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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悲秋寒蜩     封神大天王txt下载     封神大天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落日之原,夺魂之箭

    在东方二百镇诸侯的领地以东,有一片纵横各数百里的广袤荒原。这在一片真正的不毛之地,放眼望去,在暗红色沙质土层上绝对看不到半棵植株的影子。

    在九夷族中从无尽漫长的荒古岁月流传下来的传说中,此地是风夷族远祖“羿”所射杀九日之一的陨落之处,因为侵染了太阳之血,所以这里的土地才转为暗红之色且寸草不生。因为这个传说,所以这荒原得名“落日原”。

    闻仲用一冬时间整合朝廷与东方诸侯人马,共得三十万大军,待到转过年来春暖花开,便即誓师东征。九夷盟会亦不甘示弱,同样聚集三十万人马,由盟主羿天行亲自挂帅西来迎战。

    两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落日原作为决战之所,几乎在同一时间开进这片自远古荒芜至今的荒原。

    “呸呸!”蒙进吐出伴随着扑面而来的狂风灌了满嘴的尘沙,心中说不出的郁闷。虽然师父只是在碧游宫听讲的数量庞大的外门弟子中极普通的一个,但他怎都是堂堂截教三代弟子,论起辈分是可以与闻仲以兄弟相称的。可是如今他不仅要在黄飞虎这一介凡俗武夫的手下听用,每天还要带一队游骑跑前跑后为大军巡风望哨。

    这时后面有一名骑兵催马赶上正越想越是不忿的蒙进,提醒道:“将军,我们已经超出大军五十里,可以返回去向先锋黄将军报个平安了。”

    “可以回去了么?”蒙进脸上现出喜色,“那便赶紧掉头!其实咱们那位先锋大人是小心过头。敌人和我们一样刚刚进入这片‘落日原’,彼此相距尚数百里。此时巡哨,哪会看到半个鬼影?”

    那骑兵只是笑笑,却并不接过话头,心中却对这位蒙将军很是不屑。

    此人武艺不弱,又曾显露了一手“黑烟旗”的法术,本事确是有的。只是他在军务方面一窍不通,偏偏又没有自知之明,来到先锋营后,动辄对黄将军指手画脚。瞧那架势,恨不得要将黄将军从先锋的位子上拱下来而后自己坐上去。

    黄将军被他烦得没法,又碍于他是闻太师同门而无法发作,索性将他派出来巡哨,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只是他们这一队游骑的耳朵大受折磨,这几天灌满了他的牢骚怪话。

    蒙进见无人搭腔,心中大是无趣,赌气地掉转马头,当先往来时的方向驰去。

    众游骑彼此对视,咧嘴无声地笑笑,催马紧紧跟了上去。

    一行人才走出数里,忽地这些担任巡哨多年、经验丰富的游骑脸上同时变色。其中一人出声喝住蒙进,又有一人跳下马来,伏在地上以耳贴地凝神倾听。

    片刻之后,那伏地听声的游骑站起身来,脸色凝重的道:“有一队敌骑正迅速赶向这边,人数在三百左右。”

    蒙进仍有些搞不清状况,催马凑近了问道:“此处哪里的敌人,莫不是我们自己的人马?”

    “确是敌人无疑。”那游骑答了一句,却懒得向这毫无常识的门外汉解释。作为有经验的哨探,从蹄声的频率等细微不同来辨明敌我是最基本的能力。

    听说是敌人,蒙进精神一振,感觉一展身手的机会到来。他抬手摘下长枪,高举喝道:“区区三百人马,何足为惧,大家随我迎上前去。若过是敌军,便斩了他们的首级回去报功!”

    众游骑对这提议倒也颇为心动。他们心中自有算计,虽然己方只是一个百人的小队,但能担任哨探游骑的,无一不是千挑万选的精锐,并不惧对方人多。何况这位蒙将军的武艺和法术确实厉害,若能如他所言斩首立功,对大家而言都是一桩大大的好处。

    “随我来!”蒙进一马当先迎上前去,一百游骑尽都取取矛摘刀紧随其后。

    风驰电掣般疾驰数里,前方果然现出一队数百人的骑兵队伍,看到对方迥异于中土的衣甲装束,当即便有人惊呼出声:“是东夷人!”

    这队东夷骑兵显然也早已发现了这边的人马,亦弓上弦、刀出鞘,杀气腾腾地催马疾驰而来。

    两队人马相隔虽远,但彼此的目光已在虚空中激烈交锋,撞出阵阵无形的激烈火花。

    “大家跟紧我!”蒙进大喝一声,左手从腰间的鹿皮囊中取出一杆长仅尺半的小旗,望空连晃三晃。

    平地里忽地涌起一阵黑烟,向四周弥散蔓延,瞬间将整队骑兵包裹在内。虽然荒原之上劲风凛冽,这黑烟却是凝而不散。这便是蒙进的得意法术“黑烟旗”,身处黑烟之中,外面的敌人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而己方众人随身携带了蒙进事先分发的符咒,却可以将敌人看得清清楚楚。一旦近身交锋,便等若一群明眼人打一群盲人,岂有不胜之理?

    正当大家信心百倍地只待近身杀敌之时,忽见对面的骑队中冲出十余名骑士,在马上张弓搭箭,幽冷的箭簇遥遥指向这边。

    众人齐声冷笑,若是千万箭矢的覆盖式攻击,则他们自是有死无生,但寥寥十余人在看不到目标的情况下碰运气发箭,他们却不会相信自己会那么倒霉得被射中。

    心中念头方动,便听到对面弦鸣之声震耳。几乎同时,身边传来凄厉的惨叫,有十余名战友翻身落马。

    “难道对方能看到我们?”众人心中升起浓重的寒意。

    那十余名东夷骑士一面催马狂奔,一面以惊人的速度开弓放箭,每人每箭发出,黑烟之中必定传出一声惨叫。双方渐渐冲进,正当伤亡大半的商军游骑咬牙切齿地准备与对方近身肉搏,为惨死的战友报仇时,那十余名东夷骑士忽地往两边一分,从他们身侧数十步外冲了过去,同时手中弓弦连响,一箭一命毫不停歇。

    后面放缓马速的众东夷骑士中,为首的两个青年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鼓掌道:“羿烈,这些中原人以为藏身黑烟之中便可无虞,哪知你风夷族的神箭手皆有‘夜林箭’的绝技,即使在目难视物的黑夜也可射中林中的飞鸟脱兔。这次他们却是自作聪明而自讨苦吃了!”

    那个唤作羿烈的风夷族青年亦笑道:“我九夷部族生于山林,长于草莽,哪一族没有夜战之法?这些商军便是逃过我风夷族的‘夜林箭’,也当在你畎夷族刀下丧命。”

    此刻蒙进的心中羞恼至极点,耳边的一声声惨叫都似一记记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背上,此刻他在挥枪拨打射向自己的箭矢之余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冲到近前,凭自己一杆长枪将对方尽数挑杀。

    前后不过片刻工夫,黑烟中已不再有惨叫声传出,但黑烟依旧在向着前方滚滚而去。

    “还有人未死么?”羿烈眉头微皱,伸手从马鞍一则摘下一张足有人身高的巨弓,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通体以精铁铸成的四尺长箭,认扣搭弦缓缓开弓,奇异地由黝黑转为暗红、散发出丝丝灼热气息的铁箭遥遥指向黑烟之中。

    一声霹雳般的弦响声中,铁箭离弦化作一道暗红光影闪电般飞出。光影到处,空气被箭上强劲无比的力道推向四周,形成一条肉眼可见的真空隧道。

    又是一声惨叫之后,黑烟先是倏地止住,而后随风消散。

    蒙进双手挺枪保持着前冲的姿势,但胸前却现出一个拳头大小前后通透的血洞。

    羿烈收起大弓,喝道:“将人头割下,走了!”

第七十七章 罗网

    当一百零一具失去头颅的尸身被另一队游骑发现并运回军营时,商军上下无不惊怒交集。

    闻仲聚集众将商讨此事,截教众门人皆因蒙进之死而切齿衔恨,纷纷向闻仲请令,要领一支人马去为蒙进报仇。

    闻仲摆手止住众门人,沉声道:“同门之仇,折兵之恨,自然该报。不过却须商议一个章程。如今连敌人虚实和踪影都不曾摸清,徒自发狠有何用处?”

    此言一出,众人都安静下来。他们口口声声报仇,经闻仲点醒后冷静下来思考,才想起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纵使带兵出去,又该找谁去报仇。

    沉寂片刻后,张奎建议道:“我等修为尚浅,推算之术未精,算不出对方的来历和去向。太师修为远在我等之上,何不也来推算一番?”

    闻仲苦笑摇头:“老夫已经试过,同样毫无头绪。对方应该有高人庇护,施法搅乱了因果。”

    “太师,末将倒有些想法。”所有人安静下来之后,先前一言未发的李靖站出来缓缓开口。

    闻仲素知李靖之能,料他既然开口,心中必有见地,便道:“李靖你如何看待此事?”

    李靖道:“方才我已检查过死者的遗体,发现所有人身上受的都是箭伤,而且中箭的都是在要害之处。末将听说蒙进将军精擅一门‘黑烟旗’的异术,想来与敌人交手时他没有不用的道理。这便意味着对方是在隔着蒙将军释放的黑烟射杀了众人,如此射术,应该只有风夷一族的神射手可以做到。”

    听李靖抽丝拨茧地娓娓而谈,即使因上次之事而留下心结的截教众门人也不由现出佩服之色。

    李靖又道:“在死者之中,只有蒙将军的伤痕与众不同。看起来似乎同样是箭伤,只是伤口巨大,而且伤口四周的血肉都被高温灼成焦糊之状。末将日前曾听太师谈论九夷各族长短,提到风夷族族长一脉流传有一门名为‘射日诀’的至阳功法。出手射杀蒙将军的,应该便是习有这门功法之人。”

    闻仲听得不住点头,问道:“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应对?”

    李靖胸有成竹地答道:“末将又问了后来赶到出事地点之人,从现场的蹄印等痕迹判断,多方人数不多,应该只在三百至五百人之间。如此一支数量不多却极其精锐的人马潜到距我大军如此近的地方,其目的不外乎游击骚扰。他们的目标只会是我军的散出去的巡哨游骑,以及后方运送粮草辎重的队伍。因此,我们与其漫无目的地去找他们,倒不如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闻仲脸上现出赞赏之色,反手从案上拿起一支令箭,喝道:“既然你已有了计策,老夫便将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理。无论要兵还是要将,可凭此令箭随时征调!”

    李靖接令在手,躬身道:“末将领命!”

    接下来的几天,商军的三支巡哨游骑和一支运粮军都受到袭击。幸好所有人事先都得到指令,见势不妙立即脱身,绝不与敌人纠缠,因此伤亡不算太大。

    这一天,又一队运粮军从后方过来。因为前次的损失,这一次随行护卫的军队整整五千人,而且一路全神戒备不留一丝破绽。其间有人曾隐约看到敌人的踪迹,但对方或许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一直未曾发难。如今眼看再有两日路程,便能抵达前方的商军大营。

    “羿烈,看来这次我们是没有机会了!”

    在离运粮军三十里外,那一箭射杀了蒙进的羿烈正与另一个青年说话。

    “谁说没有机会?”看那青年失望的样子,羿烈轻笑摇头道,“我想今夜就给这些商军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你想在今夜偷袭商军?”那青年呆了一呆道,“但前几日的情形你也看在眼里,对方戒备森严,人数又远远多于我们。若强行攻击,即使得手,只怕也要损失惨重。”

    羿烈笑道:“夜嚣你错了,若是前几天动手,结果或许会如你所言。然而此处距离商军大营已经不远,我料对方提防了一路的心也该稍稍松懈一点。此时出击,正是时候!”

    “我明白了!”夜嚣鼓掌道,“这两天你远远离开对方,正是要让对方以为我们已经放弃,以使其更加放松警惕!”

    羿烈含笑点头,问道:“怎样,今夜便由你来打头阵如何?”

    夜嚣拍胸道:“放心,今夜定教商军见识我畎夷夜家‘裂牙刀’的厉害!”

    夜色渐深,商军运粮军的营地已经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羿烈和夜嚣率领着三百人马如一群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到近处。这三百人中,风夷和畎夷两族的精锐战士各占一半,其中又有风夷族羿家和畎夷族夜家各自培养出的十五名护卫高手。

    隔远望了望军营的动静,夜嚣有些兴奋地对身边的羿烈道:“真被你料中了,商军的守卫果然松懈了许多!”

    羿烈微笑不答,将右手举在空中,而后猛地向下一挥。

    十余支羽箭无声无息的离弦飞出,在羽箭离弦的瞬间,发箭的射手立即用手指按紧弓弦,消除了弓弦的震鸣之声。这一手“无声箭”的原理看似简单,实则对射手的要求极高。手指按弦的时间稍早一点,则所发之箭的角度和力道都会大受影响;稍晚一点,则弦鸣之声已经发出惊动了敌人。在场的一百五十名风夷族战士中,只有出身羿家的十五名神箭手可以做到。

    营门及两侧哨塔上传出身体倒地之声,十余名守卫的商军士卒几乎在同一时间应箭而倒。因为无一例外地被一箭封喉,所以没有半个人能发出惨叫。

    见守卫已被羿家的神射手解决,夜嚣向身后招手,同时驱马前冲,一百五十名畎夷族战士一齐催马跟上。羿烈率领一百五十名风夷族战士紧随其后,各个张弓搭箭,机警地观察四周动静。

    夜嚣一马当先,挑开营门前密布的数层鹿角拒马,霎时间已到营门。

    “杀!”一声暴喝声中,夜嚣骤然将战马的速度提升到极至,手中一口长足有五尺的巨大弯刀交叉斩出,摧枯拉朽般将坚厚的营门撕成碎片,一头杀了进去。

    后面跟随的众人齐声暴喝,如一群扑羊的恶狼闯入营中,却没有人发现地上那些守卫士卒的尸体悄悄发生变化,正由一具具血肉之躯化成沙土凝成的人偶。

    这三百余人马尽是经验极其丰富的战士,入营后只奔出数十余步,见四周静悄悄毫无动静,不用两个首领喝令,也都觉出不对猛地勒马。

    “这是陷阱,速退!”羿烈脸色难看之极,怒喝一声,拨转马头既往后退。

    然而既入罗网,哪有如此简单便可脱身,四周伏兵四起,呐喊之声大作。

第七十八章 连弩初试芒

    一座座营帐中涌出一队队早已严阵以待、此刻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卒。他们依照事先演练过多次的阵势,一手执兵器一手举火把迅速赶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霎时间形成一个内外三层的包围圈,将袭营的三百人马死死困在垓心。

    在营门的方向,有士卒从两侧推来十辆大车,呈偃月形排开阻断羿烈等人的退路。每辆车上都载有一个长方形的箱子,箱子的前端开有一排圆孔,两侧却各有一个绞盘,不知是做什么用途。

    全身披挂、手提方天画戟的李靖骑乘黑焰驹从一侧转了出来,马后紧紧跟随怀抱青铜蟠龙柱的方弼和方相这两条巨汉。他面向羿烈和夜嚣遥遥拱手,笑道:“两位,本人李靖,如今在闻太师麾下为将。此刻你们已入本将罗网之中,若想活命,趁早下马纳降!”

    羿烈脸色难看,喝问道:“你要诱使我等上当,为何这一路之上都戒备森严,直到接近商军大营时才现出松懈之状?难道不怕我等失去耐性而放弃袭击你们?”

    李靖油然道:“我听说九夷族人都是狩猎的行家,你们在诱捕野兽时,那些太过容易得到的诱饵可会使野兽上当?”

    “好算计!”羿烈咬牙赞了一句,旋又回顾身边的三百人马,喝道,“今夜我等不慎陷入罗网,为今之计只有拼死一搏,看一看究竟是鱼死还是网破!”说罢忽地以闪电般手法张弓搭箭,一支挟着灼热气息的精铁巨箭在空气中贯穿了一条真空隧道,迅雷不及掩耳地射向李靖,紧接着纵马如飞,当先向营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夜嚣高举长刀,厉声喝道:“九夷男儿,有死无降,跟我杀!”狂鞭战马赶上羿烈,两骑并肩突进。

    “有死无降,杀!”三百风夷、畎夷的战士齐声狂呼,毫无惧色地紧跟在两人身后。

    “都是好汉,若非身在战场,若非份属敌我……”李靖轻声喟叹着抬戟平刺,看似风淡云轻实则蕴含无穷劲力的画戟锋尖准确无比地刺中羿烈所发铁箭的箭簇,将整支铁箭震成细碎无比的铁屑。随即毫不犹豫地发出命令,“霹雳神弩,放!”

    听到主将下令,每辆大车后的士卒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槌,用力敲下车上所载木箱后的一个机括。

    “轰!轰!轰!……”木箱内部发出一连串声如霹雳的机簧爆响,一支接一支长达五尺、粗如鸡卵的铁翎巨箭从木箱前面的一排圆孔中接连射出。以强劲至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道交叉着射入由人和马组成的血肉丛林之中,制造了一幕残酷至极的画面。

    每一支巨箭飞过,最少也要穿过五层人或马的身体后才会力尽;每一支巨箭穿过人或马的身体,都会造成一个碗口大小的恐怖血洞、甚至将人或马的部分肢体带飞。

    这十辆大车上的木箱,便是李靖所造连弩的放大版本,帝乙在观看试射之后,引起机簧之声响如霹雳,所以特别赐名曰“霹雳神弩”。

    眨眼之间,“霹雳神弩”中第一层六支巨箭已经全部射出,守在每辆大车两侧的士卒飞快地旋转木箱侧面的绞盘,将迸发的机簧压紧还原。其实他们完全无需如此着急,因为十具神弩连环发出的总共六十支巨箭扫荡过后,对面的三百人马中能够保存完好的已不足百数,而且尽都仓皇勒马徘徊不前。在这远远超出他们想象的武器面前,原本高涨的勇气瞬间跌至谷底。

    此刻尚保持冲锋之势的只剩下羿烈和夜嚣两人,他们虽然受到几支巨箭的攻击,但都凭着本身的强悍实力以兵器格挡或挑拨开去。此刻羿烈突围求生的意愿分外的强烈,在目睹了这神秘巨箭的恐怖杀伤力之后,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对以神射著称的风夷族的巨大威胁,自己必须将关于这可怕武器的消息送回去。

    看到车旁的士卒转动绞盘,羿烈猜到这巨箭发射了一波之后应该有一段间歇,虽然不知道时间长短,却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因此才招呼了原本有些犹豫的夜嚣继续冲锋,希望凭两人联手之力闯出一条生路。

    李靖知道若被这两人冲到近前,手下的士卒未免会出现伤亡,便催动黑焰驹仗画戟迎上前去。

    看到对方主将亲自上阵,羿烈心中一阵狂喜,想着若是将此人或擒或杀,今夜的局面便能立时逆转。想到此处,从箭壶中抽出三支铁箭,用右手的指缝夹住搭在弦上。巨弓的弓弦发出一声震耳铮鸣,三箭同时离弦,排成品字形射向李靖。

    李靖手中的方天画戟旋转着递出,戟头侧面的月刃在转动间拨打在三支箭拦腰不当力之处。那三支箭被这股横向的力道一拨,登时转向飞远,不知落到了哪里。

    乘着李靖出戟挡箭的瞬间,羿烈和夜嚣的两匹马已泼剌剌闯到近前。夜嚣那柄巨大的弯刀借战马冲力横斩李靖颈项,羿烈则收弓从鞍侧摘下一支七尺短矛,斜向刺往李靖的左肋。

    李靖递出的画戟却不回收,而是如神龙抖甲般左右一摆,叮当两声响亮将攻到身前的两般兵器荡开。随即画戟回转,一端的戟头的月刃顺势切割羿烈颈侧,另一端的三棱刺状戟纂则刺向夜嚣的小腹。

    羿烈和夜嚣见对方戟法如此精妙,心中都往下一沉,各自闪避后挥兵器还击。

    三人斗了约有二十余合,其间羿烈和夜嚣几次欲逃,都被李靖画戟死死缠住,如同落入蛛网的小虫儿一样脱身不得。

    李靖蓦地一声呵斥,画戟转走下盘,斩断夜嚣座下战马的两只前蹄。夜嚣猝不及防,和战马一起摔倒在地上,半边身子被战马压住,一时起身不得。

    羿烈见状稍稍愣神,李靖画戟一翻,用戟头一侧的月刃挂住他手中的短矛运劲回夺。羿烈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双手的手心一下剧痛,兵器硬生生地被夺出手。

    李靖拨黑焰驹退开几步,望着两人道:“看你们武艺,应该是九夷部族中颇有身份之人,束手就擒,可保性命!”

    羿烈和夜嚣对视一眼,脸上同时现出决然之色,各自拔出随身短刀,齐声喝道:“九夷男儿,有死无降!”反手一挥,血光迸现。

    后面两人带来的手下见此情景,心中对“霹雳神弩”的恐惧一扫而空,齐声怒吼道:“九夷男儿,有死无降,杀!”义无反顾地向营门处冲来。

    李靖轻叹一声,画戟望空一招,十具“霹雳神弩”再次发出震耳的机簧爆响。

第七十九章 暗战

    九夷联军大营,羿天行正在帐中与其余八族的族长谈论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战,帐外忽地有卫兵进来禀报,说大祭司夸罹差人前来报讯,请盟主与畎夷族长夜厓前去相见,说是有要事相告。

    羿天行和夜厓对视一眼,心头同时涌起不详之感。不久前羿天行有意派出一队精锐人马去侦测商军动向,并相机侵袭骚扰,给敌人添些麻烦。羿天行的次子羿烈和夜厓的第三子夜嚣主动请缨,承担下这次的任务。此刻那位素来神秘莫测的大祭司夸罹单单请两人前去,莫非是他们的儿子出了意外?

    两人不敢怠慢,向其他族长告罪后匆匆赶往后营,在一座朴素得近乎简陋的帐篷里,见到了已经被九夷全体奉为大祭司的夸罹。

    夸罹也不知已有多大年纪,形容老迈至近乎枯朽,整个人便如一具用皱巴巴的人皮包裹的骷髅。等羿天行和夜厓进来后,他深陷的眼窝中一双闪烁着诡异碧光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视一下,淡淡地道:“你们两个节哀罢,羿烈和夜嚣那两个小子应该已经死了!”

    “怎会如此?”

    “大祭司是如何知道的?”

    羿天行和夜厓脸色大变,齐齐出声问道。

    夸罹嘿嘿冷笑,指着一旁桌案上平放着的两个尺余高的草人道:“在那两个小子出发之前,我已悄悄取了他们的毛发和血液做成这两个草偶,每日都以巫咒加持。一则搅乱因果,防止商军那边有精于卜算的高人推算到他们的行踪;二则凭此与他们建立一种冥冥间的联系,一旦他们出事,我这边可以马上知道。昨天夜里,这两个直立的草人忽然倒下,这便意味着羿烈和夜嚣皆已身亡。”

    夜厓双目喷火道:“大祭司可能找到那杀害我儿之人,我誓将其碎尸万段!”

    “夜族长息怒,此事不劳族长亲自动手。”夸罹轻笑摇头,“我使人请二位族长前来,却非只为告知这一噩耗,而是要你们亲眼看着我如何为两位雪恨!”

    羿天行和夜厓早见识过夸罹诸般诡异莫测的手段,闻言皆精神大振。羿天行急问道:“大祭司难道有办法即刻诛杀那杀害我儿的凶手?”

    夸罹傲然道:“我巫教神通妙法无数,隔空杀人不过举手之劳。”

    羿天行和夜厓一起躬身:“有劳大祭司施法!”

    夸罹举手鼓了两下掌,帐外有侍从捧了一盆清水进来,放在帐中的一张小几之上。

    “我先请盟主和夜族长看一看凶手的模样,而后亲眼看我如何炮制于他。”夸罹言毕,口中念念有词,念诵的却是一种透着难以言说的荒远与古老的语言,羿天行和夜厓每一句皆听在耳中,却是一字也听不明白。

    随着夸罹念诵咒语,那盆中的清水中渐渐显出朦胧影像。羿天行和夜厓一起凑到近前低头去看时,那影像已变得愈来愈清晰。他们先看到影像中有一队人马正在一望无际的荒远上行进,随即又见画面不断放大,显出队伍中一个骑乘黑色骏马的青年将领。

    “定是此人杀了我儿!”羿天行看到那人手中正把玩着一张大弓,双目登时透出刻骨的恨意。那张弓他熟悉无比,因为那本是他早年所用之物,直到后来继承族长之位,改用镇族至宝“落日弓”后,才将此弓送给了次子羿烈。

    夸罹抬手取过案上的两个草人,拆散后重新捆扎,做成一个体积大了一倍的草人。他将那草人放回案上,再次念诵一阵咒语,转回头森然一笑道:“羿烈和夜嚣被此人所害,心中必定对其充满怨气。此刻我便是以他们两个的毛发血液为媒介,怨气为桥梁,隔空锁定此人神魂,而后以我巫教至宝‘戮神刺’诛之!”

    话音未落,他忽地从袖中摸出一根六寸长短的白惨惨骨刺,向着那草人的心口狠狠刺下。

    羿天行和夜厓看得清楚,在骨刺刺入草人心口的同时,盆中影像中的青年将领蓦地口喷鲜血,以手掩心摔下马背,旁边有两个身高数丈的巨人很是惊惶地跑上前来俯身观看。他们还想再看下去时,盆中影像倏地散去。

    “大祭司,那凶手可是已经伏诛?”夜厓急切地追问道。

    夸罹收手后退一步,却将那骨刺留在草人的心口。他脸上微微现出疲色,摇头道:“我这‘七煞戮神法’须七日之功才得圆满。这七天之内,我每日施以一次密咒,到第七天头上,管保令此人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休想!”

    羿天行和夜厓正自大喜,却见夸罹脸色忽地剧变。

    一枚普普通通的白色棋子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现出,轻轻击在草人心口的骨刺末端,发出“叮”的一声清脆金石之声。

    这小小棋子一撞之下,那枚被夸罹称作巫教至宝的“戮神刺”发出一声哀鸣,随即在“蓬”的一声轻响中爆成极细碎的白色粉末。骨刺一毁,那草人便凭空燃起火来,这白炽的火焰极其猛烈,转瞬之间便将草人烧作一团飞灰。

    在骨刺粉碎之时,夸罹猛地喷出一口暗褐色的鲜血,望着静静躺在案上的那枚棋子,脸上现出浓重的惊恐之色。

    “大祭司,方才发生了什么?”羿天行心中升起极端不妙的感觉,却仍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夸罹的脸色苦涩无比,上前将那枚棋子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才叹息道:“方才有人插手,破了我的‘七煞戮神法’!”

    夜厓急切地道:“大祭司何不再次施法,此次多加防备,不给人留下可乘之机便是。”

    夸罹摇头道:“此念头休得再起!那出手之人能远隔天涯以一枚普普通通的棋子破我巫法,要取我等性命又有何难?他此举分明是警告我等。如果我们还不收手,那真是自取死路了。”

    “那小将究竟是何人,怎地身后有如此可怕人物!难道我的杀子之仇便不报了不成?”夜厓不甘心地道。

    夸罹苦笑道:“报仇未必不可,却不可再用这种阴诡手段,我想这便是那位高人警告我们的目的。”

    “好!”羿天行切齿道,“既然如此,我便在战场之上亲手斩杀此人,想来他身后之人总该无话可说!”

    在某处渺不可知的神秘空间,一座古朴无华的浩大殿宇之内,有一个满面沧桑的老者和一个面貌英俊的青年相对弈棋。

    青年从棋盘旁的棋钵中拈出一枚白色棋子按在棋盘上,摇头哂道:“哪有兄长你如此做人师父的,只传了一篇功法便不闻不问,眼见得徒弟遭人算计身临险境也不出手!”

    老者拈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微笑道:“有贤弟出手,愚兄自然放心得很。此次东征九夷,那孩子似是还有些劫难,贤弟何妨好事做到底,再次出手救他一救,顺便也造就他一番。”

    青年看棋盘上不知不觉间已分出胜负,举手拂乱棋盘后摇头叹息道:“兄长你忒矣狡猾,自己的徒弟,要小弟代为操心不算,还要惦记小弟那几件压箱底的宝贝!”

第八十章 初战落日原

    “师父!师父!”耳边传来方弼和方相声如雷震的连声疾呼,李靖艰难地张开双目。

    “师父你醒了!”方弼和方相见李靖睁眼,脸上都现出狂喜之色。

    李靖用力摇摇头,转头左右看看,却见自己身处一座营帐之内,有些茫然地问道:“方才我怎么了?”

    方弼答道:“刚刚师父你在马上忽地喷了一口血,而后便摔了下来。无论我们如何呼唤,师父你都不醒转,只能让全军就地安营。”

    李靖有些吃力地起身,方弼和方相急忙左右搀扶。站直身体后,李靖默运真元返景内视,却未发觉体内有何异状,只是心口处时时传来丝丝针刺般的痛楚感觉,仔细观察,又未发现任何伤损。

    “巫……”李靖心中莫名地浮现出这个字眼,猜测刚刚自己应该是遭到暗算,却不知为何又安然无恙。

    “师父,你现在怎样了?”方相试探着问道,见李靖沉吟不语,他们两兄弟都大为担心。

    李靖摇摇头笑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出去传令全军立即开拔,尽快赶回大营。”

    一路之上,李靖都小心翼翼的戒备,时刻运转真元护身,却又始终未再有事发生。

    回到大营后,李靖去见闻仲交令。

    听说李靖计策奏效,一举将那支多次侵扰己方的九夷人马全歼,闻仲当即大喜,当场重重褒奖李靖一番。又见李靖面上似有心事的样子,便开口询问。

    李靖也不隐瞒,便将自己莫名吐血昏厥又莫名醒来的事情以及心中的怀疑述说一遍。

    闻仲面上现出凝重神色,点头道:“你猜的应该不错,如此诡异阴毒的手段正是巫教一贯的风格。看来那两个为首的青年人的确是九夷族的重要人物,所以对方才会以如此快的报复。至于对方手段失效的原因,自然不会是他们手下留情,而是有高人出手救你。那救你的人么……李靖你不会忘记自己的师门罢?圣皇何等神通,怎会允许自己的弟子不明不白地被人害死?”

    在帝乙二十一年春季的三月,闻仲率领的三十万大军与九夷联军在落日原中心相遇,双方相距五十里各自安下绵延数十里、宛若小型城镇的营寨。

    休整数日后,羿天行派使者来下战书。闻仲览书后一声冷笑,当即批了“来日交锋”四字命使者带回。

    第二天,两边的大营之中不分先后地响起连声号炮,营门开处各有一万人马潮水般涌出,一阵急行之后在两营之间的空地上排开阵势。

    商军阵中,闻仲帅盔金甲,怀抱雌雄双鞭端坐与墨麒麟上,左边是两大门徒吉立、余庆,右边是两员爱将黄飞虎、李靖,连同截教众门人在内的上百员将佐各乘坐骑排列于身后。

    九夷联军阵中,羿天行亦披挂金甲,头上却戴了一顶五彩鸟羽编织而成的高冠,骑一匹爪电飞黄宝马,马鞍两侧一边挂风夷族镇族之宝“落日弓”和“神火箭”,另一边挂一柄长达丈半的青铜长戈。在他的左侧一人,亦着金甲,披红袍,却是领着五子,携带大批钱粮物资“叛逃”而来的莱州侯朱登。两人身后,九族的无数猛将勇士勒马而立,眼望对面,杀气腾腾。

    羿天行往对面阵中观看时,一眼便看到闻仲身边的李靖,双目中暴射出浓烈杀机,转头问朱登道:“朱侯爷,闻仲身边那个骑黑马,执画戟的小将是何人?”

    朱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苦笑道:“盟主,若说别人小侯或许不识,此人却是铭记在心,须臾不敢忘怀。他便是曾以一己之力擒下小侯五个犬子的李靖!”

    “李靖?”羿天行咬牙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将其牢牢记在心中。

    闻仲见阵势已经摆好,遂催动墨麒麟来到军前,朗声道:“风夷族族长羿天行何在?出阵与老夫答话!”

    羿天行听他称呼“风夷族族长”,摆明了不承认自己这“九夷盟会”盟主的身份,心中愈发恚怒,催马上前,在距闻仲五十步外驻足,喝道:“本盟主在此,不知闻太师有何见教?”

    闻仲喝道:“羿天行,你东夷九族向为我大商之属,因何图谋自立组建甚么‘九夷盟会’?今又收留大商叛臣朱登,正是罪莫大焉。如今老夫奉诏征讨,你若有自知之明,便该捆缚叛臣献于马前,并自请不赦之罪。则天恩浩荡,或许留你一线残生。如若不然,我天兵所到之处,只恐你东夷九族玉石俱焚,后悔莫及!”

    羿天行冷笑道:“闻太师此言大谬!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九族结盟,只为守望相助,自保疆土,何曾有过悖逆之行?莱州侯当初起兵,亦不过是以为姜桓楚才疏德薄,不配接任东伯侯一职。你君臣不反思自己任用非人之过,反而横加征伐,将其逼迫得逃至我处。我九夷之族虽为化外之民,却也颇知节气,岂肯因你大军威胁便屈膝恭伏?”

    闻仲怒道:“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口!你既然执迷不悟,便休怪老夫大兴干戈!”下令道:“众将谁与老夫擒下此獠?”

    阵中闻仲的师侄余化闻言,一催胯下的火眼金睛兽,摇方天画戟闯到军前。

    九夷联军阵中冲出黄夷族勇将邰鸣,纵黄骠马,舞狼牙棍上前迎住。

    二将各通姓名之后,戟棍并举,二骑盘桓,在军前战作一团。

    方才畎夷族族长夜厓也看到李靖,并向身边的朱铎问清他的身份姓名之后。此刻见双方开战,再也按捺不下心头的滔天恨意,一拍青鬃马闯出阵来,一手提大刀一手指着李靖大骂道:“李靖小儿,出阵受死!”

    李靖未料到有人单向自己叫阵,转念一想,登时猜到一些缘由,当即催黑焰驹来到阵前,横戟问道:“阁下何人,为何单要李靖出阵?”

    夜厓咬牙切齿道:“我乃畎夷族族长夜厓,不久前我方可是有三百人马毁在你的手下?其中一个领兵之人便是我的幼子夜嚣!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有你无我,看刀!”挥大刀向李靖当头斩下。

    李靖摆戟招架,喝道:“且住,我有一事问你。当日你是否曾使人用邪术暗算于我?”

    “是又如何?”夜厓挥刀再斩,喝道,“大祭司施术杀你有人阻拦,今日便要你死在我的刀下!”

    李靖不再多说,使开画戟急架相还。

    商军阵中的黄飞虎见阵前四将交锋,忖道:“我身为先锋,作战岂可落于人后!”当即驱使五色神牛冲到阵前举枪厉喝:“大商先锋官黄飞虎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九夷联军中冲出方夷族大将彭羚与之相斗,同时又有玄夷族勇士罗摩天不甘示弱地出阵搦战,商军这边有张桂芳出马接战。

    霎时间,八员大将在阵前分成四处捉对厮杀,两边阵上各自摇旗呐喊,擂鼓助阵,声闻九霄。

第八十一章 落日弓,神火箭

    阵前八将斗得如火如荼。

    蓦地只听一声响如雷震的大喝后又是一声惨叫,却是不通任何奇门手段的黄飞虎首先建功,一枪将彭羚刺于马下。

    李靖只比他稍慢了半拍,在用画戟拨开夜厓大刀之后,转手一戟透胸而过,将其刺死当场。

    张桂芳好胜心起,横枪架开罗摩天的大斧,开口一声大喝:“罗摩天还不下马,更待何时!”罗摩天听到喝声,脑中立时一阵眩晕,一头从马背上栽下。张桂芳催马上前,银枪一闪,刺入对方咽喉。

    余化一样的不甘落后,虚晃一戟拨马便败。邰鸣催马紧追不舍。余化偷眼看到对手追到马后不远处,将画戟在鞍侧挂好,探手从囊中取出师傅余元所传的异宝“戮魂幡”望空中一举,那幡上立时垂下五条黑气,夭矫翻滚如五条黑鳞大蟒,将邰鸣上半身缠个结实后从马背上凭空拎起,重重地摔在己方阵前。登时便有捆绑手上前,将摔得头晕脑胀的邰鸣绳捆索绑。

    后方观战的羿天行看到转眼之间战况急转直下,己方四员大将三死一擒,其中还有畎夷族族长这样的重要人物,不由立时大怒,伸手从鞍侧摘下风夷族的镇族之宝“落日弓”。此弓形制朴质到近乎粗陋,弓身是一段几乎未作任何加工的儿臂粗树枝,弓弦则是用不知什么纤维绞成的类似麻绳的细索。

    羿天行左手举弓,右手从箭壶中抽出四支长箭同时扣在弦上。以他的身份和对箭术的自信,自然不会施放冷箭,当即大喝一声:“四将休狂,看箭!”

    话音落时,四箭同时离弦,分别射向李靖、黄飞虎、张桂芳和余化。

    羿天行在“射日诀”上的修为远远胜过羿烈,何况用的又是风夷族至宝“落日弓”。那四支箭离弦之后,登时化作四条鳞爪毕现的火龙扑向阵前的四将。

    “小心!”闻仲变色高呼提醒。

    李靖等四人心中都生出清晰的感觉,那箭矢所化的火龙虽然未至,但冥冥中已有一种力量锁定了自己。无论自己自己如何闪避,它最终都会落到自己身上。

    “既不能躲,只有拼死一搏!”四人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而后不约而同地暴喝出声,手中枪戟或挑或刺,与扑到近前的火龙正面相抗。

    轰然巨响中,黄飞虎、余化和张桂芳同时口喷鲜血。他们的武艺各有不凡之处,手中的兵器都准确击中火龙之中的箭矢本体。各自凝注于兵器之上的全心全灵之力与箭上附着的力量登时发生最激烈的碰撞。

    张桂芳和余化的枪戟皆与箭矢以及箭矢外笼罩的火龙幻象同时爆碎,黄飞虎的提卢枪是一件宝物,虽然本身不具任何异能,但其坚固和锋利远胜凡兵,才得以在击碎箭矢之后保持自身的完好。他们三人虽都成功拦下射向自己的箭矢,却未能完全抵消箭上劲力,因而同时喷血受伤。

    另一边的李靖却已是生死一线。心切杀子之恨,羿天行射向他的那一箭却是用上了与“落日弓”相配的另一件至宝“神火箭”。

    虽然羿天行杀机暗藏,射向李靖的一箭表现出的征象和声势都与另三箭毫无区别,李靖却本能地感到一种莫大的威胁。

    他双手持定方天画戟,笔直地向前刺出。戟头蛇形锋刃尖端现出一点光芒,而且随着前刺之势愈来愈亮耀人眼目。

    画戟先与箭矢外笼罩的火龙幻象交锋。那看去声势骇人的火龙竟是虚有其表,轻轻一触之下便即消散,现出其中隐藏的一支骨簇、木杆、朱羽,古拙朴素至极点的箭矢。

    看到这支未透出一丝气势和气息的木箭,李靖脸色惨变,不假思索地舌绽春雷一声暴喝,画戟在虚握的两手中毒龙般旋转起来。急转的画戟在空中带出一股龙卷狂飙,除了李靖自身的真元,连附近游离的天地灵气亦吞噬一空,尽数灌注到画戟尖端处于旋转的中心唯一静止的一点。

    压缩凝聚了无穷能量的画戟锋尖与木箭那不知以何种兽骨制成的箭簇针锋相对的撞在一起。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中,李靖这杆由“炼锋号”兵器匠师以多种珍稀金属熔炼而成的画戟当场爆碎,化作漫天碎屑四向飞射。他本人及胯下的黑焰驹则都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抛飞,一人一马的七窍之中都淌下缕缕鲜血,形容极其惨烈可怖。

    而那击毁画戟后自身完好无损的木箭竟不迟缓一瞬,若有灵性地循着李靖抛飞的方向追来,白森森的兽骨箭簇依然牢牢锁定李靖的咽喉。

    李靖在空中猛地扬手,法宝“镇狱峰”脱手飞出,迎风暴涨化作灰蒙蒙的小山挡在身前。不过在亲身感受了这支木箭的威力之后,他却不敢因此而稍有大意,随即又从百宝囊中取出长刀握在手中。

    事实证明了李靖的小心确有必要。木箭射在已暴涨到数十丈高下的“镇狱峰”的山腰之处,只是稍稍顿了一顿,而后那由整座翠玉山峰凝练而成、李靖又融入了上古奇珍息壤颗粒的法宝便“喀”的一响后四分五裂,轰隆隆地坠落在地上。

    李靖尚来不及心痛这件苦心祭炼的法宝被毁,那木箭已破空而至来到面前。他双手擎刀高举过顶,体内所有可以调动的真元狂涌而出注入长刀,以至于刀身发出阵阵不堪重负的悲鸣。

    “斩!”李靖暴喝挥刀,刀锋精确无比地劈中木箭骨簇。

    又是一声爆响后,长刀同样未曾摆脱毁灭的命运,片片碎裂溅射。

    木箭再次前移刺向李靖的咽喉,但在遭李靖用尽浑身解数进行了三次阻击之后,木箭终于稍稍现出一丝衰颓之势。

    但所有人都认为李靖已经山穷水尽,木箭余势虽衰,却也足以洞穿他的咽喉。

    便在许多人觉得李靖必死无疑,心中各自喜怒哀乐殊不相同之际,李靖忽地轻轻挥出双掌,其势如牛舌卷草,轻柔绵延,合掌将木箭裹在其中。而后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相之力在双掌之间转换如轮,盘旋如磨,一点一滴消磨着木箭中蕴含的可怕力量。

    蓦然间,李靖张嘴喷出一口灼热无比、以至于刚一离唇便直接蒸发掉的鲜血,一头从空中摔落下来。而那支木箭也终于耗尽余力,在李靖双掌分开时颓然下坠。

第八十二章 暂罢战

    在羿天行发箭之时,闻仲出声提醒四将的同时,已急催胯下的墨麒麟冲了出来。等见到四将都在羿天行箭下呕血受伤,其中显然受到羿天行重点照顾的李靖更是摔在地上昏厥过去生死不知,闻仲不由得怒火萦怀,举双鞭径直向羿天行杀了过去。

    黄飞虎、张桂芳和余化趁机退回阵中,仍在昏迷的李靖也被方弼和方相救了回去。

    羿天行夷然不惧,先将落日弓一抖,远处落在地上的神火箭立时生出感应自动飞了回来。他收好弓箭,从鞍侧摘下长戈,催马迎上前去。

    两军主帅在战场相遇。闻仲凭借手中这对雌雄金鞭将平生所学武艺施展开了,双鞭虚实变幻,神出鬼没,起落之时鞭上迸发出隆隆风雷之声,令人心胆俱寒。羿天行长戈大开大合,大有横行沙场,十荡十决的凛然霸气。

    四臂翻舞,二骑盘桓,两人滚滚激战三十余合未分胜负。

    羿天行见久战闻仲不下,心中便升起再次动用落日弓和神火箭的念头。但闻仲半生征战沙场,何其精明老辣?一见对手长戈放缓眼神有异,便已猜到他的心思,当即抢先一步下手,将右手的雄鞭祭在空中。

    闻仲双鞭是金灵圣母斩杀了一对恶蛟后以其遗蜕炼制而成,分雌雄,合阴阳,随心飞腾变化,厉害无比。

    那雄鞭在空中一个翻腾向着羿天行的头顶落下,羿天行匆忙间挥戈拨打,雄鞭却若有灵性的一闪避开,仍旧照头打下。羿天行大惊之下拼命摆头,总算让过顶门,却被雄鞭结结实实打在右肩,当即口喷鲜血伏在马背之上。他骑得这匹爪电飞黄宝马极通灵性,见到主人受伤,飞快地转身往本阵便逃。

    闻仲不舍,急催墨麒麟在后方紧紧追赶。

    眼看的两人一前一后距离越来越近,本来伏在马背上似乎伤重难起的羿天行忽地一个转身,整个人头前脚后平躺在马背上。在转身的同时,他用脚尖将鞍侧的落日弓钩出来,左手则抽出一枝精铁长箭。羿天行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屈左腿用脚踩住弓背,左手搭箭扣弦,随后伸腿收臂将落日弓开成满月之形。随着左手一松,铁箭化作一条火龙向后面追赶的闻仲呼啸而去。

    原来羿天行所习的“射日诀”系上古流传下来的功法,在淬炼躯体方面颇有独到之处,故此在受了闻仲雷霆万钧的一鞭之后,虽不免肩骨碎裂,却远未如他表现出来的一般伤重。之所以如此做作,打得自是将计就计,败中取胜的主意。只是因为右臂难以抬起,终究不能再次动用那支神火箭。

    闻仲虽然未曾看出羿天行诈败,但经验丰富的他仍是习惯性地始终全神戒备。见羿天行箭化火龙而来,立即将左手的雌鞭祭在空中,照定那火龙的头部狠狠砸下。

    一声轰然大响后,闻仲的金鞭被震得倒飞回来,火龙及内在的铁箭一齐爆碎。

    羿天行见败中取胜之计落空,便翻身在马背上坐好,催马向正从本阵冲出来接应的十数员将领狂奔过去。

    闻仲见对方来了接应,便也不再追赶,拨转墨麒麟回归本阵。

    此战双方可说各有得失,商军这边虽然占到上风,却也并非全胜之局。眼看的再战下去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两边的主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收兵。

    闻仲回到大营后,马上去探看受伤的四将。

    黄飞虎、张桂芳和余化都无大碍,闻仲赐下几粒丹药,三人服了之后霍然而愈。

    李靖的情形却有些麻烦,在服用了闻仲的丹药之后,他虽然马上醒转过来,却是不能运劲使力。稍一行功,全身的经脉便犹如用千万根烧红的钢针攒刺一般剧痛。

    闻仲仔细探查,发现在李靖本身的真元之中混杂了丝丝灼热如火的诡异能量,只要李靖稍一运转真元,这些能量便会随真元而动灼烧经脉。他尝试着运功替李靖清除这奇异能量,又发现这些能量已经与李靖的真元交融一体难解难分,若要清除,除非将李靖全身已臻筑基圆满之境的真元一并清除。

    面对如此棘手的难题,闻仲一时也无计可施,只能安慰李靖暂时好生休养,容他再细细思量良策相救。

    李靖倒也并未现出颓废绝望之态,向闻仲道了谢后,便唤来方氏兄弟将自己送回帐中休息。

    回到帐中,方弼气哼哼地告诉李靖当他受伤昏迷之时,截教众门人颇有幸灾乐祸的神色,其中那魔家四将甚至口出讥讽之辞。若非惦记师父的伤势,他当时就去和他们拼命了。

    李靖目中闪过一丝冷芒,却并未因此而动怒,只是叮嘱方氏兄弟这段日子里安分守己,不要和人争斗,一切等自己伤愈后再说。

    另一边的羿天行收兵回到大营后,带伤径去后营见大祭司夸罹。

    夸罹见羿天行有伤在身,便先不问话,让他在帐内坐下,转身取出一个黑色硬木雕成的瓶子,取出一粒乌漆漆的丹药,用一碗清水化开,拿一根鸟翎蘸着涂抹在羿天行肩头着鞭之处。

    羿天行当时便觉如甘露沁心,疼痛立消。不到片刻,碎裂的肩骨竟已合拢复原。他试着活动一下手臂,但觉动转灵便,便似从没受伤一样,心中登时大喜,急忙向夸罹称谢。

    夸罹瘦骨嶙峋、皱皮层叠的老脸上现出一丝阴森森的笑意,向羿天行问道:“盟主此时来见我,恐怕不仅是为了求医问药。前次我们商议未果的事情,盟主可是已经有了决断?”

    事到临头,羿天行虽然已下了决心,却还是不由得略一沉吟,但是想到今日战场之上的情形,终究点了点头道:“不错,若大祭司未曾改变主意,羿天行愿意接受当日的条件。只要你巫教派出人手相助我九夷盟会同抗商军,待到有穷国重建之日,我便正式尊巫教为国教!”

    “好,一言为定!”夸罹从袖中伸出一只手掌,笑道,“我立刻施法传信回去。最多三日,自会有人来军中相投,助盟主大破商军!”

    羿天行望着伸到面前的那只枯瘦干瘪如鸟爪般的手掌,稍稍犹豫一下,猛地下定决心,伸出自己的手掌与之重重击在一起:“一言为定!”

第八十三章 消厄,授宝

    夜色已深,在李靖所住的帐篷附近,一片虚空忽地生出一阵奇异的波动,一个身穿黄袍,腰悬长剑的英俊青年悠悠然一步从虚空之中踏出。

    这青年正是当日在神秘殿宇中下棋的两人之一,他先往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到了营帐一侧堆放的大大小小的石块之上。

    这些石块便是李靖法宝“镇狱峰”的残骸了,是方弼和方相两人到战场上扛回来的。

    青年摇头道:“倒是一块不错的材料,只可惜炼制的手法太过粗糙。左右是要成就这孩子,便将好事做到底罢!”举手望空一招,那些数以万斤计的石块都变成了一颗颗小石子飞入他的掌心。

    青年的掌心忽地升腾起尺余高的纯青色火焰,却极古怪地没有一丝热量传出。那些石子处在火焰之中,很快便如油脂般融化而后汇成一团青碧色的溶液。

    青年看着这团溶液,脸上现出不大满意的神色,略略犹豫一下,另一只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块约有鸡蛋大小、表面呈现青黄赤白黑五色的椭圆石头。他将石头托在掌心,再次略作犹豫,随即将其投入火焰之中。

    这块石头的坚固程度显然远远胜过镇狱峰的残骸,在那纯青火焰中存留了好半晌才融成一团瑰丽的五色溶液,汇入镇狱峰残骸的溶液之中。

    在这过程中,有好几队巡逻的士卒从这里经过,甚至有一队便从这青年的身边走了过去,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大模大样站在那里的青年,仿佛他并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等两团溶液完全融合之后,青年收敛了掌上的火焰。随即这团比拳头略大的溶液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拉伸延展,在变成一尊高一尺零八分、九层八角、隐隐透出五色光华的玲珑宝塔。

    青年带着满意的微笑点了点头,手托着宝塔举步进了李靖的营帐。

    “是谁?”帐门一掀,正在帐内独坐的李靖便已惊觉,开口喝问的同时,手掌已经按住面前几案上摆着的子午双钺。

    “哈哈哈!”青年朗声长笑,悠然走到李靖面前。

    “阁下是……”李靖有些疑惑地望去,正在猜测这青年的身份,目光一转看到青年腰间佩戴的长剑,脸上登时浮现不可置信的惊诧之色,随即如风般起身绕过几案,在青年面前伏地大礼参拜,口称:“弟子李靖,拜见师叔!”

    青年笑道:“好机灵的娃儿,你是如何认出我身份的?”

    李靖脸上现出由衷的崇敬之色,恭谨答道:“弟子不认得师叔,却不能不认得师叔所佩的这柄圣道之剑。”

    青年腰间之剑未配剑鞘,只用一根不知什么动物筋络编制的细索系了挂在腰间。此剑长约三尺,阔约三指的斑驳剑身上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乌木的剑柄一面书农耕畜牧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轩辕圣剑”的鼎鼎大名,李靖前世今生都如雷贯耳。而身佩此剑者,自然只有火云宫三位圣皇之一的黄帝轩辕!

    轩辕微笑摆手命李靖起身,先看了看他脸上的气色,叹道:“那有穷氏后人虽然仅能发挥‘落日弓’和‘神火箭’这两件宝物的些微威力,却也不是如今的你可以承受的。如果我晚来几日,只怕那侵入你体内的火毒便要将你一身真元吞噬干净,而后彻底爆发开来将你这娃儿焚成灰烬。”

    说到此处,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青皮葫芦,伸手递过去道:“这葫芦里有神农兄长炼制的三颗灵丹。稍后你和水服用一颗,火毒便可当即化解。剩下的两颗你留在身边。此丹非同小可,一颗灵丹便等若你的一条性命,一定小心保管,不得有失。”

    李靖大喜,急忙下拜称谢。

    轩辕又将手中托着的宝塔递了过去,笑道:“我在帐外看到你那被毁的法宝,便取来重新祭炼了一番,又添加了一些材料,改造成这座宝塔。”

    李靖脸色说不出的古怪,却是未料到自己与宝塔这类法宝的缘分如此之深,恭恭敬敬地拜谢后双手接过宝塔。

    轩辕今日着实有些“开仓大甩卖”的意思,才将宝塔给了李靖,又向着一旁的桌案上一摆衣袖,桌案上登时现出一柄长刀、一张弯弓和三支羽箭。

    他先拿起那柄长刀,脸上现出缅怀之色,转头对李靖道:“靖儿,今日阵前你的兵器为神火箭所毁,且来试一试这柄长刀是否合手?”

    李靖看这柄长刀造型特异:首尾长达七尺,柄长一尺八寸,铸造成一头仰首咆哮的白虎形状;虎口之中吐出三指宽、五尺二寸长、黑漆漆似时刻吞噬着四周光线的狭长弧形刀身。他伸手接刀,沉重的长刀刚一入手,脑海中忽地响起一声充满狞厉凶狂的虎啸,随之浮现出无尽尸山血海的可怖幻象。总算他两世为人,不仅神魂强大稳固,而且心志坚如铁石,稍一恍惚便即清醒过来。

    “此刀是……”李靖向轩辕投去询问的眼神。

    轩辕对李靖的定力颇为赞许,喟叹道:“这便是当年九黎之主蚩尤仗以横行天下的虎魄魔刀。蚩尤是我平生最大也是最得我尊敬的敌人,你却是不可辱没了他遗留的这柄绝世凶兵!”

    李靖未料到此刀竟有如此大的来头,忙双手捧刀肃然道:“弟子定不负此刀往日赫赫之威!”

    这柄魔刀似乎感应到新主人的诚意,刀身轻轻震颤一下,发出一声虎咆般的低啸。而轩辕腰间的圣剑则似乎感应到老对手沉寂多年后复苏的战意,亦不甘示弱地发出一声隐隐龙吟。

    轩辕哑然失笑,伸手拍拍剑身以示安抚后,又正色叮嘱李靖:“虎魄之所以称作魔刀,是因为它拥有吞噬所斩杀对象精气神反哺主人的奇诡异能,因此持有此刀之人在战场上往往愈战愈勇,似乎永无力竭之时。不过凡事福祸相依,虎魄刀吞噬的精气神中,亦包含着死者的怨气。若持刀之人心性不够坚毅,便容易被怨气蒙蔽本心,最终变成一个除杀戮外一无所知的魔物。我已经封印了此刀的绝大部分威力,它所能传输给你的精气神和怨气都只有极小的一部分,要随着你修为的提升才会逐步解封。虽说如此,你在使用之时也要紧守本心,万不可沉溺于这种夺人造化以成就己身的极致快感之中。”

    “谨遵师叔教诲,不敢或忘!”李靖惕然而惊,肃然受教。

    轩辕又指着那一弓三箭道:“此弓名‘乾坤弓’,箭名‘震天箭’。当年有穷氏先祖助蚩尤与我作战,依仗‘落日弓’和‘神火箭’给我方造成不小的麻烦。于是我便用炼制轩辕剑后剩余的首山之铜造了这副弓箭,以箭破箭才胜了有穷氏。今日你在战场上被神火箭所伤,日后便以我这副弓箭雪耻报仇。也令天下人知晓,我火云宫门下,不弱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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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箭战

    第二天一早闻仲升帐点将之时,众人看到神完气足、只会比受伤之前还要康健的李靖后,无不惊诧错愕。

    闻仲同样呆了一呆,随即若有所悟,向李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看到李靖略带得意地点头,不禁现出震撼之色。

    便在此时,有当值官告进后禀报说敌营再次派来使者下书。

    闻仲传令召见。

    不多时,九夷联军的使者昂然入内,向闻仲见礼后呈上羿天行的亲笔书信。

    闻仲展信观时,见仍是一封战书。羿天行在信中道前次阵前斗将各有得失,未曾真个见出输赢,所以邀闻仲三日后疆场斗兵。提议双方届时各出五千人马决战沙场,以存亡定胜负。

    闻仲看罢冷笑数声,仍旧言简意赅地批复了“来日交锋”四字,命使者将书带回。

    “贵使留步!”那使者转身正要出帐,李靖忽地开口叫了一声。

    使者闻声回头,李靖先向闻仲告罪后转向使者道:“烦请贵使回营后转告羿族长一声,就说李靖日前虽败在羿族长神箭之下,心中却还不大服气,有意以弓箭向羿族长重新讨教一番。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在三日之后斗兵分出胜负,我与他两人也再见个输赢!”

    使者愣了一愣,答道:“李将军之言,在下必定转告盟主,盟主是否应战,却非在下可以决定。”

    李靖笑道:“贵使只需将话传到便是,想来羿族长必不至令李靖失望!”

    使者不再多说,再次施礼后告辞出帐。

    到了第三日上,双方在约定的时辰各自出营,赶到战场列阵。将阵势排好之后,闻仲和羿天行同时派出参战的五千人马。

    九夷联军派出的是清一色骑兵,其中有风夷族的精于骑射的弓骑兵两千,方夷族人马皆披挂重甲、持长枪大戟的重装骑兵一千,畎夷族披轻甲、使弯刀的轻骑兵两千。

    从其阵型排列来看,羿天行的战略非常清楚:第一波弓骑兵由正面至两翼施以远程打击,打乱敌人阵型;第二波重装骑兵趁着敌人阵脚大乱之际冲到近前,仗着坚甲利矛对敌人进行最暴力和野蛮的冲撞践踏;第三波轻骑兵再以弯刀收割幸存者的性命。

    闻仲今日布下的阵势却颇有古怪之处。五千人竟全部是步卒,失去了骑兵的速度,等若先天地将自己置于“不胜”的境地。在军阵的最前列,有五百士卒以五人为一组推出来一百辆装载了木箱的大车,排成一列组成偃月之阵。大车后面,依次是一千五百名弓箭手、一千五百名重甲长矛兵和一千五百名钩戟兵。

    只看后三类兵种,倒也算针锋相对。先以弓箭手与敌对射,乱敌阵型;其次以重甲长矛兵正面硬撼敌军骑兵;最后钩戟兵上刺骑者,下钩马腿,绞杀闯过长矛兵防线的敌骑。只是不知前面这一百辆大车有何名堂。

    “难道商军要用这些马车作为阻挡我军骑兵的障碍?”九夷联军一方不少人做此猜想。

    连声信炮响过之后,处于进攻一方的九夷骑兵开始催动战马冲向对面的商军。

    在后方的军阵之中,羿天行身边素与其交好的赤夷族族长班照低声问道:“盟主,既然夸罹大祭司已传信会巫教调取高手来相助我等,你何不等他们的人来后再行开战?”

    羿天行苦笑道:“动用巫教中人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我九夷勇士虽多,却也难当商军中那些身怀异术之人。不过我们需要用一场胜利令巫教知晓,我们固然须要他们来抵敌商军高手,但大军征战还是要依靠我九夷儿郎!”

    班照恍然,和羿天行一起转头去看前方的这场万人决战。

    初时那弓骑、重骑与轻骑尚步调一致。等冲到敌阵前方千步的范围以内,冲在最前方的的风夷弓骑倏地加速,只用了短短十数息的时间便将胯下战马的速度提升至极致,眨眼间便冲过两百余步的距离。在冲刺的过程中,他们在马上一手举弓,一手取箭扣弦,纯凭双腿控马而速度丝毫不曾减缓。依照战马此刻的速度,他们很快便可以冲进弓箭射程之内。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所有的九夷人目瞪口呆,心胆欲裂。在那一百辆不知用途的大车之后,有一名士卒高举木槌狠狠敲下,响彻连天的霹雳大响中,登时便有一排形如短矛的铁翎巨箭从车上木箱前的圆孔中射出,以骇人的高速和力量穿越近八百步的距离,交叉攒射入两千风夷轻骑之中。

    经过这一年,殷仲达的“炼锋号”又源源不绝地造出不少连弩和“霹雳神弩”送至闻仲军中。此次闻仲将所有的一百具“霹雳神弩”全部摆了出来,每具神弩一次可发六支铁翎巨箭,一百具便是整整六百支。六百支力足以洞金破壁的巨箭在由人和马躯体组成的血肉丛林之中穿过,肢残体裂,血肉横飞。

    一波箭雨之后,每辆车旁的两名士卒以极快的速度转动绞盘压紧机簧,所用不过几下呼吸,侥幸未曾遭巨箭打击的风夷轻骑仅仅再前冲数十步。车后士卒已再次轮动木槌敲下机括,由第二波巨箭组成的铁雨钢流便又射出,继续摧残前方这片已经稀疏了许多的血肉丛林。有一些巨箭甚至飞到后方近千步之外,将跟在风夷轻骑之后、身披厚重铁甲的方夷重骑的人马洞穿。

    等霹雳神弩最后的第三波箭雨扫荡过后,尚未有机会发出一箭的风夷轻骑已经如遭暴风雨打击的麦田,能够直立不倒者寥寥无几。

    霹雳神弩中所有的十八支巨箭放空之后,后面的一千五百名弓箭手立即上前,从车辆的缝隙之间穿过去,分三列排好阵型。

    方夷族那已被巨箭余波折损数十的重装骑兵见状心下稍安,若只是普通弓箭,对他们连人带马这一身又厚又重的铁甲所能造成的威胁极其有限。

    “杀!”前面风夷弓骑的惨象令一众方夷重骑胸中怒火与杀机疯狂增长,挺起手中的重达数十斤的长枪大戟,嘶声狂呼着催马冲刺。

    看着方夷重骑已冲进阵前两百步以内,商军这边的弓箭手在带队偏将的号令下一起开弓,闪烁着点点幽冷光华的箭簇斜向上指。

    “放箭!”那偏将在敌人冲到距己方一百五十步时,当即断喝下令。

    “嘣!”几乎不分先后发出的弓弦震鸣分外响亮。一千五百支羽箭斜向上方飞到空中,划过一条条极其优美的弧线,准确的落在策马狂奔的方夷重骑群中。

    一片密集的叮当声响过后,除了极凑巧射中铁甲缝隙或关节处薄弱环节而造成少量杀伤以外,多数箭矢都反弹落地或是浅浅地射入一点。

    商军的弓箭手三轮齐射之后,敌人已堪堪冲进五十步的危险距离,而杀伤的方夷重骑才不过数十。

    “换弩!变阵!”商军偏将一声厉喝。

    原来这一千五百名弓箭手的背后都背着一具已经填满铁翎短箭、压好机簧的连弩。听到这一声号令,他们同时抛下手中强弓,反手摘下背后的连弩。而后第一列匍匐,第二列半跪,第三列站立,形成一个标准的三段式射击队列!

第八十五章 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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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指挥弓箭手的偏将吹响了一枚特制的竹哨。

    在刺耳的哨声中,第一排匍匐的五百人扳动机括,将弩匣中第一层的十支铁翎短箭一次射出,而后依照训练多次的动作熟练而迅速地旋动弩匣侧面的摇柄将机簧复位。在此过程中,那偏将已吹响了第二声竹哨,第二列保持跪姿的五百人也扳动机括发箭,而后是第三列。当第三列发箭之后,第一列的士卒已将机簧压紧复位,随着第四声竹哨射出第二轮箭矢。

    如此循环往复,几无间断,当所有的一千五百名弓箭手将手中弩匣的六十支铁翎短箭全部射空之后,方夷重骑连人带马已经没有可以存活的。全身密密麻麻插满铁翎短箭形如刺猬的人和马的尸体遍布于前后四十步的范围之内,最近的一具尸体距离前列的弓箭手已不足十步。

    位于最后的两千畎夷轻骑在未得到任何号令的情形下不约而同地一齐勒马,实因前方惨烈至极的景象比任何森严的号令都更有威力。

    “鸣金收兵!”羿天行见大势已去,面色难看地传令。

    但商军显然不想就此结束,弓箭手退潮般撤到一百辆大车的后面——过了这段时间,“霹雳神弩”已经重新填装好巨箭,而那两千畎夷轻骑正在射程之内。

    三波共一千八百支铁翎巨箭便如农夫手中的镰刀,肆意在血肉田垄中收割着名为生命的庄稼……

    等疆场恢复平静后,九夷联军已经由震惊而愤怒,由愤怒而恐惧,最后转为麻木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近万人的军阵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羿族长请了!”商军阵中的李靖先请示了闻仲这主帅,而后一声长笑催动黑焰驹闯出阵来,遥望敌阵运气朗声喝道,“日前贵方使者可曾转告李靖之言,今日斗兵已见输赢,李靖欲凭掌中弓箭向羿族长讨教一番,不知羿族长可有成全之意?”

    “小辈自取死路!”羿天行怒喝一声催马向前。

    旁边的班照忙伸手拉住他的马缰,恳切进言道:“盟主,今日我军士气已丧,此时出战恐有不利!”

    羿天行脸上现出一丝苦笑,低声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当着全军之面诛杀敌将,希望可以挽回几分士气。”

    班照闻言松手,羿天行催马来到阵前,与李靖相隔千余步遥遥相对。

    在阵上看到见李靖神采奕奕,完全不似受过重伤的样子,羿天行心中不由大是惊讶,并在心中感叹商营之中果有高人,居然可以为李靖清除神火箭中蕴含的向来是沾者必死的火毒。

    他心中惊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隔远冷笑道:“小子,日前被你侥幸逃过一命,今日本盟主绝不会给你脱生的机会!”

    李靖怡然笑道:“羿族长且莫说狠话,稍后胜负生死,还要试过才见分晓。”说罢,伸手往腰间的百宝囊中取出一张斑驳古旧、表面布满铜绿的大弓。

    羿天行哂道:“竟在我有穷氏后裔面前卖弄弓箭,不知死活!”鞍侧的落日弓摘取在手,右手从箭壶中抽出一枝铁箭搭在弦上,森寒箭簇遥遥指向李靖。他语中虽极尽轻蔑之意,但心中却十分谨慎,因为不曾见识过对手在箭术上的造诣,所以未曾一上来便动用神火箭。

    李靖见对手开弓,亦将一支铁箭搭在圣皇轩辕所赠的这张乾坤弓的弓弦之上,张弓有如满月。

    弓弦震颤鸣响声中,两支铁箭同时离弦。羿天行以“射日诀”御使“落日弓”射出的铁箭仍化作一条完全由火焰组成的火龙。

    轩辕在此李靖弓箭时自然也传下以真元御弓发箭的诀窍。此刻他以“八相玄通妙法”中水相真元御使的“乾坤弓”射出铁箭,那箭飞到空中,立时化作一条碧光莹莹的水龙。

    水火双龙在空中迎头撞上,登时发出一声震天大响,空气中清晰可见一圈圈涟漪般的透明波动,双龙及隐藏其中的箭矢同时爆碎。

    两人在箭矢离弦时便已知道结果,因此不约而同地继续取箭、扣弦、发射。空中如晴天鸣雷,轰然巨响不绝于耳。箭矢接连正面交锋迸发的劲气余波四溢,在阵前搅起一阵乱流强风,令两边阵上的士卒双目难睁。

    试探过后,李靖和羿天行都清楚不出杀招今日胜负难分。羿天行取出那支神火箭,而李靖也取出一支与“乾坤弓”一样斑驳的古旧铜箭。

    在箭扣弦上的瞬间,李靖和羿天行同时身躯剧震。原本任由他们操控的神弓与各自相配的箭矢发出共鸣,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向着对面散发出高昂的战意。

    在这一刻,已经不是以人御弓,而是以弓御人。一对时隔多年重新在沙场相遇的老对手,瞬间抽空了各自主人体内的每一丝能量,又发出一声对主人实力极不满意的轻鸣之后,弓开、箭出。

    神火箭与震天箭都是将所有的劲力和气势收敛在箭身之内不泄露一丝,便如两支再寻常不过的箭矢一般飞上空中,不偏不倚,针锋相对。

    一团极其耀目的白光以两箭箭簇相触的一点为核心爆发开来,使两边仰头观看的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刺痛,不少人双手掩目惨叫出声。在白光之后是巨大的声浪向四周扩散,除了少数身具修为的将领,绝大多数人都立足不稳,东倒西歪地摔在地上。

    处于最前列又被各自的神弓抽干体内所有精力的两名当事人更加不堪,一样狼狈地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全身软绵绵地使不出一丝力气,倒在地上难以起身。

    羿天行心腹,李靖也有两个徒弟,两边各自上前将人抢回。硬拼了一记未见胜负却已耗尽能量的神火箭和震天箭则在两张神弓的感召下自动飞回主人身边。

    如此情形之下,这一场大战自然无以为继,双方各自收兵回营。不过商军这边的士气显然远远高于对方。今日这一战,己方先取得了未伤一人便全歼了对方五千人马的骄人战绩,而后李靖又以弓箭斗平了羿天行,直令全军上下无不振奋。

    接下来的数日,商军每天都到阵前讨战,而九夷联军始终高挂免战牌,闭门不出。

第八十六章 巫道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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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敌营来使下书!”

    这一天,闻仲正与诸将在帐中商议破敌之策,帐外有当值官进来禀报。

    闻仲环顾左右笑道:“羿天行前两次使人下的都是战书,这一次怕也不会例外。不过他连日来高挂免战牌,今日若是下书邀战,想必是又有了新的依仗。”

    李靖亦笑道:“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他有何依仗,只要我们自身足够强大又足够谨慎,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闻仲捻髯点头道:“李靖此言,深得我心。传令,请使者进帐!”

    不多时,九夷联军的使者进帐呈上羿天行的书信。闻仲展信看时,果然又是一封战书。

    此次羿天行似乎学会了闻仲言简意赅的文风,整张纸上只书了八个大字“明日巳时,沙场一战!”

    闻仲哈哈大笑,将这战书交给诸将传阅一遍,问道:“诸位将军,你们看老夫该如何批复这封战书?”

    李靖朗声道:“太师,末将之意,不若批复‘尔欲战,便作战’六字如何?”

    闻仲略一回味,大笑道:“好一个‘尔欲战,便作战’,老夫便将此六字赠给羿天行!”

    九夷联军的使者出营之时,由李靖提议、闻仲批复在战书上的六字以传遍全军,不知由谁起得头,全营将士开始齐声高呼:“尔欲战,便作战!”

    呼声才罢,又有人高声唱起当年由李靖所作、大乐令晟旷谱曲、帝乙钦定为大商军歌的《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三十万将士的激昂慷慨的呼声与歌声此起彼伏,声震九霄,不仅那使者颜色更变,两股战战,远在数十里外扎营的九夷联军也听到这喊声,不由得为敌军的士气如此高昂而暗暗心惊。

    第二日巳时,两军各自出兵一万,在疆场排开阵势。

    李靖在闻仲身边向对面望去,忽见羿天行身边多了三个装束古怪之人。

    他们都是身着麻衣,脚蹬草履,长发披散垂于脑后,额头用一根皮条勒住。

    看到这几个人时,李靖的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当即转头对闻仲道:“太师,羿天行身边那三个人恐有些古怪。”

    闻仲冷哼一声道:“老夫也已看到。看这些人的装束,应该便是巫教中人。羿天行今日出战,依仗的想必就是他们!”

    少时果然是那三人催马出阵,居中的一个年龄似乎最大、相貌似一农夫的中年男子开口喝道:“截教闻仲何在?请到阵前一叙。”

    闻仲催开墨麒麟来到阵前,因为对方喝的是“截教闻仲”而非“大商闻太师”,他便在墨麒麟的背上稽首一礼道:“四位高姓大名?从何而来?今日要见贫道,有何指教?”

    “本人绕黐,这两位是我师弟尤棘和巴佘。”那中年男子报出自己姓名后,又指着身边一胖一瘦两个青年人作了介绍,随即面带冷笑道:“闻仲你不必明知故问,我兄弟的身份来历以及今日的来意,想必你已经猜到一二。当初你们道门在背后弄鬼,鼓动那些蝼蚁之民背弃我巫教。如今我巫教东山再起,第一件事自然是向你道门讨回公道!”

    闻仲哂道:“阁下此言大谬!所谓天道,乃盛衰相继,枯荣相随;所谓公道,乃生民所愿,人心向背。当年你巫教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其实正是到了盛极而衰的关头。偏偏又不知韬光养晦,反而大施暴虐,仗异术邪法奴役天下生灵。巫教之衰亡,乃依天道之理、顺万民之心,岂可归咎我道门?依贫道之见,诸位正该藏迹深山,以延续巫教一线香火。如今竟逆大势而为,妄图借区区东夷一隅之地卷土重来,只恐不仅徒劳无功,更要引火烧身,令巫教的这一线香火就此断绝!”

    巫教三人被闻仲一番话说得勃然大怒,绕黐大喝道:“闻仲,你休在我兄弟面前卖弄口舌。我等既已出山,便绝无收手之理。你若识相,赶快领兵返回朝歌,尚可度几天安稳时光。否则,我等三人反手之间,便令你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闻仲大怒,正要反唇相讥,忽听身后马蹄声响,一将纵马飞驰来到疆场,厉喝道:“太师,何必与这等冥顽不灵之徒枉费口舌,待末将擒杀这三人便是!”

    闻仲回头看时,见是截教门人梁剡跃马挺枪而来。他想到试一试对方的深浅也好,便叮嘱梁剡一句:“不可轻敌,多加小心!”随即拨转墨麒麟回归本阵。

    梁剡在阵上停住马,用枪点指绕黐等三人喝道:“你们既然不听闻太师良言相劝,可速来本将军枪下领死!”

    绕黐沉声问道:“汝是何人?”

    梁剡昂然答道:“吾乃截教弟子梁剡,现于闻太师帐下为将!”

    绕黐面现鄙薄之色,哂笑道:“看来因为久不入世,许多人已经忘记了我巫教的手段,一个区区筑基之境的小家伙也敢在我等面前卖狂。两位师弟,哪位辛苦一遭,借此小辈略展神通,重立我巫教声威!”

    左手边的一身肥肉、脸上总带着笑眯眯神色的尤棘催马上前,笑呵呵地道:“师兄,此一阵便交于小弟如何?”

    绕黐笑道:“师弟既要上阵,却须多卖些力气,定要一阵打出我巫教的威风!”

    “师兄放心。”尤棘答应一声,催马向前,与梁剡马头相对。

    两人也不多说,各举兵器厮杀在一处。那尤棘用一根浑铁棍,虽然生得身材肥胖,但招式精奇,变化巧妙,与枪急马快、武艺不凡的梁剡大战二十余合,未曾分出胜负。

    梁剡见凭武艺战不下对手,又想起平日与众同门谈论起巫教时,有人提到其教中门人大多拥有种种诡奇手段,暗忖道:“先下手为强,不可等对方先用手段。”于是向着对手的面门虚晃一枪,拨转马头往后便败。

    尤棘不舍,催马在后面紧紧追赶。

    梁剡在马上偷眼向后观察,见对方已追进一箭之地,心中暗喜道:“贼匹夫,此番难逃我手段矣!”

第八十七章 尸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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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剡见尤棘追到近处,探手在怀中取出一物,在马上猛地回身将手一招,喝一声:“着!”

    一道白光应手而发,直取身后尤棘的心口。

    这道白光是梁剡得意法宝,名曰“问心梭”,脱手祭出后,问心而走,穿心而过,向不空回。

    尤棘似乎未料到对手由此一招,匆忙间双手举棍往空中一撩,却哪里来得及?登时被问心梭所化白光穿心而过,左胸现出一个前后通透的窟窿。

    梁剡见法宝得手,大喜之下拨转马头,却不妨心口处带着一个透明窟窿的尤棘竟似毫不在意,趁着对方拨马之时紧催坐骑赶上前去。

    “你……”转回头来见到这诡异情景的梁剡瞠目结舌,不由自主地呆了一呆。

    疆场之上生死须臾即判,在他发呆之际,尤棘马到近前,手起一棍正中顶门,可怜梁剡当场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击杀对手之后,尤棘才低头看看胸口的窟窿,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笑意,低声自语道:“这具身体应该还可以多使用几次,却不可就此浪费了。”随即伤口四周的肌肉忽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生长。只用了几下呼吸的时间,那可怖的伤口便已复原,看不出有半点伤损的样子。

    商军阵中截教众门人眼见得梁剡命丧疆场,心中对巫教诡异手段大生警惕的同时,更多的是气愤。一旁有张奎催马上前向闻仲请令道:“太师,末将请令出阵,誓要斩此妖人为我道友雪恨!”

    闻仲知道张奎在众门人中武艺称冠,为人有机警多智,便点头应允。为稳妥起见,又令高兰英一起出马为他压阵。

    张奎倒提古月象鼻刀,催开胯下独角乌烟兽,如一道黑风掠过,瞬间已到战场之上。

    高兰英亦催桃花马,仗双刀随后出阵。

    尤棘见敌军又来一将,一横浑铁棍大笑喝道:“来将通名再战!”

    “截教门下张奎,特来斩你为吾道友报仇!”张奎声到马到刀亦到,象鼻刀化作一道电光照头劈下。

    见来将刀势如此迅捷,尤棘心中暗惊,忙将铁棍急架相还。

    两人在疆场狠斗,不数合高下便已分明。张奎马快如风,刀疾如电,将尤棘杀得左支右绌,汗出如浆。

    蓦地便听张奎一声大喝,手起一刀将尤棘斜肩带背挥为两段。

    “张兄好手段!”后面阵上截教众人齐声喝彩。

    有梁剡的前车之鉴,张奎虽不大相信已经断成两截的尤棘还能复活杀人,却仍横刀警觉地观察片刻,见到并无异状出现,这才下马走上前了,拔出佩刀要割取的人的首级。

    “算你有些本事,居然毁掉了我这具身体。且看你是否还有本事躲过我这记‘尸爆术’!”在九夷联军门旗之后,隐藏着一个亦麻衣草履、作巫教门人装束的男子,他偷眼看着提刀走近尤棘尸身的张奎,阴鸷的脸上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喃喃自语后双手捏了一个颇为古怪的法诀。

    此时张奎已伏下身去,伸刀正要切割那半截尸体的颈项。后面忽地传来高兰英的一声焦急呼喊:“夫君快躲!”

    他们夫妻二人默契于心,听到这一声呼喊,张奎虽然尚不清楚发生何事,却本能地用出地行之术,将身一扭凭空消失。

    张奎刚刚潜入地下,身后不远处尤棘的另外半截尸体“蓬”的一声爆炸开来,无数血浆、肉糜四下飞溅,波及了方圆数十丈的一片区域。尤棘的那匹战马正在在区域之内,被鲜红的血肉之雨浇红了半边身子。那战马登时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嘶鸣,身上淋到血肉地方瞬间便被腐蚀得皮破肉烂,生出袅袅黄烟,还伴着腥臭无比的异味,转眼间已显出森森白骨。一时三刻未至,一匹活生生的雄健战马竟彻底变成一具白森森不沾一丝血肉的枯骨!

    此时张奎已在妻子身边现身出来,因为距离尸体较远而逃过一劫的独角乌烟兽亦自动奔回主人身边。张奎重新上马,和高兰英一起遥望着那战马的惨况,不禁都是一阵后怕。若非后面的高兰英心细眼明,远远看到位于张奎身后的半截尸身无缘无故地膨胀起来,感觉其中有鬼而及时出声提醒丈夫,只怕张奎已经是和那战马一般模样。

    “哈哈哈……”在九夷联军的阵中忽地传来一阵大笑,两面门旗一分,一人一骑疾驰而出,来到张奎和高兰英马前。马上之人将一根浑铁棍横担鞍桥,朗声道:“张将军的武艺,在下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因此愿意再次讨教一番。不知张将军可愿赐教?”

    “是你?”

    “你不是……”

    张奎和高兰英一起失声惊呼,却见面前之人一人肥肉,满脸微笑,赫然正是刚刚现被张奎一刀分尸,又莫名其妙地爆碎成一地碎肉的尤棘!

    在这一刻,纵使以张奎夫妇的本事和豪勇,也颇为踌躇是否要上前迎战。若再次交手,对方不等自己出手斩杀便突然来一个自爆,他们可都没有把握依然保得自身安然无恙。

    “当当当……”后方阵上传来鸣金之声。

    张奎夫妇暗自松了一口气,也不理会对面叫战的尤棘,一起拨马退回本阵。

    “太师,末将无能……”张奎面有惭色地向闻仲请罪。

    闻仲摆手道:“张将军不必如此。此战失利,实乃老夫料敌不明之过,与将军无干。今日暂且收兵,待想到破敌之策,再来厮杀。”说罢便立即传令收兵。此战商军虽然折了锐气,却未曾损耗实力。闻仲又是用兵老道之人,撤退时有条不紊,丝毫不予对方可乘之机。

    羿天行见状,便也收兵回营去欢庆今日疆场大胜。

    闻仲收兵回营之后,召集诸将在帐中议论今日之战。

    张奎站出来拱手问道:“太师,那尤棘究竟有何神通法门,怎会杀之不死?”

    “不是杀之不死,而是你们根本就未曾杀到他。”闻仲沉吟道,“若老夫所料不差,那尤棘修习的当时尸巫之道。无论先前身中梁剡法宝又被你斩杀的‘尤棘’,还是后来再次现身的‘尤棘’,都只是真正的尤棘炼制、受他在幕后操控的‘尸傀’。若是不能找到他的本尊,纵使斩杀再多的尸傀,也与他丝毫无伤。”

    张奎叹道:“如果尤棘本尊始终不露面,我们岂非永远杀不了他?”

    闻仲摇头,脸上忽地现出自信的微笑:“万物生克乃自然之理,又岂有不可破之法与不可杀之人?只要得一人相助,老夫便有十足把握诛杀尤棘!”

第八十八章 万千虫蚁,一塔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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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闻仲一早使人到九夷联军大营知会羿天行,今日疆场再次交锋。

    双方列好阵势后,张奎纵马提刀来到阵前,口口声声只要尤棘出马叫战。

    九夷联军阵中的绕黐眉头微皱,转头对尤棘道:“昨日截教众人已见到师弟手段,今日还要点你交战,莫不是有了应对的手段。以愚兄之见,师弟你不如暂且不动,由巴佘师弟或愚兄出马接下此战。”

    尤棘浑不在意地笑道:“师兄多虑了,小弟真身隐藏在军中。阵上便有失利,至多不过再弃了这具尸傀便是,截教门人虽众,又能奈我何?”说罢催马上前,舞开浑铁棍与张奎交战。

    张奎因为忌惮尤棘的尸爆之术,打得颇有些小心翼翼,摆明了一副见势不妙转身便逃的架势。尤棘不愿再次平白浪费一具炼制不易的尸傀,也不肯随意施术。一时之间,本来武艺相差悬殊的两人竟在疆场之上杀得有声有色,二马盘桓大战五十余合,尚未分出胜负。

    在两人交手之际,商军阵中的闻仲却悄悄地张开额头神目,凝神向对面望去。前面的层层叠叠的士卒和旗帜在他的神目之下渐渐变得透明,不多时便看到隐藏在门旗之后的尤棘真身。

    他不动声色的阖上神目,悄悄将方才看到的画面以一丝神识送入身边李靖的脑中。

    李靖亦不动声色,只是不着痕迹地轻轻颔首示意收到。随即微微转动目光,寻找出现在脑中的画面上的那两面门旗。当发现目标之后,他目光只稍稍一凝便又移开,以免旗后的尤棘真身生出感应。

    “擂鼓,为张将军助威!”见李靖侧目投来的眼神,闻仲当即高声下令。

    鼓声一起,阵上的张奎忽地抛开所有的顾忌,独角乌烟兽死死追着尤棘战马,手中大刀连出杀招,迫得尤棘手忙脚乱。

    蓦地李靖以快如闪电的动作从百宝囊中取出乾坤弓和一支震天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不好!”当李靖张弓的一瞬,羿天行的落日弓生出感应而发出一声轻鸣。他心知不对,赶紧去摘弓时,却哪里还来得及。

    那震天箭化作一道红光一闪即逝,几乎便在离弦的同时,准确钉入门旗后隐藏的尤棘真身的咽喉!

    尤棘真身一声未吭翻身栽倒,前方正与张奎厮杀的“尤棘”登时僵住,被张奎照颈一刀,人头骨碌碌滚落尘埃。

    “师弟!”

    “师兄!”

    绕黐和巴佘悲怒交加,各自叫唤一声后,绕黐过去看尤棘真身是否还有救,巴佘则怒火万丈地催马来到阵前,手提双股铁叉厉声喝骂:“方才是哪个鼠辈暗箭伤人,速速出来受死!”

    那边李靖已将射出的震天箭召回,听见巴佘在阵前出口不逊,当即向闻仲请令出战。

    闻仲知他刚刚又得奇遇,倒也不担心他会有什么不测,叮嘱一句“多加小心”后便准他出阵。

    李靖右手提着那柄“虎魄魔刀”,催黑焰驹来到阵前,喝道:“巴佘,那一箭正是我射的,你又待如何?”

    “小辈受死!”巴佘大怒,催马上前挺叉便刺。

    李靖长刀上扬,用刀背格住钢叉,而后手腕一翻将叉压在刀下,马向前纵长刀贴着叉杆平推过去,口中轻喝一声:“撒手!”

    巴佘见那柄黑黝黝的窄锋长刀在叉杆上擦出一溜火星削向自己的双手,不由大骇。不过他倒也有几分本事,虽惊而不乱,先松手弃叉,身向后仰平躺在战马背上,任由李靖长刀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鼻尖掠过。而后反手一捞,恰好抓住堪堪坠地的钢叉,挺腰在马背上坐直。

    李靖见他反应快捷,心中也暗赞一声,拨马回来再战。

    虽然巴佘的武艺要胜过尤棘操控的尸傀,但李靖的武艺还要隐隐胜过张奎一筹。巴佘如何敌得他过?眼看的交手不上十合,在李靖的长刀之下已是徒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想不到此人武艺如此了得,为今之计,只有依仗我巫教异术取胜!”巴佘一念及此,猛地虚晃一叉,拨马跑出几步,从腰间接下一个不知用什么兽皮缝制的口袋,一手解开袋口的绳索,一手抓着袋地向外一扬。

    立时间从袋口飞出一团乌云,遮天蔽日,且发出嗡嗡声响。原来巴佘修习的是巫教中的虫巫之道,这袋中有他饲养的无数“食象飞蚁”。此蚁是他以数种虫蚁杂交培育而成,又经巫教秘法祭炼,每一只都有指尖大小,背后生有双翼,性情凶狠,且不惧水火刀兵。千万只飞蚁一拥而上,曾在片刻之间将一只结成妖丹的白象啃成骨架,“食象”之谓,可说名副其实。

    李靖见漫天飞蚁纷落如雨,忙从百宝囊中取出由圣皇轩辕亲自出手,用毁坏的镇狱峰改造而成的宝塔。这些天他已经摸清这宝塔的一些用法,却是比原来只能用来砸人压人的镇狱峰要神妙许多。他口中喝一声:“收!”便将宝塔望空一丢,那一尺零八分九层八角的玲珑宝塔迎风暴涨至二十余丈高下,最下面一层的门户一开,凭空生出无穷吸力。

    漫天飞蚁身难自主,虽然拼命地嗡嗡振翅挣扎,却还是百川归海投身到宝塔之内。

    李靖伸手一招,那宝塔变回原来大小飞回掌上。

    “焚!”李靖手托宝塔再发一声轻喝,那囚禁了无数飞蚁的第一层塔内忽地腾腾冒出火来。这火却并非凡火,而是由“紫阳真火罡炁”演化而来的九大天火之一“紫岚天火”。飞蚁虽不惧寻常火焰,却如何禁受得起天火之威?登时灰飞烟灭,尽归虚无。

    巴佘见自己苦心培育的飞蚁被毁,心痛之余更吓得面如土色,拨马便要逃走。

    李靖却不容他脱身,黑焰驹倏地冲到近前,右手虎魄魔刀横扫,将巴佘拦腰斩杀。

    魔刀过处,瞬间将巴佘全身的精气神吞噬一空,使得他整个人随着刀风爆成一团黑色尘沙飘散,在天地间未留下半点痕迹。

    在斩杀巴佘之时,李靖清晰地感觉一股热流从紧握着的刀柄倒灌入体内,不仅经历一场战斗后的些微疲劳一扫而空,甚至近来处于凝滞的修为也增长了极细微的一丝。

    “果然是魔刀……”李靖垂首看手中长刀,却见铸造成白虎之形的刀柄护手处的两颗虎眼中射出隐隐血光,而自己的心头亦生出隐隐的嗜血冲动。

    九夷联军阵中的绕黐眼见得两位师弟先后身死,大怒下催马便欲出阵。才冲了几步,忽地将马勒住,脸上现出无比阴狠之色,回头对羿天行道:“盟主,今日暂且收兵。旬月之间,我便让商营三十万人马,死尽死绝!”

第八十九章 疫巫逢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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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李靖在阵上连诛巫教尤棘和巴佘二人之后,九夷联军似乎失去斗志,连日来紧守营垒绝不出战。即使闻仲先后派出数名使者下书,甚或让人到对方营前骂战,羿天行也只是充耳不闻,让人闭门不理。

    如此过了六七日,闻仲正在静思破敌之策,忽有人来报说营中有多名将士突发疾病,而且病症情形大体相同,竟似染上了瘟疫。

    闻仲这一惊非同小可,若真是瘟疫且蔓延开去,只怕这三十万大军将尽都埋骨于落日原上,当即亲自前往察看。

    此时染病的将士已多达五千余人,患病者全身急剧脱水消瘦,唯有腹部膨胀如鼓,此外还伴随着咳血,腹泻和高热的症状。便在闻仲巡视之时,患者中已有数十人死亡。

    闻仲询问随军郎中这瘟疫的由来,郎中们却道此种瘟疫前所未见,更不知其是通过什么途径传播。在发现有人染病且疑似瘟疫时,他们已经采取隔离措施,但这瘟疫竟还是以骇人的速度蔓延开去。

    闻仲亦无良策,只有听取郎中建议,继续加强隔离措施。他火速传令,死者要立即火化,所有患病的将士须集中到一处,不得与外界接触。然而每日里还是有大批将士染上。不过数日之间全营三十万将士已经病倒大半,到后来连截教众门人中几个修为较浅之人已出现染病征象,只是比旁人轻上一些罢了。

    眼见得若是情况继续恶化,三十万大军便将冰消瓦解,闻仲心中忧急如焚。此刻他已猜到这场来的分外蹊跷的瘟疫应当是九夷联军那边弄的手段,否则最低也有初入筑基的修为、本该百病不侵的截教门人绝不会被瘟疫侵染。

    随后在九夷联军内部的做内应的朱家父子送来的消息便证实了闻仲的猜测。原来那巫教三人中仅存的绕黐,而此人修习的是巫教中据说可以掌控各种瘟病时疫的疫巫之道,商营的这场瘟疫正是他散播的疫毒所制。

    虽然朱家父子在传来的消息中保证会尽力尝试盗取解毒之药,但闻仲对此并不抱多大的期望。事关此战胜败,羿天行总是对朱家父子毫不怀疑,也会本能地提防他们这些“外人”。

    果然,一连数日朱家父子那边都并无消息再传过来,想必是难以得手。面对满营病患,听着一次次增长的死亡数字,闻仲一筹莫展,只能命令尚未染病的将士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守营寨,以防敌军趁虚来攻。

    这一天后营门忽地有一匹白毛金睛骆驼踏五色云朵飘然而落,在驼背之上坐一道人,穿大红袍,面如蓝靛,发丝诛杀,额头生一只立目。道人向着营门喝道:“烦请通报闻太师,便说有截教门人、九龙岛练气士吕岳求见!”

    守营将领见说是太师同门,不敢怠慢,忙使人急速赶往中军通报。

    闻仲闻报之后大喜,以手加额道:“怎生忘却了吕道友,若早请得他来,三军也不必遭这多日的磨难!”说罢急忙忙亲自到后营门迎接。

    见面寒暄已毕,闻仲将吕岳请到帐中坐下,试探着问道:“吕道友此来,想必有以教闻仲?”

    吕岳哈哈一笑道:“闻道友当知贫道平生别无所长,唯有在使毒弄瘟之上还有些手段。听说巫教中有与贫道算是同行的疫巫出手,贫道不觉技痒,故此赶来与对方一见高下!”

    闻仲心中本已猜到答案,此刻听了吕岳之言,终于再无半丝怀疑,叹道:“这场瘟疫果然是巫教的疫巫作祟,可怜我三十万人马,几乎丧于此人之手!闻仲素知道友为毒道大家,不知可有妙法为我大军解脱此厄?”

    “此事容易,能拿来对付三十万人马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奇绝之毒。”吕岳笑道,从腰间接下一个黄皮葫芦递给闻仲,“你差人将贫道这一葫芦灵丹用水化开,分给全军所有人服用,则患者的疫症便会立即消除,其他人也不会再沾染此症。”

    闻仲大喜,接过葫芦后唤来李靖,吩咐他依照吕岳之言行事。李靖带着点好奇之心偷看了吕岳这位“瘟神”一眼,心道:“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这位日后的行瘟正神,当然也是避瘟消瘟的行家里手。”

    吕岳丹药果然药到病除,不到半日时光,营中患病将士俱已无碍。不过先前因已经因病重而身亡的过万将士却终究不能起死回生,而且染过瘟疫之人都元气大伤,还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复原。

    闻仲正要设宴为吕岳庆功,互听营外杀声大作,旋即便有探事官进来禀报,说九夷联军尽起全军往大营杀来,看样子竟要在今日便进行一场决战。

    原来当日绕黐劝羿天行收兵,回营之后便借风力释放出自己精心炼制的疫毒暗算了商军。而后每日都派了探子潜到商营附近窥探动静。连日来听到探子回报说商营之中的疫情日益严重,绕黐和羿天行皆不胜欣喜,一心只待三十万商军尽都染病,届时或发兵剿杀、或坐观其毙全由己心。

    岂料这一日探子惊惶惶的回来禀报说商营染病的将士尽都好了。绕黐大惊之后立时猜到有高人化解了自己的疫毒,当即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料定商营患病之人初愈,身体必定极度衰弱,便说动了羿天行,率九夷联军倾巢而出,浩浩荡荡杀奔商营。

    闻仲闻报之后,转念之间便已猜到敌军用意,但营中大半将士无力征战乃是事实,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良策,只得传令让未曾染病的将士据营坚守。

    “闻道友且慢!”吕岳起身道,“避而不战岂不显得太过窝囊?贫道既来助战,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请拨给贫道一万人马,到疆场与敌军见上一阵!”

    闻仲摆手道:“敌军有三十万之众,道友只率一万如何抵敌?不若再等几日,等到染病的将士恢复了体力,闻仲当亲提大兵与敌军决战!”

    吕岳大笑道:“何须如此大费周章?敌军虽众,但贫道反手之间即可令其灰飞烟灭。闻道友不必迟疑,尽管将人马拨下便是!”

    闻仲见他主意已定,又知他手段与众不同,说不定便有破敌之法,于是调拨精兵一万交给吕岳,又点李靖、张奎、高兰英、张桂芳、魔家兄弟八员将领相助。

    吕岳骑上那匹金眼驼,仗双剑当先杀出营门,李靖等八将并一万精兵紧随其后。迎面正遇到羿天行及绕黐领兵冲杀过来。

    吕岳和绕黐隔着老远,便察觉对方身上笼罩的隐隐瘟癀疫病的气息,登时猜到对方便是下毒和解毒之人。一个一心要与对方较量高下,一个恼恨对方坏了自己大事,不约而同地相向冲来。

    绕黐在马上舞一条藤杆软矛,厉声喝道:“那道人姓甚名谁?可是你为商军解了疫毒?”

    吕岳冷笑道:“贫道乃九龙道练气士吕岳,你那疫毒的小小把戏只好在别人面前卖弄。遇到贫道,却是不值一提!”

    绕黐大怒,催马摇枪来取。吕岳驾金眼驼迎上,摆双剑急架相还。

第九十章 战况升级,倏忽两载

    吕岳截住绕黐在阵前大战,不过数合之间,看到后方九夷联军大队有全面压上的趋势,心知不可久战,当即摇动肩背,伸展全身三百六十骨节,现出三头六臂之相,三头俱是青面獠牙,六只手里一手执形天印,一手擎瘟疫钟,一手持行瘟幡,一手拿止瘟剑,另外两手仍舞双剑。六般兵器法宝舞转入轮,劈头照脸向着绕黐打去。

    绕黐未料到对方竟有如此神通,心中惊骇之时,手中不由稍稍慢了一线,被吕岳觑准时机祭起形天印打在背上,登时口吐鲜血,摔落马背。

    金眼驼奔走如风,不待绕黐挣扎起身,便已倏地近身。吕岳在驼背之上俯身一剑斩落,绕黐尸首两分,横死当场。

    逞威斩杀绕黐之后,吕岳却并未收敛神通,三个头上的三张嘴同时大喝道:“挡我者死,避我者生!”随后一骑绝尘神勇无比地向数十万九夷联军冲杀过去。

    才到敌军近前,吕岳那形天印、瘟疫钟、行瘟幡、止瘟剑四般法宝泼洒出大片如烟如雾的淡黄色光华。黄光所及之处,九夷联军的将士或癫狂、或昏迷、或腹痛、或头疼,纷纷落马摔倒。再加上他泼命似得将一双宝剑在人群中乱劈乱搠,居然凭着一己之力,硬是在数十万敌军中扫荡出一片空地。

    九夷联军中的羿天行大怒,急取落日弓,搭神火箭,一箭往吕岳射来。但商军阵中早有李靖盯死了他,也早将乾坤弓与震天箭预备下,见羿天行发箭,他亦发箭拦截——自从上次两张神弓狠拼了一次后,似乎已经过足了瘾头,之后都老老实实地听从主人使用,未再出现过自作主张的情况。两支神箭在空中相遇,爆发的余波将四周的九夷联军兵将震得人仰马翻。

    又有张桂芳近来追随闻仲,在兵法战术上大有长进,见到良机难得,忙喝道:“魔家四位道友,速施法宝助吕师叔一臂之力!”

    魔家四将会意,各自祭起法宝。魔礼红先撑开混元珍珠伞遮蔽天日、撼动乾坤;魔礼青和魔礼海运转青云剑和琵琶,地水火风一起发作,风火之间更隐藏无数戈矛枪戟攒刺;魔礼寿抛出花狐貂,不过巴掌大小的小貂鼠在空中化作体如白象的恐怖巨兽,展开肋下双翅起落不定,往来食人。

    九夷联军先折了绕黐,又遭吕岳和魔家四将以大范围杀伤式的法宝狂轰,死伤惨重之下无不丧胆,阵脚登时大乱。

    在场八将之中以李靖的职衔最高,他将虎魄刀高举前指,厉声喝道:“全军突击,杀!”

    黑焰驹当先冲出,方弼和方相迈开大步紧随其后。

    张奎等截教门人虽素与李靖有些隔阂,但大敌当前都不得不放下其他想法,齐举兵器率领一万人马掩杀过去。

    李靖当头闯入乱军之中,虎魄魔刀所过之处,收割性命无数。死在刀下的九夷联军将士尽都被魔刀吸干精气神,枯槁至极的尸体随刀化作团团黑色烟尘消散。方弼和方相紧随在李靖马后,将两条沉重无比的青铜蟠龙柱挥舞如风,双棍落处无论人马尽都骨肉成泥。张奎等七人亦都不敢示弱各施神勇奋力厮杀,刀过处人头滚滚,枪刺下血涌如泉。不多时众人与已经杀得有些乏力的吕岳和到一处,并力往敌军最密集处冲杀。一万商军见众将如此英勇,自是人人奋勇,个个拼命,咬着牙紧紧跟在后面,刀矛枪戟拼命此击斩杀。

    如此一来,九夷联军终由大乱演为大败,兵将纷纷转身逃命,不待敌人追杀,自相践踏便死伤无数,羿天行虽尝试约束人马,但在二三十万乱军之中实在太过渺小,到最后身不由主地被乱兵裹挟着败逃下去。

    商军不舍,随后一路追杀,一直将九夷联军赶回大营,才因为兵力太过悬殊,实在无力破营而收兵回去庆功不提。

    九夷联军这一战损失巨大,三十万人马足足折损十万,剩下的二十万中亦有小半带伤,算算可用之兵已不足十五万。若非商军那边在瘟疫过后大半人马体弱不堪征战,九夷联军早已受不住营盘。

    羿天行只得再次向夸罹问计,夸罹当即传信回巫教再请援兵。不过几日,巫教便又派来五名高手,而且修为之深厚、手段之奇诡都远远胜过绕黐等三人。羿天行有此倚仗,重新整顿人马再次来与闻仲交战。

    闻仲虽事先得到朱家父子暗中传信,得知敌军之中来了高手,却未摸清对方的底细,结果在阵上吃了一个大亏,折损了包括三个截教门人在内的十多员大将和上万人马。

    过了数日,截教又来数人相助闻仲。这些人或有奇宝,或仗异术,在阵上与巫教高手多番狠斗,终将五名巫教高手尽数诛杀。

    夸罹再次求援搬兵,截教高手亦纷纷到来,这场大商与九夷部族的战争终于演化为截教与巫教的对决。

    一场大战断断续续,不觉已绵延两载有余。

    在这两年间,巫教中人固是死伤惨重,截教也负了出相当的代价。李靖便亲眼看到许多修为已至还丹甚至脱胎之境的截教高手,在巫教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之下一个接一个身死魂灭,万劫不复。

    如此惨烈的战况,使得李靖在心中警惕之余,愈发努力地提升自身实力以图自保。除了苦修道法武艺,他多次相机出阵,以轩辕所赐虎魄魔刀斩杀九夷联军大将以及巫教高手无数。虽然魔刀的吞噬斩杀对象的精气神以反哺刀主的威能被轩辕封印了绝大部分,每次李靖在持刀杀敌之后只能得到极少的一丝好处,但积少成多之下也促使他的修为一路突飞猛进。两年来他丹田中的真元之海日益扩张,渐渐地甚至触摸到一点结丹之境的门槛。

    在战斗之余,李靖总觉得截教在此次大战中的表现颇有些古怪。凭心而论,若是截教一开始便倾尽全力,此战早就已经结束,但截教似乎刻意将自己摆在被动的位置上,每次都要巫教有新的高手现身,自己这边吃过亏后,才会再有援兵赶到,以极微弱的优势且付出不小的代价将对方胜而杀之。这种“添油”式的诡异的战法,令李靖的心头渐渐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有人在钓鱼,钓大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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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大天王介绍:
关于封神大天王: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不一样的大天王李靖,
演绎一段不一样的千古神话。
封神大天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神大天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神大天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