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一路走来的辉煌,是他的血与泪(1)
姜瞭开着车一直跟在迈巴赫后面,老余从后视镜中看见有车辆跟着,告知姜棠。
她回头看过,依靠在车窗上:“不用管。”
橙红的霞光在白昼之间搅拢风云,是那刺鼻刺目的颜料,要在界线分明的地界拉出一团迷雾谍影来。
车子拐进卿园的停车场,姜瞭停在门口。姜棠从车上下来,视线对望出去,步入眼帘的是姜瞭不安分的沉痛。
她救赎不了他的家庭圆满,就如同去年的他,安慰不了她的丧父之痛。
姜棠走进家中,先是回屋洗过澡。穿好衣服,正擦着头发,李姨敲门说是谢祁韫的电话。打她手机没人接,便打来了家里的座机。
她伸手拿过来,边走边说,到了卧房外面的亭子坐下:“姜明仁被何宴舒带走了。现在警察在找他。”
谢祁韫还是担心她安全,让她这几天不要出门。
“有老余在,不会有事的。”
“看来你对他的能力很认可。”
她笑:“事实如此。”
姜棠问他林澈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此时,他人到了底特律,与adrian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她叮嘱:“注意安全。”
谢祁韫应声。
两人继续聊了几句家常话,没有诉之缠绵悱恻的情话,这不是谢祁韫的性格。他们的对话就如同这时节的风,轻柔拂过焦躁气韵,落下了泉水的叮咚声。
姜棠把椅子前脚翘起,上身微微向后仰去,她情感上因姜瞭所起的霍乱被这抹千里之遥的声音所安抚。
她唇角微微上扬,是他两年多前所见的绚烂黑夜的那道瑰色。
他给她讲着昨夜在戴斯家中两人所闹的笑话,姜棠笑出声。脑中几经变换,也无法想象出两位成熟稳重的大男人竟会闹出如此低级的笑话。就如同世人无法知道,桀骜不羁如谢祁韫,也会给她说着这些平淡的生活之语。
她手指穿过半干半湿的秀发,听见李姨来叫自己吃饭。谢祁韫听见了,让她先去吃饭。
她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只是她坐在餐桌上,看着面前清新可口的菜肴,却是丝毫没有胃口。
她想,这是因为天气的缘故。
...
谢祁韫与戴斯从机场出来,直接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adrian的住所。adrian的住所位于一处半山腰上,两人下车,让出租车在外面等着。
他们站在梯阶下面,万里无云的天空投下一束灿阳把这座守卫森严的屋宇渲染的更加威慑逼人。
两人对视一眼,迈着修长的双腿拾阶而上,多年的商海沉浮与生活历练给予了他们能面对任何风雨的淡然从容。
到了门口,守卫让他们等着。大约十多分钟后,两人被请进了会客室。adrian坐在客厅的黑色真皮沙发上,指间的雪茄飞升起袅袅烟雾,朦胧了他的坏。
他抬手一挥,示意两人入座,又顺手一推,面前的雪茄盒到了两人面前。谢祁韫最近有戒烟的打算,未抽。
戴斯不喜欢雪茄的浓郁,故而也未动。
adrian见状,吩咐人送来两杯咖啡,随而说:“看来林先生对你们很重要。竟然让两位都来了。”
谢祁韫喝着咖啡,戴斯道:“我想adrian先生误会了。我们来不是为了林先生。”
adrian不解:“那是为了什么?”
“我们想与adrian先生谈谈合作?”
他有点好奇:“布朗先生觉得我们能合作什么?”
布朗乃是戴斯的姓氏。
他把自己带来的文件递给adrian身旁的男子。男子接过去交给adrian,他打开仔细看过:“是个不错的提议。但是这件事我要与温特先生谈。”
谢祁韫往前坐了坐:“adrian先生请放心,只要我们谈妥了林澈的事情,温特先生自然会与adrian先生详谈这项合作计划。”
adrian一直想要把事业往东南亚一些国家扩张,奈何被温特的势力打压不得所愿。此时他们送来了这份机遇,他自然不会放过。
他把文件扔在桌上:“谢先生想要怎么谈?”
谢祁韫从西装内衬口袋里抽出一张支票,往前轻轻一送,到了adrian的眼前:“这是林深先生让我转交给adrian先生的。”
adrian低眉看了一眼上面的金额,不及他狮子大开口的十分之一。他强调:“谢先生,这是不是不对?”
“1百万,没错。”
“我要的是8千万。”
单位:美元。
谢祁韫笑笑:“adrian先生,我觉得与温特先生合作的价值应该比这八千万要划算的多,不是吗?”
adrian在烟灰缸中掐灭雪茄,笑容在嘴角若隐若现:“与温特先生的合作自然重要。但是林澈玩了我的女人,我可是很受伤。”
很显然,adrian有些贪,既想要钱,又想要合作。
谢祁韫就事论事:“我想如果xx小姐没给林澈机会,他也很难趁虚而入吧?”
听闻此言,adrian笑容扩大了些,愤怒在里面妖娆:“我觉得我需要先与温特先生谈谈。”
“不巧。温特先生昨日已经离美。他让我转告adrian先生,待他下次回来定然会亲自联系你,与你洽谈合作事宜。前提是林澈先生已随我回国。”
在今日之前,adrian并不知道谢祁韫与温特之间有关系,好奇询问两人之间的渊源。
他简明扼要:“几年前,在xx国,我曾救过温特先生一命。”
谢祁韫隐掉了他曾帮助温特东山再起一事。九年前因为政治环境等多方面的影响,温特的事业遭遇滑铁卢,一蹶不振。当时,大家都以为他会自此沉寂。
不曾想,不过短短半年。他便在东南亚一带卷土重来,发展如火如荼。当时,大家都在猜测是谁人在身后帮助了他?
那年,温特如同adrian一样,身为美国中部某城市的社团首领。因为zf与对手的双向打压,他势力锐减,经济大幅度缩水,还差点遭遇牢狱之灾。
在他灰心丧志之际,谢祁韫找到他。那时,他正躺在自家屋中的花园里呼呼大睡,面对他的到来,甚觉恼怒,责怪他打扰到了自己休息。
谢祁韫神色淡定:“温特先生,甘心就这样败给xx吗?”
温特没把他放在眼中,一个劲地要赶他出去。
他抽出一叠资料放在温特的面前。这是一些关于东南亚小国的资料分析,详细到他们近几年的政治团体与动向,经济结构,近几年的gdp分析以及他们国内当下的一些社团势力等等。
温特当时根本还未有重来的心。故而,他的第一次拜访以失败告终。
如果让温特来评价谢祁韫,只会有四个字:亦正亦邪。
谢祁韫来美多年,一直未曾给自己取上一个英文名,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他始终坚持只用中国名字。
可是,他还是为自己取了一个英文名:肖恩。
在最初与温特接触的过程之中,他隐瞒了自己所有的真实信息,伪造成一名叫做肖恩的商人。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的建立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在最初的几次拜访,温特都将他拒之门外。就在他快要放弃之际,温特被对手又一次的陷害,官司缠身。
他主动从纽约请来久负盛名的律师,凭着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在法庭之上极力为之争辩,总算让其逃过一劫。
自这之后,温特意识到,不是自己退出江湖,他们便会放过他。于是,他接受了谢祁韫的建议,带着他筹集来的资金奔赴了前往xx国的行程。
那个时候的温特,只是谢祁韫手中的一枚棋子。他初创业,需要大量的资金。然而,他不想让自己受制于任何的投资者,也不愿自己背负巨额债务。这是他曾身为投行,在见证过许多大的企业因为债务缠身不得不宣告重组或者破产得来的经验教训。
那些年,东南亚小国时局动荡,经济萧条,zf团体之间沆瀣一气。只要你有足够的胆识与魄力,这里就会给你供奉一座权欲帝国。
但他不想沾染这些。他只是想要钱。于是,失去了一切的温特是最合适的人选,其一他有管理社团势力的经验;其二,眼下他在美国已很难生存下去。
很快,在两人的合力之下,温特迅速在xx国站稳了脚跟。一开始,他养精蓄锐,步步为营,短短两三年的时间。温特便在xx国声名鹊起,传遍了周边国家地区。
当然,在这两三年短时间里面,他也为谢祁韫挣来了不菲的资金。在这些资金的支持之下,gk日益壮大,很快就声名显赫了起来。
不过,他之所以如此为谢祁韫所用,并不只是因为在他走投无路之际,他伸以援手。更是在于,他真的救过他的命。
社会上的纷纷扰扰,少不了你死我亡的惨痛结局。在温特的对手得知他要离开前往xx国发展之际,便生出了要让他死的想法。
深知,一旦他重拾辉煌,定然不会放过自己。不过,后来温特倒是与其和解了。谢祁韫曾对他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就在他到到达xx的第一晚,便遭遇了袭击,火力凶猛,誓要他命。若不是谢祁韫的以命相护,他定然死在了那晚。
谢祁韫受伤严重,足足养了半个多月才算恢复过来。他们出师不利,却为他们换来了生死相交的情分。
即便如此,出于谨慎小心,谢祁韫仍旧没有告诉温特自己的真实身份。直到三年后,谢祁韫与其分道扬镳,他才获悉了一切。
那刻,他笑他竟然骗了自己这么久。
谢祁韫言:“其实,你只要稍微去查一查,就不会被我骗。”
“如此说来,怪我自己。”
谢祁韫淡淡一笑,感谢他三年来的相助。
他也不居功,言没有他的相助,他也不会有今日。道明若是他往后有任何需要,尽管向自己开口。
后来,谢祁韫在回国的前一晚,烧毁了有关肖恩的一切资料,对戴斯言:“世上再无肖恩。只有谢祁韫。”
故而,国内商界有人传言说谢祁韫身后有社团势力,并非凭空捏造。
第135章 一路走来的辉煌,是他的血与泪(2)
adrian与谢祁韫在暗自较量。前者想要利用林澈换取最大的利益,后者率先拿捏住了他的死角。
如今他的处境,形似九年前温特的处境。近段时间,他经济损失惨重,急需资金重振旗鼓。故而,才会一开口就要上亿的赔偿。
这些年来,他玩过的女人数不胜数。林澈玩过的那个女人,或许他眼下早已忘记了姓甚名谁。
这半年多来,遭遇林澈同样境遇的人有十多个,全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各国的都有。诸如豪门望族之类他不敢轻易招惹,目光自然就放在林澈之流身上。他以此索要钱财,以此来维持社团运作。不曾想,竟有意外收获。
他让人把林澈带出来,身形憔悴,未有丝毫有钱人家孩子的体面与尊严。他被人钳制着,呆滞的双眼在看见桌上的雪茄之后,激动地挣脱开了身后的手,一把扑过来抓起雪茄就抽。一支接着一支,还是满足不了他的欲望。
谢祁韫看着他的表现,明白他这是为何?
很快,盒里的几支雪茄被他一扫而光。他双膝跪着,挪动到adrian面前,匍匐在他脚下,丑态尽显的乞讨药物。
同为中国人,谢祁韫感受到了一份羞辱。他抬手解开外套的口子,不顾这是在他人的家里,起身走过去,伸手把林澈从地上拧起来,不失客气:“adrian先生,借用下盥洗室。”
他把林澈拖进盥洗室,抬脚关上房门,从里面反锁。随后在盥洗池里面放满了水。他抓着林澈的头,一次一次地把他按在水里,以此来唤醒他。
然而,林澈中毒已深。他挣脱开谢祁韫的手,双眼迷惑,也不管跟前的人是谁,直接跪在他的面前,紧抱着他的双腿,乞讨药物。
谢祁韫气恼至极,抓起他的头就往墙上撞,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林澈的口鼻都流出了血。他昏迷过去,瘫倒在地上。
他双手叉腰的站在镜子前,看着地上行尸走肉般的林澈,感觉到自己今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让他这些年不管在何种境遇之下都保持的尊严神形俱灭。
突然,他不想再救林澈。
因为,他不值得。
他不解气,又抬起两脚踢在林澈的身上。随后,便开门走出了盥洗室。
adrian见他出来,开着玩笑:“谢先生看上去似乎很生气?”
他也不想在与adrian周旋谈判,弯腰拿起桌上的文件,叫上戴斯,打算离开。
adrian被他这一出搞的莫名其妙,反而急了,从位置上起身:“谢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来:“林澈就交给adrian先生,随你处置。”
之后,他不顾adrian的叫喊,径直离去了。
上车之后,戴斯问他真的不救了?
他脱掉外套,搭在膝盖上,掏出一颗糖剥着:“废人一个,救回来何用?”
戴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明白林澈今日的作所作为戳到了他的往昔痛处。如他所言,谢祁韫只身一人奔赴纽约这座名利场,无任何身份背景,想要成功,必然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艰辛。
他与他在大学相识,见识过他在校园暴力的欺压之下仍旧一身倔强的模样;也见识过在职场之中,被同事算计,他如何不失体面骄傲的回击;更加见识过,在生死之关时,他情愿以命护男儿气概。
谢祁韫身上不止一处伤疤,光是枪伤便是两处,手臂上还有一处刀伤。在与温特合作的三年间,他没少遭遇暴力恐吓事件。
那个时候,他与陈述都觉得他有些急功近利。他不过才二十多岁,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他们不懂他心底的凄楚与焦急,他也不知该如何启口?
只是说:“世事无常,时间不等人。”
可惜,即便他如此披星戴月的奔赴,还是错过了一步。
从adrian的住所出来,谢祁韫吩咐司机去机场。他直接买了回国的机票,把手中的文件扔给戴斯,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踏上了回国的航班。
戴斯也没劝。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做出与他相同的决定。
只是,在谢祁韫回国的三天后,林澈竟然回国了。adrian亲自给他打来电话告知这一消息,无外乎是想通过他与温特合作。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道这事与他无关。
后面,温特也给他来电,询问要不要与adrian合作?
他站在朋友的角度,给出了建议,让他自行斟酌权衡。
...
有关于姜明仁的消息在网上满天飞,非法融资,非法境外投资,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还有便是与文远一道残害未成年少女。一下子,他苦心经营起来的企业家形象毁于一旦。
他躲在何宴舒的别墅里,坐立不安,时刻都在等着何宴舒的电话。奈何一天一夜过去了,别墅里除开他来来回回走路的声音,没有其他声音。他更多着急的是想要得知温特那边的消息。可是,他的手机被何宴舒拿走了。
他用别墅里面的座机给何宴舒打过电话,询问他外面的情况?
何宴舒没有多说,表示一有消息自己会联系他。还说现在警察正在全城找他,如果他不想被抓,最好乖乖等着。
何宴舒倒是没有骗他,警察属实在到处找他,就差发通缉令了。不过,何宴舒不会把他交给警方,他目前想的是如何把他送走?或者如何让他平白无故的消失?
他倾向于后者。
他想,如果这个时候刘梦还活着,这事要好解决的多。但是她死了。
这两日,温绒给他打过电话,询问姜明仁是否去找他了?
他撒谎:“没有。”
但是,让他迷惑不解的是姜棠知道是自己带走了姜明仁。为何警察迟迟没来找自己?难道说姜棠没有向警察说明这一情况?
很快,他便猜想到了姜棠的心思。他手指敲打在桌上,深思熟虑之后,拨给了沈涛:“爸,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找你谈点事。”
“两三个小时。”
“我在家等您。”
沈吟夏从楼上下来,听见他说话,走过来,询问他等谁?
他笑着给她倒了一杯水:“等爸回来一起吃饭。”
她喝着水:“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起吃晚饭了。我给沈灼打电话,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嗯。”
第136章 感情这道难题,她要如何跨过去?
自姜明仁出事一来,温绒就处在慌乱之中,她打电话四处找寻找他的下落,几乎每个半小时就会给姜瞭来电。
二十多年的生活,他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那般屹立在她世界的中心。虽然,它时常会肆意朝她倾轧而来,伤她体无完肤。但他,就是她生活的仰仗。
对于接到温绒的电话,姜瞭有些烦躁了,每一次的哭哭啼啼,都让他心底多生出一份无所适从来。
原来,这位处处多是糟糕的父亲竟然在他们生活之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他不知道,在失去父亲之后,他要如何撑起自己与母亲的生活?
他在卿园外面待了两日,不吃不喝,像个孤魂野鬼那般守在这座精致的庭院外面,妄图破墙而入,抢劫一份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小安乐。
可是,他不忍心在姜棠满目疮痍的家庭之殇上再补一枪?
坐在车里的谢祁韫,晃眼一过,误以为自己眼花。又把车窗打开,确认了坐在车里的人是姜瞭,颓然到失了少年的意气风发。
他问老张:“他怎么在这里?”
老张说:“姜少在这里已经守了两天了。”
“小姜知道吗?”
“太太知道。”
他倒也没有下车,进屋之后,他在屋里瞧了一圈不见姜棠身影。询问李姨才知道,姜棠在荷花池那边。
他脱下外套,挽着袖子朝荷花池走去。看见姜棠把裤脚高高卷起,穿着一件短袖正在池塘里面捉鱼,脸上身上手上都是污泥。
姜棠背对着他,没有发现他。他走过去,表情宠溺,卷起一层又一层的笑容:“姜小棠,这几日是肖厨饿着你了吗?”
听见他声音,姜棠回过身来,兴致不是很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蹲在池边:“刚到。”
姜棠站在池塘中央未动:“昨天打电话你没说今天要回来啊?”
“看你的表情,不高兴我回来?”
她在水里洗过手,往这边来。到了岸边,谢祁韫伸手把她拉上来,看着她这幅模样,让她回屋去洗洗。
姜棠嗯了一声,往屋里走去。
他慢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步伐上的慵懒,想起屋外的姜瞭。看来她这几日有些难过。
他走进厨房洗过手,挽起袖子,随后从冰箱里面拿来一些水果蔬菜做起了沙拉。与肖厨聊着,知晓姜棠这几日胃口欠佳。他挖了一小勺沙拉放进玻璃碗中拌匀,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随后,他走进卧室,姜棠还在盥洗室没有出来。随意换了一套家居服,收好床边姜棠看过还未来得及收的书,又这里收一收,那里收一收,像是不能闲下来那般。
姜棠裹着浴巾就从屋里出来,吹干了头发,打算去衣帽间找衣服。见了谢祁韫看过来的目光,不禁脸色一红,恰似忽如一夜春风来,炸开了万亩桃林的缤纷多艳。
她连忙关了衣帽间的门,恍如防贼。谢祁韫站在床边,不甚好笑。
姜棠穿好衣服出来,两人并肩朝餐厅走去,小声说着话。
她唇角隐隐笑意,他眉宇暗藏生活喜乐,两者在空间交叠融合,各自成趣且遥相辉映。
到了餐桌边,谢祁韫拉开椅子待她坐下之后,自己在她旁边入桌,叉起一块苹果递给她:“尝尝看味道会不会淡?”
她接过来,吃进嘴里:“这不是肖叔做的。”
他喝着粥:“我做的。”
“我还是喜欢。”她的话因为谢祁韫投来的眼神而改口:“我都喜欢吃。”
这求生欲...
肖厨在做沙拉的时候,考虑到姜棠口味的喜好,往往会往里面加少量的辣椒油,减淡了沙拉腻腻的口感,提升了它的清爽可口。
姜棠的口味与前几天无异,在吃饭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往家门口看去,纠缠萦绕眼眸,破坏了她大快朵颐的兴致。
谢祁韫不动声色地吃着饭,见她仅喝了半碗粥,吃了几口沙拉就放下了筷子也没有相劝。随后在廊下与姜小喵它们玩了半个多小时,便回屋早早睡下了。
吃过晚饭,谢祁韫在书房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回到卧房,看见姜棠蜷缩在床边,凄凉似那被子盖了她满身。
她为姜思芩所谓的牺牲之举愧疚感动到泪流满面,又因姜瞭当下的无声乞求而给自己设置情感关卡。
何宴舒的两次赤裸裸地伤害都不曾在她世界上掀起惊涛骇浪,她却陷在姜瞭这方旋涡里面辗转犹疑。
她不是可怜姜明仁,只是斩不断她与姜瞭的这段姐弟之情。他们年岁相差不大,伴随各自长大,或许还曾对对方倾诉过自己的小秘密。
就如姜瞭心知肚明知晓是姜明仁害了姜明瀚,仍旧无法狠心与姜棠之间决绝。故作不在意的刁难,不过是一时而起的戏谑,终归还是泯灭不了他们之间十多年的感情。
谢祁韫在gk碰见过姜瞭好几次。在这几月里,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来找姜棠,但都会避开他。
他知道,姜瞭是怕自己。
他会带着姜棠去吃自己新发现的好吃的,与他一起像孩子那般疯玩,打电动,买一些幼稚的小玩具,玩他们所感兴趣的一切。
不管谢祁韫愿不愿意承认,因为年龄的缘故,有些快乐横亘在了他们11岁的年岁之差的沟壑中。然而,对此他并不十分高兴。
察觉到谢祁韫朝这边走来,姜棠连忙抬手抹掉眼角的泪,佯装睡着的样子。他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摸着她的头:“睡这么早?”
她随口胡诌:“捉鱼累了。”
谢祁韫笑笑:“没有不开心?”
姜棠摇摇头。
面对她的倔强,他点点头,给她捏好被子:“如果睡不着,等我洗完澡出来,我们说说话。”
姜棠属实睡不着。因为姜瞭在外面待着不走的缘故,她已经连续两晚上失眠到凌晨才勉强睡着。不一会便又会醒来,掀被下床,也不穿鞋就跑到门口看一眼他在不在,她似乎都无法安心地睡着。
第137章 他问:要抱抱吗?
姜瞭出生的时候,姜棠四岁。那年秋天,她站在屋门口,看着姜明仁欢欢喜喜抱着一个婴儿朝家中走来。直接张开了双臂,拦在门口,说什么都不让他进来。
姜明仁好说歹说,口干舌燥也未能让姜棠挪动半步。这时,正遇谢祁韫放学回来。他知道姜棠一向最听他的话,连忙对他说:“阿韫,你快给姜姜说说。”
他未曾看姜明仁与温绒一眼,径直走到门口,右手臂一伸,拦腰把姜棠抱起朝自己房中走去。
姜棠对着他的腰身一顿拳打脚踢,说不能放他们进来,这样姐姐就没有爸爸了。
她恼怒于他,一拳一拳地打在他身上。谢祁韫握住她的双手,擦干她脸上的泪水:“我也没有爸爸了,但是我一样生活的很好。”
小孩子说话口无遮拦,脱口而出他从未示意的凄呛:“骗人。我看见过阿韫哥哥悄悄的哭。”
他两只手笑着捏她的脸颊:“是吗?姜姜还会偷偷观察人了?”
姜棠底下头去,不成熟的斟酌之后问他:“阿韫哥哥,你想谢叔叔吗?”
他承认:“想。”
“那你哭是因为想谢叔叔了吗?”
他微微点头。
“姐姐以后想爸爸也会哭吗?”
“或许吧。”
姜棠钻进他的怀里,仰头看他,笑容似浩瀚星辰的璀璨耀眼:“那我把我的爸爸分给你和姐姐。”
随后想了想,又说:“还有妈妈,都分给你们。”
他清冽的双眸,像是一颗颗流星划过,在他的沧桑之上倾泄出漫天馈赠。
她偏袒之心一向深重。后来,这份偏袒扩展到了姜瞭的身上,再看见温绒打骂他,便会不顾一切的上前制止,甚至威胁她说:“如果你再打姜瞭,我就告诉我爸爸,让他把你赶出去。”
后来,温绒打骂姜瞭的次数真的少了许多。再者便是因为姜瞭也日渐长大。温绒也不反对儿子与姜棠玩,在私下多次教导他要与姜棠搞好关系。
谢祁韫洗漱完出来,在她旁边坐下,靠枕垫在腰身处,轻声细语地唤她:“姜小棠。”
姜棠没应。
他知道她没睡着,继续说着话:“你说我们在卧房装一个投影仪怎么样?这样睡不着的时候就可以看看电影。”
姜棠慢慢转过身,命令他:“你躺下来。”
谢祁韫微微一愣,浅笑着在她身边躺下,象征性地张开手臂:“要抱抱吗?”
姜棠钻进他的怀里,抱着他腰身,泪水一下子就出来了:“阿韫哥哥,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了。我也没有姐姐,没有弟弟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成泪人:“你一直都有我。”
“可是。”她哭到不能言语。
“姜小棠,这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就如同你当年以为我会一直陪着你,未曾想过我会走。我们一生会面临很多次选择,面对许多次的分分合合。所以,我希望你学着去做一名性情寡淡的女子。”
这句话,让姜棠哭得更凶了。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泪水如同雨水般在他脖颈处肆虐。
悲欢离合,人事常态。这一生他会陪着她去面对每一场聚散,每一次艰难抉择。但他无法演算死亡,担忧自己早她离世,会成为她人生中的又一次浩劫,届时谁陪她?
是的。他肯定就是一场浩劫。
他知道,即便她对他产生不了爱情,亦能在她的情感上占有一处浓墨重彩的地位。她不是因爱情一叶障目的女子。不然,她又何故会舍弃何宴舒?
这刻,他突然清醒过来。他想要的不是姜棠那毁灭自己的疯狂,他只想要执她之手,谱一世岁月静好。平淡一点没关系,只要它足够真诚,只要它足够长久,他便心满意足。
他手指穿透她的秀发,声音被阳光炙烤出水的温润:“我不介意姜小棠最爱自己。我只怕你最不爱自己。”
姜棠更是哭出了声。她的情感在他的话语中天崩地裂,坍塌如泥浆。
四季转换,春去秋来。人们总说失去的不再来。那不是树上的梨花,地里的庄稼,等冬沉寂下去又会在来年复苏。
小时候,谢祁韫陪她一场繁花盛开,又在灿然之季抽身离去,丢下一地的残花败叶。她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钻入泥土,被氧化被腐蚀。原来,这是时光的养料,只为孕育另一场姹紫嫣红。
他就这么抱着姜棠,任由她哭泣,不打断她的发泄。想来,自姜明瀚离世之后,她还未如此酣畅淋漓地哭过。
姜明瀚离世之前,她匆忙赶到医院,焦灼地等在手术室外面,来来回回签过护士送出来的文件,以为能为父亲换来一场死里逃生。殊不知,她终归未能与父亲说上最后一句话。
姜明瀚从手术室推出来那刻,他以为姜棠会嚎啕大哭地扑上去。然而,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整个人近乎于呆滞。她看着安静地躺在白布之下的姜明瀚,无声无息如一具行尸走肉。
他视线不敢从她身上挪动,害怕她下一秒便会倒下去。她是倒了下去,确切地说是跪了下去。她以一种佛门叛逃弟子顿悟的虔诚的追悔与自责跪在了姜明瀚的面前。
她没有眼泪,像是木偶人那般,安静地盯着已然死去的姜明瀚。双眼干涉,红肿,她像是站在了死亡的悬崖边上。
从医生宣布姜明瀚死亡到葬礼结束,他都未见姜棠流过一滴泪。
整整三天的时间,姜棠不说一句话。面对前来吊唁的人,鞠躬感谢;面对他们的安慰,沉默以对。
他担心…
他害怕…
三天来,他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像是一松姜棠就会随着姜明瀚去了。谁知,在葬礼结束的第一时间,她便决绝地对何宴舒提了分手。
接着,像个疯子那般咬着姜明仁不放。大闹股东会,在集团内部大肆辱骂,甚至开车想要撞死他等等。父亲的死,让她变成了愚蠢的傻子,急切地想要杀死姜明仁,不管不顾。
谢祁韫找到她,质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她盲目攀咬,把他划分到了姜明仁的队伍中去。
他气恼至极,想要一巴掌扇醒她。最终却一拳挥在了墙上,嗓音恍若一碰即断的丝线:“我帮你。”
姜棠不信他。
她转身就走。
谢祁韫拉住她:“你这样闹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反而会惹恼姜明仁。”
她固执:“大不了我与他同归于尽。”
他请求她:“相信我,好吗?姜叔照顾了我11年,我不会轻易放过姜明仁的。”
她在他的这句话中逐渐冷静下来。然而,他们之间相隔的十五年,终究让她无法再心无芥蒂地给与信任。比起他所言的报恩,她眼下更信利益往来。毕竟,伤她最深的就是这所谓的血缘亲人。
她冷漠地问他:“你想要什么?”
谢祁韫心思深沉,怎么看不穿她的所想?所以,比起挖空心思的解释,不如直言不讳:“我只要你。”
“我能为你做什么?”
“嫁给我。”这是谢祁韫首次向她袒露心迹,提及两人婚事。
姜棠一时错愕。
这次两人并没有多谈。他把她送回姜家,让她不要再轻举妄动。
她没应。
姜棠在他怀中慢慢睡着,他伸手向后抽出纸巾给她擦掉泪水,又下床拿来湿毛巾给她洗过脸,擦过手。
坐在床边,看着她哭红的双眼,是那不畏严霜开在漫天大雪之下的梅花,描红了整个冬。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傻里傻气。”
翌日姜棠醒来,谢祁韫竟然还在家中。他白色的polo衫配黑色西装裤,站在正厅外面的廊下逗着谢狐狸。
她单肩挎着包走出去:“你还没走?”
他回头看来:“等你吃早餐。”
她哦了一声,便坐下来吃着早餐。昨夜她睡得很好,没有醒来。一觉到了天亮,前两日因睡眠不足而产生的身体疲倦一扫而空,以至于胃口也好了许多。
他剥好一只鸡蛋放在她碗中:“眼睛有点肿。待会走得时候拿上冰袋在车上敷一敷。”
她揉了揉,拿起鸡蛋吃着:“银行昨日给我电话,询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他们那边好安排签约。”
“我的行程不都是你在安排吗?你看那日方便,便安排那日就行。”
姜棠:“...”
吃过早餐,谢祁韫接过李姨手中的冰袋,把姜棠送上车,告知自己下午晚点回去公司,又让她准备好那些文件资料,他到时候需要。
姜棠默默记下。车子驶出家时。她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姜瞭身上,还睡着,脸上是清晰可见的沧桑。
她想,他内心的纠结与挣扎应是大过于自己的。不然为何,这都三日了,却迟迟不找她?
谢祁韫双手插兜地站在门口,目送车辆拐出他的视线范围之内。随后,大步走向姜瞭的车旁,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姜瞭被关门声吵醒,见是谢祁韫,恰似从噩梦中醒来的惊魂未定。
他看着前方,情绪淡淡:“能开车吗?”
姜瞭木讷点头,随即扭动了车钥匙,发动机的轰鸣声传来:“去哪里?”
他系好安全带:“七里香郡。”
第138章 他说:你要让她大逆不道?
七里香郡,a市最北边一处环境优美的高档住宅小区。姜明瀚当年买在这里,是因为方华疗养身体的需要,市区环境吵闹,空气质量受损。这里青山环绕,推开门窗,迎面而来的是清新的空气与清脆的鸟叫声,适合病人休养。
在母亲去世之前,姜明瀚携妻女在这里住了几年。后来妻子走了,考虑到自己上班,女儿上学的方便还是搬回了姜家。但是,每年他都会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图的是那份安宁,也为怀念妻子。
以往每到寒暑假,姜瞭都会往这边跑,冬暖夏凉的气候让他对这里有一番偏爱。有好几年的寒暑假都只有他与姜棠两人住在这里。
看书,嬉闹,一起做饭,打扫卫生,好一幅惬意的活色生香。
不过,姜棠厨艺不精,一般都是给他打下手,再者便是心血来潮的时候,刷一刷碗。大多数时间,她是直接吃完,就瘫在了沙发上。
姜瞭若是叫她收拾厨房,定然是会被她以补习功课为由进行威胁。姜瞭能考进a大,姜棠功不可没。
白色的法拉利停在别墅门前,他有些不敢下车。这里装满了姜棠与父母的温馨岁月,也装满了他与姜棠之间的欢闹过往。可是一把火,把这一切都变成了焦土味,刺鼻反胃。
谢祁韫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站在车头前等了几分钟,见他仍旧不动。走到驾驶室去,拉开车门,示意他下车。
姜瞭恐惧:“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声音强硬,是命令:“下车。”
姜瞭慢悠悠地解开安全带,行动迟缓的下车来。谢祁韫关了车门,率先抬脚往里面走去,他踌躇着跟在他的身后。刚一走到门口,残留的烧焦味迎面而来。
他转身就想逃,谢祁韫随即伸手抓住他,又把他用力一推,因为没有站稳。他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谢祁韫从碎掉的落地窗走进去,虽说此时阳光明媚,却暖不透屋里的阴冷。他站在书房的中央,对接从远处的树木枝丫穿过来的阳光:“那天晚上,我就是背着姜明瀚从这里走出去的。”
姜瞭从地上站起来,眼眸低垂,不敢展望这屋里的面目全非。然而,他鲜活的记忆在一寸寸地帮他复原这间屋子的一切。
那里放着双开门的书架,最上面放着欧美古典主义文学,中间放着世界名著,还有那段时间的姜棠最感兴趣的哲学书籍与心理学;在书架的前面,是一张柔软的沙发,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你坐在这里看书,都是一幅不需要渲染的画。
这里,这处,那处...
他熟悉又陌生,物毁人非。
谢祁韫走到那张布满伤疤的书桌前,手指扫过凹凸的桌面,剖开了尘埃里的故事:“对于姜明瀚,我恨过,怨过。但是我更感谢那些年他对我的严厉,成就了当下的谢祁韫。”
这话像是在引导姜瞭要在往后的生活中忘却俗世仇怨,学会辩证地看待事情,学会感恩。
他抬头看着站在屋中失魂落魄的姜瞭:“当年,姜明瀚的父母双双离世,被姜庆祥收养在膝下,尽心照顾,偏爱他超过姜明仁。于是,两兄弟之间渐生嫌隙,几十年恩怨的累积造就了这一场悲剧。”
他抬起头来,惊讶他如此清晰姜家过往。
他语速缓慢,恍若渗进了兄长对于弟弟的所有耐心:“姜明瀚感恩姜庆祥多年照顾,这些年来全心全力地照顾你们一家,甚至明知道姜明仁有可能要害自己,仍旧选择了包容。”
姜瞭在他的话语之中回忆起姜明瀚对自己的关爱,回忆起他为自己去开家长会的画面,想起是他在自己青春叛逆期悉心教导,才未让自己误入歧途。
姜明瀚不喜姜明仁对婚姻家庭的不负责任,对于温绒趾高气昂地进入姜家满是冷待与不屑。
然而,大人之间的恩怨不应该牵连小孩,他们是一张洁净的纸,人生的第一笔是父母画下的。不管是喜还是悲,他们别无选择。
就像他明白自己拦不住谢祁韫,在他临走前说过的话:“阿韫,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不管往后如何,都请不要牵连姜棠。”
谢祁韫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对他说:“你是你,姜棠是姜棠。”
最后,他又特意地强调了一句:“姜庆祥是姜庆祥。”
姜瞭在谢祁韫的言语之中慢慢地蹲下身去,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神色凝结在了光中,视线罩上了吹弹可破的膜。
谢祁韫在他身边蹲下,抛出刺骨人心的话语:“古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姜明瀚给过姜明仁机会,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如今,你却要把姜棠推到大逆不道的位置上。”
大逆不道一词,用得重了些。
他哭着反驳:“我没有。”
“没有吗?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这样的道理连小学生都明白,你不明白吗?”
他渐渐提高了音量:“姜瞭,是你的父亲让姜棠没了爸爸。你却想要她放过他,你如此做,有把姜棠当作你姐姐?有没有想过那位让你们一家人吸血二十多年的大伯?”
“我。”
他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软了下来:“姜瞭,世事很难两全。你既有父亲,又有姐姐的家已经被你父亲毁掉了。今日,不管姜明仁是何结局,都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姜棠双目噙泪:“可是。”
“你爱你父亲,姜棠何尝不爱她的父亲?”
这一问,掷地有声。
姜瞭泪如泉涌。自小,他便害怕谢祁韫,总觉得他太过冷漠,除开姜棠,似乎没人有资格进入到他的眼帘之下。
他用朦胧的双眼,看着如今的谢祁韫,往昔温尔文雅就似这间屋子当下的颜色,它曾经的光彩照人都被融进了阴暗之中。一场大火烧毁了这屋子,也熔炉了他。
或许这刻,他明白了姜明瀚为何会对他有所忌惮?光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便能盯得人心神发颤。
这股强大的力量不是因他权势而起,而是生活在他的世界里砌上的一层又一层的淬炼,让他有感而发自身的脆弱与渺小。
姜瞭心底发慌,快速地低下了头:“我知道。所以,我没敢去见二姐。”
他生了怒:“那你守在卿园外面做什么?又当又立?”
第139章 狠厉是他,温柔亦是他
谢祁韫不喜姜明瀚的盲目报恩,厌恶姜明仁携带妻儿如此堂而皇之的在他身上肆意索取,像是一只又一只的蚂蝗吸附在他的身体里面,任由他们蚕食掉自己的骨血。
当然,如果姜明仁能换一种光明正大的方式来报复姜庆祥的偏爱,要与姜明瀚一较高下。他应该会对他投以几分佩服。
就如同姜瞭能直接走到姜棠面前说出心中所想,而不是这般矫情地委屈,他或许不会这般恼怒反感。
姜瞭几日来的鸵鸟心态,被他三言两句拆穿。他把头深深埋下,如豌豆般大的泪珠砸在地板上。
他终究是懦弱,亦如在父亲把姜棠赶出家门的时候,自己只能在一旁争执一两句,担忧全力维护姜棠,自己也会被姜明仁赶出家门。
他的勇敢与莽撞仅限于唇舌之间,甚至在父亲出事之后,他不敢去到学校,也不敢回家,害怕面对同学的冷言冷语,更是承担不起母亲的追问绝望。
就如谢祁韫所言,他没有出现在姜棠跟前的勇气,心底却又不愿父亲就这般被他们逼至绝境。于是,他妄图用这种不动声色的哀求去换取姜棠的大发慈悲。
原来,他对长大的定义太过浅薄,又或许是这一切来的太过汹涌。他想起那次在学校,自己与同学故意捉弄姜棠,虽说是出于追求某种想当然的快感,不过更深次的是因为性格上的那份软弱。
谢祁韫站起身来,环视着这间屋子被灼烧过的痕迹:“说实话,我更情愿姜棠与你们断绝往来。这些年来,你们从姜明瀚身上拿走多少,然而在姜棠被伤害被欺辱的时候,你们做过什么?姜瞭,这世上没人天生欠你。”
他傲然睥睨他的懦弱,甩出最后通牒:“我不会放过姜明仁。就凭他当初三番五次的想要害死姜棠这一点,他就该死。”
姜瞭蜷缩在地上,抱着双腿,埋首在双膝之间哭的无声无息。谢祁韫没再管他,抬脚离开了。
谢祁韫从七里香郡出来,先去陈述的办公室谈了一点事。他坐着电梯回公事办,电梯门刚打开,正好碰见姜棠他们要出去吃饭。
他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正好,我也没吃。”
大家不是很想跟他一起吃饭,主要是拘谨不自在。姜棠见大家都不上,率先抬脚上去,看着大家,不像是询问:“我们去吃法餐。”
不吃食堂了?
但是法餐好像更适合情侣吧?
他们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姜棠又说:“要不吃日料?中餐?谢董好不容易请客,肯定不能吃食堂。”
说完,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谢祁韫:“谢董,你说呢?”
谢祁韫笑容温润:“你定。”
于是,董事办一行人就来了一场临时聚餐。姜棠考虑到他们中间有人不吃生食,最终选择了一家装修偏田园风格的江湖菜。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姜棠俨然掌握了他们每个人的胃口喜好,点菜自然是手到擒来。在场的七八个人,除开姜棠,也就凌歌与韩秘书多少放得开一点。
韩秘书看着姜棠熟练安排一切的模样,开着玩笑:“谢董,小姜同学身兼两职,你是不是应该给她多开一份工资?”
谢祁韫反问:“难道不应该是小姜同学给我开工资吗?”
瞬间,全桌的人被猝不及防地喂了一把狗粮,专注于点菜的姜棠全然没有察觉。
下午都要工作,没人提议喝酒。这顿饭自然吃的就快,饭桌上大家说说笑笑,算是一份难得忙中偷闲。
吃过饭,大家回到公司。收起了放下的闲适,多得是认真严谨,每个人的位置上不是翻页的沙沙声,便是敲击键盘的声音,忙碌带走了他们的时间。
进进出出,来来回回,他们在谢祁韫的繁忙之中见缝插针,像是要无限延长拓宽他的一日24小时。半下午的时候,他好不容易从前来找自己的一群高管中脱身,坐在位置上揉着疲倦的眉宇。
未及五分钟,韩秘书便抱着一摞文件敲响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他出差在外前几日,今日刚到公司,忙乃正常。
韩秘书进去,弯腰把文件放在他面前,恭谨地站在边上等着。他审阅过文件,签好字递给她:“出去的时候,叫下小姜。”
“嗯。”韩秘书接过文件回到位置上,拿起笔敲了敲姜棠的桌子,告知谢祁韫让她进去。
她拿起自己上午准备好的文件走进去递给他。他接过去,就低头看了起来。她瞧见他桌上杯子里面的水已经空了,伸手拿过来转身出去给他重新泡了一杯红茶回来。
谢祁韫抬眸看来,道了一声谢谢。随后把她叫到身边,问了她一些有关方案中的问题,端起红茶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大的方向没有问题,只是不够细化。有些点你没有考虑进去。”
谢祁韫考虑事情周到全面,你所能想到的,你所不能想到的,都能快速地在他脑子里面走一圈,最后删繁就简,去芜存菁。
姜棠拿过来走出去,坐在位置上看着谢祁韫修改过的地方,又抬眸看了看他,反思为何自己对细节的把握总是不够全面?
或许细节在生活之中无关紧要,但在工作中却是至关重要。例如盖一栋大楼,小到一颗螺丝钉的尺寸,大到这栋楼的整体设计与构造等等。
嗯。她想撬开他的脑袋看一看是不是与她的有所不同?
从这以后,姜棠每次在工作中当出现思虑不全面之时。便会让自己试着站在谢祁韫的角度去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地再仔仔细细地想一边。就这样,渐渐地两人的思维模式越发相像,也越来越能读懂对方。
下午六点半一过,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姜棠坐在位置上,往董事长办公室瞧了瞧,见他一边与人打着电话,一边浏览着电脑屏幕。不一会,从位置上起身,单手插兜地到了落地窗前。
待大家都离开之后,她还坐在位置上。谢祁韫很忙,貌似没有察觉她还在外面。不过,七点过她收到他私发的信息,让她打电话叫餐。
以往他若是加班,一般都要等着事情忙完了才会想起自己还未吃晚餐。提醒她叫餐,无非是担心她饿着了。
他对她的关注,似乎总能在不经意之间透露出他对她生活的那份细致留心。
坐了整整一下午,姜棠有些腰酸背痛。她拿着手机,起身离开了公司,走进一家日料店买了几份寿司,一份三文鱼,又打包了一份鳗鱼饭,两份味增汤。然后,又拐去一家炸鸡店,买了一份炸鸡。
她提着两袋吃食回来,在茶水间的桌上摆好。走到董事长办公室外面,敲了敲百叶窗的玻璃,示意饭买回来了。
谢祁韫放下笔,活动着双肩走出来,顺手搭在她的肩上,走进了茶水间旁的休息室。姜棠一坐下来,夹起一块寿司就往嘴里送。谢祁韫则是慢悠悠地喝着汤。
她把鳗鱼饭推到他面前:“这个你吃。”
他看了看桌上其他的东西,估计她吃完也吃不下这个饭了。当他拿起筷子夹起整块的鳗鱼后,看见姜棠投过来的垂涎欲滴的目光:“你想吃这个?”
“我就吃一小口。”
谢祁韫笑着把鳗鱼送到她唇边。结果说好的一小口,变成了三四口,直接吃完了一半的鳗鱼她才善罢甘休。
时光在温馨之中流淌,外面是万家灯火连缀起来的盛大年华。他们是芸芸众生的一粟,用浅笑漫谈做花束,推开秋收万颗籽的灿黄之景。
一粒一餐,将日子裹起了日常的柴米油盐之中,翻腾地是阳光与烟火。
吃罢饭,两人各自又忙了一个多小时。走在回家的路上外面的店铺大多都在准备打烊了,夜市也飘升起了徐徐烟雾。
到了卿园外面的路上,姜棠特意往车外看了看,不见姜瞭的车。她下车之后又跑到门口东张西望过,确认姜瞭已经走了。
只是,他为何突然就走了?
谢祁韫已经率先朝屋里走去了,并不打算告知她这件事。姜棠的脚步缓慢地往家中移动,纠结要不要打电话问一问姜瞭?
已走到门口的谢祁韫回头看来:“你是蜗牛吗?”
她追上前去,问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姜瞭?
“我把他赶走了。”
他语气生硬,堵截了姜棠剩下的话语。终归,她不及他狠心。
晚间,阔别多日的思念像是一渠泉水无截流的朝她袭来,让她难以招架。她在谢祁韫完美的攻势之下瘫软。她实在搞不懂,日间忙了一天,晚上不应该好好睡觉吗?
谢祁韫说她年纪轻轻就性冷淡,应该去看医生。
她回:“你都一把老骨头了,要保重身体。”
他掐着她的小脸:“一周三四次,这是我身为健康男人的正常需求。”
可是,姜棠她不光贪吃还贪睡,一沾床瞬间入眠,倒真的有几分心宽体胖。她给谢祁韫规定,往后若是回来晚了,不准找她。
“你这又是在变相给我设置门禁?”
她辩解:“谢老师,我真是为你身体着想。”
谢祁韫表示不需要。
第140章 她言:我不会救他
昨日傍晚,姜瞭离开七里香郡便驱车到了姜思芩家,几日的不修边幅,尽显沧桑。他明白谢祁韫所言,但是他也知道光是目前的这些罪名,姜明仁不会被判死刑。
他想起谢祁韫这些年来对姜思芩的帮助,若是她开口求一求,或许他会对姜明仁手下留情。而且她自小与姜棠关系亲密。
他并不是想乞求他们放过姜明仁,他只是想为父亲请求能活下去的机会而已。
他站在门口,等着姜思芩开门,不曾想来开门的竟是沈灼。
他此时无心去研究两人的关系,只是见沈灼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的样子,免不了一惊。想他沈家大少,竟然还懂洗手作羹汤。
沈灼倒了一杯水给他:“思芩睡午觉还没有起。”
他看了下时间,都六点过了,竟然还在睡午觉。看来,她心底并不关心在乎姜明仁的结局。毕竟,因为他,才会导致她母亲难产死在了医院。
他接过水喝了口:“你怎么在我姐家?”
“今日下班早,顺道过来看看。”
他打量着沈灼,眉眼寡淡俊雅,是他奢华生活之上漾出的一份清冽。他把水杯放下:“我去找我姐。”
沈灼大步上前,双手插兜地将他拦下:“我说了思芩在睡觉。”
他推开他:“你给我让开。”
沈灼伸手拉住他:“如果是关于姜明仁的事情,你找她也没用。”
“沈灼,这是我们姜家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他牢牢地拉着不放,声音透出不符合于他这个年龄的强势:“姜瞭,姜明仁已是强弩之末。即便思芩答应救他,也是于事无补。”
“这是我跟我姐之间的事情,不用你管。”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姜思芩从楼上下来。她站在弧形楼梯的拐角处,看着这位自己从恨到爱的弟弟:“我不会救他。”
姜瞭大吼出来:“姐,我知道你恨他。但是他终归是你爸爸。”
“从我妈死的那刻起,我就没有爸爸了。”姜思芩往这边走来,推开沈灼,与姜瞭正面对质。
他来之前准备好的所有话语,在姜思芩死寂沉沉的眼眸之中偃旗息鼓。他不知道要如何去熄灭她心底对他的怨恨?更不知道要如何去唤醒她对他的爱意?
他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抱着头,在本该随心所欲的年纪,偏偏去要承受一场猝不及防的支离破碎?他想把自己蜷缩在一个坚硬地壳里,不被风雪所侵蚀。
这夜,他留宿姜思芩家中。次日醒来,洗了一个澡,剃干净了胡须,穿着打扮与往昔的姜瞭别无二致。只是,骗不了人的是那双眼。那里面的朝气被尘埃所蒙蔽,失去了它该有的光泽。
沈灼昨晚回家去了。姜思芩一早起来做好了早餐,见他出来,唤他吃早餐。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刚端起牛奶,还未入口,便红了眼眶:“我回去要怎么给我妈说?”
她表现的不近人情:“这是你的事。”
“姐。”
姜思芩剥着鸡蛋:“快点吃。吃完了就回去。”
他又唤了一声姐姐。
姜思芩喝着牛奶,咽下嘴里的鸡蛋:“即便是他死了,我相信凭着你母亲这几年在姜家的所得,你们生活是不成问题的。”
姜瞭再无话可说。只是,当他回到姜家,看着满屋的狼籍,询问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自姜明仁出事以来,她的眼泪就没有断过。此时提起这几日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更是号啕大哭。
因为贷款公司的那些人在公司闹了两日见姜明仁躲了,便追到了家里来,看见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拿什么,不值钱的就砸掉。
他们逼迫温绒交出姜明仁来。若是不告诉他们姜明仁藏在哪里,他们就赖在姜家不走。两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偌大的姜家被围的水泄不通,家里的吃食也被一扫而空。后来管家报案,警察来了才劝走了他们。
温绒责问他这些天都去哪里了?让她一个人在家里面对这些,跟他父亲一样没担当。
他没说自己去找姜棠他们的事情,让佣人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询问温绒这两天姜明仁有没有打电话来?
“没有。谁知道死哪儿去了?”
“你打电话问过何宴舒没有?我想他或许知道爸爸在哪里。”
提及何宴舒,温绒气更大了。这几天,她几乎每天都会给何宴舒打电话。一开始,他还会找理由搪塞几句,后来索性看见是她的电话就直接挂了。沈吟夏更是把她拉黑了。
姜瞭一向不喜欢何宴舒:“你别找他。”
温绒擦着眼泪:“如果没有我跟你爸,他早就饿死街头了。”
说完,她又把矛头对准姜瞭,说他跟何宴舒没区别。打电话不接,家也不回。一通牢骚之后,心中所积压的怒火才平息了。
姜瞭始终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一支接一支的香烟不断。在温绒发泄完之后,他问她如果姜明仁回不来了,她打算怎么办?
温绒的泪水凝结在眼角,沉默过后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再开口声音有些不稳:“这些事你别管。我一定会找到你爸爸的。”
他凄苦一笑:“我不想读了。”
温绒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不读书你想做什么?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你放心妈妈能处理。”
姜瞭惊讶温绒能在突然之间爆发出这般的镇静,恍如这些天无时无刻给他打电话的不是眼前这人?
姜瞭还是没去学校,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经过那日警方的调解,这几天到没人来家中闹事。只是温绒整日忙进忙出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边姜明仁因为手痛不止,又整日被关在别墅里,叫苦连天。不得已,何宴舒某日晚间带着他悄悄出门,去了周边临县的一所小医院给他看了看,又给他说了说这些天外面的情况。
姜明仁说自己不能一直在别墅里这么待着。
何宴舒告知他在安排他离开a市的事情,等他安排好了一切自然会通知他。自这日后,何宴舒接连三日没有出现。
此时,门铃响起,他以为是何宴舒来了,几日来的焦躁瞬间蒙上一股窃喜。当他看见站在门口的是姜思芩后,不免失望。
他的第一反应是姜思芩带着警察来抓他了,连忙关上了门。
姜思芩在门外不慌不急地说:“我没带警察来。”
第141章 她给了他一场措手不及
姜明仁不相信她。
她为了姜棠,联合谢祁韫欺骗他数月,而一直以来她心底都埋怨他对她们母子的冷待。如果说此时会对他落井下石的有哪些人,姜思芩绝对在他心中能排上号。
姜思芩从包里掏出一张机票与作假的证件,从门缝中塞进来:“爸,你不相信我没关系。我也替你叫好了车,就在外面等着。”
姜明仁弯腰捡起地上的机票与证件,反复看过,证件上仍是他的面容却被改名换姓了,机票是晚上九点从a市直飞中亚某国。
他从猫眼里面看着姜思芩转身离开,犹豫几秒之后打开了房门:“你为何不告诉警察我躲在这里?”
她回头看来,公式化的笑容,淡漠疏离:“你可是我爸爸。”
“可是我对你。”说着,姜明仁低下了头。
“你不爱子,但我不能弑父。”她指着停在别墅前方不远处的出租车:“行李就在车上,我给你准备了些现金放在包里,到了那边会有人接你。”
危难时刻,他未曾想过救自己于水火的人会是这位他从未疼爱过的女儿。他深知何宴舒不会把自己交给警察的原因是什么,但他把他藏在别墅里,并不是为了救他。
他对姜思芩二十多年的浅薄感情像是在瞬间得到了升华,在他心底浓郁成了一锅滚烫的沸水:“思芩,爸爸。”
她阻止他说下去:“我这么做,并不是想要感动你。我只是念及爷爷,若他后面清醒了,知道我对你见死不救定然大骂我不孝,指不定还会不认我这个孙女。”
姜明仁那双被欲望与男欢女爱所奴役的眼睛,竟然有水光溢动。她在心底冷笑自嘲,涌上一阵凄凉。
她催促着他上车,说晚点被何宴舒发现或许就走不了了。
姜明仁连忙从屋里出来,大步朝出租车走去。就在他刚打开车门时,姜思芩在身后问他:“这些天,何宴舒为什么要帮你?”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推断,何宴舒一直觊觎远信总裁之位,此时应该直接把他交给警方才对。
姜明仁思量几秒过后,还是未对姜思芩说实话:“他想要我手上远信的股份。”
这事,何宴舒倒是明里暗里地提过,姜明仁对此装聋作哑,担心他一旦拿到了股份就会对自己赶尽杀绝。
“我听说何宴舒最近在公司很是猖獗,私下四处收买股东,想要让他们选举自己成为远信下一任总裁。爸,难道你忍心看着这姜家产业一点点落入外姓人之手?”
她走过去,凑近姜明仁的耳边:“现在小妹可是把大伯的死全都算在你的头上,你就这么甘心为何宴舒做嫁衣?”
姜明仁愣了愣,像是认命了那般:“刘梦已经死了。姜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呢?所有的人证物证都被他销毁了。”
姜思芩立在原地,看似平静的眉眼之下翻起一层浪来。她从荷包里面掏出手机给姜棠电话,告知姜明仁已经出发。后来,姜明仁从中亚某国转机到达xx国,还未见到温特,便在当地的一场斗殴之中客死异乡。
事后,姜思芩找到谢祁韫请求他拜托温特,帮她火化姜明仁的尸体。随后,她悄然奔赴xx国带回了姜明仁的骨灰,偷偷将其安葬。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姜思芩在电话之中告知她何宴舒一事。她原本正开着车去郊外的食品公司,听见这话因为一时慌神,直接装在了旁边的护栏上。好在只是撞坏了前照灯,不影响上路。
在这之前,她感觉到何宴舒参与了姜明仁对于父亲的谋害。但终归只是猜测,如今这层怀疑的浮云被铅球砸中,稳稳落地。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不畅,过往伸出了一双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想要掐死她,以此来为姜棠曾经的愚蠢买单。
她依靠在椅背上,刺目的阳光从挡风玻璃上照射过来,恍若一群魑魅魍魉在对她进行疯狂的嘲笑。她在这些声音中,辩解,逃遁,恼怒,歇斯底里...
她趴在方向盘上大哭,泪水犹如涨潮的江水,把她推进了一片斩不断的浑浊。十多分钟后,她双手擦干眼泪,发动汽车在前面路口下道掉头往回走。
远信因为姜明仁的过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群龙无首,混乱不堪。今日便是远信股东大会的日子,目的就是为了选举执行总裁。
昨晚,她便与谢祁韫因为这事有过争吵。她想要进入远信,且她有信心能把远信一步步地带回正轨。
谢祁韫不同意。
理由很简单,因为何宴舒。
她嘲讽他的胆小,质问夫妻之间的信任何在?
谢祁韫手指抵触在她的腹部,虽说祛疤手术做了几次,仍旧是清晰可辨:“我从未怕过什么,但我怕喜欢何宴舒的姜棠。”
他嗓音几乎哑到了声线末梢,缠绵他的沧桑。
她极力解释,争取,始终换不来谢祁韫的软口,甚至拒绝她参加今日的股东大会。
姜棠在高速路上一路狂奔,对于导航的超速提醒她置若罔闻,以最短的时间到达了远信大厦门口。
她停好车,下车把钥匙扔给门口的安保人员,大步跑进去。当她气喘吁吁地推开会议室的门时,沈涛正准备宣布远信的总裁人选。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身为远信当下最大的股东,谢祁韫坐在沈涛左手边的首位,也流露出几分诧异地看着她。
她无视大家的惊讶,径直走到沈涛的身边,看着谢祁韫,句句伤人:“谢董,联合他人荐举自己的心腹为远信总裁。看来你真如外界传言,娶我只是为了贪图我父亲的公司。”
大家面面相觑,谢祁韫这是后院起火了?!
谢祁韫坦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看着姜棠这突然而起的变化。
她双手掌撑在桌上,微微弯腰地靠他近了一些,双眸之中是从未有过的强势与冷意:“谢董夺走了远信,下一步打算做什么?一脚把我踢开吗?”
“姜。”
他刚刚启口,姜棠就站直了身体面向众人:“各位,远信乃是我父亲一手创办,奈何他遭遇不测,遗憾离世。在这段时间里面,我知道因为姜明仁在管理上的不善,私心贪婪,给了一些小人趁火打劫的机会。但是。”
小人一词,惹怒了谢祁韫。
他冷笑一声,手中的铅笔在他手指间被折断:“小人?挺好。”
接着,他站起身来,理了理黑紫色的西服外套,看向姜棠的眼底晕开一层伤色:“沈总,拜托你组织大家再进行一次投票。”
沈涛面露难色。
他接着道,音量提高:“我的那一票投给姜棠姜小姐。”
第142章 他的无奈与彷徨,皆是她
谢祁韫没有等投票结果出来便离开了。
因为不需要。
他知道,姜棠会如愿所偿。
凌歌看着他盛怒地眉宇,什么话都不敢说。他们坐在车上,老张也不敢问接下来去哪里。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祈祷对方先开口。
姜棠因为这事虽然昨晚与他吵过,但是他认为她是明白的。谁知道,她竟然这般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股东大会上,还义正言辞将他一层层凌刮。
他已有快一个月的时间未抽烟了。为了逼迫自己戒烟,办公室,车上家里的烟全都被他拿出去扔了。此时,他沙哑着声音找凌歌要烟抽。
凌歌从荷包里面掏出烟递给他,他接过颔首低眉的点燃,把自己扔弃在连绵不断尼古丁味中,直到猛烈的一口下去,呛着了自己。
凌歌赶忙打开一瓶水递给他,他伸手接过喝了两口缓和后说:“从明日起,你到远信上班,担任姜棠的助理。”
“谢董。”
他遥望车库的阴暗尽头,像是在看前尘往事的荒凉:“人心是最不可控的东西。”
凌歌宽慰他:“其实我觉得太太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允许在拥有她的这条路上,出现一丁点的意外。
...
未出谢祁韫所料,姜棠成功当选远信总裁。股东大会散去之后,她跟沈涛道过谢,谢绝了何宴舒伸过来恭喜的手,带着她惯有的骄傲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她看着这间承载了父亲心血的房间,又装载了姜明仁污浊的房间,情绪像是泾渭分明的两江之水,被人恶意打开了阀口,肮脏混合澄澈,翻云覆雨地要把她吞没。
她站在房间的中央,眺望对岸波光嶙峋的大厦。它以安静地姿态掩藏起了引无数脚步追逐向往的辉煌。它平滑程亮的外表照射出人们面目可憎的贪婪丑态。
她双手在身体两侧紧握成拳,恨不能下一秒就冲进何宴舒的办公室以泄心底仇怨。
何宴舒残害父亲。从姜明仁口中得知这一事实她并没有过多怀疑。她相信何宴舒的动机,他有他的心高气傲,父亲对他却一向看轻。加之他后来一连串想要夺去远信的种种行径。既然这一愚蠢由她开始,自然也应该由她亲手了结。
敲门声响起,她收拾好情绪,声音清脆:“进。”
陈霞走进来:“姜总,我把高管会议安排在明日你觉得如何?”
她成功接管远信,自然需要召集一场会议。
“嗯。”然后她又说:“你下午找人把姜明仁的东西放全都给我清理干净。”
“是。”
她没有在有着姜明仁痕迹的办公室多待,觉得恶心。实则,更为重要的是方才在会上那般一闹,谢祁韫定然生气了。
从远信出来,她回了gk。到了董事办不见谢祁韫。她问过韩秘书得知谢祁韫在金融部开会。她坐在工位上等着,顺带整理下手头上的工作以便交接。
下午四点过,谢祁韫从电梯里面出来,直接无视她从其身边走过。她先是走进茶水间给他煮了一杯咖啡,随后端着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谢祁韫知晓是她,未曾抬眸,不说不理。
她走过去,把咖啡放在他桌上,赖着不走:“刚才的事,我很抱歉。”
谢祁韫还是低着头,做着手中的事情:“我知道了。”
她把咖啡往他眼前送去:“你要不要先喝点咖啡休息会?”
“姜助理,虽然你即将离开gk。但我希望你善始善终自己的工作。”
好吧,果然是很气。
她情绪低落地走出去,把自己手上的工作整理完全,又进来询问谢祁韫她的工作要交接给谁?
谢祁韫抬起头来:“你就这么归心似箭?”
“我。”
他用力把手中的笔拍在桌上,眉间裹霜:“出去。”
姜棠心急:“我交接给韩秘书可以吗?”
“随便。”
她出来,把手上未完的工作给韩秘书交代清楚。对韩秘书问她为何怎么走的这么突然?她不知道如何解释,仅是淡淡一笑。
韩秘书凑近她耳边小声问:“谢董是不是让你回家,准备安心生孩子?”
姜棠:“…”
韩秘书难得八卦:“不过要我说,谢董今年都三十四了,也应该当爸爸了。”
经她这么一说,她恍然觉得谢祁韫老了。她从百叶窗看进去,似乎瞧见了他浓密秀发中所夹杂的零星白发。
韩秘书请点好姜棠交给她的所有资料,不忘说:“到时候生了宝宝一定会要告诉我。”
她的讪讪一笑。回到位置上做好,处理完手头上最后一份工作,就坐着等着下班。
六点过,谢祁韫从办公室出来。仍旧忽视她的存在,单手插兜地走进了电梯。晚间,更是凌晨过才回来。
姜棠被他的脚步声吵醒,坐起身来,看着他微醺地状态,想来又是应酬喝酒了。
他走过去,倚靠着床沿坐下,烦躁地解着领带,自言自语起来:“晚间吃饭的时候,坐在我身边的黄总从上桌到离宴,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我数过,黄太太总共给他打了五个电话。”
“我太太呢?我觉得自己仍旧像是孤家寡人那般。去年,今年,不管我多晚回来,不管我出差去几天,我始终未曾接到你主动打来的电话,哪怕一条短信也没有。”
他转头,深邃的瞳孔微微泛红,被酒温润的嗓音浇灌他的凄呛:“姜棠,试着爱我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难吗?”
她双手臂搭在被子外面,静默地面对他的质问。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就如同有太多的理由让她去爱上他。
但是她脱口不了答案,感觉喉咙被某一种她此时尚不知道的情绪堵着,像是一坨软糯的汤圆,硬生生地卡住了她情感的爆发。
谢祁韫拉起她的手,像是姜小喵讨好谢狐狸的时候,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轻柔的来回:“你为何总是要做一些让我惶恐难安的事情?”
姜棠低着头,视线在他手上荡起光圈。
谢祁韫往前探身,抬手把她落下来的头发顺到脑后去,看着她泪水涟涟的双眸:“我能把你怎么办呢?自小,我便怕你哭。”
他把她搂紧在怀里:“我多想折断你的翅膀,让你飞不出我的掌控。哪怕你会怨我,恼我。但是,我怎么能对你做这般残忍的事情?怎么能削去你人生的可能辉煌?”
第144章 他的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自从姜棠上次在会上宣布有裁员的打算之后,三天过后又宣布了开源节流的各项措施,一时间集团内部上下对姜棠是怨声载道。
因为姜明仁的松散的管理,导致客户大量流失,又加上各部门大大小小的领导为谋取各自私利,公司的利益一再受损。这一项举措实则很有必要。
另外,凌歌的到位也在一众中高层领导之间引起一阵恐慌。大家都知道gk管理一向严谨,大到一个项目上亿的支出,小到一个文件夹。这里面的每项预算都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核算监督与管理。
既然如此,为何这么多人还费劲心思地要进入gk?这在于谢祁韫自创办gk之初,在员工薪酬奖金待遇方面的大度。之所以有如此政策,是在于防止手握权力的领导过度的假公济私,到头来挖掉的还是股东与公司的利益。
这边,姜棠正式聘请陈述的团队为出售食品业务一事而做着各项准备工作。至于远信的股票,在姜棠继任后,凭着她与谢祁韫的夫妻关系,也在日渐回升。这让前不久刚刚卖掉手中股份的几名股东来说可谓伤害不小。他们都言,是遭了谢祁韫的道。
为了更全面地掌握远信这将近一年来的情况,姜棠让陈霞带人仔细地察看了集团这一年来的财务各项数据,发觉每个部门的各项开销费用之大,他们更是发觉很多带家人外出度假的费用也都算进来出差费用。这一笔笔的累积下来,数额着实惊人。
她看着手中的财务报表,翻阅过后面的报表批注,每一笔看似都有名有目。但你将所有的数据结合起来看,它们竟然诡异的融合,每一栏的数据都恰似人为的按照收入支出的比例算计好了的。
当日,她便请来了财务部总监,以恭维地方式将他当场辞退,接着又清退了几名财务部员工,并且请回了宋玉清。这可算是姜棠大刀阔斧改革远信的第一步。
这段时间里面,大家惶恐不安,纷纷猜测下一个被裁掉换掉的是谁。姜棠趁机看清了集团内部的派别,那些被何宴舒所收买,那些趋于中立,那些心底仍旧念着父亲。
为了提高远信业务,姜棠更是刻意让业务部总监一职空缺,宣布暂由凌歌代理。以一年为期,届时能者居之。不仅如此,她还为设置了三项大奖。待明年年中清算时,业务前三的三名员工公司将赠与百万豪车。
基于这一总监职位,这三辆豪车,业务部各组各成员之间可谓是展开了殊死较量。对于其他部门,姜棠也制定了相应地奖惩制度,一时间,集团上下掀起了远信在创办之初才有的奋斗激情。
面对姜棠的种种举措,大家日渐对她改观,尤其是本就怀念姜明瀚的那拨人,更是明确表示了对她的支持。这让何宴舒很是不悦,他在家里向沈吟夏抱怨,沈涛不帮自己就算了,竟然还让姜棠进入了公司。
面对丈夫每日与姜棠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心底多少是膈应的。听见何宴舒这般说,她直接找到父亲,让他罢免了姜棠的总裁职务。
沈涛无奈:“我连自己这个董事长主席的职位都是别人赏的,有什么权利去罢免姜棠。”
沈吟夏不懂经商,不了解资本掣肘。她一心只为何宴舒委屈:“爸,宴舒在姜家委曲求全多年。这眼看着姜明仁倒了,谁知道又来个姜棠。”
沈涛一语戳破女儿:“你是担心姓何那小子对姜棠旧情复燃?”
“爸。”
沈涛笑意深沉:“其实,何宴舒与姜棠若是旧情复燃我看也不是什么坏事。”
沈吟夏急了:“爸,你说什么呢?”
沈涛没有把话说破,笑着安慰了女儿几句,让她不要操心这些。沈灼站在远处听见了父亲的话,走上前来:“姐,沈姨说汤煲好了。让你去尝尝味道,合不合适?”
沈吟夏连忙起身,这是她特意为何宴舒熬的汤。等到她走后,沈灼在父亲身边坐下:“爸,我姐单纯,不要把她拉进你的那些商场算计中。当初你要把她嫁给何宴舒,我就不同意。”
知子莫若父。他这个儿子虽然日常看似无欲无求,假以时日,定然是会青出于蓝。他抬手在沈灼的肩上拍了拍:“若是谢沈两家能结合,在a市还有谁可匹敌?”
“谢祁韫可不是你我所能玩弄之人。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对姜棠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沈涛惋惜感叹:“也是。想来要不是他谢祁韫对姜棠情根深种,远信怕早就不复存在了。”
沈涛双手相扣托着脑后,身子微微向后仰去:“所以,不必想也知道,即使你机关算尽,最终让姐姐嫁给了谢祁韫,他也不可能善待姐姐。谢祁韫这人,对姜棠有多好,就会对别的女人有多狠。”
他听着儿子对于世事洞明的分析,询问他当真打算做一个主持人?
他笑看父亲:“爸,你可是答应了我。我有五年的自由时间。”
沈涛当时也是被儿子给套路了,如今后悔也没办法了。只是说道:“你都22岁了。五年过后,你都27了。”
那个时候,不知道远信在谢祁韫的帮助之下已经壮大到什么地步了?他们沈氏再想要赶超,怕是要费一番心力。
对比沈灼这类豪门子弟的奋发上进,拥有各类突发状况的成竹在胸;姜瞭俨然就是一幅纨绔子弟。虽然,他拼死考进了a大,但也完全享受起了大学生活的舒适。拿着父亲所给的钱财,挥霍无度,尽显浪子作派。
自从回家后,他几乎是足不出户。学校更是没去,每日除开吃饭下楼,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打游戏。
他不关心任何人,不询问母亲,更不再询问父亲。他的生活像是走进了一条暗无天日的死胡同,唯有垂死在这方阴暗的角落。
这日中午,他按照往常一样下楼来吃饭。趿拉着拖鞋,一身灰色运动服,头发也有些长了,胡子也有两三日未刮了,一幅邋里邋遢的模样。
他刚走到楼梯口,就瞧见了坐在客厅里面那些五大三粗满是纹身的男人。他想要跑,却看见两名男子三步跨着两步上来,极为暴躁粗鲁地把他拉了下来:“大哥,这就是姜家那小子。”
他被人按在地上古跪着,努力地昂起头来:“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有人拿出一张借据,姜家房屋的房产证:“你妈把这套房屋抵押给我们了。”
“我妈?”
第145章 他养的鸟,怕是要飞?
男人解释,几日前温绒拿着姜家房屋的房产证找到他们借走了几百万元。他们当时也有所迟疑,眼下a市人都知道姜家的处境。
但是温绒搬出了姜棠与谢祁韫的关系来,接着她又把自己日常所开车子的钥匙给了他们。他们才勉强同意借给了她五百万。
事后他们一查,发现那辆车子根本就不在温绒的名下。后来发现所谓的房产证也是温绒在外面找人p的。温绒在姜家捞不到更多的现金,不得已走了这一步。
她知道,若是姜明仁出事,姜思芩与姜棠不会不管姜瞭,但她就不一定了。而且,现在外面全都是找姜明仁要钱的。她身为他的合法妻子,他们怕是不会放过她。
就这样,她带着借来的五百万,加上这些年在姜家所累积下来的几百万,拿着这千万的资金抛下儿子就这么跑了。
姜瞭无法相信他们所吐露出来的每个字,不相信母亲竟然在如此关头丢下自己跑了?
坐在沙发中央的虎哥厉声吼道:“现在快一点给你姐姐打电话,让她拿钱来。不然我们就找你要。”
姜瞭狂吼着站起来,愤怒地推开压着自己的男子:“我没有钱。我也不打电话。”
这些人对他可不会手软,有人抬起一脚便把他踢到在地,随后又把他拧起来,几拳下去便口鼻出血了。这人押着他到坐着虎哥的跟前,虎哥掏出手机放在他的面前,声音粗暴:“给你姐打电话。”
他倔强,不想去求姜思芩,更不想求姜棠。
虎哥看了他身后男人一眼。谁知那男人下一秒就掏出一把刀来,又拉起他的手,眼看就要砍下去。他立马求饶:“我马上打。”
男人暂时收了刀。姜瞭双手发抖地拿起手机,拨给了姜思芩,却是关机。他又打了几次,仍旧是关机。
他惊恐地望向虎哥:“关机。”
“那就给你姐夫或者表哥打。”看来,在来之前他们对他做了充分的调查。
他不可能给谢祁韫打,更不会找何宴舒。之后,不管他们对他怎样的拳打脚踢始终不愿打给姜棠。
这群人见一时拿不到钱,又担心姜瞭跑了。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姜家住下了。作威作福,要吃要喝,姜瞭被他们使唤地完全没了少爷风气。脸上、手上、腿上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的。
每天他们都会催着姜瞭给人打电话。但他就是不愿意去求他们任何一人,颇有一种自生自灭的姿态。父亲下落不明,母亲携款离家,他的生活无忧,他的恣意放纵荡然无存。
这群人在姜家已经住了三日,佣人一个个也都趁他们不注意逃走了。见无人做饭,习惯了享受安逸的姜瞭被他们推进了厨房。
他无力反抗,打开冰箱,看着里面仅剩的一颗焉掉的白菜:“没菜了。”
不知姓名的男人抬手就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拿钱来,我让人去买。”
姜瞭摸了摸自己的裤子荷包,从里面掏出最后的两百块钱。他手里的钱都被他们抢去了。
男人拿过来,又是一巴掌:“就这么点?”
“我没钱了。”他欲哭无泪。
男人抬起一脚狠狠地踢中了他的肚子,姜瞭跌倒在地,捂着腹部:“我的钱都被你们拿去了。家里的东西先前也都被他们抢走了。”
男人蹲下身来,拍着他的脸颊,发出清脆地响声:“你没钱。但你的两个姐姐可是很有钱。”
“她们不会来救我的。”
男人不信。
他解释:“真的。我妈当年跟我爸在一起,是小三上位。她们俩一直不喜欢我。”
他们可不管这些家族恩怨史,抓起他的头发,声音发狠:“你打不打电话?”
姜瞭强忍着疼痛,固执地不说话。
下一秒,男人抓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的往冰冷地地板上磕去。他感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随后血从额头流了下来,顺着鼻梁一路往下,淌落在唇边,他尝到了血腥味,不由自主地说了句我打。
当电话接通的一瞬间,站在一旁的虎哥便把电话夺了过去。但他不知道姜瞭打给的是谁,只听见对方是女人的声音,极为不客气地称呼了一声姜小姐,接着说:“你妈从我们这里借钱跑路了。现在你弟弟在我们手上,如果想让你弟弟活命,就立马带钱过来。”
姜棠把电话拿下来看了一眼电话号码:“你打错了吧?”
“姜瞭是你弟弟吧?”
姜棠迟疑几秒:“你们在哪里?”
“就在你家。”男人把电话往沙发上一扔,抬起双脚蹬在旁边的桌上,掏出烟点燃抽着,环视着屋内的一切不免觉得有些寒碜。这一点都不像身价上亿的富豪的家啊。
…
自从姜棠继任远信总裁以来,她与谢祁韫之间的关系便有一种她说不出感觉的微妙变化。两人的相处看似一切如常,却多了几分敏感。
她握着手机,看了一眼站在池塘边逗谢狐狸玩的谢祁韫。想着要不要上前告诉他一声?或者叫上他与自己一起去?
她立在廊下,犹豫几分钟后,还是选择了独自出门。当她抬脚跨出正厅那刻,忘却了回看谢祁韫抬眸看来的目光之中所掩藏的那份失落。
这些时日,她总是很忙,时常在办公室加班到很晚。他了解远信当下的处境,给予充分的理解与支持。只是,每每回到家中,不见姜棠身影,不听她声音,心那个地方总像是漏了节拍的琴弦,好听的歌曲丧失了完整。
有好多次晚餐,他都会叫来肖厨与自己喝几杯。或者独自一人吃过饭,打会篮球,再去到书房处理一些公务,常常十一二点才完。这个时间点,姜棠还未归家。
若是他愿意,他可夜夜有应酬。然而,这段时间他却破天荒地推掉了每场应酬,日间与姜棠各忙各的,互不相见,想着晚上见到,两人围桌而坐,吃着饭说着话,在一起去外面散散步。可是,暖黄色的灯光下,仅有他垂眉落寞地样子。
谢祁韫把手中的球直接扔进了池中,谢狐狸想要跳进去,还好被佣人及时拉住。
他回到屋中来,佯装无所谓地与肖厨聊了几句。随后走进书房,想要看书发觉心神不定,换了一本又一本。他挣扎半个多小时后,走出来让李姨给姜棠打电话,问她去哪里了?
李姨身为过来人,看破不说破,拨通姜棠的电话,问过她去哪里?又问她晚上回不回来吃饭?肖厨好准备。
她想,这不过才一点过就准备晚餐,是不是早了点?
可是,姜棠眼下完全预计不了晚餐回不回来吃的问题?说让肖厨不用考虑自己。又言自己如果没吃,到时候回来随便吃点就可以了。
李姨挂了电话,告诉谢祁韫说太太回家去了。
“回家?”
“太太是这么说的。”
他双手插兜地来回走了两步:“再打,你问她回家做什么?”
呃?
李姨无奈,还是按照谢祁韫的吩咐给姜棠去了电话,单刀直入地问她回家是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人帮忙?
姜棠让她把电话给谢祁韫。
李姨举着电话:“先生,太太让你接电话。”
他走过去,故作镇静地接过电话,又故作不知地问她有什么事?
“我现在回姜家去,温绒借了高利贷跑了。他们找到了姜家,姜瞭现在在他们手中。”
“行。”
谢祁韫啪地一下挂了电话。他看着李姨,问她:“你们觉不觉得小姜长大了?”
声线缓缓拉长,变软,像是沉入到地平线的夕阳,下一秒就要被黑夜所席卷的无可奈何。
李姨有些不明白:“太太比刚来的时候放得开些了。”
谢祁韫浅浅一笑,看穿李姨没懂自己的意思。不过也难怪,李姨负责卿园的大小事务,照顾他们的日常生活,在这些方面没有关注乃是正常。
肖厨端着紫砂茶壶走过来,笑呵呵地说:“先生,你是不是担心自己养的鸟要飞走了?”
他哑然失笑。
李姨看不出两人之间更深层次的矛盾所在。或者说从她女性的角度来讲,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谢祁韫都是绝佳的选择。所以,她想不到姜棠不爱谢祁韫的可能性。
肖厨在院中的亭下煮着茶,问他喝不喝?
他言不了,随后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了。他先去了一家五金门窗店,特意给谢狐狸焊了一只固若金汤的大笼子,然后驱车到了姜家外面等着。
第146章 他的孝道,淌进了血泊中
姜棠到了姜家,看着面目全非的家中,又看着这群气焰嚣张的男人,把姜瞭压制在地上不得起身。
她走过去,直接抬脚踢开压在姜瞭肩上的腿,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温绒借了你们的钱,你们应该去找温绒。”
虎哥说:“我不管。反正温绒当时把这房子抵给我们了。如果你们不还这一千万。那我们就赖在这房子里不走。”
“一千万?”
虎哥解释:“五百万本金,五百万利息。”
果然是高利贷。短短几天,就直接翻番了。
姜棠拉过椅子坐下,无所畏惧地看着他们:“各位,冤有头债有主。谁给你们立的借据,你们就应该去找谁。如果你们找不到温绒,我不介意帮你们报警。”
姜棠刚一掏出手机,就被姜瞭抢走了。一群人与她同样惊讶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他双手死死地捂着手机,步步后退:“我不能让你报警。”
姜棠质问他:“不报警?你有钱还吗?”
“我不管。总之我不能让你报警。”
她笑容冰冷,似那凝结在枝头的冰柱,一寸寸地讥讽姜瞭的所谓孝道:“你担心她,可她有想过你吗?”
姜瞭吼了出来,泪缓缓落下:“我不会让你报警的。大不了让他们打死我。”
姜棠对他步步紧逼,直到将他抵触在了墙角不得动弹:“既然你不怕死,为何要给我打电话?”
说话地同时,她从姜瞭的手中抽走了手机,转身看着这群人:“他只是一名手无寸铁的学生,他没钱还你们。而我姜棠也不会做这冤大头。如果你们想要拿回钱,就自己想办法找到温绒。”
对方还没有说话,只见姜瞭就这么扑通一下跪在了姜棠的脚下,他抓着她的手:“二姐,我求求你,放她走吧。这十多年来,是我爸不断地在伤害她,对不起她。”
姜棠蹲下身去,目光近乎于审视:“姜瞭,你想要当孝子我不拦着。但是我不会帮你还这五百万。”
姜瞭手掌间地力度突然就松了。他颔首低眉,泪粒粒分明地砸在冰冷地地板上,是不愿再做挣扎的认命姿势。
姜棠居高临下地看着此时此刻的姜瞭,像那匍匐蜷缩在昏暗角落里面的一道鬼影,无法再以高傲的姿态屹立在生活的某一角。
她突然鼻子发酸,细细打量起他全身上下的伤痕,青紫色在他身体上均匀的铺开,清晰地告知他这些天来所遭来的欺辱。
她看见了小时候被温绒打骂后的姜瞭,稚嫩的身体努力地承载起它所不能负担的伤害,还不忘大发慈悲的去谅解母亲的行为。
他在她蓦然回首的角落里,等待、期盼,至于是乐还是伤,全凭运气。
姜棠把头微微向上扬起,尽量保持镇定的声音还是出卖了情绪:“好自为之。”
她不想再管姜明仁这一家子的烂事,她也不允许自己如同父亲那般滋养出一群寄生虫来,届时在上演一场农夫与蛇的故事,当真是可笑又可悲。
她抬脚朝门口走去,想要大步逃离这里,强迫自己不准回头。可是,她的双脚像是被人绑上了铅球,只能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
没人拦她,通往出口的方向异常顺畅,却又那般难以抵达。
虎哥递给手下一个眼神,顷刻间三四人一起走上去,对着姜瞭又踢又踹。姜瞭也不求饶,就这么无力地趴在地上,视线朦胧地看着前方。
姜棠在他的眼中变成了一条虚无缥缈的一根线,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摇摇欲坠。突然,有一男子提起旁边的陶瓷花瓶用力地砸响姜瞭的脑袋。
顷刻间,世界轰然坍塌,所有的水泥砖块都倾轧向他,把他拖向了奄奄一息地境地。
姜棠刚刚跨出大门的脚步因为这清脆的一声响停滞不前。温热地泪水肆无忌惮地汹涌而出,温暖了父母对孩子的那份自私,却也沸腾了孩子对父母的那份无私。
她转过身来,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姜瞭,嗓音酸涩肿胀:“我不会放过你们。”
早已朝这边走来的谢祁韫大步上前来,率先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护在她的面前,看着屋内的一切,视线在地上昏迷不醒地姜瞭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后让姜棠先去车上,自己则抬脚进屋,打算送姜瞭去医院。
谁知,虎哥不识时务地拦住了他:“谢先生,他欠我们的钱还没有还,他不能走。”
这会,谢祁韫没有耐心去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姜瞭性命危在旦夕。他二话不说,抬起一脚就把虎哥踢翻在地。接着,四五个男人都朝他涌上来,他有条不紊地应对他们每人的攻击。
他不能再与他们耗下去,地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像极了阎王的催命符。他找准时机,从地上捡起一块陶瓷片,又趁虎哥不注意之际,钳制住了他,瓷片对准他的脖子,大家顿时都停了手。
谢祁韫看了一眼地上的姜瞭:“把他给我背到车上去。”
这点场面吓不住虎哥,他不相信谢祁韫敢真的动手杀了他:“谢先生,我们只要钱。只要你给了钱,我们自然会让你们走。”
这话一出,原本停下的几人,又想要攻上来。只见谢祁韫处变不惊地加大了手中的力度,瓷片插进了虎哥的脖子,他言简意赅:“救人。”
虎哥握住他的手:“谢先生,你今日要是杀了我,你也走不掉。”
“是吗?你们把我妻子的弟弟打成重伤,我出于正当防卫,在与你们交手时,一时失手,到时候再加上能言善辩的律师。”
他突然停顿了,看着面前这几位虎视眈眈地男人:“或者你是要赌一赌他们对你的忠诚度?”
这一句,可谓是诛心。
虎哥看着日常听命了自己的几位手下,还真不敢打这个堵。若他真的死在了谢祁韫手中,他或许只需要给他们一点甜头,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权衡过后,挥手示意手底下的人按照谢祁韫的吩咐做。他也被谢祁韫押着走到了车前,再把他猛地一推,自己刚一上车,姜棠一脚油门下去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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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不是在囤文啊?这个文年前就差不多完结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想看配角的番外。我目前是打算写完男女主的番外就完结。如果有,评论区回复我,没有的话我就按照我的写起走。
其实,我个人是喜欢沈灼的设定的。后面的章节他人设上的光辉点就会体现出来了。
第147章 醋味,她心底有点不舒坦
谢祁韫抽出纸巾擦过手,立即给某医院院长去了电话。姜棠一路飞驰,刚到医院门口,早已准备好的医生与护士推着担架过来,接过姜瞭,便朝手术室跑去。
眼下,姜棠的心思全都在姜瞭身上,忘却了去关注下谢祁韫有无受伤?她紧跟着医生的脚步,哭着道姜瞭不能死。
医生言明他们会尽力,让他们安心在外面等着。
她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灯。突然就明白,原来有些感情不会被旁门左道所操控。亦如她对姜瞭,更有甚者她与谢祁韫之间。
她转身回望踩着缓慢步伐往这边走来的谢祁韫,她似乎窥见了她的盖世英雄,身披五彩霞光,坚定从容地朝她而来。
近了,谢祁韫拉着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不会有事的。”
姜棠这才注意到了他手上的血迹,拉起反复看过,询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谢祁韫笑着道:“没有。这是别人的血。”
听见他这般说,她才松了口气。随后起身走到前面买了两瓶矿泉水回来,打开一瓶,蹲在他跟前,不说一言地就就给他洗起了手。
或许是光合作用,水有一股安抚人心的温热。谢祁韫尽情观赏着姜棠为自己洗手的样子,深不见底地瞳孔被一寸寸地点燃,刹那间,光芒万丈,摊开了倾世的脉脉温情。
姜棠洗干净手,又从荷包里掏出纸巾给他擦干净手中的水泽。她起身打算去扔垃圾,却被谢祁韫拉着坐下,接过她手中的水瓶与纸巾拿在手里。
他问她:“为什么不叫我一起?”
姜棠不知道怎么解释?
姜棠小声把事情的经过告知,扭扭妮妮地抬起头来,试探性地开口:“如果我。”
他一口回绝:“不行。”
她争辩:“可是姜瞭眼下拿不出这么多钱。”
“那你眼下就能轻轻松松地拿出500万吗?”
“我。”姜棠语塞。
目前,她全部的私人财产都来自于gk上班的收入。而远信当下正是全方位用钱之际。这个节骨眼上,要她拿出五百万来属实有点难。
“那你能不能先借我?”
谢祁韫气恼:“不能。”
他气她对姜瞭的无法狠心,更气她对他的那份见外。
姜棠失望地哦了一声,她试图抽回被他握着的手,却听见他用宠溺到妥协地声音说:“但我可以借给姜瞭。”
“可是。”
她是在担心姜瞭偿还的问题。
谢祁韫揪起她的脸颊,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都未有对她的亲昵举动:“我不允许你步爸爸的后尘。”
“但是这么多钱,姜瞭要还到什么时候?”
“这是他的事情。”
两个多小时后,医生推着姜瞭出来,告知他们性命无碍,只是受伤过重,脾脏受损,需要好好休养调理一段时间。
护士要把姜棠推到vip病房去,被姜棠拉住:“他就住普通病房。”
护士不解。
她没有解释,与护士一起推着姜瞭住进了普通的三人间。旁边一间床住着一位摔断腿的小朋友,另一张床住着一位年过七旬刚刚做完手术的大爷,身体甚是虚弱。
医生与谢祁韫站在病房外面,试图劝说让姜瞭住进vip病房,说那里安静宽敞,还有专门的护士照管,更适合病人休养。
谢祁韫谢过他的好意,又感谢过他对姜瞭的救助。走进病房来,路过小孩的病床时,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许多,无形之中减淡了他时刻给人的威严之感。
小孩回以他灿烂无比的温暖笑容。
护士安置好姜瞭,告知姜棠若他们有任何需要,尽管叫她。
姜棠道了一声谢谢。
谢祁韫到了姜瞭的病床边,看向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姜瞭:“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给医生交代过了,护工今天晚上就来。”
她点点头。
时间斗转日下,日间的干涸在夜幕进站的路程中,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湿润。
护工到来之后,姜棠唤来护士,亲耳听过护士对护工的细心交代之后:“我弟弟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辛苦。”
护工微笑着:“姜小姐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
“我弟弟有时候请你立刻给我打电话。”
“是。”
走之前,姜棠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知了护工。两人从医院出来,她坐在车上,想着要不要告诉姜思芩一声?
谢祁韫开着车,侧眸看过她凝结沉思的眉宇:“你还在担心姜瞭?”
“不是。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告诉姜思芩?”
“姜思芩去国外度假了。”
姜棠心底突然就窜上来一股不舒坦,他怎么能比自己还要清楚姜思芩的行程?
要知道,姜思芩是她姐姐。
她从扶手箱里面掏出一颗话梅剥开喂进嘴里,闷声嚼着果肉。待果肉全部咽下之后,就在口腔之间玩耍着果核。
果核完全没有味道之后,她又剥着一颗。这一路上,她就闷声吃着话梅,酸甜酸甜的味道,貌似还不错。
不过话梅吃多了,晚餐就有些吃不下了。她看着粒粒分明的酥软米饭,突然想吃面条。
“好好地,怎么突然想吃面条?”
“就突然想吃了。”
谢祁韫让肖厨给她煮面,她直接把他推进了厨房:“你给我做。”
“我做的可不好吃。”
“我不管。我就要你给我做。”
谢祁韫没办法,走进厨房给她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为了卖相好看,还撒了一点葱花。然而,姜棠直接拿起旁边的醋瓶,往里面加了许多的醋。直接忽略了大家惊叹地目光,就这么端着走到餐桌边,坐下吃了起来。
只是,实在是太酸,刚吃了两口她就吃不下了。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她直接抢走他手中的米饭,把面条推到他的面前:“我们换。”
谢祁韫看着被醋染的黑乎乎的汤,有些食不下咽,不想吃,打算自己再去盛一碗饭。
姜棠漫不经心地说:“谢祁韫,你这是嫌弃我了吗?”
谢祁韫:“...”
于是,谢祁韫强忍着发苦的酸味塞下了一大碗面条,姜棠则美滋滋地吃着米饭。为了压下嘴唇喉咙里的那股酸味,谢祁韫连喝了三杯水还是无济于事。
第148章 生活种种,全为博她一笑
翌日周六,姜棠被谢狐狸的叫唤声吵醒。
她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看见谢狐狸被关在高大的笼子里嗷嗷叫。她想要走过去打开,李姨却说:“太太,先生说了不能放它出来。”
“为什么?”
“先生说谢狐狸这段时间时常不着家,得管管。”
她要去找谢祁韫,李姨又说:“太太,先生还说如果你去找他,他就把谢狐狸关进地下室去。”
“他这是虐待动物。”
“先生猜到太太会这么说。所以,让我给你查了动物协会的电话,他说如果你有任何不满,可以向他们举报。”
姜棠双手握成拳,声音是怒气不得发泄的低沉:“谢祁韫在哪里?”
“先生在健身房。”
姜棠朝健身房走去,谢祁韫正双手举着哑铃,锻炼着臂力。她走到他眼前,替谢狐狸打抱不平:“你不能把谢狐狸这么关着。这样姜小喵就没人陪它玩了。”
他放下哑铃,走到另一边坐着引体向上:“我一人在家不也玩的挺好。”
她不自知:“你什么时候一个在家玩了?”
他抓着单杠,游刃有余地上下来回:“姜总今日不去公司加班吗?”
“下午去。我上午先去医院看下姜瞭。”
谢祁韫凝聚在腹部的力量瞬间消失,致使他落地发出了声响。他走到窗边,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打开,边喝边走:“你忙。”
姜棠不明所以。
吃过早饭,姜棠就开车出发了。如她所言先去医院看望了姜瞭,已经醒来,只是气色不好。
她把提来的肖厨熬养身粥递给护工,让她盛一小碗出来。她在床边坐下,询问他感觉如何?
姜瞭的声音恍若他的脸色无力苍白:“还好。”
“哪里疼,不舒服就叫医生。或者跟护工说。”
姜瞭点点头。
她又言:“你母亲借高利贷的事情,等你出院再说。”
他有些激动地抓着姜棠的手腕:“二姐,你能不能不要报警?”
“为什么不报警?”姜思芩推着行李箱从外面走进来。
姜棠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是在国外度假吗?”
“我与阿韫打电话,他让我回来照顾病号。”实则是姜思芩打电话与谢祁韫说姜明仁骨灰的事情,他顺带告诉了她。
其实,比起姜思芩,姜瞭跟姜棠更亲,因为年龄相符。所以他们更能玩到一块去。这也是为何他可以给姜思芩电话,却不愿给姜棠电话。无非是骄傲的自尊心在作祟。
姜棠心底溃散的不悦如同旭日东升,慢慢升至了她世界的当空,炙热的阳光在五脏六腑蔓延,以细水流长地形式一厘一毫的撕扯她。
她推开姜瞭的手:“你先好好养伤。”
“二姐。”
姜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她不愿去追溯这份感觉的来源地,或者说她清晰地看见了它因何而起。她只是在堤防自己重蹈覆辙,不愿再做感情的囚徒。所以,她一整个下午加之晚上她都把自己扔给了工作。
...
姜棠离开家不久,谢祁韫就出门了,与沈涛等几人聚了聚。吃罢午餐之后,他把陈述约了出来,两人走进了市体育馆,与另外八名不认识的男生联手打了一场篮球。
在这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前,他与陈述丝毫不输他们年轻人的盛气。他与陈述各带一对,打完一局全场。休息了十多分钟,又开启了半场赛。
他们是身经百战,轻车熟路地带着各自的队员在对方的队伍中见缝插针,伺机而动。少了业余篮球赛的那份随意,多了一份职业篮球赛的专业素养。
因为爱好篮球的缘故,两人都结识了不少专业的篮球选手。从风靡全球的nba到cba,他们与他们之间除开趣味相投,暗地里也涵盖了某种利益关系。
两场篮球赛结束之后,两人摊开躺在地板上,与大家一一击掌道别后。陈述询问他这大周末的,不在家陪小姜同学,怎么有空约他打篮球?
他长吁一口气:“小姜同学现在是没空陪我。”
他幸灾乐祸:“看来你这是被打入了冷宫。”
谢祁韫抓起旁边的篮球就打在了他的身上,不服输:“区区情爱二字,又岂是我家小姜的格局。”
这自吹自擂的本事,他真是望尘莫及。
陈述笑容不以为然:“谢董真是顾全大局,忍辱负重。”
“当然。走了。”他从地上起来,收拾着东西。
陈述叫他去吃宵夜。
他说:“不去。我要去给我们家女强人送饭。”
“谢祁韫,你这是用完人了就扔?”他冲着他的背影抗议。
谢祁韫走到了门边,声音在篮球场上空回响:“我们可以先去接上小姜,再一起去吃宵夜。”
他提着东西追上他:“谢祁韫,我发觉你真的走哪里都想带上小姜。但是小姜呢,又不愿被你束缚着。你说你这是不是自作多情?”
“我找了十五年才把她找回来,不看严一点,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在两人之间,将近一轮的年龄差横亘在了他的心底,造成了他难以逾越的危机感。众人所知,他有颜有钱,各个方面亦是不俗。
但姜棠与他旗鼓相当的存在,虽然她暂时被削去了锋芒。假以时日,她会又一次手握辉煌重回大众眼眸。
他不是不信任,只是这世间多得是让人防不胜防的欲望与诱惑。所以,在生活中他褪去工作上的深沉世故,效仿她的年龄该有的生活方式。哪怕这会让自己偶尔显现出不合时宜的幼稚来逗得她捧腹大笑。
但仅是她那一笑,他便觉得所有的迎合都是值得的。
陈述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放宽心。”
到了白色的路虎跟前,谢祁韫先行开门上车,陈述跟着坐进副驾驶。他系好安全带,扭动钥匙出发:“晚上吃饭,你要不要叫上徐律一起?”
“不用。”
谢祁韫说笑:“你是想当我跟小姜之间的电灯泡?”
陈述:“...”
两人在去远信的路上谈了谈有关于h公司下个月的第二轮竞标,又谈了谈远信的事情。姜棠先前私下所接触的华尔街投行已经把远信有意卖掉食品业务的想法透露给了乐然集团的会长伊藤真。但对方目前还没有任何反应。
陈述说:“对方很有可能在观望。毕竟这一年以来远信的动静实在不小。”
“正常。”说这话的同时他们已经到了远信大厦楼下。
谢祁韫坐在车里给姜棠去了电话,说来接她去吃饭。
她因姜思芩所燃升起来的不快被工作消磨的无影无踪。她看了下时间:“等我半个小时。”
“好。”
等待期间,陈述打开窗户,抽出言来递给他一支。他剥着糖,谢绝了他的烟:“我在戒烟。”
“小姜要求的?”
他洋洋自得:“我自觉。”
“啧啧。”陈述觉得谢祁韫无可救药。
半个小时后姜棠从大厦里面走出来,一分不差。看来,谢祁韫对她的影响不可小觑。
陈述坐在车里,问她需不需要自己给她让位?
她笑着摇头,拉开后排座位坐进来:“我们去吃什么?”
谢祁韫答话:“徐律在大排档等着了。”
第149章 深夜醉酒,是他的纵容
到了之后,姜棠习惯性的先去不远处的小卖部买了五盒酸奶。有两盒都是给谢祁韫的,她知道这些重油重辣的他胃的承受能力有限。
他们坐下的时候,徐浥青早就点好了菜,故而没等多久菜便陆陆续续上来了。
姜棠把酸奶递给他们,又拿起一盒插好吸管推到谢祁韫的面前,最后才是自己。
他们之间的互动总是在悄无声息之中透出对彼此生活的那份了解与关心。当香辣虾一送上来,谢祁韫便放下筷子,戴上了手套,一心给她剥着虾。
在剥虾的过程中,谢祁韫也会时不时地拿起筷子,吃一点东西,或者喝口酸奶,不会给人一种他是在刻意炫耀恩爱的感觉,一切都是那般的水到渠成的自然。
这段时间以来,陈述与徐浥青的关系缓和了些,但远未到破镜重圆的地步。他们的交谈之中,透出一种怪异的生疏。
姜棠看着两人,朝谢祁韫的方向靠了靠:“我突然发现师父好矫情。”
谢祁韫浅笑一声:“毕竟他是被爱伤过的男人。”
“他就不担心徐律那天又走了?”
他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碗中:“走了他自己会去追。”
她夹起碗中的虾喂进嘴里:“不过要我是徐律,即便心底再毁也不会回来。”
他会心一笑,纵容姜棠的这份傲气:“你不用回头,我低头就行。”
她微微笑着。
姜棠不喜欢谢祁韫时不时地来一句令人动情的话语,一下又一下地拨动她经历过蹂躏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地心弦。
在第一次无畏地勇敢无果之后,往后的疯狂,总会伴随着理性克制、猜疑试探、胆怯恐惧。人心是最难以揣摩的东西。当年他那般疼宠于她,依然抛下她决绝地离开了。当然,只要他一日不厌她,她便会陪着他走一日。
他问姜棠还吃不吃虾?
她道:“不吃了。”
他脱掉手套,抽出两张纸巾擦过双手,给自己盛了一碗芽菜炒饭吃了起来。圆圆地餐桌上,杯盘狼藉在他们浅笑漫谈中一点点显现出来。
陈述与谢祁韫两人喝了点酒。姜棠因为一口泡椒鱼肚下去吃辣了,顺手就端起谢祁韫面前的冰啤酒喝了一大口。
谢祁韫又提起酒瓶把杯中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你喝吧。我不喝。”
在这类地方吃饭,如果不减肥,真的要配上一瓶冰啤酒,饭菜的香味才能最大程度的被激发出来。
她解释:“我刚才只是辣到了。”
“没事。我也不想喝。”就这样变成她与陈述喝。
姜棠这段时间真的是累成了狗。每天晚上回到家中,基本上洗过澡倒床就睡了,第二日六点不到就起床了。
谢祁韫体谅她,房事上一再忍耐节制,不想去打扰了她本就不多的睡眠时间。这段时间,基本上只有周末晚间谢祁韫才会诉求欲望,让两人不多的相处缱绻成景,缠绵成歌。
在冰啤酒的刺激之下,姜棠越发放松,压力在酒精地催化之下,暂时蒸发。她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甚至还与陈述玩起了划拳。从她划拳的熟练程度来看,以往酒吧没少去。
渐渐地两人都有些喝高了。徐浥青不好劝说陈述,寄希望于谢祁韫劝一劝姜棠。
然而,对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他悠闲地坐在一旁,眉眼之间荡开一圈又一圈地笑容,那里面所积聚起来的疼宠,像是一只无限膨胀的氢气球,能带着姜棠无限腾飞。
徐浥青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二点过。谢祁韫扑捉到她的困倦:“你先回去吧。待会完了,我把陈述送回来。”
她提醒:“现在十二点过了。”
“我知道。”
“很晚了。姜棠也喝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休息了。”
谢祁韫完全不想打扰姜棠的兴致:“她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让她再玩玩,反正明日周末。”
姜棠是真的压力大。有好几晚上,他都听见姜棠在梦中念着一些数字或者什么方案,要不就是叫着某个人的名字,叽里咕噜地说一段的话,虽然他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但能判断出是在吩咐工作。他不怕她喝醉,喝醉了正好好好睡一觉。
谢祁韫这样说,徐浥青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就这么坐在位置上等着,期间桌上的菜冷了,谢祁韫又让老板重新做了两个菜。
姜棠率先醉了,倒在了谢祁韫的肩上,摆着手:“我不喝了。”
陈述瘫在椅子上,也是七八分醉了。他看着谢祁韫,笑容是酒醉的模样:“老谢,你们家小姜同学酒量见长了。”
“这样在外面才不会被人欺负。”他掏出钱买单,随后抱起姜棠起身朝车上走去。
自上次在美国说过她需要练酒量以后,两人在家吃饭时,谢祁韫总会时不时地让她喝一点酒,量就这样慢慢地练出来了。
他让姜棠在副驾驶上坐好,给她系好安全带后,又折返回来帮着徐浥青把陈述扶上了车。等他再回到车旁时,发觉姜棠上半身探出车来,吐了一地,车身上难免于难。
他从车上拿出湿纸巾,给她擦着嘴,又擦了擦手,问她还想不想吐?
她捂着嘴,啤酒混合着食物在她胃里面翻江倒海,暂时封锁了她言语功能。
他解开安全带,把她抱下车来,陪着她蹲在街边吐干净胃里的东西后才又上车。
到家后,谢祁韫抱着她进屋。她双手十指相扣在他脖颈后面,头靠在他的肩上,酒后吐真言:“谢老师,我好想回去读书。”
在这不长的时日里,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父亲与他的劳累。较之身体脑力上的疲倦,更让人难以消化的是来自各方面的压迫。有人在等着她的笑话,但给予她最大压力的还是那些对她给予厚望的前辈,父亲的挚友。
谢祁韫心疼:“如果想就回去读,一切都可以交给我。”
她摇摇头:“我不能让我爸爸失望。”
“姜小棠,不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只要你活的开心快乐就行。”
“可是,我在是谢祁韫的太太之前,首先是姜明瀚的女儿。”
他劝说不了她的要强:“如果太累就别死撑。我这么好的舵手,不物尽其用是不是很可惜?”
她咯咯地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