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过往的美好,像是一盆肮脏的洗脚水(4000+)
晚上大家都住在姜家,也因为这,姜棠才知道姜明仁为了讨好沈吟夏把自己的房间改成了她的客房。她不膈应,她觉得沈吟夏应该比自己要膈应。
谢祁韫被姜明仁拉着玩牌,外加何宴舒。三人玩着扑克,炸金花似的玩法,一把输赢都在千元以上。姜瞭想玩,被姜明仁阻止,说他一学生不适合玩这么大的。
姜棠坐在旁边无聊地看着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她伸手拿起一只橘子剥开,下秒就被谢祁韫顺手牵羊了。还不忘挑刺:“小时候,你吃橘子我是每根颈都给你剥扯干净了的。”
姜明仁笑了两声,附和着谢祁韫的我话说:“这话不假,那时候阿韫把你照顾的是真好。”
她笑了笑,故意剥了一盘的橘子放在他面前,每只都干干净净地:“诺,这是我孝敬你的。”
他把整盘橘子挪过来放在自己胸前,像是担心被他人拿去了一点。
何晏舒轻抬眼皮,扫了一眼他跟前的橘子:“谢先生这样子,倒像是买不起橘子的乞丐,显得小家子气。”
姜明仁看了他一眼,警示他说话注意分寸。
谢祁韫倒不介意,浅浅一笑。这一把直接赢走了何晏舒的上万元。他洗着牌,漫不经心的视线在姜棠身上短暂停留又回到了牌桌上。
沈吟夏则起身,走进厨房,十多分钟后端着一份果盘端出来,摆盘精致好看,与她这一比,姜棠剥的橘子就真的显得单一而小气了。
温绒夸赞了几句,还说何宴舒能找到像沈吟夏这般贤惠的妻子是他的福气,心灵手巧,脾气还好。
沈吟夏并没有炫耀的意思,她性格不张扬,多得是温婉。之所以去切水果,无外乎是出于一种到男方家的正常表现。此时被温绒的一句话,搞得竟有几分像是在刻意炫耀。
她看着蜷缩在沙发角落,独自玩耍着手机的姜棠,像是根本没有被外界所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
姜瞭从楼上下来,大步窜到姜棠的旁边:“二姐,我朋友刚才约我唱歌,你要不要去?”
她看了看牌桌,想自己在这里也无聊:“哪些人?”
“就阿耐他们。”
姜棠收了手机,直接无视谢祁韫的眼神,起身与姜瞭走了出去。可刚走到梧桐树下,她就停下了脚步,有几分心血来潮:“你去储藏室拿一把铁锹来。”
其实,她想的是自己这走了怕是许久都不回来了。所以,她要带走自己的那坛酒。
“你要做什么?”
“让你去拿就去拿。”
很快,姜瞭就跑回家拿了一把铁锹出来。姜棠接过来,昏暗的灯光之下,一人影在树下晃动,一铲一铲地把泥土撬起来,挖出了一个大坑,也不见那坛酒。她以为自己记错了地方,又换了一个地方挖,仍旧没有。
姜瞭看出来了她在找什么?走过去,拉住她说:“二姐,大伯给你埋的那坛女儿红被我爸挖出来喝了。”
话落,姜棠就要冲进去找姜明仁算账。
姜瞭抱住她:“二姐,不过就是一坛酒。当下,你招惹他,讨不了好。”
姜棠奋力地推开他,吼了出来:“不过就是一坛酒?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爸留给我的。是他留给我的最后念想。”
里面听见院中吵了起来,谢祁韫率先扔下手中的牌,起身走出来,其他人紧跟着的。
姜棠看见他们走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把手中的铲子直接向谢祁韫身旁的姜明仁扔去。他身体往旁边一偏,大家都以为铲子会落在姜明仁身上。谁知,何宴舒一步走过来,伸手截住了铲子。
他看向姜棠的眼中,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姜棠,你做什么?”姜明仁多少有几分后怕,毕竟那是铁锹,若是被砸中,伤势不会轻。
“你凭什么喝我的酒?”
姜明仁不以为然:“我喝了怎么了?晏舒与吟夏订婚高兴,我就挖出来喝了。”
“你。”姜棠要冲过去,姜瞭却死死拉住她。
姜明仁说:“不就是一坛酒吗?改天我让人给你送几坛去就是了。这大过年的,你发什么疯?”
谢祁韫双手插兜看着恼怒地姜棠,眉宇之间是被黑暗所隐藏起来的不悦:“姜叔,这段时间外界一直有传言说你从姜棠手中抢走了远信,还传言说姜总的死并不是意外。本来我一直以来是不相信的。可现在看来,这些留言倒不像是无凭无据。”
他连忙解释:“贤侄,你不要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我只是一时口馋,想起了大哥当年埋的那坛酒。加之又是宴舒的喜事,我想着大家高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姜棠就说:“你就是偷,害死了我爸爸,偷走了他的公司,还要对我赶尽杀绝。”
他冲姜棠吼出:“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吗?”她一个个地指着他们:“你们这群人,身上穿的,现在住的,嘴里吃的,哪一样不是靠我爸爸?你们就是一群摇尾乞怜让人厌恶至极的狗。”
“姜。”
姜明仁的话被何宴舒的话截断:“姜棠,那坛酒是我让人挖出来的,与姨父无关。你若有气,就冲我来。”
他还是如此明目张胆的维护他。
后来,姜棠才明白了他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何宴舒。
他维护的从来都不是姜明仁。
几秒之后,姜棠冷冷地笑了:“何宴舒,你比他们还不如。你是寄生在哈巴狗身上的那只虱子,你有什么资格喝我爸爸留给我的酒?”
姜棠的话激怒了他,像是一柄尖锐的刀,直击心脏。
何宴舒把铁锹扔在地上,大步走过去,举起手来,眼看着一巴掌就要落在姜棠的脸上。
谢祁韫眼中的怒在尽情绽放,他抬脚想要上前。就在这时,只见姜瞭上前接住他的手臂:“何宴舒,你敢。”
他看了一眼姜瞭,甩开他的手,看着姜棠,突然地笑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姜棠,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那坛酒送给我了,不是吗?还是说,因为我结婚的对象不是你,所以你才这般愤怒?”
“何宴舒,你真是不要脸。”
何宴舒的语气带了几分轻佻:“不久前,你还娇媚地依偎在我的怀里,说着要嫁给我之类的话,还说要在新婚之夜,与我同饮,你要如何的与我鸳鸯戏水?想想,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说。”
娇媚一词,用在清丽飒爽的姜棠身上,本就是一种讽刺。
他的每一个字眼,都戳在了姜疼以往最闪亮如今却不再有的骄傲上。她过往的每时每刻都在嘲讽此时此刻的自己。
她曾经欢喜奔向他的脚步;曾经为他与父亲次次顶撞的愚蠢,曾经为他想要抛家而去的念头…
每一幕,就像是一击迫击炮从何宴舒的口中朝她喷射而来,落在她的身上,窟窿满身,一个窟窿便是一道猖狂肆意的冷笑。
她听着,看着,四肢渐入冰窖之感。如果说青春有颜色,她的应该是冷色。在瞬间,从暖色降至冷色调。而那位曾经让她迷恋过的男子,便是调色之人。
她看着眼前的何宴舒。哪还有曾经让自己心仪的清雅?他回忆的姿态,是众目睽睽的轻蔑,恍若她就是一个下贱的没有丝毫体面的女子。
她就静静地听着何宴舒如何一字一言的将羞辱的旗子插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角落。她没有如入火海,更像是一份最后的告别。
所有的美好过往都成为一盆肮脏的洗脚水,他们各自朝对方倾倒,压断了最后一丝残存的怜惜。
她不允许自己在何宴舒的面前落泪,仰头向上,当泪水倒灌回身体,她淡淡笑了。
看着何宴舒,淡淡地笑了。
没有他想象中的狂怒,更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歇斯底里。
他不明白。
她不是最骄傲的吗?
自己如此羞辱于她,为何她还能笑得这般风轻云淡?为何在这方属于他们两人的天地之间,落败的永远都是他?
他看着姜棠转身,慢慢走出大门,身影融进夜色,埋葬了曾经的她。
这刻,他觉得自己不再认识姜棠。
...
谢祁韫的怒,像是一艘船,带着他驶入了无边无际的大海。
他从姜家出来,与姜思芩在下方的路口道别。姜思芩推门下车,立在门口问他:“你方才为什么不阻止何宴舒说下去?”
他的目光尾随前方的姜棠:“她需要这剂猛药。”
“可是,你很生气。”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如霜:“欠她的,伤她的,我都会一笔笔讨回来。”
姜思芩关好车门,看着他驰向姜棠,即便她不是当事者,可听见何宴舒那些丝毫不顾忌女孩子尊严的话,也甚觉受到了很大伤害。
她也以为姜棠会像一只发怒的狮子那般。可她仅是笑了,一种平静中带着苍凉的笑容。
她知道,她彻底失去了曾经恣意飞扬的妹妹。
谢祁韫追上姜棠,滴了几声喇叭都不见她停下来。他靠边停车,下车拉住她。看见泪水在她的脸上纷飞,他抬手要给她擦泪。
她却伸手握住他的手,抬眸看他,泪珠中点缀出嵌光的笑:“你看,我今晚的表现是不是不像个小孩了?”
他所有的怒,对何宴舒的怒,对姜明仁的怒,对她的怒,顷刻之间,被她的这份笑所柔软。船只在大海上调转方向,往回驶来。
他突然后悔,自己方才为何没有上前狠狠地揍一顿何宴舒?绝情有很多种方式,为何要助纣为虐,狠狠地撕碎她?
谢祁韫把她捂在自己怀里,寒风让他的泪凝结在了眼角,无法与她的伤悲融会贯通。他嘴唇发颤地在她耳边倾诉:“对不起。”
她伸手缓缓放进他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一颗糖来剥开,推开他,喂进嘴里便拉开后排座位的车门坐进去了。
她蜷缩在座位上,让自己伪装成了一位无助的孩子。她疯狂付出过,追逐过的青春,被缩放进了一个罐子里。
她躲在这个罐子里面,黯然神伤。
只需一会便好。
谢祁韫坐到驾驶位上,扭动钥匙,车子慢慢向前滑行。突然,姜棠说:“其实,我刚才应该把他揍一顿再走。”
接着,她坐起身来,也不顾谢祁韫在开车,爬到前排座位去,拉起他的右手,用力地咬下去。
他就这么忍着,只要她不闷着,把情绪发泄出来就好。
咬出了血,姜棠才放开他。她看着血从伤口上流出来,抗议他所谓的良苦用心:“谢祁韫,我小时候,你对我没这么狠。”
“你小时候也没这么不听话。”他把右手的袖子往上拉了拉,送到她嘴边:“还咬吗?”
她迟疑了几秒:“费力。”
谢祁韫顺手从扶手箱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右手上的血迹:“今晚的一切,我都给你记着。”
她如同没听见,双手枕在脑后,身体向后靠去,猝不及防地询问:“你当年为何要走?”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问过父亲,问过母亲,问过姜思芩,却无人回答她。他们说说笑笑地应对,恍若在说她这个问题是何其愚蠢?
只有姜庆祥说:“他不是姜家人。”
她说他是她的阿韫哥哥。
爷爷告诉她:“他从来就不是你的哥哥。他只是你父亲一时好心所收养的孩子罢了。”
她不喜欢姜庆祥如此轻视谢祁韫。可是,当她不再念叨谢祁韫,他却开始念起了他,像是他亟待他来解救那般。
他的答案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读书,看世界。”
她笑了笑,知道这不是真实答案。
他跟他们一样,不会告诉她的。
回到卿园,姜棠表现的稀松平常,喝了一杯热牛奶,回屋洗澡睡觉。他站在窗边看着,以为会听见嘤嘤啜泣声。结果,未到十分钟就看见她安静地睡着了。
他希望她褪去往昔无知且盲目的勇敢,用成熟的脚步去丈量生活。殊不知,这日真的来了,他竟是百感交集。
姜明瀚的死于她来说是悲恸,这份悲恸随着时光斗转星移,深埋心底。然而,今夜的不是痛,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冷。
她曾经燃烧过的炙热,被何宴舒泼来的一盆冷水,彻彻底底的浇灭了,怕是她此生再也点燃不了那般的激情。
他,何其遗憾!又何其嫉妒!
第60章 赴美,是一场浪漫?还是一场血腥?
大年初三这日,姜棠起来的很早。一早就钻进了园林之中,采了许多的花,做成了两束花束,又亲自准备好了要去祭奠父亲与谢绍禹的所有东西。她还钻进酒窖,拿了两小瓶酒。
谢祁韫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走到吧台边,倒了一杯水喝,看着她忙碌准备着:“你记得我爸爱梅花。”
“小时候,我每年都跟着你去,想不记着都难。”
他走过去帮她把东西装好:“我以为我走了,就不会再有人去看他。”
姜棠认真弄着东西:“你照顾了我七年,我没忘。”
“那为何我回来之后,你对我却是拒而远之?”
她抬眸看他:“我爸告诉我,你是一只毫无血性的狼。”
“嗯。所以,你以后可要小心点。”
她不以为然一笑。
两人出门时已是响午十点过,他们先去了姜明瀚与姜母的墓地,虔诚地的祭拜过。回望身后那一条在阳光之下无尽延展的公路,全然没了那日被滂沱大雨渲染出来的模糊。
它清晰透彻,是一眼可望见的开阔大道。而姜棠那日磕碎的玉镯,静默地躺在墓碑旁边,沾满了尘灰,不再洁净澄澈。她抬起一脚,用力地把玉镯踢进了跟前的草丛里,寻不到了。
谢祁韫看着,没说话。
姜明瀚与谢绍禹的墓地相隔不远,他们沿着身后所修筑起来的山道走了大约十分钟的路程便到了。谢祁韫蹲在墓前,放下花束,看着墓碑上的谢绍禹,笑的风清月朗。
他想,他应该见到了姜明瀚。而对于他们之间过往的种种,或许会一醉泯恩仇。
往年,姜棠都是一个人来。姜思芩在家的时候,会陪她,其他人则不愿意来。她记得,在谢祁韫离开的第一年,她抱着一束梅花,坐在谢绍禹的墓前哭了好久。
她问他,谢祁韫为什么要离开?是不是姜家对他不好?
谢绍禹给不了她答案。
她以为谢祁韫回来了,就能获悉缘由。可她依旧茫然无知。就如她不明白,姜明瀚对谢祁韫总是放不下忌惮与防备。
谢祁韫倒完瓶中的酒,站起身来,牵起了她姜棠的手,在心里说:“爸,我相信你会明白的。”
…
晚上,谢祁韫陪着姜棠去医院看了看姜庆祥,坐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随后,他们便直奔机场,姜棠虽然不是很想去,但待在家也无事,散散漫漫地收拾好东西,答应与他同去。
到了机场,办好登记手续,姜棠就钻进了一家便利店,点了一碗牛肉面,味道不怎么好吃,说:“赶肖厨的手艺差远了。”
他不饿,取出嘴里的糖:“你要有有段时间吃不到肖厨的手艺了。”
“我们要在美国待很长时间?”
“少说也要半个月吧。”
她放下筷子:“我现在能回去吗?”
“除非你不想要自己的腿。”
她瘪瘪嘴:“暴君。”
吃完面,姜棠又钻进一家零食店,买了一大包零食,理由有理有据。他无奈,提着一大包零食登机,刚一坐下,姜棠就拆开了一包芒果干,也不问他,吃起了独食。
他整理好所有的东西,调好座位高度,抽出一本书,打算在睡之前看一会。
姜棠则掏出平板,戴上耳机,打开了自己早已下载好的电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他转头看她,俨然昨日的一切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影响。所有的一切像是一场风,吹过了就过了,了无痕迹。
电影还没有完,姜棠就睡着了。他收了平板与芒果干,找空姐要来薄毯给她盖在身上,又将椅子给她放平了些,关了她头顶的灯。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中途姜棠被尿憋醒了,上过洗手间,回来又继续睡,待她再醒来。他们已经飞跃了太平洋,正在繁华的纽约上方盘旋。
她从机窗看下去,他们从黑夜跳进了另外一场黑夜。她回头伸手就摘下了谢祁韫脸上的眼罩:“到了。”
他看了一眼:“离降落还有会。”
“纽约有什么好吃?”
他笑着,微微叹息一声。
半个多小时后,飞机缓缓降落。他们随着人流走出机舱,拿好行李,到了出站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往酒店而去。其实,她不知道谢祁韫这趟纽约执行到底所谓何事?
在去酒店的路上,谢祁韫接到一电话,交谈之中冷冷淡淡。他拒绝了对方的见面请求,随之,她便听见了轻微地哭泣声,带着某种控诉。
是个女人。
她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头依靠在车门上看他,剑眉星目之颜,芝兰玉树之气,想来有女子为他寻死觅活也是正常。
突然,电话里面传来一声咆哮:“她才15岁,你不能见死不救。”
他不见半分动容:“与我无关。”
对方突然又软了下来:“阿韫,我知道你恨我。但她是无辜的。就当我求你。”
听这话,她貌似理解错了?!
谢祁韫未再与她多说,直接挂了电话。俨然不当回事,看着她说:“睡了一路,晚上准备做什么?”
他兜里的电话又响起,摸出来看了一眼就挂断了。想来又是那女子。
一路上,女人给他打了五个未接电话。最后,他索性直接关机了。到了酒店,下车,他伸手牵她,手是那般的冷冰,亦如他对那女子那般,没有丝毫温度可言。
谢祁韫订的全景落地窗的总统套房,躺在床上,便可尽收纽约夜景,一派奢华之景。她身体摊开大字倒在松软的大床上,望着头顶的琉璃灯:“我饿了。”
果然,第一件事还是吃。
当真是美食至尚,治愈一切。
他整理着两人的东西:“我让酒店送餐。”
她坐起身来,恰巧看见谢祁韫在整理自己的箱子,手刚落在那白色的小袋子上,她便一把夺过来:“我自己来就行。”
那里面装的都是她的贴身衣物,自然不好让他整理。
谢祁韫看穿,说笑:“在你三岁以前,都是我给你洗澡。”
她一边整理一边强调:“我今年23岁了。”
他在床边坐下,随即伸手把她一拉。姜棠倒在了他的怀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地撩着她的秀发,欲望在如墨的瞳孔里面闪烁跳跃:“所以,往后我可不会再规规矩矩给你洗澡了。”
她被他盯的有些尴尬,却是故作镇定:“我怕什么?能睡你谢祁韫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我又不是什么善男善女。”
道完这句话,姜棠就后悔了。
第61章 标题段落又被吞了
谢祁韫直接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稍有不慎,便会开出蚀人的火焰,吞噬她。
她别过头去,看着窗外,扯动喉咙,说了句想扇自己巴掌的话:“我,我是真的饿了。”
这话,是道不尽的暧昧。
虽然,谢祁韫知晓她的意思。并不影响他引伸歧义:“你想吃什么?”
当下这种情况,她实在不好判断,
她硬着头皮说:“你看着点就行。”
“嗯。”
谢祁韫缓缓拉开她羽绒服的拉链,颈项之处,露出了白皙的空白,留待人执笔描摹。
谢祁韫完美的掌握尺度,及时收了手。她躺在床上,听着盥洗室传来的水流声,脸颊在惹眼的灯光之下,开出了绚烂之花。
她实在搞不懂谢祁韫到底在搞什么鬼?
欲擒故纵?!
谢祁韫洗好澡,擦着头发从盥洗室出来,先是在客厅点好了餐食,没忘点酒。走过来,依靠在门边:“你要不要去洗洗?或者说,我帮你洗?”
她顺手拿起枕头砸向他。
他单手接住,扔回到床头,向前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笑意甚明:“你这是在抗议我的戛然而止?”
她别过头去,闭着双眼:“你给我出去。”
他没再逗她,回正身体,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待姜棠洗好出来,谢祁韫正单手插兜地站在窗边打着电话,餐食已经送来。她也不等他,先吃了起来。
“查实了吗?”
她听不见对方所言,只听见谢祁韫说:“不急。林深比我们着急。等他儿子吃够了苦头,他自然会来求我。”
他又让人把有关林澈的一切信息发给了林深,目的很明确,拿捏人的短处,逼他人乖乖就范。
当下不管耀世集团与他们如何与林深谈判,有关于自己的补偿金,他没有丝毫退步,态度之强硬。董事会也出面劝说,毕竟他们害怕耀世与GK一旦联手,届时没有了相争的局面,这对他们想要把集团卖出高价是极为不利的。
对于两家联手,耀世的董事长确实致电过谢祁韫,但对此他的兴致并不高。不知是何原因,他向来不喜欢与人分食蛋糕。就好比最初在成立GK时,除开陈述与戴斯,他不接受其他任何人任何团体的加入。即便如此,在他们三人之中,谢祁韫也占据了绝对的股权优势。
如果与耀世合作,这将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股权占比,出资比例,往后的管理等等一系列问题。这又将会一场场的谈判与争吵,很是闹心费力。
待他电话打完,姜棠也吃的差不多了。他在椅子上坐下,启开酒,倒了大半杯又加入了几块冰:“不喝点吗?”
“不喝。”
他切下一小块牛排喂进嘴里,咽下之后说:“我们在纽约玩几天,随后就去拉斯维加斯。”
“去做什么?赌吗?”
“你想玩我们就去玩。”
她眉眼之间微微笑意,是对那方刺激的向往:“真的?”
他点头:“真的。”
吃完饭,谢祁韫让服务员来收走了餐具。两人坐在客厅,均无睡意。他找来纸与笔,又要与她玩五子棋。然而,她的棋艺实在不精,每次都被他杀的片甲不留。
他打好格子,拿起笔递给她。知道姜棠不愿意学猫叫,就说谁若赢了,就在对方的脸上画猫。
她觉得他的玩法真的好幼稚。但是,输的依然是她。
几个回合下来,她的脸上赫然屹立着一只猫。她起身跑到盥洗室,看着镜中的自己,哭笑不得。她打开水龙头,想要洗掉,被谢祁韫阻止:“还没有玩完。”
“不玩了。每次都是你赢。”
他拥着她双肩,上下左右地看过:“不难看。挺可爱的。等我们回去之后,我就在家里养一只猫,名字就叫姜小喵。”
“谢祁韫,你不要太过分哦。”
“另外再养一只狗,叫谢狐狸。”
姜棠笑出声,推着他出去,反锁了房门,埋头洗干净了脸,敷着面膜出来,躺在沙发上,双腿搭在茶几上,打开了电视。
她以为他是说着玩,不曾想回到A市之后,他真的养了一只狸花猫,一只二哈,名字便是姜小喵与谢狐狸。
谢祁韫在房间里,用电脑处理着公事。上秒还与她说说笑笑,下秒便切入了严肃与缜密。他看过文件之后,给戴斯电话,不知两人谈了多久。反正她在床上醒来已是翌日清晨。
...
A市冬天阴冷,寒气在上空凝结,像一张硕大的网罩着整座城市,雪花落不下来,阳关也很难穿透,不同于纽约的漫天雪景。
姜棠站在酒店里面,看着雪洋洋洒洒地下,粒粒晶莹地挂在枝头,房屋上,垒砌世界的那份洁净。
他们来到纽约已有三四日,这几日他倒多了几分清闲,陪着她逛逛停停,吃吃喝喝,买买玩玩。不过,每晚间回到酒店,他总是要处理很长时间的公务。时而她半夜醒来,仍见他房中的灯是亮着的。
实则,谢祁韫到了纽约,有许多的电话打来。他几乎每日都要推掉七八个电话,今夜实在是推脱不得。不得已把她一人留在了酒店。毕竟,他不相信美国治安。出门之前,再三叮嘱她不得独自出门,尤其是在这深夜。
她甚觉他啰嗦。
房间里面的座机电话又想起。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走进去接电话。
这已是他出门三个多小时,打来的第三通电话,不打手机,专打酒店电话。
他告知自己大约还有半个多小时结束。
她嗯了一声,听见敲门声,以为是酒店服务员,挂了电话去开门。
第62章 软软糯糯,手感很好
姜棠认得来人。
是当下享誉国际的舞蹈家林美薇。
在见到开门人是一位陌生女子时,短暂的惊讶在眼中稍纵即逝,转而换上了温煦亲切地笑意:“想来你就是姜家那位女儿了。”
“请问您是?”
“我是阿韫的母亲。”
姜棠诧异到失礼,还是林美薇提醒:“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她回过神来,连忙请她进来,还解释谢祁韫有事,还有会才回来。她走到茶水处给她沏了一杯花茶递给她:“阿姨,这么晚了来找谢祁韫有什么事吗?”
林美薇笑着接过茶,端在手中暖手:“听说你和阿韫结婚了,还叫我阿姨,是不是见外了?”
她笑容卷着窘迫。
林美薇把茶放下,拉起姜棠的手:“我一直都很感念那些年你们姜家对阿韫的照顾。我是一个自私的母亲,为了自己的梦想,狠心地舍弃了阿韫。后来,阿韫来了纽约,我试着与他缓和关系,想要弥补当年的过错。奈何,他始终都不愿接受我。”
未经他人苦,莫论他人事。
姜棠只是沉默地听着。对于他们母子之间的纠葛,不表露一言。
说到动容之处,林美薇落泪了。她希望姜棠能帮着自己劝劝谢祁韫。就连谢祁韫这次来美国,她还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又打听了许久,才打听到他住在这里。
实则,林美薇骗了她。对于谢祁韫来美的行程,她一早便找人查了出来。故而,才能在他一落地纽约,电话就进来了。
她又说:“家里我给他留了房间,但他从来不去住。”
她端起桌上凉掉的茶:“阿姨,我再去给你加点热水。”
她不过刚起身,就听见开门声,谢祁韫踏步进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林美薇,愣了几秒。随后脱着外套走过去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抽出烟点燃,神情很平淡:“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阿韫。”
“你再不回去,她该吵着要你了。”
人最可怕的一种情绪,就是本该发怒的情形之下,却是异常的冷静。
林美薇提起包,想走但是又怕走了再见他就难了:“阿韫,妈妈给你提过的事。”
他躺在椅子上,揉着醉醺的眉宇:“没商量。”
“她是你妹妹。”
原来,他们落地纽约那晚给他打电话求救的女人是林美薇。
“我从来就没有妹妹。”
她坐的离他近了些,手搭在他膝盖上:“那你就当是好心救一个可怜的孩子。”
谢祁韫斜睨她一眼,收回了脚,她的手掌顺势脱落,笑容蕴冷:“我可没这么好心。”
“阿韫。”
他打断她:“我要休息了。”
见说不动他,她想要去找姜棠,被他出声阻止:“不要拿你的糟乱事去打扰我妻子。”
她还不愿彻底触怒谢祁韫,擦着眼泪离开了。
姜棠望着林美薇离开的身影,她舞蹈家的清雅被生活折磨出了难以消化的沧桑来。
她一走,谢祁韫就掐灭了香烟,对着她招手:“姜小喵,你过来。”
对。自从他说了要养猫,她又得了这么一个外号,与猫同名。
她洗干净杯子走过去。他拉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几分教育韵味:“陌生人敲门,你也敢开门。”
“我以为是酒店服务员。”
他捏着她脸:“你不知道先看看吗?”
“她说她是你妈妈。”
他笑笑:“是不是随便哪个女人站到你面前说是我妈,你都会相信?”
“我才没有这么好骗。我认识她,我之前看过她跳舞的视频。而且。”
她看着他眉宇:“而且你们长的有点像。”
因为这句话,他掐地用力了。
她拍打着他的手:“疼。”
“下次看你还敢不敢胡乱开门?”
她推开他要起身,却被他直接拉到了怀里,想要吻她。姜棠推着他:“你身上有酒味。”
嗯,有点嫌弃。
“那我之前每晚喝醉了抱你睡,你也没说什么。”他牢牢地抱着她,头埋在了她颈项处。
“你明明洗澡了。”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暴露了自己那些晚装睡的事情。
谢祁韫笑出声,呼出的热情弥漫开来,泼洒醉眠的醇香之气。
“好了。我去睡了。你自己去洗澡吧。”她想要推开他,他却仍旧抱着她不放。
她觉得喝醉了的谢祁韫实在是黏人。
这晚,谢祁韫不愿回自己的房间,爬上她的床,抱她在怀里,像是抱着浩瀚宇宙那般满足:“姜小喵,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抱在手里,软软糯糯的。”
这话,姜棠没办法当好话来听。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难道说住在卿园这段时间,天天吃着肖厨做的美味大餐,自己长胖了?可她年前称过,明明是瘦了。
称坏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发觉谢祁韫已经睡着了。她实在闹不懂他心事,那晚上的事情没有后续。除开今晚,他每晚回来都忙到今晚。就如同年前除开醉酒那些夜晚,其他时间他都睡在自己房间。
被他的这些行为所闹,睡眠一向不错的她,像是失眠了,竟然许久都睡不着,以至于翌日起不来。
谢祁韫因为忙事,并没有催她起床,放任她睡到了中午才唤她起床。他蹲在床边,理着她凌乱的发:“今天我们去帝国大厦。”
她想了想那高度,使劲摇头。
“蹦极都玩过了,还怕高?”
她也不避讳:“怕。”
“我们去帝国大厦不是玩。我与戴斯他们约好了,吃过午饭在那里见面,谈点事。”
这日,她才知道他亲自赴美,原是为了收购H公司筹资。
她拉了拉被子:“那你自己去。我就在酒店。”
“晚上有个酒会,届时会有许多好吃的糕点。”
姜棠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去。”
谢祁韫给她找好衣服放在床上:“我在外面等你。”
…
纽约的冬天很冷,好在室内温暖。姜棠坐在边上,听着谢祁韫与另外几人口若悬河的交谈,这并不枯燥,更像是一种享受。
她初出茅庐,实战经验几乎为零,在这样一群精英的谈判之中学习谈判技巧,学习如何拿捏言语尺度,时不时还会从他们嘴里蹦出一两句不失体面的玩笑话,倒真有几分劳逸结合之意。
当然,激动之余也会爆粗口,察觉到有女士在场,会极为礼貌地道一句:“抱歉。”
她嫣然一笑,表示并不介意。
半个多小时后,明显有人烟瘾犯了。他抽出香烟,夹在手中:“你介意我抽烟吗?”
她摇摇头。
以往在这样一场场谈判之中,屋内往往是烟雾缭绕,没人不会想在费神又漫长的谈话中抽上一支烟。谢祁韫自然也犯了烟瘾,但他没抽,他吃糖。剥开的第一颗给了姜棠,自己又剥了一颗。
谈之中途,屋内全是尼古丁味,谢祁韫推了推姜棠的肩膀:“你出去走走,在周边逛逛。我这边完了立马就去找你。”
待她一走出房门,谢祁韫便点燃了烟,大家笑他,他以笑回之,转而又继续谈话。
第63章 母亲评价:冷血无情!
姜棠走进商场,逛的散漫,看看这,看看那,并无什么想买的。在前几天,想买的都买的差不多了。她23岁,正值芳华,对这个花花世界没有那看破红尘的无欲无求。
她喜欢好看的每样东西,爱好好吃的食物,想要看遍这世界的山河壮阔,景色瑰丽,见见那些惹人眼羡的风土人情。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卖首饰品的柜台前,被橱窗里面的一只式样简单的白金尾戒所吸引,走过去试了试,干脆地买了。
生活里面的开心并不需要那么复杂,或许是一件好看的衣服,或许是你于万千之中淘到了一本爱不释手的书,又或许只是一杯茶的温暖。
她走进一间书吧,点了一杯喝的,抽出一本书边看边等着。不知不觉看的入迷,包里的电话几次响起他也未曾感觉到。
谢祁韫从大厦出来,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都不见姜棠接。只好沿着街边着,走进商场,一层楼一层楼的找过去。
从下往上,从上往下,总算是在一楼不算醒目地书吧里面瞧见了她。他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敲了敲桌面:“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说完,端起她面前冷掉的茶喝了一大口。
姜棠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有十多个未接。她解释:“我没有听见电话响。”
“走吧。晚宴要开始了。”谢祁韫合上她未看完的书,打算去收银台付钱。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宽松的毛衣,臃肿的羽绒服外套:“我穿这个去参加酒宴?”
“衣服戴斯准备好了。”他扣起她的左手,发觉小指那一圈有些硌手,抬起来一看,眼含笑意,三分趣味。
她知晓他误会了,抽回手插进荷包里:“我只是觉得好看,买来戴着玩罢了。”
他摊开自己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觉不觉得我手上也差点东西?”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不觉得。”
谢祁韫表现的委屈:“行。你说不差就不差。”
...
戴斯给姜棠准备的礼服不是她日常的穿衣风格,每处却是量体裁衣的勾勒,在她的恣意飒爽之上,挑染出了恰到好处的妩媚,隐去了她性格之中原有的那抹张扬。
姜棠从里面出来,原本与戴斯说话的谢祁韫突然止了口,短暂愣神之后,便恢复了日常的平静:“戴斯眼光不错。”
戴斯拆了他的故作镇定:“阿韫,心理研究表明,直白的夸奖更能讨女人欢心。”
他单手插兜,又拉起姜棠的手挽在自己手肘处:“我不说,小姜也懂。”
宴会已然开始,三人从侧门进入宴会厅,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谢祁韫端了一杯香槟递给她,视线落在她的腰身处:“今晚这衣服是不是妨碍你发挥了?”
姜棠用力地掐了下他的手臂,接过香槟喝了一口。
宴会各处都是觥筹交错,浅笑攀谈之人。姜棠没有国内宴会之上的游刃有余,身处这份异国他乡的奢华,虽说不至于手足无措,多少有几分拘谨。
她跟在谢祁韫身旁,端着一杯香槟喝着,在他的介绍之下,认识了一些人。她忽然明白,他带她来这场宴会的目的,并不是那些所谓的糕点。
人脉在香槟红酒中堆叠,同时堆叠起来的还有她的微醺。一杯杯地喝下来,不知不觉就多了。谢祁韫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色,与他人说了几句,便带着她去了后面的休息室。
他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谢祁韫端着温开水过来,她道了一声谢谢,接过去慢慢喝着。
他坐在沙发跟前的红木桌子上:“姜小喵,你这往后要在商场上混,酒量还得练。”
她惊讶地抬眸看他,有些诧异这话会是从自己丈夫嘴里说出来的。一般来说,不都是叮嘱少喝一点吗?
见她喝完,他接过杯子,放在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底温软:“你不是必须要喝,但必须得有量。毕竟,酒桌之上可以谈生意,也会滋生其他。当然,你如果愿意换一份工作,另当别论。”
他眼中的关切有着被光笼罩起来的希翼与担忧。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身后跟着的慈父,渴望他茁壮成长,又害怕他跌倒摔跤。
她笑了笑:“换什么工作?”
“谢太太?又或者我的助理?”
她向后躺去:“不要。”
他轻轻叹息一声:“女大不中留。”
姜棠:“...”
谢祁韫没在房内坐多久,就被人叫了出去。她则留在了房中休息,抓起桌上的杂志随意地翻着。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声,她以为是谢祁韫回来了,转头一看,却是林美薇。
她提着裙摆起身:“阿姨。”
今夜的林美薇身着一袭拖地的黑色鱼尾裙,将她高挑纤细的身材修饰的玲珑有致,丝毫不掩她的雍容华贵。
“我方才就一直想过来与你们打招呼,但见阿韫一直在忙,就不好打扰。”她说着话,走了过来。
“谢祁韫刚才被人叫走了。”姜棠并未在宴会上看见她,故而她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有几分疑惑。
林美薇拉着她重新落座:“我知道。我看见他出去的。我是想跟你聊聊。”
她不适应林美薇对自己如此热情:“跟我聊?”
她点点头:“看来阿韫并没有告诉过你。”
“告诉我什么?”
林美薇还未开口诉说,泪倒先落了。她抽出纸巾,边擦着泪水边说。
她在来美之后不久就再婚了,丈夫是居住在纽约一华侨富商,资助她实现了舞蹈梦想,让她在短短几年之间,便扬名国际。
后来,她生下女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所到之处皆是一幅羡煞众人的天伦之乐。然而,人有旦夕祸福,在女儿十三岁这年,被查出患有白血病。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只得一直化疗。
两年来,她相求谢祁韫几乎已是精疲力竭。可他丝毫不看在血肉亲情的份上,有过一刻心软,甚至不曾到医院去看望过妹妹一眼。
随着病情的恶化,化疗的痛苦已让女儿苦不堪言。这段时间,她几乎日日都会给谢祁韫电话,甚至还曾几次飞回国内,恳求于他。
然而,实际上林美薇从未回国去找过他,每次都是电话,更谈不上乞求,她的语气更多地是让人反感的命令。
“但是,他从来都是一口回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考虑。我真没想到,自己怎么会生出这般冷血无情的儿子?”
第64章 你妈妈对你好吗?
姜棠在她诉说的话语之中感知不到丝毫爱意,全是埋怨。她出口的每一句都是对谢祁韫的控诉,唇齿之间的寒意,冻结了她所言的血缘亲情。
她的一团冰,撞击在他的一团火上。终于,冰熄灭了火,让他也变得冷冰了起来。
林美薇的意图一目了然。
只是,在她还未出口之前,姜棠便打断了她:“你是他母亲,你都无法说动他,我又怎么能说动他?”
“我看得出来,你的话他会听。”
“林女士,你高估我了。谢祁韫性格强势,一旦他决定了的事,谁人也说不动。”她不擅长劝服人,何况这人还是谢祁韫。
“姜小姐,你和阿韫已经结婚。我希望你能看在你也会成为一名母亲的份上,帮我劝劝阿韫。”
她笑的假面。
林美薇走后,姜棠从屋内出来,想要去找谢祁韫,刚走到某处过道,就听见泳池边传来谢祁韫与一男子的声音。
她走近听了听,像是在说林澈的事情,自然不好打扰。就这么倚墙站着,转动着尾戒,左看看右看看地等着。
从他们的谈话之中,她知晓林澈当下的处境,可谓有些千钧一发,稍有不慎便是客死异乡。
林澈爱玩,她早已有所耳闻。未曾想,胆子竟然这么大,在赌场出老千不说,还敢觊觎当地社团头领的女人,可谓是有些活得不耐烦了。
林深先前的所有矜持与自傲在儿子的安危面前荡然无存。表明只要谢祁韫把他儿子带回去,他愿意全力配合GK集团对H公司的收购。
姜棠不认识与谢祁韫谈话之人,只听见他用带着美国南方的口音说:“你打算怎么办?为了一个纨绔得罪Adrian是不明智的。”
在这之前,他是有打算利用林澈来逼迫林深妥协。然而,戴斯与Adrian沟通过,他想要营救林澈的心思已然减淡。就如这人所言,为了林澈,惹祸上身是不明智的。
谢祁韫单手插兜,端着半杯红酒:“其实,想想如果林澈死在了国外,林深是不是更无心管理H公司的事宜,届时H公司乱成一团,我不是正好趁火打劫吗?”
H公司最初只是一家小超市,在创始人的经营管理之下,发展壮大。林深是二十年前进入H公司,在其带领之下,这些年来门店在全国各地遍地开花,每日的现金流相当可观。
此时,若林深对公司撒手不管。H公司无疑会像是无头苍蝇那般,没了主心骨,各自为阵。当日,故意对外公布GK集团计划的报价,想要以此来抬高两家的竞价,便是林深的主意。
那人笑了笑:“见死不救才是你谢祁韫的风格。”
见死不救四个字让姜棠的思绪飘回到了林美薇的那些话语上。此时想来,她的每个字每句话归根究底便是这四个字。
姜棠没有再听下去,她回了宴会厅,有些饿,随意吃了一点东西。不远处的林美薇正端着酒与人笑谈,见了她举杯浅浅一笑,尽显得体风华。
谢祁韫与人谈完,走进宴会厅找到她,见她正插着一小块蛋糕往嘴里送。他并未瞧见林美薇,应是她刻意躲了他。
见他过来,放下餐食:“我们还有多久回酒店?”
“困了吗?”
“有点。”
他让她等一等自己,只见他走进人群中,与几人一一道别,再回来便拉起她的手往离开了。到了酒店门口,把他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打开车门,两人坐了进去。
回到酒店房间,姜棠就钻进了盥洗室,一个热水澡泡过之后才觉得全身都暖了。她吹干头发,换好衣服出来,见谢祁韫还是那一身,白色衬衣与黑色西裤,坐在沙发上,与国内的凌歌还有琳达他们进行着视频会议。
所有的谈话,他不失管理者的威严,亦有人与人相处的那份儒雅有礼,如此一人,怎会是林美薇口中的冷血无情?
她不好打扰,席地坐在房中的落地窗前,观看着这一城夜景的恢弘庞大,以其光彩夺目的绚烂吸引着无数脚步的向往。多少人在这里淘金生活,渐学不折手段,谢祁韫亦是如此。
他开完会,走进来在她身旁坐下:“不是困吗?怎么不睡?”
她转头看他:“谢祁韫,你妈妈对你好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觉得你来纽约这么些天,都没听你说过要去看看她。当年,我还以为你离开,是因为想要回到她的身边。”
对于此事,谢祁韫抗拒交谈,摸了摸她头:“睡吧。我洗澡去了。”
她突然伸手拉住他:“今天在宴会上,她找我了。让我劝劝你。”
他沉默过后:“这件事,任何人都可以劝我,唯独你不可以。”
她不懂他这句话。
他拥她入怀,不愿她看见自己眼底涌上来的凄呛:“姜小棠,这世界上我最不愿的事情,就是对你发火,与你争吵。”
她说不了劝服他的话,她的言语功能被他这句话暂时切割。但她能感觉到,他日常所表现出来的强盛被一种脆弱包裹了起来。那在夜灯之下所荡漾的孤寂,是他对母爱从渴求到绝望的结局宿命。
她的双手缓缓攀上他的腰身,轻轻地拥抱了他。
他感觉到她双手之间的温度,抱她更用力了些:“往后别再见她。”
“好。”
...
往后几日,谢祁韫都有些忙。姜棠与宋玉清通过两次电话,告知姜明仁决心要与国外公司合作,在xx国投资投资房地产,全然不顾当下的国际环境。
而这边对护士的找寻,始终有阻碍。私家侦探每查到一丝线索,就会被人拦腰截断。
“是不是姜明仁找的人?”
“不是。”
“难道说还有其他人在帮她?”
宋玉清想了想:“难说。”
她分析着情况:“目前远信集团里面,与姜明仁走得最近的便是沈涛,其次就是总经理陈茂。陈茂不一定知道这件事,即便知道也不会找私家侦探。最有可能的便是沈涛。”
他迟疑了几秒,还是试探性地问出:“你为何不怀疑何宴舒?”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她也这样问自己,是啊,为何她没有怀疑何宴舒?难道是余情未了?
不。
那些冷冰极具侮辱性的话语就如一剂毒药,释放进了她的身体里,烂掉了她对他的所有感情与念想。
她摊开手掌覆在玻璃上,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宋叔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第65章 生活之殇,是开在岁月里的绝望之花
宋玉清没说什么。只道了一句:“我相信姜总看人的眼光。”
他口中的姜总是姜明瀚。
她手掌撑在玻璃上,往下看去,雪花从天空稳当下坠,没有丝毫悬念的落定尘埃,就如她曾经以为自己与何宴舒的结局。即便父亲的强烈反对之,她还是会孤注一掷地向爱奔去。
何宴舒与姜明仁?
在旁观者的眼中,他们才是一体,而她仅是一份突然穿插进去的意外?
身后桌上的座机响起,打断她的思绪。转身回去接通电话,又是林美薇,想要约她见一见。
她直言:“林女士,我已经说过了。我说服不了谢祁韫。”
林美薇声音起了伤感:“姜棠,即便不是为了这事。你也不该拒绝我。毕竟,我是阿韫的母亲,你就是我的儿媳。”
自小生活环境所致,让她的性格中缺少了一份迁就与顺从:“抱歉,我与你并不熟。”
“我只是想带你好好逛逛纽约。我知道有几家餐厅不错,听人说。”
姜棠开口:“你找人调查我?”
林美薇笑笑:“我只是想要好好了解你,毕竟往后我们还是要相处的。”
“我想没这个必要。”她直接挂断了电话,看着外面的漫天大雪,也不知谢祁韫什么时候回来?
午餐她没有等谢祁韫,叫了酒店的餐。吃过之后,小睡了会,醒来外面雪停了。一直待在房间实在无聊,就打算出去走走。
她穿好衣裳,走出酒店,街道之上白茫茫地一片,有雪化过的地方,更是有些打滑。她走进一处巷道时,未曾注意一脚踩滑,身体直直地往前栽去,索性及时扶住了墙才站稳。
她走出巷道,上了街道,突然察觉有人跟着自己。她加快脚步,后面的两个男人加快脚步跟了上来,拦住她说:“小姐,我们夫人有请。”
“你们夫人?”
两人没有多说,只是请她跟着他们走。
姜棠拔腿准备跑。这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他们面前,两名男子架起她便上了车,速度快得让她根本没有求救的机会。
在车上,想来是谢祁韫回了酒店,见她不在,打来电话询问。不过,其中一男人直接夺走了她的手机。
电话一直在响,姜棠说:“如果我先生见我不接电话,定然会生疑。”
男人想了想,把电话还给了她。姜棠接过手机,看了他们一眼,用中文说:“你母亲派人请我去喝茶。”
她想起了林美薇上午那通电话,便猜测这两人是林美薇派来的。如此被人挟持,心底自然有怒。如此说,多少有迁怒之意。
谢祁韫话语着急:“你现在在哪里?”
“车上。”
谢祁韫挂了电话,出了酒店就往林美薇的住处赶去。一座坐落在纽约市郊的独栋别墅,在雪后的阳光之中,显得冷峻而森严。
他下车大步走进去,只见林美薇端着一杯茶,坐在沙发之上,姿态优雅,像是一早便知晓了他会来。
“你来的倒是快。”她招呼佣人上茶。
“我妻子呢?”
林美薇不疾不徐地说:“当初,听说你娶了姜明瀚的女儿,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报复。不曾想,你是真的对她有情。从你们来纽约这些时日看,你对她可谓是无微不至,你把她捧在手心里,像是稀世珍宝那般。”
谢祁韫打断她:“我要见我妻子。”
她不理会他的愤怒与焦急:“想想你对囡囡,自她生病以来,你从未前来探望。你对仇人的女儿如此有情,却不愿救自己妹妹一命。其实,我不想与你闹成这般。但是,我别无选择。”
谢祁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解着衣扣,在沙发上坐下:“我说过了,我并无妹妹。”
“血缘关系不是你说没有就是没有的。”
他冷笑一声,厉声强调:“是你两次抛弃了我。”
谢祁韫初来纽约,起初林美薇属实想过要与他缓和关系,想要弥补这些年来对他的亏欠,三番五次的劝说,接他来家中住了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面,两人的关系日渐回暖。然而,另一面她与丈夫的关系却日趋紧张,加之丈夫的儿子对谢祁韫的敌视,更加造就了她艰难的局面。
林美薇的丈夫是二婚,与前妻育有一子。他本就不满父亲再婚,此时再加一儿子,心底就更加不满。
自他住进来后,他便处处针对,时时挑衅。甚至对林美薇说,如果你不把他弄走,自己总有一天会弄死他。
谢祁韫不愿再受寄人篱下的心酸,收好东西要走,每次都被林美薇哭哭啼啼地拦住。可她最后还是放他走了,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警察带走。为了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婚姻,让谢祁韫做了那替罪羊。
她丈夫的儿子俨然纨绔子弟作派,日常在外呼朋唤友,常常流连夜店,喝酒嗑药乃是家常便饭。某次在药效的作用之下,失手捅伤了人,致使这人失血过多而亡。
在警察赶到之前,他连忙跑回家中,完全没了日常所谓的无畏。把一切的事情告诉父亲,泪如雨下的乞求父亲一定要帮帮自己,他不想坐牢。
当时,林美薇的丈夫一双眼睥睨着他:“只要你这次帮了阿城,待你出狱之后,我定然不会亏待你。”
谢祁韫冷冷淡淡地看着林美薇。
她自然不愿自己的儿子代人受过:“不行。”
他说:“林美薇,别忘了你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因为我。”
“这是两码事。”
“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我让你怎么来的,再怎么样滚回去?”
那年林美薇的事业虽说发展的如火如荼。不过,一旦失去资本的力捧,她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她沉默了。
他们一说完,警察就找上门来,丈夫把谢祁韫交了出去。她立在一边,默许着丈夫的移花接木。
因为死者也不是什么无名无分之徒,警方自然不能草草了事,在查明了真相,还了他清白。而他与林美薇浅薄的母子之情,被定格在了那夜,再无黎明之日。
林美薇辩解着:“阿韫,你知道的。当年囡囡还小,我不能弃她而去。”
他不想跟她掰扯这些陈年往事,问她:“你让人把她带去了哪里?”
“你放心。她很安全。只要你乖乖跟我去医院做了骨髓配型与移植,我自然会带你去见她。”
“你就这么肯定我的与她相符?”
“如果不相符,就当是囡囡的命吧。”
第66章 选择取舍,母子血缘终是殁了
林美薇不让谢祁韫见姜棠,甚至最基本的电联也不允许。她就是要给他造成这样一种心理上的恐慌与焦灼,才能让他没有任何时间去进行迟疑与考虑。
她让人观察谢祁韫与姜棠已然不是一两日的事情。每次她派去的人都跟的很远,以保证不被他们发现。从他们日常的相处来看,她轻易就能掂量出谢祁韫对她的那份看重。
她很明白,她与儿子之间毫无未来。自然不在乎对他落下更锋利的刀刃。于是,她就不能再失去女儿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相识而看,是心理战的较量。
林美薇心无波澜,眉宇之间是淡淡笑意,她云淡风轻地看着谢祁韫。
他不再是当年那位面对伤害与委屈没有还击之力的男孩。十六年的光阴,在一次次的磨练之中,他羽翼丰满,能得心应手的护自己周全,轻松有度的拿捏他人存活。
然而,他以往寡淡的眉眼沾染了七情六欲,有了牵挂与担忧。林美薇喝着茶,看着怒与忧在他眼中反复辗转。
她放下茶杯,声音细腻柔和:“考虑好了吗?”
“你觉得我找不到她吗?”
“你当然找得到。但是,就要看你的人快还是我的人快了。”
他怒目而视:“你想做什么?”
“我女儿若死,我必拉她陪葬。”
谢祁韫向后靠去,唇角慢慢牵引出笑意,笑着笑着,泪便从眼底钻了出来,缓慢滑落。
这滴泪,迟来了许多年。
那夜,他被警察带走,并无太多诧异。他早已见识过她的权衡利弊。只是今日,不曾想那位只懂爱自己的母亲,也会为了他人采取如此卑劣的手段。
所有的质问在此情形之下都变得毫无意义。他用指腹抹掉泪,眼中的寒意让林美薇身体一惊,不禁往后缩了缩。
他声音沙哑,透着前所未有的凉:“我跟你去医院。”
林美薇脸上炸开了绚烂地笑意,马上让人联系医院,安排好了车。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到了医院。
林美薇问他要不要先去看一眼囡囡?
他大步朝前走去:“不过一个陌生人罢了。”
她跟在他后面:“阿韫,医生说了,囡囡再不进行骨髓移植怕是活不成了,而你又一直不同意。不得已,我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他不想再谈。
很快,谢祁韫便抽取了骨髓,但配型的结果要两到三天。他要求见姜棠,林美薇依旧不让。他愤慨地走出医院,立即给人去了电话,让他们立马查找姜棠的下落。
...
姜棠被人带到了一间地下室。对于她是姜明瀚女儿这一身份,林美薇很是不喜。她想,若是没有他们姜家人,谢绍禹又何至于被逼跳楼自杀?而她又何至于会狠心扔下谢祁韫一走了之?
实则,这些年来,她的婚姻生活并不顺遂。丈夫再而三的出轨,加上日夜操心女儿病痛的折磨。让她在时过经年之后,怀念起了谢绍禹对自己的好。
她抓来姜棠威胁谢祁韫只是目的之一,其二便是让其为女儿配型。这件事,万不能让谢祁韫知道,若是被他知晓,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故而,姜棠刚走进地下室,就被人电晕了,待她醒来,只觉全身发软发酸,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敲打着门窗让他们放自己出去,却是无人应答。她想要打电话,才发觉自己所有东西都被人收走了。她观察着屋内的情况,除开头顶的一盏灯,什么都没有。
她敲打着墙壁,看能否有逃生的可能?
一圈下来,全是徒劳无益。
她靠墙坐下,发觉地上很冷,又站了起来。很快,她就感觉到全身发冷。只好不停地来回走动。
她不知道几点了,只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门打开了一条缝,扔进来一只袋子,又迅速地关上了。
她冲着门口大吼一声,对方充耳不闻。
她捡起地上的袋子,里面装着吃的,牛奶汉堡披萨炸鸡。姜棠是爱好吃,并不代表她眼中只有吃的。
观看着眼前的处境,加之又是这些东西,胃口多少有点不佳。主要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实在是太冷。
姜棠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只记得自己每次都是被冷醒的。她在这里已经被关了两日了,仅吃了一个汉堡,喝了几瓶牛奶,身体乏累饥饿。
...
两日后,骨髓配型的结果一出来医院便给林美薇去了电话,告知谢祁韫的配型失败了。不过,姜棠的成功了。
她欢喜交加,叮嘱医院暂时不要告诉谢祁韫。
医生不明白,问她为什么?
她没有多说。只是让他们帮自己尽量保密。并且请求他们尽快安排手术。
两日来,谢祁韫几乎未曾合眼过,四处找寻着姜棠的下落,能托的人情,能找寻的地,没有一处放过。
终于,在警方朋友的帮助之下,他们通过截取到的姜棠的手机信号,找到了姜棠所在的位置。就在他们赶去的路上,谢祁韫也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此人是戴斯的好友。
告诉他了结果,随后又说:“谢先生,恭喜你。你妹妹有救了。”
“什么意思?”
“白夫人除开让你与白小姐进行了骨髓配型外,还让白小姐与另外一名小姐也进行了骨髓配型,成功了。”
他问:“这名小姐叫什么?”
“姜棠。”
谢祁韫觉得自己的耳膜瞬间炸开。挂了电话,他催促戴斯快一点。他们到的时候,恰巧看见有一男子正拖着姜棠从屋内出来,打算把她送到另外的地方去。
他连忙跳下去,飞快地跑过去,提起一脚踢在了男人的身上,把姜棠拉近了自己的怀里。
戴斯从车上下来,让她扶着姜棠去车上,自己牵制住两人。他让姜棠坐到后排座位上,自己去了驾驶室,启动车子朝着这边而来。
见车辆驶过来,原来纠缠在一起的三人顷刻间分开。戴斯趁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打开车门上了车。谢祁韫驾驶着车辆一个大转弯,快速地驶离了。
他开车直接回了酒店,收拾好东西,打算立即回国。只是,他们刚走到酒店门口,便遭受到了袭击,为了女儿的这一线生机,林美薇可谓有些丧心病狂。
在她得知谢祁韫救走了姜棠之后,便给丈夫去了电话。丈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她:“你是要女儿?还是要儿子?”
她没有任何迟疑:“我要我女儿。”
林美薇丈夫的生意谈不上清清白白,多少是不干净的。自然,处理事情的方式就会显得极端。索性,酒店报了警,警察及时赶到,姜棠才未被他们带走。
第67章 世界冷冰,他因她而柔软(4000+)
谢祁韫受了枪伤。
他们被困纽约。
戴斯陪着姜棠等在手术室外面,安慰她:“阿韫不会有事的。”
她靠墙站着,察觉不到丝毫冷意,只觉得整条甬道安静到让人窒息,似乎能听见从手术室传来的仪器的滴滴声。
她想起自己五岁那年,谢祁韫因为急性阑尾炎进了手术室。姜思芩陪着她等在外面,她一直哭着,吵着问她阿韫哥哥会不会死?
那年的姜思芩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哪里就知道这些。她也只是如同戴斯这般安慰她阿韫哥哥不会有事的。
是的。他没事。很快,他就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很快就苏醒了过来。
一下子,她觉得医院是个很神奇的地方。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为疼的大汗淋漓的阿韫哥哥洗去了病痛,让他不用死了。
后来,母亲病危,被送入医院,推入手术室,再出来却是白布遮身。那年她十三岁,明白了医院这地方,有劫后余生,亦有在劫难逃。
她抬头看着前方的手术室,那醒目的红色灯光,像是夜场里摇摆不定的霓虹,换了一个场所,尽情歌舞瞬间演变为了生死切换。
戴斯把一瓶打开的水递给她,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在阿韫刚来纽约那年,我便认识他了。多次见他死里逃生,这次我相信他也不会有事。”
她握着水,嗓音低沉:“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戴斯笑容三分苦涩:“你想想,当年他只身一人,又无任何背景,能有今时今日这般地位,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姜棠头靠在墙上,泛红的双眸望着天花板:“他妈妈不爱他,对吗?”
“不爱。”戴斯回答十分干脆。
泪,霎时间从姜棠的眼角源源不断地落下。她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那他当年为何要离开呢?”
戴斯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墙上:“我不知道阿韫当年为何要来纽约?我只知道,他疯狂地想要成功,近乎于疯魔的状态。”
纽约华尔街是全世界怀揣金融梦想年轻人的天堂,这里寸土寸金,西装革履出入各个大厦的男男女女,都是他们所追逐的目标。
他给她诉说着谢祁韫的过往。在入读纽约大学金融学院的研究生后,以最快地速度修完了学分,拿到了毕业证,进入了当时知名投行工作,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在金融方面的天赋便得以展现,为他换来了上司的赏识与不错的机会。
在华尔街上,只要你有足够的天赋,成功并不遥远,虽然这不过是万千之中的凤毛菱角。然而,也正是因为这凤毛菱角的吸引,让诸多人的想要投身这一行业。虽然,你有很大可能是那众多的默默无闻之一。
谢祁韫不幸地同时又是幸运的。谢绍禹在这方面的天赋完全的遗传给了他,让他初涉职场,就能很快的如鱼得水。短短两年的时间,便升至了主管的位置,惹人眼红。
为了谋求更好的发展,当年他与戴斯还有陈述三人,不断的找寻收购目标,在公司赚取利润的同时,铺开了自己的知名度,当然也完全不顾被收购公司的死活。
他们巧妙的利用杠杆收购,劝说投资商买下一家又一家的公司。赚取了相应的服务费,便顺利抽身。至于这间公司往后的发展,于他们来说无关紧要。
在那些年间,他们买下的公司,有的因为后期发展不好导致破产,更为严重的是还有管理者因此自杀身亡。
那段时间,他们就像是杀红了眼的三匹狼,享受胜利的喜悦,更沉浸在资本博弈的刺激中无法自拔。
某次,他们在收购一家公司时,特意在收购方案中省去了对他们公司不利的市场环境的分析,导致投资商做出了错误的抉择。
此家公司在被收购之后因为管理不善,加上市场环境的影响,导致业绩下滑,客户流失,工人待遇也随之下滑,甚至进行了大量裁员,最后又一次被卖掉。
某位被裁的中层领导找到谢祁韫,想要报仇。亦是在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之下,突然冲下车来,对着他连开几枪。那次,因为陈述与他都不在,所幸免过此劫,谢祁韫却不幸被流弹擦伤。事后,此人被警方控制。
大家都以为谢祁韫会因为这次事故而有所收敛。然而,他不仅没有任何忌惮,反而盯上了当时美国最大的造纸厂,打算说服投资商买下它。
也正是因为这次的收购案,让谢祁韫登上了华尔街日报,被大家公认为了新崛起的并购专家。他在并购界的辉煌由此展开,也因此终结。
此次并购完成之后,谢祁韫像是调转了脾性,竟然在最光辉瞩目的时刻返校学习。大家甚是不懂。
他回到纽约大学,一边工作,一边读起了MBA。毕业之后,更是直接告别了并购界,进入到了管理层,矜矜业业地学习着如何管理经营一家公司?
某次,陈述实在按耐不住好奇问他真的不玩了?
他望着东方:“思芩告诉我,姜棠每年都会去看望我父亲。”
他们无人理解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是,他们知道,也正是因为姜思芩来了纽约之后,谢祁韫有了改变。那年,他们都以为这是因为姜思芩。
自父亲离世之后,母亲本是他世界里最后的温床。可是,这床被挪动到了他无法企及之地。他只能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衣不蔽体的摸索爬行,稍有不慎,便会被人算计的尸骨无存。
在姜家的11年,姜棠成就了他生活里面的唯一纯粹。他悉心照顾她,当她是生活里面的最后一寸净土。然而,他明白,这份净土终有一天会失去。
只因,她是姜明瀚的女儿。
所以,他走了,不留一丝情义地走了。
他以为随着他的离开,随着姜棠的长大,他们只会成为彼此往昔生活里面一个可有可无的点。他们此生或许都不会再有交集。
可是,当他与姜思芩在纽约巧遇,当她一眼辨认出了他,恍然惊觉有些记忆无法淡忘。
出于兄长对妹妹的那份疼惜,谢祁韫对姜思芩有所照顾。渐渐地,两人又熟悉了起来,但他从不启口询问姜棠。
姜思芩倒是给姜棠提过,自己在纽约遇见了谢祁韫。
她听过,也只是沉默地挂了电话。
那个时候,与姜思芩交好的室友正在追求谢祁韫。那段时间,她总是被室友拖着去找谢祁韫。对此,她心底十分不喜。
因为,她察觉到谢祁韫并无明确的拒绝室友的追求。她问他喜欢她吗?
他回答很直接:“不喜欢。”
“那你为何不拒绝?”
谢祁韫的回答很现实:“她的家族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姜思芩觉得自己不认识谢祁韫了,大声质问他:“你怎么能利用一个真心喜欢你的女生?”
“你没资格来评判我的做事风格。”
“那你把姜棠放在了什么地方?”
他困惑:“这与姜棠何干?”
“你知不知道,你离开之后,姜棠哭过多少次?直到今日,她每年都会去看望你父亲。没人送她,她就自己来回辗转四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在你父亲忌日那天,她定然是会去的。”
这年,姜棠12岁,还未喜欢上何宴舒。
这年,谢祁韫23岁,正一心浸淫在资本这方看不见硝烟的厮杀里,丝毫不顾他人死活。
谢祁韫站在原地愣神许久,待他回过神来,没有留下一句话,踩着沉重的步伐离去了。
不久之后,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姜思芩室友的追求。
她以为是因为姜棠。
他却说:“我只是不想被自己看不起。”
这年,他赶在父亲忌日那天回了A市。等在姜家外面,一大清早就看见姜棠穿着校服从家中出来,让司机在半道上把自己放下。下车买了束花,上了去南山墓园的公交车。
他跟着上了车,离得远了些,为的是不让她发现自己。他一路跟着姜棠,辗转两趟公交车才到了墓园。
他看着她把鲜花放在了谢绍禹的墓前:“谢叔叔,姐姐说她在纽约看见了阿韫哥哥。还说他现在混的不错,你听了是不是会很开心?不过,纽约远,他不能时时回来看你。但是,姜姜每年都会来看你。”
姜棠在墓地坐了半个小时才离开。等她走后,谢祁韫上前,跪在父亲的墓前,许久才离开。
这一切并没有减淡他对成功的渴望。他只是换了一种迂回而实际的方式,开始养精蓄锐,步步为营,隐没辉煌,洗去铅华,一切重新开始。
因为他之前狠绝冷厉的收购手段,让他在最初改行的一两年有些不得人心。被算计,被冷待,被针对,被陷害于他来说,是那时的家常便饭。
面对如此种种质疑,他隐忍一言不发,明白只有做出了成绩,你说的话才有人听,才有人信。
谢祁韫当时所供职的公司,英国一分公司因为常年业绩不佳,总部经过商议,一致决定打算将其关闭。
他却主动请缨前往,并且保证能在一年之内让业绩增长一番,还立下了军令状。这于公司来说没有丝毫损失。业绩若真的能做起来,大家自是喜闻乐见。
谢祁韫到了英国,亲自深入市场调研,认真对比市场上销量靠前的同类产品,对自身公司的产品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制定了完善的改良方案。
他还亲自拜访巩固老客户,凭着他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不断开发出新客户。那一年,谢祁韫时常工作到很晚,很多时候他都直接睡在了办公室。
在其努力之下,年中清算之时,公司的业绩便增长了三个点,到了年底更是增长了十多个点。这让大家渐渐对谢祁韫有了改观。
后来,他从供职的公司辞职出来,筹资成立了GK集团,一步步发展壮大。他仍旧会买卖公司,只是不再如当初那般,只是为了赚取佣金酬劳。他买下的每家公司,他都为其好好规划往后的发展道路,筹划如何才能让它们更加的发展壮大?
他想要成功的执念未变,初衷却已更改。
也就是在他有了改变之后,戴斯与陈述知道,他对这位自己自小照顾的姜家女儿的情感发生了改变。
谢祁韫变了,不再是只懂冷漠的厮杀,他开始学着去读懂世界的其他颜色。
他学会生活,仿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护士已是两次进出,姜棠也签了两次字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日会为从护士手中接过自己的男人,担生死之契。
她甚至都没有勇气问一句手术进行的如何?
她已是23岁的年纪,知晓了这不是阑尾炎割掉那般简单。这是枪伤,命中腹部。她的衣服上,双手还残留着他的血迹,虽然干裂,仍旧赫然醒目。
姜棠起身走了两步,询问戴斯:“他为何这般急促地要回国?”
“你的骨髓与林美薇的女儿配型成功。”
她想起自己刚进入到地下室就被电晕的事情,想来就是那个时候被人抽了骨髓。
“那今日袭击我们的哪些人?”
“应该是林美薇的丈夫派来的。”
她惊讶他丈夫有如此势力。
戴斯轻描淡写:“他丈夫有一些社团势力。”
“可谢祁韫是她儿子啊。”所谓虎毒不食子,她怎么能为了救女儿,而置儿子不顾呢?
戴斯耸耸肩:“我说过,她并不爱阿韫。甚至当年,他丈夫要拿阿韫为他儿子顶罪,她也未为阿韫说过一句话。”
“顶罪?”
戴斯简单告知事情,又说:“阿韫在拘留所待了半个多月。出来之后,她没来看过阿韫,阿韫也未再去找过她。他们两人之间已有十多年不联系了。如果不是她女儿生病,我想她大概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姜棠猛灌自己水,恍若手中的是酒。她感觉胸腔里面有块大石头压着,让她喘不过来气。
一整瓶水下去,她已是泪流满面,一如当年望着谢祁韫离开的方向,那般痴痴地眼神,望着手术室:“我一直都以为,他在国外过得很好。与母亲温暖相聚相守,会娶一个贤惠淑良的妻子,生一对可爱的儿女,有一个幸福的家。”
她停顿了会,继续说:“我知道他在姜家过得不开心。我父亲也不甚喜欢他。虽然我不知道原因。所以,在他走后我不联系他。想着,他慢慢忘记姜家的一切,忘记他们对他的苛责与刁难。或许就能活得开心一点。”
戴斯揉了揉她的头,欢喜她对谢祁韫的这份善待。
他是活得开心了,在他知晓她每年都会去看望她父亲之后。是她,让他知道了被人记挂,是一份怎样的温暖?即使相隔千里,这份温暖亦能远渡重洋,萦绕于他周身。
第68章 以爱为名酿造伤害,是可耻
谢祁韫被推了出来,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了丝毫攻击力,像是回归到了初涉人世的宁静与无害。
戴斯确认谢祁韫性命无碍之后,就出去买餐食去了。姜棠守在床边,等待着他醒来。其间,陈述得知了此事,已打电话过来询问,还说需不需要他立马赶过来?
她道了句不用。想来,他能有戴斯与陈述这样两位挚友,也算是命运的馈赠。
姜棠兜里的电话响起,来自陌生号码。她犹疑了会接通,一听声音就知晓是林美薇。她没有了先前的温婉有礼,变得咄咄逼人:“姜小姐,我在医院楼下等你。”
“你不打算上来看看他吗?”话出口,姜棠才反应过来自己问的有些多余。
林美薇没答,直接挂了电话。戴斯回来之后,她告知林美薇在楼下等自己。
她打算去见她。
他说:“我觉得阿韫不会希望你见她。”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谢祁韫:“事到如今,不见也不可能了。”
“有什么事情给我电话。我马上下去。”
她点点头,下楼来。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她让林美薇到了医院大堂,两人就在人来人往中谈着。
林美薇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我今日来,是通知你医院已经安排好了骨髓采集的手术时间。我希望你能配合下。”
“我并没有同意给你女儿捐献骨髓。”
她趾高气昂:“如果你不同意,我保证你们不能活着走出纽约。”
“林美薇,你别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
“我之前便对阿韫说过,如果我女儿死,我定然会拉人陪葬。”
她双手紧握成拳,极力克制着想要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谢祁韫也是你的孩子。”
林美薇冷冷一笑:“自从我把他放在你们姜家门口那刻起,他就不再是我的孩子了。”
姜棠讥讽一笑:“既然他不是你的孩子,为何你要来苦苦求他救你的孩子?”
林美薇不曾想自己会被一位二十出头的丫头堵的说不上来话。
那双清亮明媚的丹凤眼里装着的不是年轻女孩的柔顺与不谙世事,那里面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力量。
犀利、尖锐…
仿若在睥睨一粒细小微尘…
林美薇心底一颤,就似偷腥的老鼠被人抓了现场。她只觉得心底有一股热在往上窜,映红了她所有的冷淡与平顺。
她侧过头去,平复了被她所激荡起来的不堪,语气仍旧强硬:“我觉得你有必要好好考虑下。”
“如果我不应,你是打算再绑架我一次?”
林美薇笑笑:“不。同样的方法用两次就是蠢,今天晚上我约了华尔街日报的主编吃饭,我打算跟他聊一聊阿韫,再聊一聊我女儿。”
“你在威胁我?”
她挑眉笑着:“你说届时舆论是会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阿韫那边?毕竟GK的董事长向来不择手段,为自我利益,可是有过逼死人的先例。”
姜棠很清楚,在如今这个网络时代,网友的口诛笔伐胜过任何刀刃,它轻轻松松地就能伤人于无形。虽说这样一场舆论不会动摇GK的根基,但损耗也是不容小觑的。另外,再加林美薇的丈夫,她感觉自己被逼梁山。
...
谢祁韫在噩梦之中,惊愕地唤着姜棠两个字醒来。戴斯上前,询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环视了圈屋内不见姜棠的身影,抓着戴斯的手,声音干涩沙哑:“姜棠呢?”
戴斯不好隐瞒,直言姜棠去见林美薇了。
他立马拆掉手背上的针头,不顾戴斯阻拦地掀被下床要去找姜棠。戴斯拦不住,只好扶着他前往,因为动作激烈,牵扯到伤口,很痛。
戴斯提醒他:“你慢点。他们就在医院下面,不会有事的。”
谢祁韫完全不听劝,捂着疼痛的腹部,脸色卡白,用力地按着电梯,眉宇凝结地看着它一层层地上来,脸上是散不去的焦灼。
两三分钟后,电梯门开了,姜棠从里面出来,看见他:“你怎么下床了?”
谢祁韫抑制不住怒火地吼出来,却因伤势的缘故,声音听上去有些底气不足:“你见她做什么?”
她上前拉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往病房去:“你一个病人,操心这么多干什么?”
谢祁韫几乎整个身体都朝她压去:“我可不想再挨一枪。”
她开着玩笑:“说不定我们就真的死在纽约了呢?”
他即刻警惕了起来:“她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威胁你了?”
“对啊。威胁我了。她说,如果我不答应给她女儿捐献骨髓。他丈夫就会派人杀了我们。我说,正好。这样我就能早点死,早点投胎转世,逃脱你这老狐狸的手掌心。”
听着姜棠的玩笑话,戴斯笑出声。
他斜睨他一眼,使不上力地揪起她的脸,轻哼一声。
到了病房,姜棠把他扶上病床,戴斯叫来医生给他看了看,护士又给他重新插好针管,告诫他不能再拔了。
医生护士出去之后,谢祁韫让戴斯去给姜棠买套衣服,满眼嫌弃地看着她身上带血的衣服:“穿成这样,还好意思出去瞎晃。”
她站在一边,恫吓他:“谢祁韫,你现在说话最好注意点。否则,我把你一个人扔在医院,让你自生自灭。”
他靠在枕头上,视线从窗外走过的护士身上一览而过:“姜小棠,你是不是低估了我的魅力?”
姜棠把水递给他:“喝水。”
他喝了一口,递还给她。姜棠放好水杯,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吃糖。”
“大晚上的吃什么糖?我让戴斯给你买点粥。”
不过,谢祁韫是真的想吃糖了。姜棠拗不过他,又见他是病人的份上,剥了一只棒棒糖给他。
他含着棒棒糖,眼中嵌着淡淡笑意:“最多两日,我们就回国。”
她想起林美薇的话:“要这么急吗?”
“你不了解她。”
她没再说话。
戴斯买回来衣服与粥,她让他自己吃着,自己进去洗手间换好衣服出来。吃了点其他的东西。她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谢祁韫,似乎这颗子弹真的只是伤到了皮肉,未曾伤到筋骨。
第69章 一个情字,吞了多少英雄血
15年的春节还未到元宵,谢祁韫便在林美薇的一面之词之下登上了国内外的金融周刊。篇幅不算大,也未大刀阔斧地对他进行抨击。
通篇看下来,只是以一名母亲卑微的姿态,承认了当年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又声泪俱下乞求儿子的原谅,恳请他对妹妹的救护。
毋庸置疑,这是林美薇在留余地,给她考虑的时间。她翻看着网上的评论,算不上一边倒,GK的股价却在当日便有了不小的波动。
戴斯让她不用在意这点,这点波动远在他们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但是,那来回路过病房外面的陌生人,她又如何能不在意?
这点,谢祁韫也注意到了。当天便让戴斯找来了两名保镖守在病房门口。不过,姜棠心底清楚,如果她不答应捐献骨髓,他们或许真的要九死一生才能离开纽约。
她问过戴斯,他们如此嚣张,警方不管吗?
戴斯隐晦一笑,没细说:“谢太太,这世间哪有如纸一样白的世道?”
确实,在他们遭受袭击之后,警方抓走了袭击者,也关了起来。但是对于处置结果,最多也就是关一段时间就出来了。更多的东西,盘根错节,他们不想挖,也很难挖。
护士给谢祁韫换过药之后,她让他睡会。
他抓着她的手躺下去,刚一闭上眼又睁开:“你不会趁我睡着了,就跑了吧?”
她哭笑不得:“我跑得掉吗?”
他似乎不相信她的话,让保镖进来,用英语吩咐他们看好她,不能让她出病房。
保镖点头应允。
即便这样,他睡的似乎还是不安心,抓着姜棠的手一直未曾放开过。
戴斯下班过来,一如前两日那般抓着姜棠的手睡着,几分无奈:“他这后遗症还没好?”
姜棠笑笑,缓慢地抽出自己被他握着的手:“戴斯,我想给你说点事。”
“什么事?”
她看了看门口的两名保镖:“我们去外面说吧。”
两人朝门口走去,保镖拦住她。她指了指戴斯,又指了指外面走廊:“我们就在这里。”
保镖这才放她出了门。
姜棠双手插兜地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来往路过的人:“我答应了林美薇。”
戴斯似乎并不惊讶,在她身边坐下:“你想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朋友帮忙。”
“怎么做?”
因为骨髓捐献者,在采集的前几天,需要每天注射一剂动员剂来促使体内的造血干细胞更好的活动起来。碍于谢祁韫的谨慎性格,她根本出不了医院,便与林美薇说好就在谢祁韫养伤的医院进行骨髓采集。
戴斯沉默了会:“我来想办法。”
为了降低谢祁韫的警惕,三日来姜棠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病房里。虽说谢祁韫是在住院养伤,可他并不清闲,每日电话不断,邮件视屏会议更是不少。林深也因为儿子的事情来了美国,想要见一见谢祁韫。
她打着无聊的幌子,总会想要出去走走,往往就拐到了医生的办公室去。谢祁韫全然没有察觉。
她从医生办公室回来,恰巧看见林深前来探望谢祁韫。不曾想到,短短的一个新年,竟让他的矍铄颓废成了垂死之态。
林深看见姜棠有些惊讶,不明白她怎么会跟在谢祁韫身边?
他合上手中的书,解释:“姜小姐如今是我助理,这次是跟着我来纽约出差。”
林深这才打消了疑虑,笑着说:“看不出来,谢董还是以德报怨之人。”
这话,真不知道是恭维?还是讥讽?
以德报怨四个字,让姜棠心底对于两家上辈之事,更加迷雾丛丛。
林深走过去,消瘦的身型像是在贴合萧瑟的冬景:“谢董,本来你在病中,不应该来打扰。但是小儿一事,还不得不仰仗谢董的帮忙了。”
谢祁韫顺水推舟:“林总,我都自身难保,又如何帮你救林少?”
姜棠把一杯茶水送到林深的手中,就在一边坐下,看着书。
林深端着茶:“谢董,想来你都能如此平和的对待姜明瀚之女。自然不是。”
谢祁韫出声打断他:“姜助理,你都在这里照顾我一天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她注视他几秒,放下手中的书,走出了病房。她没办法在门外偷听,保镖唯谢祁韫之命是从。
她也没走多远,就站在走廊的尽头,心底想着林深的话,又想起父亲生前谢祁韫前来家中拜访,两人在书房中谈了许久。
她路过时,听见父亲说:“谢祁韫,你如果有什么就冲我来,不要伤害姜姜。”
“姜叔,我何时说过要伤害姜棠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难道姜叔真的打算把女儿嫁给何宴舒?”
“这是我的事情。”
谢祁韫冷笑一声,语气中免不了威胁:“我言尽于此。如果姜叔执迷不悟,我只好用我自己的办法了。”
姜明瀚声音夹着微弱的颤抖:“你想做什么?”
“如今的谢祁韫早已不是当年的谢祁韫了。”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出来,开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姜棠,寡淡的眉眼是无法言语的寒凉。
那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谢祁韫于自己的陌生。在心底首次承认,他不再是当年的阿韫哥哥了。
姜棠掏出电话,拨给了宋玉清,询问他是否知道姜家与谢家当年发生了什么?
宋玉清属实不知道,为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林深与谢祁韫谈完,从房间走出来,特意朝她走过来,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想不到谢祁韫竟然学了他父亲。”
姜棠想问为什么?就见谢祁韫站在了门口,对她轻轻招手:“姜棠,回来。”
她觉得他那动作,真的像是在唤一只宠物。
她看了一眼林深,抬脚走到他身边,眼中全是好奇:“林深那话是什么意思?”
谢祁韫拉着她进屋,关上了房门,没有给她答案,直接把她堵在房门后,用一个吻,释化了所有。
姜棠推开他:“我在问你话。”
他揉了揉她的唇:“你喝水少了。唇有点干。”
“谢祁韫,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他走到床边坐下:“难道你觉得我方才吻的不认真吗?”
她有些气恼地踱步到他跟前:“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
谢祁韫拉着她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双手放在她肩上,比夜还暗还深的双眸点亮了无数的星火:“姜小棠,过去的事情,再追究已无意义。你只要明白,对于姜棠来说,我依旧是当年的谢祁韫。你开心的事情,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生活琐事,工作烦事,我都愿意倾听。”
“没意义吗?”
他抱在她在胸前,低头吻在她发间:“当下才是意义所在。”
姜棠心底突然一颤动,她恍惚觉得,谢祁韫已爱她好久好久。
第70章 情寐花期,她的时光在打盹
大年十五,国内闹起了元宵,谢祁韫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两日前便可以出院了。但是医生建议,让他多两日,观察观察。
戴斯与姜棠也在一边劝说。
他不想:“医生,我很忙。”
医生不为所动:“不差这一两天。”
姜棠把他按回病床上:“遵医嘱。”
他乖乖躺回去,说笑:“我怎么有种被妻子与好友联合欺骗的感觉?”
戴斯与姜棠相视一看,表情均在说自己冤枉。
他把枕头立在起来垫在身后,声调微微升高:“没有吗?”
戴斯说:“我何时骗过你?”
他又把目光看向姜棠。
她摊开双手,无辜状:“你觉得我能骗过你什么?”
“但愿。”因为戴斯在他所吃的粥中下了适量的安眠药,谢祁韫躺下去很快就睡着了,睡上六七个小时是不成问题的。
姜棠给他展好被子,拜托戴斯帮自己看着他。
他伸手拉住她:“如果让阿韫知道了,定然会揍我。”
“不过就是捐献一点骨髓,既不会损失我的健康,更不会要了我的命。他不会的。”
“你不明白。”
“都走到这步了你反悔也来不及了。他若是揍你,你受着就是了。”
戴斯收回手,认命笑笑:“行吧。”
姜棠在门口回望了睡的安稳的谢祁韫,她想这些年来,他应该很少有如此平顺的梦境。
她唇角微微上扬,恰到好处的弧度,是他错过了的粲然花期。这一笑,落在姜棠毫不迟疑的步伐上,是洒脱姿态。
她在医生办公室门口与林美薇相遇,表情冷冰,话语生硬:“我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当然,你没有看见我已经向媒体澄清了吗?”
她提醒:“我说的是以后,你以及你的女儿要从谢祁韫的生活里面消失。”
她无法保证:“我尽量。”
虽然谢祁韫吃了安眠药,但她心底还是担心他会醒来。也就未再与她多说,跟着医生进了手术室,准备骨髓采集。
林美薇像是临时想起问她:“你为何会答应我?据我所知,在你与阿韫结婚之前是有男朋友的。而你嫁给他,也并不是因为爱他。”
“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林美薇竟陷入了某种落寞:“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曾经真的想过要好好弥补阿韫。”
“可你最终还是又一次抛弃了他。”她这不是伤害,是一枪毙命。朝他连开三枪,葬送了她与他有可能的种种。
“是。所以我明白,我与他做不回母子了。我只有再一次舍弃他。因为我只有女儿了。”
她无法理解林美薇的每一次选择,就如同林美薇无法理解她的决定。竟然愿意为了自己不爱的男人,做如此牺牲?
然而,她眼下的境况哪有资格让她去谈论爱情?即便这人不是谢祁韫,她依然会拿婚姻做筹码,步步谋划,踩碎姜明仁。
七情六欲里,爱情并不是全盘。在情感的这条树根上,还有其他需要人去坚守与维护的东西。亦如谢祁韫当年对她的照顾,亦如当下她所做的。
何宴舒从她情感的尾巴上慢慢散去。若细看细想,谢祁韫貌似也并未接上来。那里,更像是一个解开的结,悬在空中,飘来荡去,像是寻不到归宿的幽灵。
生活这把强有力的弓,十五年前送走了谢祁韫,当下又强势地把他送了回来,似要复原她感情里应有的归途。
姜棠躺在手术台上,在麻药的作用下,瞬间入了眠。她像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之下,跳进了谢祁韫血腥淋淋的梦中。
她似局外人那般站在时光的暗影之角,看见正值闹腾年岁的姜棠被佣人死守在房间里面大声的哭闹着,手臂上绑着石膏。楼下,是姜明瀚手挥鞭子,一下一下落在谢祁韫的身上。
他不求饶,不哭诉,咬着唇隐忍着,像是不知疼的那般。鞭子弹破了T恤,一条又一条众横交错的血丝渐然醒目。
除开姜棠的母亲方华,没人敢劝,他们知道姜明瀚有多珍爱姜棠。佣人搀扶着身体虚弱的方华,看着谢祁韫满眼心疼:“姜棠摔断手臂,是她自己顽皮,不关阿韫的事。”
姜明瀚丝毫不为所动,手中的鞭子打的更加用力。谢祁韫原本跪着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差点倒在了地上。
方华推开佣人,蹲下身去一把抱住谢祁韫:“姜明瀚,阿韫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情的孩子,你不了解吗?他怎么可能去害姜棠?”
姜庆祥在旁边怂恿:“哼。有什么不可能的?姜姜才三岁,她不知道危险?他谢祁韫能不知道?”
方华看了一眼姜庆祥,哭着乞求:“爸,我求你不要再添油加醋了。难道你希望明瀚活活打死他吗?”
姜庆祥脸上一阵白:“我可没这么说过。”
姜棠嚎啕的哭声传来,口中一遍遍地呢喃着阿韫哥哥。姜明瀚被女儿哭软了心思,用力地一下把鞭子拍到了身后的桌子上。
啪的一声响传来,站在暗影角落观望一切的姜棠被遣送回了当下时光。原本躺在床上熟睡的谢祁韫一个惊醒,心有余悸地坐起身来。
他看着屋内仅有戴斯:“姜棠呢?”
戴斯看了下时间,想这会骨髓采集应该完了,姜棠也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在心底囫囵一圈,找了一个理由:“方才有电话进来,她出去接电话了。”
谢祁韫看着他迟疑地神色,又问:“接电话?”
“对啊。怕吵着你睡觉。”
他双手撑在两侧,坐起身来:“出去多久了?”
“没多久。我出去看看。”他说完,就快速地走出了病房,想去找姜棠。
谢祁韫看着他有些慌乱地神色,心底闪过疑虑。他从床上下来,喝了一口水,走出病房,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并未看见姜棠。
接个电话需要走很远吗?
他问了问守在门口的保镖:“太太什么时候出去的?”
保镖说:“四个小时前。”
第71章 棒棒糖,是他期望枯竭的向死而生
或许是这些时日没有休息好,在麻药的催眠效果下,姜棠睡的久了些。戴斯找到她时,她还躺在床上睡着,身边没有一人。
他走过去,在床边叫了几声。姜棠慢条斯理地醒来,睁开双眼:“我睡多久了?”
他扶着她起来,让她快点回病房去:“阿韫醒了,在找你。”
姜棠穿好鞋,就与戴斯回了病房,谁知却不见人。一问保镖才知道出去了。戴斯掏出电话给谢祁韫,发觉他没带手机。两人分开找着,最后姜棠在手术室门口看见了与林美薇对峙的谢祁韫。
她上前去,拉着谢祁韫要回病房。
他却拉着她在旁边坐下,剥开了两颗糖,递给她一颗:“你不想看看自己见义勇为的效果吗?”
“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睡觉。”
他隐晦一语:“来日方长。”
姜棠:“...”
林美薇走过去:“阿韫,你身上有伤,这天又凉,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她出来了,我会去告诉你。”
他翘首看着她,眼中如刀剑寒冽:“你不会以为我留在这里,是因为关心她吧?”
林美薇倒还不至于自作多情:“我知道你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死?”
谢祁韫取出嘴里的棒棒糖:“你错了。毕竟我妻子遭了罪,自然希望她的付出不会是一场空。”
“阿韫。”
他目光茫然地看着前方,不管他如何努力,如何期望,始终探寻不到他想要的焦点:“林美薇,在我的人生中,你做了三次选择,每次都是毫不犹疑的丢弃了我。我曾经一度问过自己,我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定义?”
林美薇无法反击他的任何词汇,泪默然地从眼中滑落。
他握着姜棠的手,一节一节的用力:“在拘留所的半个多月,我以为你至少会来看我一眼。毕竟,我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曾经,你也哺育我在襁褓,也曾温柔地呵护我在怀里。我想,你怎么会真的就这般舍弃了我?”
“我一日日地盼着,你终究没来。就像你当年离开那样,你不会来了。那刻,我明白了,我就是你世界里随时都可以舍弃的东西。”
林美薇背过身,捂着嘴,才不至于让自己哭出声来。
谢祁韫的情感倒是很平静,恍若这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诀别。医生与护士推着林美薇的女儿出来,告知手术一切顺利,接下来就看病人的恢复情况。
谢祁韫起身,看着躺在床上脸色卡白的女孩子。他认真地看着,像是在观摩一樽做工精细的雕塑,想要看一看自己与她到底不同在哪里?怎么所有的爱都偏向了她?
林美薇下意识地跟随着护士推着女儿往重症监护室而去。走到一半时,她忽然停下,回过身来看着谢祁韫,无语凝噎。
他淡然地笑着,向前走去:“看,我说的没错。我永远都是你最后才想起的那位。不过,好在我也没有想过要争。”
“阿韫,我。”
他伸手拥着姜棠,神色安适:“好好照顾你女儿。我祝她早日康复,也愿你安享天伦。”
姜棠仰头看着谢祁韫,看穿这是他的真心话。他并不介意救她女儿,他只是情感上的过不去。
如今,他淌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沧海桑田的故事罢了。
她伸手从他背后搭在他的腰身处,害怕不这样,他会就此倒下。
谢祁韫拥着她,越过林美薇往病房走去。
“对不起。”走过几步之后,林美薇含带啜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脚步停下,转身最后看了她一眼:“不用了。棒棒糖,我可以自己买。”
林美薇的情绪全线崩塌,她蹲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回到房间,戴斯看着两人之间的氛围,不见谢祁韫发怒的迹象,心底才定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说:“你们快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谢祁韫没说话,显然对戴斯与姜棠联合欺骗自己有气。这样,他就更不敢继续待下去,急忙离开了。
姜棠给他整理好床铺,让他上床睡觉。他要拉着她一起躺上去:“不是说睡觉吗?”
“我是让你睡觉。”
他坐在床边,没有睡觉的打算,如鹰目犀利的双眸盯着她:“姜小棠,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耐的。”
她打着马虎眼:“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轻呵呵地笑了两声,脱鞋上床去:“你这么慈悲为怀,也顺带救救我。”
“救你?”
“你看我这又是外伤,又是内伤的,不需要人救吗?”
姜棠听出来,谢祁韫这是在卖惨。
她给他盖好被子,不跳他的语言陷阱:“快睡。”
他伸手用力一拉,姜棠直接趴在了他的身上。他像是抚摸宠物那般,抚摸着她的头,一双眸是藏不住的浩瀚星辰,声音哑了下去:“姜小棠,你痛不痛?”
“不痛啊。都打了麻药的。”
他双手捏起她的脸颊:“我看你是皮厚。”
“谢祁韫。”
他下一秒又玩起了煽情,把她抱在怀里:“姜小棠,往后我的一切都给你。”
姜棠的举动,就是一道强有力的冲击波,荡平了他情感里面的所有弯弯绕绕,肃清了里面的淤泥尘埃。自此,他的情清清爽爽地朝她奔流而去。
她说:“钱,车子,房子我要。你人就算了。”
“不行。不要人,其他的都别想要。”
她抬起头来:“那我还能出去包养小鲜肉吗?”
“行。回去之后,我让李姨买上百十来斤五花肉,你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姜棠觉得谢祁韫是插科打诨的一把好手。
翌日,两人办完了出院手续,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在路上,姜棠还是给戴斯打电话说了一声。
他在电话里面问,谢祁韫的气有没有消?
姜棠看了一眼谢祁韫:“没事了。”
戴斯不信:“他对你是没气了。对我,气还大着呢?不然,他怎么不自己给我打电话?”
谢祁韫伸手拿过电话:“你这是变相在跟小姜同学抱怨我度量小。”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戴斯,如果今年纽约的业绩没能上升10个点,年终奖就当作是你送我与小姜同学的新婚礼金了。”
“谢祁韫,你就专欺负我孤家寡人。”戴斯与谢祁韫陈述两人混迹多年,中国话早已是炉火纯青。
第72章 同床共枕,欲望是压抑的星火
阔别二十多天,回到家中,姜棠热情地拥抱了迎接出来的李姨,又对肖厨说:“肖叔,我好想念你做的饭。”
谢祁韫倒是直接进屋,四处找寻着姜小喵与谢狐狸。李姨跟在身后走进来说:“先生,它们这会应该在院子里玩呢?”
他走出去,看着体积庞大的哈士奇与身躯较弱的狸花猫,不解地说:“陈述为何要选一只二哈?他这是不是嫉妒我比他聪明?”
姜棠点头:“或许是。”
他走去想要抱起姜小喵,谢狐狸却护着它,一脸地警惕,显然将他当成了坏人。
与他们已然熟悉的李姨走过来,轻柔地摸着它头,介绍了谢祁韫与姜棠,慢慢地,它放下警惕心,不过还是没让他抱姜小喵。显然,对他提防。
他转而看着姜棠:“果然跟你一样,不好驯服。”
姜棠一脸疑惑,这关她何事?
他在长廊上坐下,顺手端起旁边的鱼食,边喂鱼边看着它们在院中嬉戏。这边,吩咐李姨把姜棠屋内的东西全都搬到自己房间去。
她神色稍显彷徨,随即恢复了镇定,起身跟着李姨回屋去收拾东西。实则,卿园上下一直都很好奇,两人明明已经领证,为何迟迟不同房?
姜棠整理着东西,李姨突然说:“太太,我们原先还一直以为你与先生是。”
她笑着打断:“李姨,谢祁韫在美国受伤了,夜间需要人照顾。”
李姨担心地问:“严重吗?”
“恢复的差不多了。”
姜棠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就全部移动到了谢祁韫的房间。她站在屋内,打量着这间宽敞的房间,像是在捕捉沉沦在历史里面的典雅,又似在观赏当代的建筑美学。
镂空的窗户镶嵌在衣柜门板上,一字排开,就似时光轮回的贯穿孔,一个接着一个,妄图连接起五千年的华夏文明。
那角落里泛旧的红木柜子,是那一段段沧桑凄伤的诉说,而上面漆着的拜年小童,又是在鸣唱走过颓丧之后,屹立起来的繁荣欢庆。
她脚踩着走过上百年依旧青色不改的地砖,走进卧房,两米多宽的大床上,铺着灰色的四件套,完美的对照了屋内的色彩布局,彰显出了他性格的沉稳。
但当她目光看向落地窗的角落,一只现代化的木马摇椅,在告知谢祁韫的那份生活俏皮的同时,又是开进历史航道的瞻仰者。
李姨收拾好东西已经出去了,谢祁韫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你在看什么?”
她收回视线:“没看什么。”
谢祁韫走进衣帽间,打算换衣服,兜里的电话却响了。是陈述,知道他回来了,打算过来看看他。
他说:“明日公司见。”
一提公司,姜棠这才想起。她驾照还没有拿回来,意味着她又要开启起早贪黑的日子里。她依靠在衣帽间的门边:“在我把驾照拿回来之前,每天上班你能不能稍我一程?”
谢祁韫脱掉羽绒服外套,打算换衣服:“可以。”
“你答应了?”
她着实没想到他这么爽快。
他从衣柜里面找出一套家居服,拿着打算去盥洗室:“我还可以把你送到公司门口。”
她就知道,重点在后面。
姜棠愤愤不平地出去了,晚间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跟他说话。回到房间后,她洗过澡,没有丝毫不适,自然地躺在了床上,打算睡觉。
她性格本就不矫情,也明白生活本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他答应帮她,她就不该一直忸怩着。何况,何宴舒也不值得她守心守身。
谢祁韫放好手中的书,关掉床头的台灯,侧身躺着把她拉进怀里,手不自觉地钻进了她的睡衣里:“小仓鼠,你瘦了。”
她抓住他的手:“安分点。”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黑灯瞎火的环境之下,与一女人同床共枕都不可能安分守己。”
她提醒:“你身上的伤可还没有好。”
他的下颚落在她的头顶:“逗你玩。睡吧,明天早上我可不会等你。”
她转过头来,想问他,被他按回去:“你不睡,我可就真的不会让你睡了。”
姜棠乖乖睡觉。半夜,她被盥洗室的水流声吵醒。谢祁韫洗完澡出来,她只好继续装睡。再醒来,一看时间,竟然八点过了。
她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出来,屋里那还有谢祁韫的身影。李姨让她不要慌乱,说司机在外面等着呢?
司机等着?
谢祁韫自己开车走了?
顾不上这些了。她端起牛奶喝了半杯,抓起半份三明治跑向停车场。到了车上,司机说:“太太往后你不用这么赶了。先生说了这段时间让我接送你。”
她停止嚼咬:“那谢祁韫呢?”
“先生自己开车。”
她哦了一声,吃着三明治,想着他的伤,应该不影响开车吧?
姜棠首次迟到了。她冲进董事办,往董事长的办公室瞅了瞅,不见谢祁韫在里面。韩秘书拿着几分文件过来递给她,眼色不乏暧昧:“小姜,和谢董的纽约之旅还愉快吗?”
“啊?!”
她莞尔一笑:“资料谢董下午就要,辛苦了。”
玩了二十多天,忙的姜棠连午饭都没有时间吃。谢祁韫的忙碌加倍,一整日几乎都在开会,到了临下班的时候,才回了办公室,找她要资料。
她送进去。
谢祁韫看过之后,指出了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晚上加会班,这东西我着急要。”
她点头,转身出去按照谢祁韫的意思修改。半个多小时后,她修改好送进去。
谢祁韫看过,神色温和,难得地夸奖:“进步不小,效率提高了不少。”
她淡淡一笑。
他看了下时间:“你若忙完了就先回去。我这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她想自己回去也没事:“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
外面其他同事都已下班。他抽出几份资料递给她:“谢谢。”
“不客气。”
谢祁韫指了指她身后的休息区:“就在这里弄吧。”
她点头。走过去席地而坐,翻阅着资料,统计归纳他所需要的信息与数据。遇到不确定地时候,她便走过去问他。
谢祁韫不吝赐教,解答细心。
他的话语拿捏地恰到好处,不会给她一种自我清高的错觉。他们之间不像是在请教,更像是在探讨。他道完自己的思路,总不忘问一问她的看法。
她慢慢地道来,怕自己说的不好,被他责罚。他却只是浅浅一笑:“我有这么可怕?”
“工作中,你有时候是挺可怕的。”她没忘,自己曾在会上被他说哭。
“好吧。在工作上,我以后尽量不说你。”
她拿起文件:“还是别。我还是喜欢你公私分明的好。”
“怎么?怕自己有天恃宠而骄,堕落的不思进取?”
她在地毯上坐下:“可不是。我可不想当一名寄生虫,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修改着文件:“你这是不相信我?”
“我是居安思危。”
第73章 气恼之余,对她吐了重话
日常可以成诗,是那青梅竹马的相伴情谊,是琴瑟之好的卿卿之语,也是亦师亦友的惺惺相惜。
谢祁韫从繁琐的文件中抬眸,望过去是模样认真的姜棠,清秀的脸颊褪去了小时候的婴儿肥,多少减了可爱,添了几份生活的倔强。
他抬手看下时间,收好东西:“走吧。”
姜棠收好东西,两人走出去。她拿起抓起座位上的双肩包单肩挎着,摸着瘪瘪地肚子:“我想吃夜宵。”
“想吃什么?”
“烧烤。”
谢祁韫揉揉眉宇:“行。”
随后又叮嘱她日常少吃这些。
这话,姜棠不见得会听。
顾及他伤,姜棠开车。到了自己经常光顾的烧烤店,点了许多,想起他不能吃辣,让老板少辣椒,又给他点了一份芽菜蛋炒饭。
看她与老板的熟络程度:“你常来。”
“以前常来。”
这会人有点多,上菜慢了些。这时,不远处的一桌人,望着这边瞧了又瞧,很快就有人提着酒瓶过来:“姜棠,还真的是你啊!”
来人算是姜棠往昔的好友栗然,在其落魄之后,就远离了。今夜主动过来打招呼,并不是好事。
他拉开椅子坐下,打量着不苟言笑的谢祁韫:“这位是?”
姜棠介绍:“我老板。”
栗然不信:“老板?我看是金主吧。啧啧。想不到我们骄傲不可一世的姜大小姐有一天竟然也愿意被人包养?”
如果是以前的姜棠听见这些话,早就愤怒冲天,直接一把扇甩了过去。
她顺着他话说:“毕竟我也要生活。”
“你早说嘛。小爷我也有钱,也可以养你啊。”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指渐渐靠近姜棠的脸。就在咫尺之间时,只见一根筷子飞过来,打在了他的手上。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自小被宠大,最不懂收敛脾气。他拍桌而起,怒指谢祁韫:“你敢打小爷?”
谢祁韫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三岁小孩:“对。我打的。”
他冲到谢祁韫面前:“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栗然的朋友见他在这边吵起来了,也都起身过来。大家看见姜棠多少都有些惊讶。
以往她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时常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吐着参了酒精的所谓真心话。那时候,觉得每个人的情义都是那般的真,恍若他们真的就是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
后来,一夕变故。她的辉煌荣誉没有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教会了她人情冷暖。她曾一度怨过他们的精明世故,可后来想想,他们除开喝酒吃饭的情义,并没有其他情份存在。
人群之中有人问栗然怎么回事?
他指着谢祁韫:“他打老子。”
有人问:“他是谁啊?”
栗然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是有几个钱的老男人。”
姜棠辩驳,风轻云淡,一点也不担心谢祁韫吃亏:“他不老,也就三十出头。”
蛋炒饭送上来。谢祁韫拆开餐具,不慌不忙地给自己盛了一碗,正低头打算吃,却被栗然伸手拂在了地上。
姜棠火了,吼道:“栗然,你不要没事找事。”
“哟。姜小姐这是心疼了?说说,他每个月给你多少钱啊?让你这么维护他。”
“这不关你的事。回你们的位置去。”
栗然话语讥讽:“你还以为你是当初的姜大小姐,能号令千军?”
旁边看戏的人轰然而笑。
栗然又说:“姜棠,好歹我曾经还喜欢过你那么一两天。没想到,到最后还不是下贱的出来卖。”
话一落,谢祁韫起身抬起一脚就踢在了他的膝涡处,扯着伤口微微犯疼。顿时,他就跪在了姜棠面前。他想要起来,却被谢祁韫死死压住肩膀。其他人想要向前帮忙,听见他说:“你们想要打架,我不介意奉陪。但是,若打出了事来,我敢肯定最后讨不了好的定然是你们。”
这话,多少有点威胁的韵味。加之他自身的威严气场,就让这份威胁多了几份可信度。大家的情义本就不是牢不可破,火石未曾烫到自己脚背,自然更愿意事不关己。
栗然挣扎着要推开谢祁韫的手臂:“你放开我。等我回去告诉我爸,我爸一定不会放过你。”
谢祁韫完全当他的警告是在放屁:“道歉。”
“你是谁啊?竟敢让我道歉?”
谢祁韫手掌用力,栗然疼地矮了下去:“道歉。”
“我又没说错什么?”
谢祁韫让服务员把方才栗然打翻在地的蛋炒饭拾起来。他一勺一勺地舀起混合着沙粒尘埃的蛋炒饭,强硬地喂进栗然的嘴里。随后,又让服务员送来一瓶啤酒,打开粗暴地倒进栗然的口中。
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众人眼帘之下,狠狠地撕碎了他身为有钱少爷的尊严与体面。
栗然如同深受奇耻大辱那般,奋起身来要反抗,却被他一脚踢翻在地。他踩在他背上,眉宇凛冽,一一扫过其他几人,掷地有声:“姜棠,往后若他们再欺你,辱你,踩你,你给我狠狠地还回去。不要怕,出了事,一切有我给你担着。”
栗然还不收敛,匍匐在地上叫嚣:“你tm算老几啊?你给我等着。”
谢祁韫抬起脚,一脚把他踢开了:“这个问题,我觉得你回去问你父亲比较好。”
姜棠点的串烤好。谢祁韫让服务员打包,叫她在路上吃。几分钟后,他们提着打包好的食物上了路边停着的梅德赛斯。有人记下了车牌号,事后托人一查,才知道那晚的人是谢祁韫。
谢祁韫开着车,怒火未消:“从这些时日看来,谢太太看人的眼光的确不怎么样。”
“我。”
“难道我有说错?何宴舒,还有你那一群狐朋狗友。”
姜棠没法辩解。
谢祁韫解开西服的扣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往后你交的朋友,我要审核。”
她不服:“吃一堑长一智。我又不是傻子。”
他看她一眼,轻哼一声,话说的重了些:“我看你热情一上来,就只剩蠢了。”
她自然不懂这话是在暗指何宴舒。
先前因他而起的触动被愤怒清扫殆尽。她不再理他,串也不想吃了。到家之后,她要往客房去,他伸手拉着她直接回了房间。
姜棠推开他,进盥洗室习洗漱干净倒床就睡。他洗完出来,又开始哄她:“觉得委屈?”
“没有。”
他抱着她:“好好。我的错。我话说的重了些,往后我会注意。”
“你是谢祁韫,自然是想说什么就是说什么。”
懂的跟他闹脾气,并不是不好的现象。至少表明,他的举动能在她的情绪上掀起波澜了。
“你说,你要怎样才不生气?”
“你出去睡。我要一个人睡。”
他果断拒绝:“这个不行。”
她要起身:“那我出去睡。”
他把她拉回来:“这个也不行。”
“你。”
谢祁韫双手抱着她,嗓音酥软人心:“不闹了。过两天就送你一份礼物,当赔罪。”
姜棠只当他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