般动作,面上的惊讶溢于言表,好半晌宴仕确实憋不住了才轻声开口问白君泽:“花色姑娘是哪家后人?”
宁国世家虽说多,但也没有多到数不过来。二人生活在卉城,多少都是知晓一些世家之事,确实没有听过花姓的世家。因此自是要有一问。
白君泽不做声,端着茶碗喝了口茶。
奇怪的很,花色却是知道白君泽的意思。因此站起身对着二人行礼道了声:“林氏花色见过二位公子。”
这些郑幕之与宴仕二人是真的惊着了。林氏被灭门时这二人虽说没有出生,但是多多少少在长辈口中听过。长辈们说起林家的时候赞赏为多,自然二人都能记住。毕竟能被眼高于顶的世家人称赞的家族确实不多。
花色说完后自顾自的坐回位子。过一会儿,白君泽见二人还是面色惊讶也不管二人直接道:“林家嫡系一脉一夜之间全灭,原因不明。皇室迟迟不肯动作,惹得民间谣言四起。皇室便以此为借口将林氏嫡系一脉抹灭,更是让旁系林姓改名换姓。连民间林姓之人也不放过,算是对林氏彻底赶尽杀绝。”
花色听白君泽说完,心中感概万千。林家一夜之间全灭一事花色是知道的。当初也在心里想着皇室为何不予林氏伸冤,如今听白君泽的话,才知道其中始末。若说林氏嫡系一脉灭门与皇室没有干系,花色是不信的。
“这话当真?”宴仕只是知道林氏曾经在这卉城风极一时,却不知道其中的纠葛。都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心思微微一转便知道其中的蹊跷,只是没想到从二十多年以前皇室便隐隐有废黜世家的打算……有些不确定,才有这么一问。
郑幕之面色也是一沉。暗暗懊恼心中对父亲的不满。随即又是庆幸,郑家之人对阴谋阳谋一事不甚精通,如今想来父亲辞去官位还真是最好的打算了。
白君泽没有回答宴仕。接着之前说的其他世家问题回答宴仕道:“那些世家于我们确实是助力,但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不说世家中有多少会为了利益铤而走险。就是最后我们真的成功了,那些世家到底如何安排也是一桩头疼的事。”
白君泽的话花色却是听明白了。那些不入流的世家存在,如同鸡肋一般。好的有,不好的也有。但是那些世家的利益确实是捆绑在一起的,是留是弃只能给一个答复。
“唉……”宴仕叹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郑幕之面上也是一片愁容,实在不晓得该怎么接话。一时之间,诺大是书房静悄悄一片。
“因此暂时便由着那些世家折腾。”白君泽开口。真正有实力的家族如今都是按兵不动的,只有那些不入流的世家才如同跳梁小丑一般蹦哒不停。如今也正好是清理一下世家不良风气的好时候。
郑幕之与宴仕都是点点头。如今除了这个方法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郑幕之蹙着眉头感慨:“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白君泽自是知道的,颔首道:“马上就是春试,我们暂时先按兵不动,等春试过后再说。”
宴仕与郑幕之点头表示同意。如今宁皇为了春试一事煞费苦心,在这个关头还是按兵不动的好。毕竟是广纳贤才的大事,这件事成了对宁国没有损害。
这件事就此打住。宴仕与郑幕之见无话可说很快便告辞。白君泽让红秋送送二人,很快书房里只剩下白君泽与花色二人。
只有二人时花色满腹心思,总觉得如今白君泽有些异常,但说不出所以然来。因此很是纳闷。
但是转念又是被满腹仇恨朦了双眼。自那日听到哥哥与徐粲然说的话后,花色恨不得立刻手刃白君泽此人。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也不知怎么的,花色竟是将那晚之事忘得干净。
那二人走后,白君泽也没有动作。二人皆是坐在椅子上默默无语,见气氛实在是有些僵硬,花色便抬起头来对白君泽道:“花色有一事不明。”
白君泽有些讶异,随即敛去表情道:“直说无妨。”
花色起身一礼道:“今日看来世家是准备联手一搏了?”
白君泽点头。
花色见此又道:“郑公子与宴公子都是明目张胆的过来白府。宁皇要废黜世家想来也是备好了万全之策,既然白府已经毫无秘密可言,神司这般不避人耳目就不怕宁皇……”花色确实不明白,因此才有一问,后面的话也怕触了霉头,因此不敢将话说尽。
白君泽勾勾嘴角,难得的在花色面前笑。花色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去就怕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白君泽见花色低下头去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而后回答花色的问题:“正如之前说的,宁皇如今为春试一事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废黜世家一事关系重大,直接关乎各家的利益。这时候各大世家没有动作反而奇怪。既是如此,我们明目张胆的来也好过与宁皇彼此忌惮。”
花色听后生出敬佩的心思来。这人的心思真真是七窍玲珑,也难怪有如此成就。花色点头,又问:“光明正大也是违背宁皇的心思,若是宁皇此时出其不意的出手又该如何?”
花色问的问题也是犀利。白君泽丝毫没有不耐,似是呢喃一般回答:“如今他不是没有出手么?”
花色没有听清,抬起头来看向白君泽。白君泽是背对着花色的,身前有一副画。花色从来都不是活泼的女子,也没有四处打量的习惯,因此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副画。
画中的女子散着长发,身穿红色长裙。赤着足坐在假山上,双手撑着两侧,面上一片灿烂。画中的女子花色是认识的,正是白芷。花色见到的白芷一向都是恬静的,或者说是端庄的。这画上的白芷确实一片活泼俏丽,与花色见到的实在是相差甚大。
画中的女子即便赤着足散着长发,也丝毫没有轻浮的感觉。相反,倒是让人心生欢喜。也难怪眼前的男子对白芷一直默默不忘……
白君泽叹息一声,而后将画收了起来。原来不是挂在墙上的,花色还道白君泽即便再是喜爱也不该将白芷的画像袒露在众人视线中。毕竟白芷如今是当朝皇后,若是叫有心人看了去……只怕会生出祸端来。
收了画白君泽开口:“宁皇如今没有动作是在宽白芷的心。”说完之后便没再开口。
这话说的很是奥妙。花色转念一想就有了头绪,随即将到了舌尖的惊呼压下去……
这白芷竟是在宁皇面前替白君泽说好话?她这般动作就不怕宁皇生出不满的心思来?若是宁皇怒不可遏的药、要致白君泽于死地……或者干脆对她生出嫌隙来……
只是如今看来还未有这方面的担心。白君泽与白芷二人之间的关系,花色敢断定宁皇定是知道的,但是在这件事上宁皇却丝毫没有动作……也不知道那朝堂之上的九五之尊到底有些什么打算。一个能在夺嫡中胜出的男人,花色不信他是心思单纯的。
越想花色越是心惊,这卉城哪里是可以趟的浑水?说它是虎狼窝也丝毫不为过,难怪世人说伴君如伴虎。
想着花色满心愁绪,脸上也生出几分担忧来。也不知哥哥如今在什么地方,花色宁愿哥哥辞官隐退,那般至少不用在这地方步步为营……一不小心还会丢了性命……
“唉……”想着花色不经意的叹气出声。
“你先回去吧。”见花色这般,白君泽也不好劝慰,只能打断花色的思绪。
第二十八章 故人相见
三月初,卉城上下一片沉静。往来巡逻的官兵也加强不少,让人心生敬畏。从各国赶来的有志之士皆是雄心壮志准备大展手脚。即使花色身在宅院之中也是能感觉到肃穆的氛围。
“小姐,这般不是法子,不如奴婢出去打探打探吧。”香悦见花色一直愁眉不展,小心翼翼的开口。
明日春试便开始了,如今还是没有哥哥的消息,花色心中的焦急又没有旁人可以诉说急的上火,嘴角起了好些水泡。
春久与香悦也是坐立不安。但是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花色已经如此了,二人再添乱岂不是火上浇油?
花色手上拿着书,本来也没看进几个字,听香悦这般说抬起头来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道:“这里不比之前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又是皇城脚下,还是莫要轻率的好。”
香悦与春久二人听了都是垂下头去,真真是没了主意,好半晌春久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可能请神司大人查探一番?”
花色在心里叹一口气,也是想到这个主意的,只是白君泽自那日之后便没了踪影。这白府比起神司府又是不同,人多眼杂,若是随便找个人还不如等哥哥出现更为稳妥一些。春久香悦二人见花色的表情便知道答案,三人俱是沉了脸色。
道是茶不思饭不想,真真是到了这样的境界……
花色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就花色的想法来说:是不希望哥哥出现的。这里毕竟是龙蛇混在之地,虽说哥哥也是心中有丘壑的……花色不敢看轻了旁人,恐怕有哥哥那般才华的不在少数。再说这里马上又会有一场政事变动,花色根本不希望哥哥前来。
但是不想他来与他来不了是两回事,如今花色左右为难,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午饭过后,红秋进来对花色屈膝一礼道:“子环过来给姑娘请安。”
花色先是一愣,而后想到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姑娘。花色见红秋敛着眼睑只是纯粹的与花色说这件事,知道她没有强迫的意思,也不知该有什么情绪。最后还是颔首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花色已经见到在门外张望的人了。
不等红秋说话,子环已经飞奔进了院子。但是到了跟前又是踌躇着不敢上前。春久与香悦都是立在花色身侧,生怕子环做出什么事来。子环自然是见到了,看着花色欲言又止,模样委屈至极。
花色见他已经梳了妇人的发髻,当下有些惊讶,往下看去子环的肚子也是微微凸出。也是,毕竟年岁摆在那里,不嫁人才是有异。
子环见花色打量她,期期艾艾地上前一步,与花色四目相对后“咚”一声跪到花色面前喊了声:“姑娘。”
花色这边四人都是一惊,毕竟是怀了孩子的,哪里能做这么大动静?当下花色便起身去扶子环嗔怪道:“做事没个轻重。”红秋也是赶忙上前帮着花色拉起子环,脸上的表情没有不虞,但是看向自家妹子也是带了几分责怪。
子环见花色如此眼泪便涌了出来,拉着花色的袖子道:“姑娘,听说您吃了好些苦!都是子环无用,若是子环早些发现姑娘……早些发现……”说着已经哽咽的不成声了。
花色叹息一声,心道:就是发现了自己也还会走的。但是没有说出来,安抚着子环道:“你怀有身孕,情绪不宜过大。快别哭了。”
这么一安抚,子环更是哭的更大声了。
香悦与春久在后面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最后还是红秋收场,轻斥一声:“哭哭啼啼作甚!”也不知子环是不是害怕这个姐姐,收敛了声音,但是还是小动作不断的擦了好几次眼泪。
花色得知子环是嫁了秦方的,一时有些唏嘘,犹记当年子环时常找秦方的不是。那时虽说对秦方有些意思,子环自己可能也不自知。几年过去,二人能有此佳缘也是好事一桩。
子环起身后,春久与香悦便识相的退了下去任由花色与子环二人聊些家常。花色还知道这孩子已经不是头一胎了。二人已经有了两岁的女儿,今日没带来。花色听闻先是一怔,而后生出感慨来:白君泽对身旁的人到底是不薄。
又说了一会,子环频频打起哈欠,花色知道孕妇嗜睡,见她实在是困顿的慌便说:“回去歇息吧。”
子环不依的拉着花色的袖子撒娇,还是被红秋拉了下去。
故人相见倒让花色郁结的心思开朗了几分。
本以为今日就这么过去了,哪里知道傍晚子环又过来,还带了秦方与孩子。听红秋说子环来的目的很简单,带了秦方与两岁大的女儿来向花色请安。
花色初时听到红秋这般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秦方是白君泽的手下,子环说来也不是花色的侍女,这夫妻二人联手过来请安还真是让花色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来。
但是人已经来了,总不能不见。花色刚刚应下,那方红秋便带着子环与秦方进门。二人都是客气有理的鞠躬行礼。身旁一位两岁左右的稚童怯生生的躲在秦方的身后,抱着秦方的腿好不可爱。
花色见了便心生欢喜,蹲下身子哄着小团子道:“过来给小姨抱抱。”
小团子见花色注意她更是将脸都埋上了秦方的腿间。子环见了哭笑不得,哄着道:“钦儿过来给姑娘请安。”
原来小团子名字唤作秦钦,当真是特别的名字。
秦方也是将手伸到身后,安抚道:“无事的。”
哪只不安抚还好,秦方一说话小团子直接甩脸子哭了起来。见那夫妻二人手忙脚乱的哄孩子花色笑出声,连忙用袖子捂住。这二人是真的疼爱着小团子的。
子环见花色这般急忙解释道:“她平常不是这样的,可能是饿了,对!饿了!”说完又是噤声不语,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花色丝毫不介意,唤了一声春久,春久清脆的应下而后默契的走了出去。如今已经到了饭点,小厨房早就已经备好了饭菜。花色四人向来吃不了小厨房备下的丰盛晚餐,如今子环一家过来倒是帮花色解了一桩事。
子环见春久出去一会便端着吃食回来,闹了个红脸,支支吾吾解释道:“姑娘,子环不是那个意思。”
花色哪里不知道?笑了笑道:“既然来了就陪我吃饭,许久未见你们二人,今日还得一见也是缘分。”说着转身进了屋子。
子环与秦方自是不好推却,也随着花色一道进了屋子。
桌上的饭菜倒也丰盛,道是食不言寝不语,难得一见,秦方也没有忌讳,直接与花色等人同桌而坐,吃了晚饭。
吃过晚饭后,红秋与春久香悦二人一道出去,只留花色与子环一家三口。花色想到刚刚吃饭时子环顾不上自己,轻声哄着孩子的模样笑着打趣道:“到底是成了家的,如今做起事来不似之前莽撞。”
说完子环也不知想到什么,垂下头去,表情有些羞意。
两岁的孩子还是吃奶的年纪,刚刚吃饭也只是草草喂了两口辅食。天色暗下来,小团子闹困,因着没吃饱更是让子环头疼,最后没法只能告罪,去了后面哄孩子睡觉。
如此一来只剩花色与秦方二人相对而坐。
花色与秦方没有多余的交流,对这人的了解最多的也就是白君泽身旁的得力干将。如今突然与他共处一室,还真是有些尴尬。
本以为这场诡异的气氛要等到子环出来,哪里知道秦方小声开口道:“主子让我带话‘林公子一切安好,明日会参加春试’。姑娘莫要担忧。”
花色一听面上生出几分喜意来。多日来心中的一块大石算是有了着落。随即又有些担忧,想着不免叹息出声。秦方见状拱手道:“姑娘安心,林公子本事了得,明日定是能过了首选。”
花色听闻这话,也不该做什么反应合适。哥哥的才华花色自是不会去怀疑的,只是哥哥与自己二人的身份特殊,若是叫有心人利用了去可怎么是好?
秦方见花没有做声又是开口道:“林家既然选择与主子合作,主子自然会佑林家安全,这点姑娘尽管放心。”
花色抬起头来,见秦方不像是说假话,算是有个了底。花色一直有这个猜想,只是没有得到正确的回应。看来今晚这一顿饭也是得了白君泽的指示,借由这二人之口向花色说明情况……
不过这样也好,花色虽说对白君泽反对废黜世家的动机有异议。但对于白君泽的人品还是持肯定态度的。既然得了白君泽的承诺,哥哥自是会平安到春试结束。至于春试之后如何,那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再说吧。
秦方见花色没有质疑,也确定花色是将话听进去了,站起身向花色告辞道:“今日多有叨扰,天色已经不早,我们便告辞了。”
花色见秦方动作干脆,也是站起身,子环不知什么时候抱着已经熟睡的孩子出来,夫妻二人对着花色行礼后便走了。
第二十九章 春试
有了白君泽的传话,虽然不想承认,花色心里也是有了定心丸。当夜睡得也比前几日好了不少。
第二日,刚过卯时便有三声晨钟响彻卉城大街小巷。花色没有准备,虽说已经醒来,但是还是被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有了晨钟三鸣后,花色便再也坐不住了。春久与香悦二人也是过来,三人频频向外探望,虽说看不到什么,但是急切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此次春试与科举又是不同。科举三年一次,这次春试却是宁皇突然来的提案,不分年龄资历,只要你觉得文采出众,皆是可以过来参加的。如此,也是可见宁皇求贤若渴的心思。
卉城内外如今戒严的厉害。住在皇子脚下的百姓如今为了春试皆是闭门不出,生怕冲撞了前来参加的书生老爷们。百姓们闭门不出,巡逻的官兵却又增加了不少。不仅如此,官员的仪仗队也是陆续不停的来回走在卉城的主干道上。
春试的地点在郑氏一家开办的学堂内。为这春试,学堂放学生们假,已是整整半月不曾有过学生过来上课。老师们留下来的也少,大多都是为了避嫌匆匆告假回了家。
郑氏一脉虽说都已辞官回家,但大多世家的权利还在,至少在宁皇未颁布废黜世家的条令以来,皇家的一举一动,郑家与以往一样都是有权干涉的。如今飒禁废黜世家一事正如火如荼的继续着,那些聘用来的老师们自是要避避嫌,生怕被连累。
宁皇将地点选在郑家学堂是有自己的想法。其一,比之考试飒禁更希望此次春试是各大名家交流的一场盛宴。比起有成绩,更希望大家共同进步。
其二,自科举制度以来,屡有看好的学生因着怯场发挥失常,飒禁不希望有此类情况发生。
其三,还是废黜世家一事。飒禁要的只是收回世家手里对皇室指手画脚的权利,各世家存在至今也是有自己的拥簇,飒禁不希望被人指点说成卸磨杀驴。将试点分配在郑家学堂也是向众人宣告:废除的只是世家制度,与人无关。
郑家学堂门口有重兵把守,来往之人都必须出示文牒方能入内。此次春试并不是淘汰制,因此大家都是有些轻松。辰时三刻,学堂已经进了几千名学子。这些人统一坐在备好的矮榻上,因着人数众多矮榻被安置在户外。刚刚入春,学堂周围的墙上种的迎春花已经有了黄色的小骨朵,今日又是个好天气,暖阳照在众人的身上,倒是生出一份轻松地心情来。
待众人入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有仪仗队威风凛凛的过来。众学子见了自是起身相迎。
与众学子相对不足一丈地方搭了一方高台,台上有一把椅子,也是露天而建。仪仗队巡场过后,有一名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居于其上。男子已是不惑年岁,看上去很是和善,见到台下的众位学子起身相迎哈哈一笑,道:“各位请坐!请坐!老夫今日只是过来走个过场,诸位不要太过在意。”
众学子一听都要有些傻眼,这大人说话也是好笑,若是只走个过场,那这近千人来这还有什么意思?但是众学子听了台上大人的话还是客气的回了句是,而后故作轻松的坐下。
见台下的学子们坐下,那大人呵呵一笑,而后抚着胡子道:“当今圣上惜才爱才,朝堂之上近半数皆是圣上一手提拔上来的,今日召见诸位也是爱才心切,还望诸位不要辜负了圣上的一片心意。”
台下众人齐呼万岁,而后台上的大人又是一阵场面话。这大人也是个能说的,独自一人乐呵呵的说了整个上午,与台下的学子们互动起来也是有些手段。可怜台下有不少学子已经年过半百,即便如今是开春也被日头当空的晒得不轻。还有好些穿多了衣服的,已经热的满头大汗了,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做出解衣宽带的不雅事来,只能咬牙死命撑着。
晌午过后,那台上说着只是过来走个过场的大人才堪堪住了嘴,而后道:“今日已经是不早,诸位辛苦,明日还是同样时辰同样地点,各位保重。”说着竟是慢悠悠的,被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伺候的一男一女扶着下了台。台下之人只是看着,无一人敢说什么,不一会那大人就没有踪迹。大人走后,学堂里的官兵们也是退了去。众人这才叫苦连天的抱怨起来。
这学子中林兮之也在的,不仅林兮之在,林千舫也是在其中,二人比肩而坐。如今散了场林千舫小动作的拉了拉林兮之的袖子道:“今日一事,兮之兄怎么看?”
林兮之本就不是爱闹的性子,见他这般蹙了蹙没好心提醒道:“人多眼杂。”
林千舫似懂非懂的笑笑,也没再说这话。
第二日,依旧是这个时辰,这个地点,可惜学子们好些不是请了辞便是因为种种原因来不了。粗粗算去,将近有三成。
林千舫咋舌,小声与林兮之:“没看出来,这春试还有这么多花样。”林兮之一直不理,林千舫讨了个没趣,讪讪的又回去坐好。
这第二日仪仗队巡场过后,来的却是穿着官袍的大人。从品级看去是礼部侍郎,也是不惑的年岁,只是比之昨日那人更有官威一些,连场面话也未说,只是提了个话题:“诸位是怎么看待此次春试的?”
众人高昂着情绪都想一展文采,可惜桌前无纸无笔,于是只能以口授文。虽说今日比起昨日少了近三成人员,但是人数也是可观,众人纷纷叫嚷着展示文采,一下让整个学堂闹哄哄一片。
礼部侍郎见状朗声道:“诸位自便就是,本官还得回金銮殿复命,便不作久留了。”说完只留下背影,匆匆走了。
众人都捉不准皇帝这一场春试打的什么主意,因此大多都是面面相觑,三五成群的讨论起来。
见此,林千舫便凑上林兮之身旁,与此同时还有三两人一道凑上来。其中一人唤作赵昕,于林兮之二人印象最深。这人上前先是客气的打过招呼,而后便自顾自的说出对春试的看法来。说的话也是肆无忌惮,先前是客气,后面便是抨击了。
林兮之观察力一向不错,与自己聚到一起的几人中有一人不住暗自点头。林兮之见他丝毫没有应试学子该有的样子,心下有的几分猜忌便落了实。
昨日今日这两场怕只是春试的敲门砖,今日没来学子怕是已经落了选。那些学子皆是昨日散去后牢骚抱怨之徒,林兮之一早便猜想定是有人听了上报上去。果然,如今林兮之的猜想落了实。
林兮之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的有不少,但真正讨论侍郎大人留下的话题之人真真没有几人;还有一些不屑与人为伍的,总之姿态万千。明日怕是有更多人将会被“耽误”来不了了吧。
一连三日皆是如此,每日的考官各有不同,但是却一样丝毫没有章法一般。前两日走了那么多人,留下的学子们都看出了异样。因此都是小心谨慎的应对。
这第三日考官留下的任务极其简单,让这余下的几百名学子写出一篇心得来,题材不限,时间为两个时辰,允许讨论。
说完考官便走了。之后这学堂自又是一番热闹场景,众人唯恐自己落了单,皆是三五成群的围到一起让旁人替自己把关。
讨论一阵后,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诸位都是回了自己的位子提笔疾书。林兮之也是提笔蘸饱墨汁准备动作。但是余光看到昨日那名唤作赵昕的男子托腮发着呆,心下觉得异样。林兮之说不出所以然来便没理。
开场大概半个时辰,林千舫凑过来道:“兮之可是闻到什么味道?”说着还吸了吸鼻子,脸上满是疑惑。
林兮之嗅了两下没有发现异常。而后便又将心思放在白纸上。正聚神敛心,旁边不知谁喊了一声:“走水了!”
这一声惊起不少用功中的学子们,那些学子们一些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一些却故作镇定的继续书写。林兮之余光看见那赵昕蹙了蹙眉头,这时候却提笔沾墨写了起来。林兮之觉得有异,渐渐地放慢提笔速度,余光观察起赵昕的动作来。
林兮之这方观察着赵昕,那方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声:“大人是给了我们两个时辰的,现在还不到。到时候大人怪罪下来说我们‘贪生怕死’我们也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了。”
听了这话,赵昕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林兮之便回头去问林千舫道:“朝中可有赵姓官员?”
林千舫是什么心智?好似不经意的撇过赵昕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回答林兮之道:“自然有的,这赵大人与周筠廷周大人都是宁皇的亲信,曾被宁皇誉为‘得力干将’美称,你……”说着又是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赵昕,压低了声音,狡黠道:“看来这里还有一位先知,我们随着他做就是。”
第三十章 春试(二)
火势越来越大,正襟危坐的学子们也渐渐地嘈杂起来,有些学子最后还是经受不住压力,退了场。但是这也仅仅只有几人,余下的虽说也是胆战心惊,但还是坐在原位。
又是过了一会,火势快要殃及最近的一所教室,赵昕见此道了句:“若是命都没有了哪里还谈什么为民请命?”说着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向外跑去。
林兮之与林千舫也是站起身附和赵昕,而后随他一道向门外跑去。见有人往外跑,也有不少人一道退了出来。直至火势被扑灭的那一刻,最后出来的也就二十人不到。
林兮之等人在外面等了一会,那些依旧守在原地的人才三三两两地出来,出来时都是面色煞白,有好些甚至涕泗横流,看着凄惨不已。
出来后,有一人站在高处喊道:“今日到此为止,三日后自有人请诸位老爷相聚。请回吧。”
那人也是做学子打扮,至此,林兮之的猜测真正是落了实处。果然不出所料,这几日在看台上的老爷们真的只是走个过场,真正考核的人混在学子中间。
“我们这是过了?”那人说完后,林千舫问林兮之。
林兮之依旧不理,看了一眼赵昕,那赵昕嘴角勾着笑,傲气的一甩袖子走了出。这幅模样也被林千舫看到,林千舫道:“这人是赵谦的弟弟,从小被寄养在旁人家,大了些被赵谦接回来,如今看来兄弟二人是要一同为国效力了。”说完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其他。
林兮之对林千舫此人的印象并不好,但是这一路走来也是多亏有他照拂。前往卉城时候,林兮之与林莫走的算是隐蔽,即便知道那般蹩脚的理由骗不过旁人,在路线上也是做了多番部署。只是没想到还是着了道,若不是林千舫出手相帮,只怕林兮之春试之前也不一定能赶到。
林千舫其人给林兮之的印象也是如同花色那般,以为他只是个不学无术之人谁还要他出手相助……林兮之还是头一次看错了人。不过看他似乎并无恶意,因此也由着他烦了自己一路。
这次春试,宁皇废了十二分心力,衣食住行无一遗漏。学生们住的地方也是特意修建的。回去后,仆人早已经备好的膳食送上,林千舫见了也吩咐道:“将我的也摆在这里吧,我与兮之兄一道。”
林兮之也只是略一蹙眉,没有说些什么。林千舫见状蹬鼻子上脸又吩咐:“另外拿些酒来,我要与兮之兄一醉方休。”
仆人应了是退下。
膳食呈上来后,林千舫却是斟酒自饮,想来是知道林兮之不会应他。林兮之看他这模样真真是哭笑不得。二人相顾无言的吃过饭,林千舫突然道:“这地方不错,兮之兄觉得呢?”
林兮之也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只是环顾四周,暗暗点头。林兮之对建筑没有研究,但是知道这地方之前一定是有大户人家居住过的。这屋子是新修葺而成,但并没有重新打桩下地基。院墙也是按照之前的模样简单进行修整。院内的亭台楼阙,假山、水池好似多年不用一般,透着层层死气,但是规模却是华丽不已。
这样的地方哪里是普通人家能住的?
林千舫好似一直在观察林兮之的表情,看了一会后轻笑出声,而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更是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林兮之见他这般疯魔的样子只当做没看见。
林千舫笑够了才道:“林家子孙竟是不认识祖宅!你说好笑不好笑!”
至此,林兮之的表情才大变,惊诧的模样更是惹得林千舫大笑。待笑够了,林千舫道:“既然知道了便走走吧。我虽说是旁支,但也是林家人呢。”说着一手拎酒壶,一手拿酒杯站起来便往外走去。
林兮之叹息一声心道:可惜林莫不在。
林千舫大笑的动作早已惹得旁人不快,那些走水之后一直坚持到最后的学子们也不知道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回来后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听到林千舫的笑声后,脾气火爆的更是早已捶墙破口大骂了。如今见二人出来更是怒火中烧的盯着二人看。
林千舫见了比了比手中的酒杯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苦着脸做什么?来!喝酒!”说完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般模样真真像是挑衅,住在二人左边屋子的一人憋红了脸瞪着二人,最后啐一口回了自己房间。那人摔门的声音很是大声,林兮之见那人面相不善,暗自皱眉,只希望莫要生出事端来才好。
林府很大,林兮之与林千舫二人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圈,说实在的林兮之倒是没有多大的感慨,毕竟生养之地不是此处,要说感情,还不如永丰小镇上那间小小的民宅。只是这里好歹也是生养父亲的地方,既然来了,也没有置若罔闻的道理。
林千舫逛了一圈,酒壶里的酒已经换了三茬,林兮之怕他再喝下去伤身,扶他回了屋。送回林千舫,林兮之出来便遇到一熟人。
来人是苏卿,见到林兮之拱手一礼道:“公子安好。”
林兮之见是他面上露出诧异来,见他也是穿着学子的衣服,问道:“你也是来参加春试的?这三日也未见到你……”
苏卿笑着道:“参加春试之人近千,公子看不见也是正常的。”
林兮之想了想,今早只剩下二十多人时确实没有看见苏卿,但是见他也是承认参加春试……想来他也是那混在学子中的“考官”之一吧。离别才短短时日,这苏卿便已经小有一番作为……之前,这苏卿只是跟着花色,也未做出一番让人刮目相看的事来,道是人不可貌相,果然不能以己度人。
林兮之也不好点破,只是转移话题道:“之前未能给你送别,也是遗憾。今日得见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苏卿客气道:“公子言重,是苏卿不告而别,叫公子惦记实在是失礼。”
二人说了一会客气话,便向林兮之住的屋子走去。苏卿好似是特意过来与林兮之说话的,也没问林兮之何以成了宁国子民。二人进了屋子苏卿心不在焉的说了几句还是问了花色近况。
林兮之回道:“花色如今安好,劳苏卿兄弟挂念。”
林兮之隐隐有些感觉这苏卿对自家妹妹有些意思,只是见他一直不说,也不挑明。苏卿此人倒是不错,但是作为哥哥来说,林兮之还是希望花色能有更好的归宿。不要求他有权有势,只要能照顾好花色就行。苏卿……不是良人。
说着说着话题就谈到此次春试上来。林兮之知道苏卿是“考官”心下便有了几分戒备,见他将话题引上这里,猜想这一出怕也是春试的一部分。因此装作一无所知的侃侃而谈。二人相对而坐,说的倒也尽兴,直至傍晚苏卿才告辞。
第二日林兮之稍稍一打听,便知道昨日确实有不少人与慕名而来的学子谈的尽兴。
林千舫因着醉酒倒是没有遇到。
三天很快过去,第四日一早林兮之便有人的房门陆续被敲响。林兮之自然也不例外,敲响林兮之房门的是苏卿。苏卿道:“公子可是起床了?”
林兮之早已备好,听到敲门声已经起身出来开门。因此苏卿的话音刚落,林兮之便出现在苏卿面前。
苏卿见了拱手道:“请公子随我走一趟。”也未说去哪里。
林兮之丝毫不意外,点了点头,将房门掩上随着苏卿一道出了去。
门口备了不少马车,车夫见到苏卿出来拱手唤了声:“老爷。”而后便上前为二人掀起帘子。坐上马车后,车子缓缓移动,林兮之听马车的动静,好似各人前往的目的地也是各有不同。
林兮之本也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只是闭目养神。苏卿见了暗自赞叹,二人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地方,苏卿请林兮之下车。林兮之下车一看,来的地方是是一所监狱。大门紧闭,只有右侧有一扇小门开了小小一道。苏卿道:“苏卿只送到这里,晚间会有人过来接公子,公子保重!”
说着上了马车,竟是将林兮之抛在了这里。
饶是林兮之此时也生出几分哭笑不得来,这春试的题目简直不按常理出,待回去后和众人一番交流,说不定千奇百怪一有尽有。叹了一口气,林兮之便敲了敲右侧的小门。半晌没有人应声,林兮之便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进了门是一条石砖砌成的路,约六十尺长,路的尽头一扇大门洞开,向里望去黑漆漆一片。林兮之见门外无人蹙了蹙眉便往里走去。
进了门,又走了一段路才听见好似喊冤的几声,只是声音不大,像是许久未曾进食一般。又是走了几步,听到有声音道:“来来来!一醉方休!一醉方休!”能在监狱说这话的除了狱卒还有谁?林兮之更是蹙紧眉头,这些人青天白日的胆子倒也大!
第三十一章 春试(三)
林兮之往里走了一阵渐渐看到一些光亮,趁着朦胧的光亮看到三四人影围在一张小桌上,人影东倒西歪丝毫没有形象可言。林兮之只是站在这边就闻到浓厚的酒味,要让林兮之说出什么话来形容……这几名狱卒也实在太安逸了些。
他们身后便是牢狱,连转弯都不用,这几人也是有心,知道将桌子搬到出口正中央。这般堵着想来也是怕有人越狱之后他们不好交代。
只是看他们如今的样子,哪里是有力气阻止旁人的样子?林兮之背着光也没有刻意避开他们,那几人却无一人注意,只顾着饮酒说话,模样好不自在。
也不知他们喝了多久,林兮之忍不住便往前走了两步,还特意发出声音提醒他们注意。倒是有一人注意到了,佩刀“噌”的出鞘喝道:“哪里来的毛贼!还不快快退去。”声音倒是响亮,可惜身子站不稳。
林兮之拱手客气道:“我是来探监的,请诸位爷行个方便。”
林兮之的话一说完,不仅拔刀的人笑了出来,那几个醉生梦死的人也是醒了过来,也不知道哪句话惹得他们发笑,几人竟是自顾自地拍桌大笑。
那拔刀的狱卒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都是死刑犯!罪恶深重就等问斩的死刑犯!这里是不允许探监,你……”说着那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不容易扶着桌角站稳又道:“你与死刑犯有交道,莫不是你也是他们同伙?”
林兮之之前在邳国摸爬滚打的时候虽然也遇到很多不平事,但是打交道的从来不是这些人。如今见到这般境况当真是哭笑不得。林兮之也是来过监狱的,一排人恭维着,来的快,走的也快。根本也没有时间细看。如今却是有些后悔了。
那狱卒见林兮之不答,好似要冲上来拿下林兮之一般,可惜没了力气,只能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看着实在是好笑。
林兮之不想与他们纠缠,道了句:“不是,还请诸位官爷行个方便。”
那人依旧不依不饶,坐在他旁边趴在桌子上的人拉了拉他的衣袖道:“消消火气,我来。”说着撑起疲惫的身子对林兮之道:“既然来了想必也知道我们的规矩吧?”
林兮之哪里不明白?只是身上没有带银钱。况且就是有也不愿意给这些人,于是退后一步,拱手行礼,趁着宽大的儒服遮掩从地下捡来一粒石子递于那狱卒。
狱卒拿到手先是掂量了几分,而后皱着眉头道:“就带了这些?”不耐烦的打发林兮之道:“快些!快些!看完立马走人!”竟是放人进去了。
林兮之暗道:好在这牢中没有光亮,若不然还真不好交代。
林兮之过了拦路的地方后便顺着墙壁往里走去,走的越深越是能看见牢中的惨状。林兮之形容不上来,但是最让林兮之觉得不解的是里面竟然有数名孩童。大的八九岁,小的甚至牙牙学语。
林兮之在狱中待了一天,甚至没有看到送饭之人。傍晚时分苏卿过来接林兮之,林兮之问道:“这些狱中之人都是死刑犯?”
苏卿见林兮之面色暗沉回道:“苏卿不甚了解,但是今日神司大人安排公子过来想来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林兮之一惊,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想到白君泽那人,林兮之对他是钦佩的。总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可惜,如今自己换了身份,只能从头再来。若不然,在战场上一决高下也不枉此生。
如今听苏卿说自己是由白君泽安排过来的,不免存了几分心思。于是问苏卿道:“你如今在白君泽手下做事?”
苏卿回道:“初来乍道确实是神司大人帮衬了一把,但是如今苏卿在刑部做事。”
刑部?林兮之知道周筠廷此人,见苏卿说的坦荡想到之前花色与自己说的,感慨道:“记得保护好自己。”
苏卿并未回应,半晌才对林兮之道:“今日去的地方在卉城可不止这一所,神司大人想来也是知道其中的奥妙,因此才特意将您送去牢中吧。”
林兮之了然的点头,之后二人便是沉默。
回去后天色已经不早,林兮之目送苏卿离去后转过身便见到林千舫倚着房门等自己。林千舫道:“今日你去的地方好似有些距离啊。”
林兮之未应声。
林千舫又道:“我劝你如今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有只疯狗在咬人。”
闻言林兮之抬起头来,见林千舫说这话的时候面露不屑,心思一转便有了些眉目。当下本来就暗沉的脸色更是黑了一片。
林千舫见他这般耸耸肩没有再做声,见林兮之抬脚往里走去也跟着去了。
进了院子有人确实如林千舫说的在发疯,几乎是歇斯底里的闹着。看见林千舫与林兮之进来指着二人道:“说,是不是你们拿了我的东西!”
院子里已经围满热闹的人,听见那人斥责林兮之二人都是噤了声看二人如何解决。看热闹的人中有过了春试第一关的,也有没有过的。紧凑的围在院子里看着实在让人心生不悦。
最让人不悦的便是那找茬的人。这人便是昨日面色不善的那人。好像是姓刘,全名林兮之倒是不记得了。
虽说这人与林兮之二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但是大多是不屑与二人交流的。好似家里有些权势,总之是被人惯坏的公子哥。
那人斥责林兮之二人后见二人未理又是骂道:“你们玩到这么晚回来可是偷了小爷的银钱?”
林千舫听了这话终于有了动静,掏了掏耳朵装作惊讶道:“哪里来的狗吠声?哎呀!畜生就是畜生,劳碌命啊!”说人家劳碌命不是打脸说他没有被选中么?这话骂的刻薄,那刘姓的学子脸都绿了。
林兮之暗自好笑,心道这林千舫旁的本事没有,气人的本事真真是当仁不让。
那刘姓学子也是个能忍的,硬是没有接话,对着二人道:“你们二人一身穷酸相,哪里来的银钱出去挥霍?还不是偷了我的银钱!这院子里除了你们便没有旁人进来,你们还不快快将我的银钱还与我!莫要等我报官,说我害你们前程!”
林千舫一听嗤笑出声,向那刘姓学子走近两步道:“你说我们穷酸相,如今你这副样子倒是比我们穷酸啊,一个人钱财不要看得太重,有那功夫多看些书充实你这副刻薄的心灵吧!还是学子呢!”
林千舫嘲讽的话自是说的明白,直指这人因为落了选心生不忿,因此来诬陷二人。林千舫说完便有人笑出声,有一人就有二人,丧家之犬的模样看着实在是可悲。
林千舫并没有停下来,继续道:“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出去挥霍了?小爷被送回来后可是大门都未踏出去,那位可是刚刚才回来,你这不仅心灵不美,眼神也是不好啊!”清了清嗓子林千舫继续说:“再说这院子又不是只有我们三人可以进出,要说嫌疑,住在这里的所有人可都有嫌疑啊,莫不是所有人都欠你银子?还有啊!你说的话真真是……唉~既然你都说了我们拿了你的钱去挥霍,哪里还有钱还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说完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林千舫总结道:“诬陷的话就要做出真凭实据来,造假都不会!啧啧!要不要小爷教你?”说完又是啧啧两声摇着头回了屋子。
林兮之也是嗤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
余下刘姓学子面色涨红,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了。
看热闹的也三三两两散去,林兮之回屋后收拾了一些东西敲响林千舫的屋子。林千舫开了门见到林兮之已经收拾好包裹当下露出一抹笑来,侧出身子让林兮之看,林千舫也是收拾好了东西。
那刘姓学子晚间受了这么大的侮辱,想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人是个鲁莽的,连一些耐心也没有,人又是个小心眼的,今夜只怕会有一些小动作。
林千舫是不怕把事情闹大的,只是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也只能包袱款款的避避祸。
二人小心翼翼地出门进了隔壁院子,隔壁院子的三人还在讨论着之前发生的一幕,见到二人过来许是觉得有趣,扯着林千舫眉飞色舞的说话。
不一会才注意到二人手上还拿着东西,问道:“二人这是做什么?”
林千舫道:“以防万一。”
隔壁院子的三人听了不以为然,劝着二人回去,林兮之与林千舫不理,自顾自坐下道:“若是没有地方借我们留宿一晚我们便坐在这里吧!总好过一觉睡到阎王殿的好。”
那三人见了只当二人小题大做,各自告辞进了屋子,竟是没有一人信。
林千舫只能叹息一声,拉着林兮之坐下。二人相顾无言坐了许久,后半夜果然有了动静——隔壁院子烧了起来。
林千舫咂舌道:“这人胆子也真是大!”放火行凶这可不是小事,能这般肆无忌惮想来真的来头不小。
第三十二章 纠纷
渐渐地有人被惊醒,而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这院子的三人也被吵醒,醒来见林兮之二人坐在石椅上置若罔闻的模样也不知该有什么反应才好。最后还是披着衣袍前去救火,将二人丢在原地。
“自家院子被烧了你就没有一点反应?”林千舫见林兮之丝毫不为所动,好奇的问。
林兮之难得的回道:“死物而已,若太过在意反而惹人注意。”
林千舫笑笑,未做声。
这一夜又是一个不眠夜。到了寅时官府的人终于到了,也不知是哪个学子派人去报的官。官差过来带走林兮之与林千舫,还将那刘姓的学子一并带走。
衙门还没有开门,那些官差又不敢得罪这三人,好言相对的与三人道:“诸位若是不嫌弃便去小的们房里将就一宿,等天亮了再作打算可好?”
那刘姓学子横目冷对,自是不愿意。
见他不愿意,林兮之与林千舫倒是回差役道:“如此叨扰了。”而后几人便将那刘姓学子丢在大堂之上,其余的都回去歇息了。
天亮时,有衙役过来敲门,林兮之反正是没有睡着,稍稍一收拾便跟着衙役一道出去了。七转八转终于来到大堂之上,坐在案台后的大人老神在在的坐着,见到林兮之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
坐在下方的师爷见状使了好几个眼色,可惜那堂上的老爷并没有收到。
林兮之觉得好笑,拱拱手道:“小子林兮之。”
那大人好似没听清一般,呆滞的眼神看向师爷确认道:“他说他姓什么?”
师爷道:“他说姓林。”这姓氏在二十年前可能会掀起一场风波,但是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官府对这林姓也不是太过在意。只是其他林姓人为了避免麻烦向来都是能避则避,倒是没有像林兮之这般丝毫不加遮掩的,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堂上大人听过之后点头,而后又是一拍惊堂木道:“林兮之,见到本官为何不下跪?”这大人说话没有咄咄逼人,看着不是个计较的。
这话问出,不用林兮之回答,那堂下文案前的师爷就小声提醒道:“这是来参加春试的学子。”
大人好似听到了,清了清喉咙有些讪讪。因着今日起的晚了,故此没有问清事情大概就升了堂。
正说着,那方林千舫也是进了门。与他同行的是刘姓学子,看他脸色不虞,想来是因为之前休息的地方不是很称心。二人进来后也只是拱拱手并没有下跪。
堂上的老大人哪里还不明白?叹了一口气问堂下师爷道:“你来说说。”这让他说的自然是事情始末。
师爷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只是说林兮之与林千舫二人的屋子走水了,有人报官说是同一个院子的刘友蓄意纵火。
师爷还没说完刘友便当堂跳了起来骂道:“信口胡诌!”
师爷落了个不自在,缩缩脖子坐了回去。堂上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
刘友好似根本不惧一般,对着堂上大人道:“大人您可不要听信谗言。俗话说捉贼见赃,没有真凭实据大人这般断案刘友不服。”
堂上的大人脸色一下便拉了下来。不理刘友问林兮之二人道:“你们且说来听听。”林千舫对着堂上大人拱拱手回话,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尤其是昨夜的纠纷更是说的绘声绘色。
刘友在一旁涨红了脸,而后对着堂上的大人道:“信口雌黄!”
林千舫不急不忙的又是对着堂上大人拱手道:“大人若是不信,尽管请同住的学子们过来对峙。”
刘友听了冷哼一声,理了理衣袖,露出一枚信物来。堂上的大人没有看到,堂下的师爷倒是看的清楚,脸色一变,对着堂上之人拼命使眼色。
林千舫看了轻咳一声,示意师爷不要做的太明显。师爷见状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可是见自家老爷还是没有收到自己的暗示,一撩袍子走上前去在老爷耳边嘀咕起来。
那大人见师爷上来已经很是不情愿了,听他嘀咕了一阵更是眉头紧蹙,半晌后师爷见自家老爷面色很是不好,讪讪一笑又是说了一句什么而后下来。
刘友见状好似很是得意,胸膛也是挺起来,对上林兮之二人很是轻蔑一笑。
林千舫啧啧两声,凑到林兮之面前道:“你说是他将我们送进牢里还是我们将他送进去?”
林兮之扯扯嘴角,二人心照不宣。
堂上的大人惊堂木一拍喝道:“来人,请证人。”
堂下左右领命,道了声是便威风堂堂的出去了。师爷吓得脸色一白,讨好的看向刘友,而后又是拼命的向堂上大人使眼色。可怜本来就不甚明朗的表情,如今更是被吓得面无血色。
中途请人是需要时间的,堂上大人便一拍惊堂木稍做休息。师爷眼巴巴的瞅着大人终于走了,也是站起身,连文案也没来得及整理一溜烟小跑的也跟着去了。
堂下左右也是稍作歇息,该干嘛干嘛去。只余林兮之、林千舫与刘友三人立在堂上。
那刘友轻蔑一笑道:“就是小爷真的纵火又如何?小爷有靠山,害怕了你们两个没用之人?”
林千舫啧一声,没用理会。林兮之只是瞥了一眼刘友,而后便将人晾在一旁。那刘友自讨了个没趣,哼一声,抱臂坐在师爷的椅子上满脸傲居。
不一会,衙役陆陆续续回来,师爷也是从后堂出来,见到刘友坐在自己椅子上先是一愣,而后赔笑着请他起身。
刘友轻蔑的哼了一声,刚好被出来的大人看的仔细。那大人好似不是个怕事的,见状满脸不悦,坐到堂上一拍惊堂木道:“公堂之上成何体统?”
显然是呵斥刘友的。刘友被大人这么一呵斥,自是要站起身的,脸上的表情也是不用多说,定是不好看。
林千舫见了轻笑一声,被刘友听到后冷哼一声。
待几人站好,堂上的大人又是拍了一下惊堂木道:“请人证!”
听了衙役传话有人进入公堂,来的人不少,有四人是进了里面的,还有几人站在公堂外,显然是过来看热闹的。
那四人进来先是客气的行礼,道了声安好。堂上的大人见状暗暗点头,而后示意师爷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尽管师爷的说辞修饰了许多,依旧遮挡不了林千舫说的为事实。
堂上老爷听了后,眉头蹙起对刘友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友回答:“家人为小子准备的银钱丢了,小子生些怒气也是很正常。只是这一点好似与昨夜走水一事毫无干系吧?”
堂上大人一时没找到说辞,倒是师爷搭腔道:“是啊,愤怒也是人之常情,不能算做凭证!”
堂上的大人瞪一眼师爷,师爷见了缩缩脖子赶忙闭嘴。
刘友勾勾嘴角看向林兮之与林千舫二人,面上得色一览无余。林千舫也是勾勾嘴角,面上满是狡黠。
林兮之不知道林千舫想做什么,但是知道没有好事,上前一步遮住林千舫的视线拱手对堂上的大人道:“大人,刘友其人,小人也!心腹狭隘,睚眦必报,因着有家族庇佑做起事来更是无法无天,还请大人莫要被他蒙蔽了去。”
林兮之的话音刚落,站在堂外的几名学子也喊道:“是啊,这样的人哪里能成为国之栋梁?还请大人上书一封,免去他学子的身份。”
刘友此次春试本就没有过第一轮,这些学子说的“免去他的学子身份”指的乃是刘友此后的学子身份。若是真的成了,刘友其人便再也不能参与学子考试,之后的仕途路算是断了。
刘友一听自是愤怒,指着堂外的几人道:“你们才是歹毒的心肠,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来害我?”
正说着堂上的其中一名学子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么一哭惹得所有人都是一怔,而后俱是看向他。那学子哭了一会拿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对着堂上大人伏地跪下道:“先前这位学友说的对!刘友其人真真是小人也!我与他是同乡,十五岁时候此人在县上已是一霸。恃强凌弱无恶不作,我那可怜的小妹便是遭此人毒手,没想开,在房中自缢去了。那时候刘友父亲升了官职,举家搬迁……我就是想报仇也找不到人!老天有眼啊!让我在这里遇上了!”说着又是呜呜哭了起来。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案台后的大人却是眉头蹙紧,满脸气愤。
那师爷听了这番话,面上一阵青白,指着跪在地上的学子喝道:“哪里来的浑人,竟敢胡言乱语!”
堂上的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师爷!”师爷自知失言,但是又怕自家老爷开罪了刘大人会被报复,真真是为难不已,只一会功夫,额头已经冒出细细冷汗来。
堂上的大人依旧蹙着眉头坐在椅子上。
被指控的刘友却是变了脸色,指着跪在地上的学子道:“哪里来的疯狗?竟然敢编排小爷的不是!来人!还不给小爷将这人拉出去处死!”
第三十三章 面圣
这些日子花色院子里相当热闹,子环时常带着秦钦过来玩耍。子环跟在花色身边也是许久,知道花色性子沉闷,小孩子喜欢闹腾,有秦钦在也是多聚一些人气。
这一日还是一样,小孩子也不似大人一般戒心重,很容易就和花色三人打成一片。春久与香悦很是喜欢逗弄孩子,与秦钦一块玩耍,院子里笑声一片。花色与子环坐在院子中,看着那三人面上挂着笑。这春意正浓的时节,做什么都是让人心情愉快的。花色正坐着呢,外面有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向这般走来,春久与香悦便自然的停了下来,看向院门口。
有小厮过来请安,匆忙道:“姑娘,请您梳妆更衣,爷半刻钟便到。”
花色一怔,白君泽来这边从来不会差人专门报信的,这还是头一遭,因此花色甚是不解。子环确实明白的,站起身匆忙道:“姑娘,爷怕是要带你进宫。”
这一句话说完,春久与香悦就乱了套了,两人慌乱的将孩子交与子环,而后匆匆进了屋子几乎是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子环在这的几天,曾经将宁皇夸赞花色一事津津乐道的说与二人听。二人听了后自是觉得有些唏嘘,毕竟是自家姑娘,能得到皇帝的夸奖那自是一项殊荣。但是听是一回事,真正参与又是另一回事,如今听到可能要再次见到皇帝自然不敢懈怠。
花色扶着子环进屋,见那二人手忙脚乱的样子一阵好笑。子环也是忍禁不俊,当年自己听到后差不多也是这般光景吧?想着,子环对二人道:“你们往右边箱子翻找。”
二人得到指点,匆忙打开右边的箱子,里面都是一些华丽的衣裳,首饰自然不是与衣裳放在一起的。子环亲自走向梳妆台,打开匣子挑选起首饰来。
因着花色许久不住这里,衣服都是几年前的,如今的花色比起那时候还瘦了些,春久与香悦二人翻找了许久也未找见合适的。子环那方也是,首饰都是几年前的样式,如今拿出来只怕让人看了笑话。因此不免有些愁眉苦脸,看向花色那方也是带了几分委屈。
花色只是觉得那三人小题大做,宁皇后宫之中只有白芷一后,皇后娘娘的服饰打扮寻常人家的妇人自然不能比。就是穿了也就穿了,哪里来那么多讲究?再说,若是不去后宫呢?若还是和之前那般相同,男子谁会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这三人真真是小题大做!
花色不介意那三人却是不肯,不管如何进宫是一件大事,总不能失了体面,花色失了体面便是白君泽失了体面,总要造人诟病的。子环在白君泽身旁待了那么长时间什么没有见过?总不能在小事上被人使了绊子。
至于春久与香悦二人的想法便更为简单:好歹是林家人,总不能叫人小瞧了去!三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折腾许久,直至白君泽进了门花色身上还是穿着今早的衣服。
三人还在翻找着衣服,俱是没有看见白君泽已经站在门外。花色看见便对着白君泽屈膝行礼道了声安好。
白君泽见那三人那般模样挑眉,而后看向花色。
花色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白君泽便了然。而后也是颇有些哭笑不。
花色见他没有开口说话道:“若是无碍我便穿着一身吧。”
白君泽看来也是不在意的,点点头道:“我有话交代你。”
二人便相携离去,留那不知情的三人继续忙碌着。
走在通往宫门的青石路上,花色脑中思绪翻飞,白君泽说要交代花色一些话,但实际上并未说什么。至少花色没听出来他想表达什么。如此可不是并未没有说?
白君泽确实是过来带花色入宫的,只是将情况大概的讲解了一番,说是哥哥如今在宫中,让花色一道过去。白君泽还说:“你若是有想说的直说便成。”皇宫之内,话岂能乱说?因此,这白君泽交代的话花色确实不知道他的用意。
到了宫门,马车不便行走,白君泽下了马车后伸手搀扶花色。花色先是一愣,虽然不知道白君泽是何用意,但还是将手覆上白君泽的掌心。
白君泽的手一直都有些冰凉,至少花色碰到的时候从来都不是暖的。花色知道他从小身体便不好,过了这么多年也是没有养回来,之前还多有担心,如今却是没有那么多心思在他身上。
宫门外有一身穿宫服之人守在那里,见到二人匆匆迎了上来道:“恭候多时,二位请!”说着退后一步为二人让出路来。
白君泽微微颔首便与那宫人擦肩而过,花色只能跟上。因为下了马车后白君泽便未放开花色的手……
白君泽与花色二人到了宫殿大门外便老实的候着,那过来迎二人的宫人对着白君泽与花色匆匆行一礼,小碎步进了偏厅。不一会有人唱道:
“神司大人到!”竟是没有喊花色的名字。
白君泽不管那么多,牵着花色便进了议事厅。
如今已是未时,寻常这个时候百官早已下了宫门前往机构署事去了。如今这议事厅却是挤满了人,花色不敢胡乱观看,只是手心已经汗湿一片。花色余光看见哥哥也在,除了哥哥外还有几人穿着寻常的服饰,皆是年轻人。花色自然不知所以。
“神司大人可是怕我吃了你的美人?”花色与白君泽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听见飒禁在龙椅上调侃。众人哄笑出声。花色脸皮本来就薄,如今更是红了一片。想到刚刚是由白君泽牵着自己进门的,虽然跨了门槛白君泽便放开了,只是好似全都被人看到了。二人的一举一动从进了宫门便有人监视,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也是正常。
宁皇了解白君泽的脾气,知道他不会解释,因此叹了声气道:“神司大人与花色姑娘倒是恩爱。”
这一称呼让在一旁的林兮之轻微的蹙眉。帝王家的一句话说出来那都是有用意的,白君泽已经是如此维护花色,这宁皇这般说话到底有什么盘算?
宁皇又道:“花色姑娘,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花色已经跪在地上,听闻此言更是俯下身去回道:“吾皇万岁。”这般回话根本就是驴头不对马嘴,但是花色却知道不能叫宁皇牵了鼻子。
这般场景,刚刚的话花色哪里看不出来暗潮涌动?只盼着自己不要说错什么话惹了麻烦上身才好。
“姑娘是神司大人的娇客,快些起来。”说着挥手竟是让人搀扶花色起身。
堂下之人面色各异,白君泽依旧不为所动。花色却是听出来不对劲。宁皇这般说话,岂不是指责白君泽的不是?白君泽只是臣子,宁皇才是君主,哪有君主不能得罪臣子的?这岂不是指责白君泽有叛逆之心?
如今在众人眼里花色与白君泽绑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若是白君泽有个不是,自己岂不是同谋?如此一想花色冷汗便下来了。但是又不敢乱说话,生怕让人挑了毛病,只好装作听不懂,羞涩的笑笑。
宁皇又道:“花色姑娘,右边之人你可认得?”
花色不用看也知道他问的是林兮之,点头道:“家兄!”但是想到哥哥在战场上不凡的表现,又不敢说出他的全名,真真是为难不已。只是一会,便出了不少汗。
“学生林氏兮之见过宁皇,吾皇万岁。”说着拜倒下去。
林兮之的话说完,听到不少倒吸气的声音。且不论这林姓与当年那个权倾朝野的林氏有什么关联。
宁国先皇在世时对林家颇有不满,如今的宁皇受先皇影响,对林家也是颇有不喜,这学子倒是胆子大!哪里是林兮之胆子大?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况且若不爆出名讳,后面的戏还怎么唱下去?
宁皇听到林兮之说这话无甚表情,只是“哦?”一声,而后对着刘友问道:“你又是何人?”
刘友如今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纵火一事确实是他所为,当时只不过出口恶气。看到林兮之与林千舫无恙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是也没想到再做些什么。谁知道被报了官?
报官其实是小事一桩,凭着父亲的权势,轻松摆平也就是两句话的事。谁知道公堂又出现一名指责自己荒唐事的另一人。那府尹也是个讨人厌的,不巴结自己就算了,还以官小做不了大主为由将自己送到了刑部。在知道事情闹大了之后刘友也曾向父亲求救过,只是一直没有回应。如此又是一番折腾便进了金銮殿……
若是只在地方解决还好,到了金銮殿自己父亲那小小的官职怎么能替自己摆平罪状?越想越是害怕,刘友恨不得就此钻进那个地缝里不被人发现才好。如今被高位上的皇帝一问更是丝毫形象全无的趴在地上,面上涕泗横流哭道:“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我是冤枉的,冤枉的。”真真是语无伦次。
第三十四章 正大光明
能混到如今地位的大人们哪个是糊涂的?刘友的这般抢白明显就是认罪。若是真的冤枉,喊什么饶命?刘友的父亲也在其中,听见自家儿子这般呼天喊地的叫唤一气,吓得脸都白了,寻日里刘友看着不像是糊涂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成了不成器的玩意儿。
飒禁在文案后俯瞰着整个议事房,对刘友的呼叫声仿似充耳未闻。来回扫了一眼下面面色各异的群臣,扫到刘友的时候还是不可控制的微微蹙眉。
白君泽站的地方一向与皇位最近,自然是看见飒禁这细微的表情。
“来人,堵住他的嘴。”又是吵了一会,飒禁终于开口。
这刘友实在是吵得慌,听见飒禁下达命令,不少人也松了一口气。但是刘友的父亲刘大人却是腿脚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等清净下来,飒禁才问林兮之道:“你状告他什么?竟是闹到这地方来了?”
林兮之拱手回话道:“状告此人的并不是学子,是另一位同学。”说着看向一旁立着的人。
那人显然就是在府尹的衙门内泣不成声的学子。那学子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哽咽着声音将事情娓娓道来,几次泣不成声。学子名字唤作王联,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岁,却是背负着这般血海深仇,看来比之常人稳重许多。
王联的话说完,议事厅一阵唏嘘声。白君泽也是向那边看了好几眼。花色虽说不是头一次遇见这般事情,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状告诉冤,因此听得也是格外认真。同时心里也是一阵嘀咕,既然与自己无关,为何要将自己唤来这皇宫?
那王联说完后,刘友的父亲刘天启便再也站不住。旁人已经指名道姓告状了,自己再装作不知岂不是欲盖弥彰?于是横跨一步跪倒在地道:“陛下,犬子虽顽劣,却是万万不会做出这般猪狗不如的事情来,请皇上明察。”声音倒也还冷静。
刘友许是被父亲影响,渐渐地回过神来,对着文案后的飒禁磕头鞠躬道:“刘友被歹人陷害,还请皇上还刘友清白。”
这父子二人不要脸的行径惹得王联涨红脸,最后几乎咬着牙道:“学生若是有半句谎言,学生……学生不得好死!”
眼看王联已经将话说死了,林兮之一阵无奈,想站出来说话怕有喧宾夺主,反而不美,因此只好站在原处不做声,等着旁人的动作。
白君泽与林兮之倒也算默契,既然林兮之不好站出来说话,白君泽便上前一步道:“陛下,既然有名有姓派人一查便知。”这话只是中肯的意见,宁皇自然不会说什么,挥挥手让人下去办了。
至于刘友的去处一时倒成了问题,若是抓起来……只凭着旁人的三言两语倒也不成为证据;若是不抓,也说不过去……
说实话,只要主管纷争的大人们,都是最不喜欢这一点。尤其这刘友的父亲也是在这朝堂之上,重了,容易让君臣生出嫌隙来。不重又不足以立威。好在有人及时站出来,到底是朝堂上的老人,周筠廷此时站出来道:“陛下,待事情查证之前这二位学子便由微臣带回去,您看如何?”
飒禁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什么,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自此这件事算是翻过去。
朝堂之上好似还有事,飒禁表情便有些不耐烦。还未让众人下去,不知哪位官员已经毫不客气的指着林兮之一阵大叫。
众人都是被这一声叫喊吓了一跳,全都侧过头去看他。飒禁也是不例外,看向那位大臣道:“涂大人这是做什么?”
那姓涂的大人扑通一声跪下道:“启禀陛下,微臣……微臣……”说了半天也未说出所以然来,自己也是额头爬满了细汗,匆匆掏出来巾帕小心翼翼的擦着汗。
堂上的飒禁早已经不耐烦,见此喝道:“有屁快放。”
那涂大人被凶了一句,立马嘴皮子就利落了,抖着嗓音道:“陛下可还记得与白将军对峙的邳国军师名讳?”这话一出,有不少人反应过来,随即都是看向林兮之,毕竟林兮之从未遮掩过。
林兮之也是坦荡的站在大殿上任由他们打量。
花色身上却是冒了一身冷汗,哥哥在战场上许久,若要说被人看到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花色一直抱着侥幸心理,哪里知道真的有人认出来林兮之……
宁皇好似有了些兴趣,面上有些玩味,看着林兮之道:“这位学子你怎么看?”
林兮之不慌不忙笑笑,自己在军队时候已是百般注意,去拓坞国的时候也是稍稍做了变化的,哪里知道这里有的是能人,竟能认出自己来。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藏着掖着总是不妥,干脆承认道:“陈年往事而已。”
林兮之这话一出不知道哪里的大人冒出来一句:“好一个陈年往事!只因着你这陈年往事我国人多少兄弟埋葬他乡,便是你这一个陈年往事可以掩盖的吗?”
所有人因着这话回过身去,只一眼,便叫花色血液直至冲上大脑,险些站不住。这人……这人怎能叫花色忘记!常!道!梨!花色随即便看向白君泽,只见他面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异样,这样便是承认了这人站出来与他有关了吧?
哥哥自然是希望能不暴漏身份便不暴漏身份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真真的诫言。这常道梨明面上因着花色一事与白君泽闹僵,实则是白君泽的暗棋……就是不知道如今白君泽打的什么注意。只希望哥哥无事才好。
堂内众大臣开始窃窃私语,文案后的皇帝面上也有几分说不透的表情。
林兮之听见那人说话也不恼,只是语气平淡地回道:“两国开战并非学生能阻住的。”
常道梨冷哼一声道:“说的轻巧,谁不知道你林兮之在邳国也是只手遮天的人物,邳国新皇登基后不见了你的踪影,如今却跑来我宁国,还成了赴考的学子中的一员。林兮之!你究竟有什么阴谋?”
这一番话说完,花色只觉得头脑中嗡嗡作响,看哥哥的表情是真的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寻常只有在这种时候才露出一副平淡的样子,哪里是不在乎,只是太过紧张反而不敢懈怠罢了。
这样的哥哥花色怎么不心疼?自那日与白君泽、宴仕、郑幕之三人在书房听了一会话,之后哪里还有让几人交流的机会?况且哥哥那时也是生死不明,花色哪里能将话传给哥哥?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又是在这样的场景下,更是不可能说话了。哪里知道白君泽竟然让哥哥如此难做。白君泽到底要做什么?!
林兮之坦然一笑,对着宁皇行礼道:“我林氏本就是宁国子民,缘何我不能回自己的国家?”
又是提到了林氏。
常道梨嗤笑一声道:“林氏?莫不是你要说你这林氏便是二十多年前惨遭无辜灭门的那家林氏??”
自此,众人的脸色各有不同。
林兮之笑的自信,挺起胸膛回道:“正是!”
这一句回答,一瞬间让整个议事厅安静下来。花色余光看到宁皇面色一变,随即便掩饰过去。花色这时却是了解白君泽这般做的原因了。若是不这样,哪里能让林家再次呈现在众人面前?想到这花色为刚才的无端猜忌感到羞愧,白君泽是真的有诚意与林家合作的。
林兮之此时却是撂起袍子跪下,花色见了及时跟着跪下。俯下后听见哥哥道:“先皇在位时,我林家惨遭屠杀,彼时因着种种原因冤屈不得解。如今林氏兮之请求宁皇还我林家族人一个清白。”
花色跟着道:“请宁皇还我林家族人清白。”
来到卉城,林兮之才知道这纸醉金迷的地方对林家人的态度。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消息,总之,大多数人说到林家时都是不好的评价。甚至有不少还以为林家是因为造孽过多,因此才会遭此报应……真真是让人寒心。
宁国建国初期,若不是林家先祖从中帮衬着,如今的宁国哪里有这般强大?如今却是听到这般评价,不得不说,实在是让人寒心。
林兮之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这朝中的官员好些都是不了解内幕的,听见林兮之说这般话大多都是嗤之以鼻,实在是让人颇感无奈。
宁皇也不做声,任由众人对着林兮之指指点点,许久后说了这么一句:“林兮之,我记住你了!若是此次春试你争的头筹再来说吧。”说完又道:“散了吧。”
宁皇身旁伺候的伶俐唱道:“退朝。”也跟着走了。
林兮之与花色还俯在地上,已经有官员三三两两散去。最后余下一些人对着花色兄妹二人指指点点,还是白君泽将人牵起来……
“林家后人?果真是有胆识的。”二人站起来后听到一声夸赞,这声音花色有些熟悉,抬眼望去也是熟人,正是周筠廷!
第三十五章 暗潮涌动
周筠廷依旧站在自己的位子上,不曾移动脚步。花色有些了解官员们的等级制度,照理说周筠廷如今的官级,他不走,旁人是不敢随意动的。但是如今他却独自一人等在这里,实在是不知道他有何打算。
林兮之站起身,对着周筠廷客气的行礼道:“多谢大人夸奖。”之后便挂着浅笑看向周筠廷,看不出来情绪。
周筠廷与林兮之兄妹二人没有过节,若是生出忿恨的情绪来才奇怪。
周筠廷面上也是一片安然,而后看向花色说了声:“许久未见,花色姑娘别来无恙?”
花色一惊,随即行礼回了句:“托福,无恙。”
周筠廷却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表情奇怪的看了一眼花色,而后直接说了告辞的话,只留白君泽、花色兄妹二人以及几名学子在议事房内。自始至终周筠廷也未与白君泽说上一句话。花色想到几年前,二人还同桌笑谈风声,如今却是形同陌路,真真是应了那句:世事难料啊!
那几名还留在原地的学子见状对着白君泽躬身一礼,唤了声:“神司大人!”白君泽代表的是天神,这个国家的子民对天神“离虬”有着同样的狂热,如今看到白君泽自是百般激动。
白君泽略微颔首而后对花色道:“你在此处稍带。”说完也没解释什么便自顾自地走了。
白君泽一走,剩下的人便团团将林氏兄妹二人围住。除了刘友与王联已经随着周筠廷走了,其余的真是一个不少的全都聚拢过来。
林兮之并不是不苟言笑之人,待人也亲和。这些学子或多或少都与林兮之有过交情,也不惧怕于他,丝毫不客气的上前质问林兮之道:
“你这小子,竟是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之前真的是邳国的军师?”
“这位姑娘是你妹妹?为何与神司大人在一起?”
“你与神司大人什么关系?”
等等,能想到的问题,全都一一问出来,实在是让人不知道如何回答了。邳国的军师这一称谓这些读书写字的学子们显然没有多大的概念。没有上过战场,又不曾生活在边境地区。活的安逸又怎么能知道战争的恐怖?
因此关于军师的问题,林兮之避而不答,说实在的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说重了,他们不懂便罢,若是反而看轻在战场上拼命的士兵们,林兮之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生出怒气来。
于是只能温和的一笑道:“诸位还是早些回去吧。待回去兮之再与你们畅谈。”那些人也识趣,没有再纠缠林兮之兄妹二人。应下后纷纷告辞。
只余林兮之兄妹二人后,林兮之蹙着眉问花色:“你怎么在卉城?”想来是不知道花色随着他一起来了卉城。
花色听他这么一问,也是惊讶。花色不知道怎么回答,本以为白君泽已经说过了,想着叹了一口气,反问林兮之道:“如今春试还未结束,哥哥怎的在这里?”
林兮之见花色避而不答又不好再强求,反正不说也能猜到,除了因为担心才来的还能有什么理由?想着林兮之叹一口气,也说不清楚是高兴多一些还是恼怒多一些。
林兮之见花色面上满是担忧之色便将事情始末稍稍说了一番。那日王联伏跪在地上状告刘友,府尹大人便要当庭治王友的罪。只是被师爷好说歹说拦了下来。之后又是一场拉锯战,府尹没有证据,刘友也说自己是清白的。这么一耽搁竟是在公堂之上浪费了一天的功夫。
这本来就不是一天便能判决下来的案子,况且派往王联老家的官吏才刚刚出发,想要打探出来什么必定要等一阵功夫。
第二日在公堂之上,刘友不知从哪里找来状师,那状师也是个口齿利索的竟辩的堂上人俱是哑口无言,还将府尹贬的一文不值。那府尹大人本来就是个死心眼,听了那状师的话一张脸涨得通红,险些气出毛病来。
稍作调整过后,府尹大人竟是连面也没出,直接让师爷出来露了个面传话,传话的内容便是自贬能力不够,已经将案件上报。将众人赶了出来。
王联自是不会善罢甘休,于一行人又转移了地方继续对薄公堂。那上一级的官员是个伶俐的,知道刘友的背景不敢得罪,于是暗地派人去请教刘大人。刘大人的态度还不明显么?都已经替儿子请了状师……于是王联等人便被冠上诬告之罪被拿下。
本来事情已经结束了,巧的是那位大人适时被曝出贿赂的传言。正值春试,学子们自诩高风亮节自是要批判一番的。这么一闹也将百姓们的情绪调动起来,这场官司又上交了一级。
一时之间这场由纵火引发的案件闹得满城风雨。官员中也有爱表现的,于是在朝堂之上将这件事说了一番,引得皇帝来的兴趣,于是便召见这些人。
不过这些与花色没有多大关系,飒禁召唤林兮之一行觐见是一时兴起。花色这里,白君泽却是一早就做了打算要送花色进宫的。赶来的时候刚巧碰上,因着一开始飒禁便听过林兮之的名字,再加上林兮之与花色二人长的太过相似……因此才会对花色那么一问。
如今这议事厅只余花色兄妹二人,花色便凑上林兮之的耳边,将那日与郑家、晏家一起商谈的事情说与哥哥听。林兮之面上表情没有太过惊讶,对花色道:“我已经与白君泽见过。”
花色听后颔首回了句:“恩。”异常乖巧。
林兮之却是知道花色的担心,难得的露出一抹坏笑道:“白君泽的目的不明,我信不过他,自然是要留一手的。”说着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林家人如今心不齐,大多为了蝇头小利斤斤计较着,好些甚至独门立户想从中讨些利益。林兮之知道林家内的众人对自己不服者较多。与其与他们斡旋被缠的翻不了身,还不如干脆从外部入手。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参加春试这一举动。
参加春试后得飒禁的赏识,之后在慢慢将林家一点一点引出来这是原本与白君泽说好的计划……林兮之对白君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但是毕竟是伤自己妹妹心的男人。且林兮之也是有着自己的自尊心……这只是其中一个缘由,另一个,林兮之做事向来不会拖泥带水,春试恐有变化,若是忙活许久连一个面圣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得不偿失。因此才安排了这么一出来见宁皇。
好在也是将“林姓”重见了天日……想到这里林兮之不禁有些感慨,也是那名官员配合的好,若不然自己生硬的将话题转开,只怕会让人看出端倪来。那人……好似叫做常道梨。
二人还在说着,有人过来喊花色。林兮之与花色聊得话题不敢太过于明目张胆,听到有人喊花色惊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向林兮之告辞跟着那位公公走了。
林兮之见花色有了引路的人这才抬脚向外面走去。
皇宫里的雕栏画栋一向是工艺品,即便花色不懂得价值几何,也是明白这样的宝物非常抢眼。到底是皇宫,若是与寻常人家并无区别哪里还是皇宫?春季的绿枝嫩叶肆意的伸展着,路过后花园的时候花色险些被园子里的花花草草迷了双眼。
好在这一路只有带路的公公与花色二人,若是这幅样子叫旁人看了去实在……
公公在一扇门前停下,门用红漆染成华贵的颜色,刻着从未见过的图案,只是一眼望去让人心生敬畏。门两边的柱子用銮金的颜料涂成的,门头上挂着匾额,字是好字,可惜太过潦草花色根本不识得。
公公轻轻扣了两声后里面传来问话声道:“来着何人?”声音稍显稚嫩,是位女子的声音。
花色心里已经有底了,这诺大的后宫除了伺候梳洗的丫头,便只有皇后一人了。如今只怕这位皇后娘娘有事召见。
门开了后花色猜想自己的表情一定不太好。要不然开门的侍女不会蹙着眉头看向花色。花色好歹也是神司府出来的,学着春久等人的姿态向开门的姑娘服了服身子。
那侍女见花色是个知礼数的于是略一颔首便问:“可是花色大夫?”
花色应了声:“妇人花色。”
得了答案那侍女才侧出半个身子请花色进去。你带路的公公也不知去了哪里。花色知道白君泽的意思,于是服了服身子进了大门。
进了宫殿又是绕了许久才在一扇门前停下,门前药味不散,想来这位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娘娘身子有些孱弱啊。
带路的稚嫩丫头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里面出来一声问话:“可是碧流?”
声音花色听不出来,好似是未见过的。果然,等碧流回话后,开门的是另一位妙龄少女。房门打开后,里面有隐隐的、抑着的咳嗽声。还有扑面而来的药草味。花色心下一沉,这白芷何以变成这这般模样了?
第三十六章 林莫的话
至此花色算是知道白君泽带自己进宫的原因了。花色进门,里面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正是白芷,只是声音明显有些衰弱,道:“碧流回来了?”
为花色引路的那名丫头做了请的手势,而后自己掀了帘子进去,应道:“是奴婢!皇帝陛下请来大夫为您治病,娘娘醒了正好。”声音比起与花色在一起的沉稳多了一丝悦意,想必是为了不让白芷心有不快吧。
白芷显然有心无力,只是说了一句:“哦?”而后便没有后文。
那名唤作碧流的丫头笑着道:“是娘娘认识的。”
刚巧花色也打了帘子进去,对上白芷消瘦的面庞,二人四目相对眼里都是讶异。白芷没想到进来的会是花色。至于花色……白芷如今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是与之前相差甚远,消瘦的不成人形……
旁边有人咳嗽一声,花色回过神来,福了福身子请安。白芷扯出一抹笑道:“是你?许久未见,过的可还好?”没等花色回应又道:“看你比之之前消瘦了不少,想来也是受了不少委屈。”
花色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好在又有丫头从外面进来,出声道:“碧流姑娘,药箱来了。”
碧流立马迎上,对花色道:“花色大夫,请您为娘娘一观。”
白芷好似也不抗拒,卧在床上看着花色,眼神倒是柔和。
花色思绪却是胡乱翻涌,满是疑问,宫里的大夫医术怎么会比不上花色?如今来这么一出……走投无路还是这只是一个阴谋?
看到白芷的脸色,花色叹一口气,先将这些思绪摒弃,而后搭上白芷的手腕。越探花色越是心惊,白芷身子何以变成这般孱弱了?这孱弱绝对不会是装的出来的。
白芷见花色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虚弱的笑笑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还是不要看了吧。”说着就要缩回手。
花色倒是哭笑不得,这一国之君与一国之母二人怎的在人面前都喜欢自称“我”?那日在朝堂之上宁皇便多次以“我”自称,如今白芷也是这般……如此君不君臣不臣的样子岂不是乱了超纲?
花色将心里想的也说了出来,白芷又是笑了笑道:“飒禁是学的我,寻日里还说我没规矩,如今自己倒也是没规矩。”想了想脸上挂上愉悦的笑道:“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就没有说什么?”
花色不敢在朝堂之上坏了规矩,自然是不敢四处张望,因此白芷这个问题花色实在答不上来。
白芷也没为难花色,缩回手笑道:“那些大臣想来也不敢说什么。”说过之后话题一转道:“我们许久未见,你便陪我聊聊天吧。”
花色自然不好拒绝,问白芷道:“娘娘想说些什么?”
碧流默契的上来替白芷调整舒适的姿势,待好了后,白芷笑着道:“你这些年应该去了不少地方吧?宁国如此之大,我有很多地方没去过。现在下地行走已经成了奢望,你便与我说说吧。”
白芷的话语说的颇有些无奈,花色不会安抚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想了想便将之前在垂柳小镇听央金说书时的那些故事说与白芷听。白芷一开始还饶有兴致,不到一刻钟竟是慢慢睡了过去。
见她睡过去,碧流上来替白芷理了理被子。花色也福了福身子退下。
出来后,飒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外面,至于待了许久、听了许久花色一概不知。飒禁见花色出来背着手道:“想来你也是束手无策了。”语气有些悲恸,花色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闭口不言。
飒禁见花色不说话也没有训斥,只是叹息一声,而后进了屋子。
对这二人花色说不上喜欢。白芷与白君泽二人之间的故事花色已经烂熟于心,如今虽然花色对白君泽死了心,但是与白芷毫无隔阂的谈天说地实在是强人所难。也许白芷并不认为花色是一个有威胁的人,甚至想都没想过,但是花色还是不喜爱白芷,与她品德无关。
“大夫,陛下让奴婢送您回去。”花色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碧流的声音将花色惊醒。花色福了福身子,而后便随着碧落一道出去。
一直送到宫门外,碧落才停下道:“花色大夫,奴婢便送到这里。”说着躬身行礼后退两步后转过身走了。
宫门外面停着一辆马车,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掀了帘子,正是白君泽。见到花色后道:“上来。”花色行礼而后爬上马车。
马车内相当寂静,白君泽不做声,花色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二人沉默半晌,白君泽问花色:“白芷身体如何?”花色如实相告,白君泽听后沉寂不语。花色只当做没看见,掀了帘子看向外面。
许久后白君泽似是叹息又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道:“可恨我?”
花色虽说装作看外面的风景,但是哪里能全心的投入到外面的世界中去?因此将白君泽的话听在耳朵里……花色听到后身躯一震,本来想装作没听到,但是心有不甘,转过身道:“神司大人说的哪里话?花色一介无用妇人,得神司大人怜惜入住白家府邸,出入有奴仆相伴、果腹有珍馐佳肴,高兴都来不及。”
白君泽眼里闪过一阵讶异,花色转过来后便是直视白君泽的,自然看得清楚。白君泽却是一愣,好半晌面色表情道:“我不是与你说话。”
花色唰的一下红透一张脸,竟是不知道如何回应了,恨不得当场钻进哪里不出来才好。刚刚的话火药味十足,意思与说出来的话完全想反,哪里是真心的?
花色稍稍一想便知道刚刚白君泽是与谁在说话。如此情境下,能让白君泽惦记的可不就是宫里的白芷?
想到这里花色更是无地自容,一张脸快要低至胸口。白君泽见状也不知怎么的阴霾心情一扫而空,生生长出几分笑意来。见花色连耳尖都红了,带着笑意道:“如此甚好。”
这个甚好自是方才花色说的“出入有奴仆相伴、果腹有珍馐佳肴”这句话的答语。
花色脸上火辣辣一片,没敢抬头应声。
花色记得煎熬许久才回到白府。白君泽直至将花色送进白府门口才吩咐车夫掉头。花色只顾着臊意,哪里注意那么多?
回了院子红秋便迎上来,见到花色后道:“姑娘,大厅有客人。”
客人?莫不是哥哥罢?想着花色随着红秋的脚步往偏厅走去。
客人并不是哥哥,来的人是林莫。林莫见到花色过来屈膝一礼唤了声:“小姐。”
花色自是不敢应,连忙回礼喊了声:“师父。”二人这般情况倒也是诡异。红秋识趣的退下去,只余林莫与花色时,林莫冷着脸满是不虞的模样。
花色心下一惊,师父早些时候就让自己不要与白君泽走的近,如今自己堂而皇之的住进白府可不是会惹他老人家生气?因此屏着呼吸做好挨骂的准备。
林莫却是一反常态,并未苛责花色,道:“你在这倒也是好事。”
花色自是满腹疑虑。
林莫又道:“如今各大世家联手一事想来你也知道的。我们为林家人,林家本就是世族的一份子,如今宁皇废黜世家,我们当如临大敌。”
这些花色自是知道,白君泽与晏家、郑家说话时也未摈弃花色。那般动作便是将林家算在内,白君泽那时候就是在告知花色,林家与他有合作。
花色默不作声的听着林莫继续讲下去。
林莫又道:“但是宁皇的手段也是不容小觑,因此我们要做两手准备。”
花色点头,林莫说的不错,确实如此。
林莫又说:“白君泽是有本事,但是朝堂之上的胜负并不是我们能臆测的。今日我唤你过来便是有话与你说。”
花色有一种微妙的预感。果然,林莫压低声音道:“白君泽做事向来做好万全准备,你前往神司府,伺机将白君泽部署的详细计划交与我。”
花色心下一沉,抬眼看向林莫,眼里俱是挣扎。林莫交代花色的事实在是强人所难。花色如今满心俱是复仇不假,但是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这样实在是太过小人……
林莫将花色眼底的挣扎看在眼里,冷声道:“春试是林家崭露头角的机会,但是这也只是一个跳板。白君泽其人狡诈,谁知道这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说我们必须有两手准备。”
花色不知道怎么回话,见林莫几乎带着怒意心底有些许害怕。林莫毕竟是花色师父,为林家也是鞠躬尽瘁……但是这般……这般让花色如何让下手?
林莫见花色还是犹豫不决,喝道:“莫要忘了你双亲是因何而死!”说完可能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又缓道:“如今你便只有你哥哥这一位亲人了。就是为了你哥哥你也应该应下这事。”
说完后见花色还是未应声,冷哼一声道:“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再过来。”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第三十七章 再入宫
夜色如墨,花色端坐在书桌前习字。这是与哥哥重逢后哥哥教与花色的,说时常习字能静心。小时爹爹这般与哥哥说过,哥哥不以为然,那时候正是疯闹的年纪,哥哥便捉着花色替他写字。花色年岁比之哥哥还小,玩闹之心更是重,所以时常写出来的字不成形状,最后二人都被罚。
过了许久,如今心乱的时候坐下来认认真真习字还真是用处。小时候与长大总是不一样的罢。
花色思绪翻飞,将林莫的话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有想出什么解决的方案来。自从离了父母后,花色也是渐渐成长,年少时候的单纯不复存在。
至此,花色也不认为自己是位无害的少女。只是在外多年依旧没有学会心安理得的法子。不论杀人也好、偷盗也罢,罪过就是罪过。即便过了许久,想起来还是煎熬……好不容易可以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如今又添波澜。
“小姐,该歇下了。”春久过来替花色披上衣服,小声提醒。小姐从回来后便心神不宁,好似有心事,春久与香悦也不敢多问,但是见花色这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花色回过神来,对上春久有些担忧的眼神,笑了笑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春久回道:“已经到亥时了。”
花色显然也没想到已经这个时辰了,站起身道:“是不早了,你们早些歇息,我也睡了。”
春久一直伺候花色躺下后,才去了外间。花色虽说躺在床上,但是如今哪里能睡得着?睁眼闭眼竟是林莫说的话。好不容易抑下的烦躁又缓缓升了上来。
一夜几乎无眠。
第二日一早花色尚且还未起身,春久过来推醒花色道:“小姐,神司大人过来了。”
花色本凌晨才睡去,听见春久说话还以为是在梦中,并未应声。
春久又推了两下花色才醒。见花色醒来,春久又重复了一句:“小姐,神司大人过来了。”
至此花色才清醒过来,匆匆洗漱去见白君泽。出去后,外面的大门洞开,天色尚且一片漆黑,天空中的星辰璀璨闪耀……花色不禁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
未等春久回话,白君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道:“已是到早朝的时辰了。”
花色一惊,匆忙回身行礼。
白君泽又说:“你进宫与白芷说说话罢。”
这话一说完,不知何时过来的红秋出声喝道:“主子!”声音着实有些怒意,在场的人俱是吓了一跳。
白君泽看向红秋,错愕的表情回复过来,对红秋道:“这件事与你无关。”
红秋脸上蕴意正浓,听见白君泽这般说话,反驳道:“主子,您这般做法有没有考虑姑娘的感受?白芷如今是宁皇的女人,他们的孩子已经有五岁了。您就是再念念不忘你们也没有可能了!”
花色面上露出一些微妙的表情,原来红球是替自己不值啊!
“与你无关!下去!”红秋的话好似触到白君泽心上,白君泽再次开口。
红秋好似也不惧,又是提高嗓音道:“白芷固然身世曲折,但也是有族中亲人疼爱,宁皇对她视若至宝,即便其中有几分虚情,二人成亲以来宁皇未曾看过旁的女人一眼这点您不可否认吧?花色姑娘跟在您身边许久,背景离乡、言语不通。即便这般还是一心一意向着您。您对姑娘不闻不问便罢,还百般算计。最后干脆不理,让她独身在外自生自灭,如今又要为了那个背信弃义的女子送花色姑娘前去陪伴她,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铁石心肠?”
红秋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带了几分凄厉。花色一直低头不语,听了后心道:原来白君泽于自己做过这般多无义之事啊。想着花色抬眼看向立在红秋眼前的白君泽。一如既往是当年白花藤树下的俊美男子,依旧是坦然的眼神……只是如今花色却没了悸动的心。
道是物是人非,真真不假。
红秋张嘴又道:“谁人不说神司白君泽待人极为亲和,即便不爱言辞也是温和至极的,可是偏偏您对爱您的女子极为冷漠。姑娘从来不说,今日我却是看不下去了。若是只痴恋的女子便罢,姑娘还为您生儿育……”
“住嘴!”后面的话红秋未说出来便被白君泽喝住。红秋好似也是知道自己失了礼数,一张脸在烛光下憋得通红。
花色低着头不看二人,红秋声音如此之大花色又怎么听不到?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隐隐的花色感觉有好些人的视线看向自己,花色一概不理……就是理了又该有怎么样的表情才好?
花色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白君泽开口对红秋道:“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这些日子你便专心在家准备嫁衣罢。”
红秋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好半天好似才找到自己舌头道:“我……我不嫁!”
白君泽理也不理,道了句:“走吧。”这话自是与花色说的,花色低着头跟上,丝毫没有迟疑。
上了马车后,白君泽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因为花色还是红秋。花色犹自发呆,自然是没听到。二人一路无话,直至宫门前。
因着红秋,白君泽上朝时间好似晚了些,下了车后对花色道:“这些日子你便跟在白芷身旁……”想了想又道:“白芷身子虚弱,你好好照看她。”
花色福了福身子表示知道,而后随着早已等在那边的宫女进了内宫。听白君泽话中的意思竟是要自己暂时住在宫中?
因着在宫中花色不敢乱说话,有着疑问也只好放在心里。好在没一会宫女便将花色带到白芷住的宫殿。到了那里碧流已经候着了,见到花色行礼道:“娘娘还未起,奴婢带姑娘前去寝殿。”
如此,花色心中一阵复杂,也说不好是暂时不用面对白君泽的窃喜,还是因着白君泽将自己送进宫来伺候白芷的惆怅。
还有红秋……红秋比之男子丝毫不逊色,只是过刚易折,希望她不要因此怨恨白君泽才好。毕竟憎恨起曾经爱慕的人……那样的滋味不好受。
白芷直至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花色换了一身宫装与碧流一起待在偏厅,听到有些微动静便一起前去内殿。恰逢皇长子过来请安。小孩子长的粉琢玉雕,一身稚气难掩,奶声奶气地行礼道:“汝宁给母亲请安。”因着太小,行礼的姿势做的实在别扭,生生断了几次才做好。
宫殿内的仆人俱是眼含笑意,丝毫不在意皇长子刚刚不合格的动作。花色也是觉得可爱,孩子就该有孩子的童真。若是太过世故反倒不美。
也不知怎么的花色便想起来那林姓的小郎。那位小郎动作一板一眼的,比之眼前这位皇长子失了几分童趣。
白芷也不知是睡足了还是见到孩儿才荣光散发,自己起身伸手对皇长子道:“汝宁过来,娘亲抱抱。”
小孩子闻言笑的见牙不见眼,扑向白芷的怀抱喊道:“娘亲!”之后便是一阵撒娇。内殿里的仆人们俱是宠溺的看向皇长子。
碧流走上前去笑着道:“一日未见,皇子可是想母亲了?”
小家伙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汝宁想母亲了。”
白芷笑着点了点皇长子的鼻子道:“你若是听话些将父皇留的功课做好,不就不用被罚了?”
四周一阵轻笑。
小皇子连忙捂住白芷的嘴,笑脸别的通红道:“不准说,不准说。”因着恼羞成怒的样子,更是惹得奴仆们笑意更甚。
皇长子恼了,离开白芷的怀抱探出头来四周看了一眼道:“谁再笑我就让父皇打他屁股!”说着好似想到什么揉了揉自己的臀部。
这下就是花色也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皇子听到动静更大,虎着脸走出来环视一周,而后走到花色面前仰视着花色道:“你是新来的?本皇子说话你为何不听?这里的人都知道本皇子说话算话。你就等着打屁股吧。”
花色莞尔,这皇子竟然还知道欺生,想着想着脸上笑意更甚。
未等花色说话,白芷却是对着小孩子道:“汝宁,那是客人。”
小家伙一听脸上有些慌乱。平日里皇宫来的人不多,就是来了大多也是见母亲与父皇的,哪里会有人请见皇长子?因此飒汝宁并不知道如何应对客人。宫里常年住着的都是宫人,突然来了一名“客人”在飒汝宁面前,小家伙险些一头扎进母亲怀里。
不知道客人不要紧,不会待客不要紧,但是在客人面前丢人实在是一件大事。小皇子面上表情瞬息万变,最后瘪瘪嘴转头一溜烟跑了。这一下所有人都傻眼,不知是谁带头笑了出来,一时之间笑声响彻整个内殿。
“这孩子……”白芷摇摇头,脸上笑意不止,看向花色道:“这下至少三日他都不敢来我这内殿了。”
花色不知如何回应,还是碧流出声道:“不来也好,闹腾的险些没把屋顶掀咯。”碧流说完,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第三十八章 宫中风波
众人笑过后碧流帮着白芷梳洗。梳洗过后,白芷与花色道:“今日天色不错,我们去外面用膳。”花色自然不会拒绝,而后搀扶着白芷往外面走去。
碧流备好食物过来,白芷正与花色说着关于飒汝宁的糗事。小孩子本来就是好玩的,偶尔两件任性之事在大人看来都是可爱。白芷精神不错,说起来自己儿子也是滔滔不绝。将之前花色对白芷的印象彻底清洗了一遍。
第一次见面,白芷一身白衣好似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与花色说话时也是冷漠的紧,虽然说得话有些吓到花色,但是花色认为她并不是容易接触的人。在祭祀时候,果然如此,神圣的模样更是让花色心神敬畏。那时候花色还不知道她与白君泽二人之间的关系。
说实在的,知晓白君泽与白芷二人之间的过往后,花色甚至在心里想着:二人果然是金童玉女。许是国祭那日看到了二人身影后便有了这样的想法吧。至于白芷故意在自己面前说与白君泽二人之间的事,如今想来花色觉得些许好笑。
就是说了又如何?二人同样冠着白姓。白芷甚至已经嫁人了,他们二人又能有什么结果?莫不是白君泽一直不娶,干耗着?呵呵!即便那样也还不是有意外?至少自己成了他们二人挥之不去的隔阂。
想着花色不由自主的心情好了起来。之前一直说自己配不上白君泽,不过是家世不如他们罢了。如今知道自己也曾是辉煌一时的世家之后,理由便不成立了。
可惜……也是命运弄人。白君泽果真不是良人。
二人用过早膳,仆人在院子中铺好榻,白芷倚在上面晒着暖阳与花色道:“再过几日便是国祭大典,也不知道今年我还能不能以圣女的身份出席。”语气有些许失落的模样。
碧流过来劝慰着道:“娘娘身子已是大好,出席不成问题,只是怕陛下怜惜,不忍娘娘受累。”
白芷听后露出笑意来,面上满是少女才有的娇羞。花色一直浅笑着立在一旁,见到此情景,心中也不知怎的就生出几许恶意来,心道:情谊终究抵不过相伴。白君泽啊白君泽,若是你看到了此番场景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恼意来。
碧流又道:“如今大夫不是在这?让大夫看看定定心也好。”说着给花色使了一个眼色。
花色会意,请脉过后道:“娘娘比之昨日好了许多。”
这般只是宽慰的话,即便白芷今日精神大好,身子孱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哪里能好的那么快?白芷想必也是知道的,面上表情先是闪过惊喜,之后便又暗了下去。花色只当做没看见,道:“娘娘若是不放心,花色开些方子如何?”
闻言白芷颔首道:“恩,御医们留下的方子都撤了吧。”
这话一出,花色与碧流都是变了脸色。二人互看一眼,碧流劝着道:“这般怕是不妥,若是陛下怪罪下来……”
“怪罪下来又如何?是我让你们撤的,若是有了问题让他来找我便是。”白芷满不在乎道。
花色冷汗涔涔,这皇后娘娘果然太过于任性了。这般不是替花色招恨么?御医们是什么人?集天下大成的国手啊!若是遭了他们惦记,只怕日后花色的日子会相当不好过……于是也劝慰道:“娘娘,这般怕是不妥……”
白芷好似来了兴致,问花色道:“何以不妥?”
花色回道:“御医的本事哪里是花色区区妇人能比拟的?是花色失言,还请娘娘收回成命。”说着屈膝行礼。
白芷许是觉得无趣,到了声知道了,而后吩咐碧流道:“你去将御医们留下的方子拿过来。”想来是要让花色看的。花色倒是不怕辨药,就怕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来。话本里说的有不少无辜之人皆是因为无妄之灾才失去性命……如今怕就是无妄之灾吧。
碧流动作很快,刚刚才去的,这会已经回来了。手上拿着一红木匣子,打开匣子后里面写了不少张药方。
碧流伸手替花色挑选药房时,赶巧早上要喝的药过来了。白芷见状便道:“不如花色你来猜猜哪一张是我如今喝的可好?”
花色不敢不应,服身说了句是。之后便接过碧流递过来的红木匣子,乖乖跪坐在榻边,又接过白芷喝剩下的药……
花色闻了闻味道,蹙着眉头将红木匣子翻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药方。花色对辨药有相当的自信,这么些年来,要说花色什么没有落下,必定是医术。白君泽给的册子花色一直是贴身安放的,野外又是草药的温床。所以花色几乎认识书本上的所以草药。
当然,只是认识是不够的。独身一人的时候,花色觉得无聊便学起古代的圣人尝起百草来。也不怕人笑话,尝百草一面是为了学医,一半却是为了果腹。好在一直有惊无险平安的过来了。
只是,也不知怎么回事,白芷喝的药与碧流拿出来匣子里的药房并没有吻合的。过了许久,花色才跪倒在地道:“花色愚钝,并未猜出来药房。”
之前花色翻找的动作大家都是看在眼里。听见花色这么说话,白芷笑道:“还真是没见过你这般愚钝的。”
花色闻言不解的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碧流揶揄的表情。花色当下松了一口气,而后便生出几分哭笑不得的情绪来。这皇后娘娘果然性子活络。
白芷见花色松一口气,笑着对碧流道:“将方子给花色姑娘看看。”
碧流忍着笑,从袖口掏出来一张信封。花色接过后打开浏览了一遍后眉头依旧没有展开。还半晌花色才开口道:“方子可是拿错了?”
碧流回道:“这方子奴婢一直贴身放着,怎么会拿错?”说完后,见花色表情有些肃穆,当即将药方拿回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肯定地说:“没有错!姑娘可是发现哪里不妥?”
白芷也是看向花色,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微妙。而后又将还未撤下去的药碗递于花色道:“你再看看。”
花色端过碗又是闻了闻,好半晌才回道:“娘娘,这药不对!”
在场的三人脸色都是不好,碧流也顾不得规矩,将碗夺过来与花色一般闻了闻道:“换药后一直都是这个味道,奴婢可以肯定。”
见碧流说的这般斩钉截铁,花色蹙着眉头道:“不对!药方中少写了一味药。熬出来的药却是多了一味。”
白芷问:“有人换了药?”
花色摇头道:“不是换了药。”生怕二人听不懂,花色尽量浅显的解释道:“这药方寒性极大,需要有一味中和的药引。写药方之人却是没有将这一味药引写进去。多了的那一味药与这药方并不相克,想来是有人发现了,想挽救。但是用错了药。”
因着白芷喜欢清静,如今只有花色与碧流守在身旁。二人听过之后面色都有些阴沉。碧流声音低沉,问道:“你说的可是事实?”
花色颔首,确认道:“事实。”
待花色确认过后,碧流转身便往外走去。白芷急忙起身道:“回来。”
碧流却是不理。二人这般相处模式,花色自然看出来不对劲。想来这碧流并不是宫中之人吧?是谁送来白芷身边的?飒禁还是白君泽?
花色依旧蹙着眉想的起劲,白芷却是唤花色道:“快!拦住她!”
花色自是不敢耽误,匆匆上前想拦住步履匆匆的碧流。碧流见花色拉住自己,平日里笑语晏晏的样子早已不见,对着花色道:“还请姑娘前去照看娘娘,碧流去去就来。”说着扯着被花色攥住的袖子,轻松地就扯了回来。
花色知道拉不过,上前一步道:“再往前走便有人了,叫旁人看见不好。”
碧流果然迟疑地停下来。花色再接再厉道:“况且如今没有证据,你若是这般没头没脑的冲上去叫人倒打一耙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敢!”碧流沉声道。
花色自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拉了拉碧流的衣袖道:“如今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小心行事总是没有错的。况且还有皇帝陛下在,自是有人能主持公道的。”
碧流听完花色的话后,眉头紧蹙。好半晌叹一口气,花色不知道其中的意义。好在碧流还是老实的与花色回了白芷身旁。
见二人回来,白芷面上挂上笑,没再过问药房一事,只是问花色道:“若是我停了那药,再好好调养可能养回来?”
花色也不敢断言,再次请了脉。脉相一如既往的孱弱,这样还真是不好断定。花色也不隐瞒,直接将话说出来,而后道:“停了药至少不会再坏下去。”
花色的说法也是新鲜。御医们说话向来都是滴水不漏的,就算是再糟糕也要将话兜回来,让人听着平白火气直冒。花色这般安抚人的法子听着倒是新鲜,谁不喜欢干脆的人?因此白芷笑着道:“是啊,既然不会再坏下去,我又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