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地火元髓
见到李靖招水灭火的手段,罗咸平的一颗心登时沉到谷底。他早年偶然间得到一篇“御火术”秘诀,狂喜之下依法修习,却因自身禀赋问题而毫无进展。直至来到九雁山后另有机缘,才勉强将此术练成。自此无论怎样的强敌,在他喷出的一口烈焰之下,也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岂知在李靖面前,他平生最大的倚仗竟是随手便破,由不得不心中惴惴。
不过身在战场,害怕也是无用,只有奋力一搏以求生机。想到此处,罗咸平倒提大刀催马向前,到近处张口先喷一口烈焰烧向李靖。他倒不指望喷这一口火能将对方如何,只盼着李靖施法灭火时稍一分心,自己便能欺到近前,凭掌中的这口大刀与他拼个输赢。
见罗咸平故伎重施,李靖左手一拍胯下黑焰驹的顶门。黑焰驹发出一声嘹亮长嘶,张着大嘴望空一吸。罗咸平喷出的那团烈焰登时被拉长成为一条火蛇,自动投入黑焰驹的口中。将这团含有罗咸平自身精气的烈焰吞入腹中后,黑焰驹很是满足的打个饱嗝,还从鼻孔中喷出两道浓烟——身具冥焰妖兽血脉,吞焰吐火乃是黑焰驹的天赋能力,较之罗咸平那半吊子的御火术胜过不知凡几。
正策马前冲的罗咸平大惊,但此时也已不容他退缩,只得高举大刀照着李靖头顶劈下。因为生出拼命之心,这一刀却是远远超出他平时的水准,人马合一,刀借马力,刀势急如闪电,迅若风雷。
李靖双目微阖,手中方天画戟凭空虚刺后向上轻轻一挑,用了一个“震”字诀的手法,蛇形锋刃后六角八节的鎏金血挡精准无比地磕在罗咸平大刀刀头与刀柄连接处的兽吞口。
罗咸平只觉手中大刀仿佛被一柄千钧重锤由下而上狠狠兜中,控制不住地向上高高荡起,胸前空门打开。
“下去!”李靖一声冷喝,将戟头调转,戟杆一记横扫狠狠抽在罗咸平腰肋之间。
罗咸平的身躯在马背上横飞数尺,重重地摔倒在尘埃之中。他也不知自己的肋骨折了几根,反正是剧痛无比一时难以起身。
李靖画戟朝天一举,舌绽春雷声震全场:“殷破败将此人拿下!方弼方相在我身后,全军出击!”
“杀!”本来对此战颇抱着几分疑虑的“孽”字营上下士气大振,又想到李靖先前许下的重赏之诺,人人心头火热双目泛红,齐齐地爆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狂吼,势不可挡地杀向早已失心丧胆的九雁山匪众。在这一刻,那一颗颗长在匪徒颈项之上的头颅,活脱脱便是结在摇钱树上的金银果实,只等待他们上前挥刀收割。双方一触之下,“孽”字营的战士亦显现出自身的不凡之处。他们除了个个身手矫健,更厉害的还是凶狠的心性和老辣的经验,往往都是以伤换命,拼着用身上不致命处挨上一刀一枪,换得机会斩下对手的人头。
胜败在双方一触之下便已分明,九雁山匪众哭爹叫娘地转身往山上逃去。李靖一马当先,方弼和方相其后紧随,率领着几乎未曾折损的“孽”字营战士紧追不舍。
到了山寨的大门前,留守的五百山匪只怕官军随着溃兵追杀进来,畏惧之下索性将心一横,紧闭寨门连自己人一并挡在外面。
溃逃至寨门下的匪众向寨内求告哭骂无果,又见李靖已经带人杀到,纷纷抛下兵器跪地乞降——不管最后官军会如何处置他们,最少可以保得眼下活命。
李靖抬头望望紧闭的寨门,转头吩咐道:“方弼方相,上前破门!”
“喏!”方氏兄弟答应一声,舞动青铜蟠龙柱大踏步向寨门冲了过去。
“放箭,不要让那两个怪物靠近!”寨墙上有小头目惊惶地喝道。
守寨的匪众登时箭如雨发。
方氏兄弟的身体早已打磨到不畏寻常刀箭的地步,那一支支劲力十足的羽箭射在两人身上,发出一声声噗噗闷响,却只能穿透两人的衣服便反弹落地。两人腿长步大,几下疾奔便已到了寨门下面,各将手中一千五百斤铜柱举起,一左一右向着两扇寨门砸了下去。
轰然巨响中,两扇用尺半粗原木拼成的坚厚寨门粉碎如末,连带着两边相连的青石寨墙也都倒了四五丈的一段。正在上面放箭的匪众惨叫着摔落在木屑碎石之中,非死即伤。
如此非人之力令山寨内的匪众彻底绝望,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和寨外同伙相同的做法,飞快地扔掉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扮足老实可怜之状乞降。
荡平山寨之后,李靖当众宣布立即兑现前诺,由殷破败主持,依照各自在此战中的功劳,将山寨中匪寇多年聚敛的财富全部分发下去,自己一文不取。此言一出,“孽”字营上下齐声欢呼。
在前面聚义厅里兴高采烈地小秤分金大秤分银之时,李靖却在后面单独提审了在战场上生擒的罗咸平。据李靖观察,凭罗咸平的禀赋,总有法诀也绝无可能练成那吞焰吐火的异术,若非有高人提点帮助,便是遇到什么天材地宝。不过他既然混到了落草为寇的地步,想来高人什么的不大可能存在,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寻常黄白之物李靖不放在眼中,但有助于修行的东西,他是怎都不会错过的。
常言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何况李靖的手段远不止三木之刑,他甚至未曾真个动手,只将前世道听途说的“满清十大酷刑”之类略略提了几样,罗咸平登时骇得魂不附体,老老实实地将一切交代清楚。
原来在九雁山的后山有一处洞穴,洞内有一穴*眼直通地心火肺,每至正午之时,便有地火从中喷出。如此也不知经历了几千几万年,那地火精华在洞穴之内日积月累,竟形成了一泓火中奇珍的“地火元髓”。罗咸平原本修炼“御火术”不成,后来有幸发现此处,借助了“地火元髓”之助,才算小有所成。
听到“地火元髓”,李靖这一喜非同小可,经过一年苦修,他已成功地在八脉所有窍穴中都凝成一颗真元种子,但要将真元种子培育壮大,使窍穴化为真元泉眼,却还遥遥无期。若是得到这“地火元髓”又不相同,他的“八相玄通妙法”中自有秘术将其返本还元,分解为修炼火属真元所需的“紫阳真火罡炁”。若是“地火元髓”的数量足够多,他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在火属任脉之内达到真元化河的境界。
第三十二章 事了拂衣去,寻道问长生
一鼓荡平九雁山后,李靖下令就在山寨修整数日,稍后再班师还朝。此时山桑县令赵襄已经收到捷报,大喜之下领着县里的头面人物,携了大量美酒牛羊前来犒军。眼见得有酒有肉,囊中又揣着刚刚分到手的大笔金银,“孽”字营上下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全都遵守李靖将令,老老实实地在山上纳福。
安排好诸事,李靖独自到了九雁山的后山,依照罗咸平的描述找到那洞穴。此时正当午时三刻,恰是地火喷涌之时,距离洞口尚远,便感到一阵灼热的气浪扑面。他先在洞外等候,等过了午时地火退却,洞内热气渐渐消散,才举步往洞内走去。为防罗咸平在供词之中暗藏什么把戏,李靖取出子午双钺分持于双手凝神戒备。
这洞穴曲曲折折地倾斜延伸向地下,因为地火的原因,洞内很是干燥。李靖沿着甬道拐了两个弯子,洞外的光线已不能照射进来,眼前一片漆黑。他将双钺交到单手,心中默念法诀,右手食中二指骈伸如剑望空一指,一个拳头大小的紫红色火球凭空出现,悬浮在他身前三尺外的虚空之中。李靖提双钺再往洞穴深处走去,那照亮数丈远近的火球便随着他的移动在前方向洞内飘去。
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前面陡地开阔起来,现出一个方圆三四十步,高有七八丈的巨大石室。这石室的地面长年被地火岩浆熔炼,平整光滑如同琉璃,正中处有一个直径三尺的圆形凹坑,坑穴中积有一泓色呈金红、散发着阵阵炽热气息的浆液。在浆液的正中,又凸起了一座具体而微、高仅二尺的圆锥形小火山。山顶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火山口,洞口隐隐现出红光。
“果然是‘地火元髓’,而且数量竟如此之多!”李靖大喜,紧走几步走到近前仔细观察,再次确认自己并未看错,又在石室内四处巡视一周,确认并无可疑之处。而后走回地火元髓池之旁,心中默诵法诀,八脉所有窍穴中的真元种子同时震动起来,双手随之结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法印。
蓦地李靖口中轻喝一声:“敕!”双掌连环凭空虚击,八道色泽各异的淡淡光华从他双掌掌心连续发出,分正东震位、正南离位、正西兑位、正北坎位、东南巽位、东北艮位、西南坤位、西北乾位落于地火元髓池的周围,化作八卦之相。
见初次排布学自“八相玄通妙法”中用以将天地奇物返本还元的“小八卦归元阵”便能成功,李靖精神大振,当即将双手向上一抬,轻喝一声:“启!”虚空中隐隐发出一声雷鸣,地火元髓池周围那以八种真元形成的八卦八相急剧旋转起来,带动着池中的地火元髓也一起旋转。旋转不休的金红色地火元髓渐渐蒸腾,化作丝丝缕缕如烟似霞的紫红氤氲。
李靖双手变幻印诀,再喝一声:“收!”五官七窍忽地生出极强的吸引之力,将漂浮在地火元髓池上空的紫红氤氲吸入体内。
这奇异的景象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之后,那池内的地火元髓终于干涸见底,而蒸腾至空中的紫红氤氲也被李靖一丝不留地吞噬殆尽。他收了法阵,原地站着略作调息,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洞穴。
李靖到了前山,和主持日常军务的殷破败打个招呼,又吩咐了最是听话踏实的方氏兄弟为自己护法,便开始了长达十日十夜的闭关。先前他将地火元髓返本还元转化为精纯浓郁的“紫阳真火罡炁”后,只能暂时存储在体内,若要使其与本身真气熔炼化为“八相玄通妙法”中的火属真元,还须这十日静坐之功。
到了第十日头上,李靖功成出关,从表面看来别无异状,只是双目的瞳孔时不时地隐隐泛出紫芒——这却是因为如今他体内的火属真元进境远胜其余七种,以至于八相失衡之故。
出关后的李靖先将黑焰驹召唤来身边,将其单独带到后山无人之处。这两年来与李靖朝夕相伴的黑焰驹隔了整整十日才再见到他,心中很是欣喜兴奋,不时将大头在他身上挨挨擦擦,好不亲热。李靖亲昵地用手摸摸它的大头,微笑道:“小黑,现在咱们来做一个试验。如果成功的话,日后三山五岳、五湖四海便任咱们遨游;如果不成功,便休怪我要将你丢在家中独自出门了。”
随着血脉中的冥焰妖兽之力渐渐复苏,黑焰驹日益通灵,如今已能粗通人言。听明白李靖话中之意,它不由大为焦急,大嘴一张叼住李靖衣角,鼻腔中不停地哼哼唧唧,摆明了休想将我丢下的意思。
李靖哈哈一笑道:“好罢,我尽力而为便是!”他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循着某种玄妙的轨迹在虚空一阵疾舞,充盈于任脉之内、奔腾如河的火属真元从指端倾泻而出,在虚空拖出一条条瑰丽绚烂的紫红光线,交织成一道奇异的符咒凝在空中。最后李靖二指在符咒的中心处一点,那符咒化作一抹紫红流光飞向黑焰驹,没入它左前蹄的肌肤之下。随后李靖一鼓作气地又连画了三道相同的符咒,分别印入黑焰驹的另三条腿。
做完这一切后,李靖脸上现出喜色,轻轻鼓一下手掌,笑道:“成了!”纵身跃上黑焰驹宽阔的脊背,左手在它的颈项处轻击一掌,喝一声:“起!”
随着他这一喝,黑焰驹的四蹄之下同时生出一朵小小的赤红火云,下意识地四蹄发力凭空一跃,竟一下跃出三十余丈的距离和十多丈的高度,完全超出它所拥有的能力。在这一跃之势已到尽头之后,黑焰驹却并未从空中掉落下来,被神秘火云笼罩的四蹄仿佛踏着实地一般凭虚而立。
黑焰驹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得呆了,在如木雕泥塑一般在虚空凝立半晌,它忽地仰首发出一声酣畅淋淋的裂云长嘶,以一个矫健优美至惊心动魄的姿态再次腾跃而起,蹄下宛如有一条无形的康庄大道,就那么在无尽虚空恣意驰骋起来。
这一天终于到了班师还朝之日,大军临行之前,李靖忽地将殷破败单独召来,说是有事相谈。
等听了李靖的一番话后,殷破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几乎哭出来的嗓音问道:“公子,你……你是说自己不跟我们一起回朝了?那我怎么跟朝廷以及你家中交代?”
李靖变戏法似地从袖中取出两封书信,笑道:“你将这两封信分别上呈陛下和闻太师,我已将一切写得清清楚楚。至于家里,此来之前我已经做了交代,便不用你去说了。”
殷破败呆呆地接过信,又问道:“公子不回朝歌,却是打算到哪里?又要做些什么?”
李靖转头眼望长空,悠然道:“名山大川,五湖四海,求我之道,证我之法!”
第三十三章 天下行走,五夷山中
当殷破败带着五百人马回到朝歌时,登时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李靖一战功成的消息已先一步传了回来,任谁都知道等他班师之日,必定会获帝乙提拔重用,自此在仕途之上一片光明。谁能料到这胆大包天的小子竟舍得放弃大好前途扬长而去。
众人都以为帝乙定会因此事而龙颜大怒,岂知帝乙脸色阴沉地接过殷破败战战兢兢呈上的书信,展纸观看后,脸上神色变得极为古怪,半晌后摇头失笑,竟从此绝口不提此事,仿佛从来就不知李靖其人。
稍后太师闻仲亦看了殷破败送来的李靖书信,览信后却鼓掌大笑道:“好小子,希望下次相见时,你已经有资格令老夫称你一声‘道友’!”
倒是李靖父母和岳父殷仲达一家尽都安之若素,在事情发生后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李秉直上了一份表章代儿子请罪。之后帝乙却也并未因此而迁怒李秉直,对他依旧信任重用。
在朝歌城内的人们众说纷纭之时,李靖已开始了他的漫游天下之旅。虽说是漫游,却绝不是如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李靖所修习的“八相玄通妙法”中亦包含着圣皇伏羲最得意的先天易数法门。虽然李靖限于修为,不能清楚推算出在何处能得到助长自己修为的机缘,但大致的方向还是可以算出来的。
恍惚两年余光阴,李靖骑乘着施加了“火云符”的黑焰驹踏遍三山五岳、四海九州。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半桶水的易数卜算灵验,他在这两年中迭逢数次奇缘:
先是在云梦泽中,李靖遇到两只已结成妖丹的异兽钩蛇和旋龟。若是单独撞上其中任何一只,或是出现得稍早一点,李靖都只有被这两只性情凶残、喜好食人的异兽吞食果腹的下场。偏偏当时二兽不知因何正展开了一场生死之战。当李靖和黑焰驹好不艰难地穿越云梦泽外围长年弥漫不散的浓雾,懵懵懂懂地一头撞进钩蛇和旋龟的战场时,恰是二兽斗得两败俱伤,奄奄一息的收尾阶段。李靖却是平白坐享了渔人之利,将二兽修炼千年而得的妖丹轻轻松松取到手中,另觅隐秘之所施展返本还元的“小八卦归元阵”将两颗妖丹分解后,李靖得到大量“黑沼蚀神煞炁”和“玄冥真水煞炁”,又用一月之功将督脉中的兑相泽属真元和阳蹻脉中的坎相水属真元修炼到真元化河之境。
而后李靖在括苍山中寻到一株几近成熟的“龙灵草”,几经波折斩杀了守护此灵草的一条毒蟒,又守候三月之久,终于待到灵草成熟,摘取了它顶上结出的一颗“雷纹化龙果”。他将之炼化成“辟邪神雷罡炁”,阳维脉中的震相雷属真元亦告大成。
接下来李靖又到了当年大禹王以神斧劈山泄洪之所——据说此山为大地精华所聚的奇物息壤所化。他依照推算时所得的朦胧预示,跳入两山之间的滔滔江水,因为已练成水属真元,可以施展水洗遁法,所以李靖倒也不惧湍急水流和能将常人挤死的沉重水压,一直向下潜去。在先前的十余次徒劳无功之后,已至力尽筋疲的李靖终于在江底的一处隐秘洞穴之中寻到一颗息壤残渣。息壤不愧是上古奇珍,虽然只有十分之一颗米粒大小,蕴含的大地元力却是庞大至极,凭借着从中转化出的“坤极戊土煞炁”,李靖又将阴蹻脉中的坤相地属真元练成。
至此李靖八脉之中的八相真元已有五相练成,尚余乾天、巽风、艮山未成。他用心推算良久,得出的答案指向了五夷山,便立即跨上黑焰驹,在它颈上轻轻一拍,黑焰驹一声长嘶,四蹄下各生出一团斗大火云,一个腾跃直上云霄,刹那间便消失在茫茫天际。
随着李靖修为精进,黑焰驹四蹄上附着的“火云符”数次更新换代,使它飞腾的速度一再提升。如今的黑焰驹在虚空撒开火云缭绕的四蹄,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便已到了数千里之外的五夷山上空。
李靖轻按黑焰驹头顶,缓缓降落下去。虽然他推算出机缘在五夷山中,但更进一步的信息却是模糊不清,只好用最笨的办法,在绵延几百里的五夷山千山万壑之间一处一处地搜索过去。
如此一连数日,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好在李靖颇为知足,自觉能在短短两年内将修为推进到如今的境界已经是个奇迹,若奢求太多则未免太过贪心不足,所以始终抱着得知之喜失亦淡然的心态。
这一天李靖仍是一无所获,看看夜色已临,便准备觅地休息。此刻他身处五夷山西北的一座山峰。此峰三面山势较为平缓,唯有北边的一面壁立如削,与对面同样陡立的山崖相隔二三十丈,两山之间形成一道幽深山涧。李靖让黑焰驹从峰顶降落下去,在山涧边上找了一块位置较高又比较平坦的大石当做宿营之地——他修为早至寒暑不侵之境,今夜又不似会下雨的样子,倒也不必刻意去找什么山坳石洞。
选好住处后,李靖走到山涧边,见涧水清澈,水中有一条条尺余长的游鱼惬意的摆尾畅游,全然不知危险将至。他心中默念一声抱歉,弹指射出三缕指风,将水中的三条最肥大的鱼击晕,伸手凭空一抓,一股劲气将三条翻白浮出水面的大鱼吸到手中。
李靖前世便颇好冶游,近两年又都在山林草莽之间游荡,所以很是有些野外生活的手段。他先用小刀将三条大鱼洗剥干净,又从身边取出一个分格装着各种调味料的小木盒,随后左手向着不远处的涧水一招,一条水柱从涧中激射而出,在空中化作一个直径二尺左右的浑圆水球悬浮在他平伸的右掌上方尺余处。随着右掌的掌心微微向外一凸,一蓬紫红火焰凭空出现,旋即化作一层薄薄的火云附着在水球的下半部。
不过十余息的时间,那水球便已散出腾腾热气。李靖左手一挥,那三条已经收拾好的大鱼便送入了水球之内,随后又投入各种调味料。
随着紫红火云的炙烤,那团本来晶莹剔透的水球渐渐变成乳白之色,并且散发出愈来愈浓的诱人香气。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李靖看看火候已到,平伸的右掌轻轻一震,水球外的那一层火云登时消散。他用左手拿起事先准备好当做筷子的两根细树枝,探入那已经该称作鱼汤的水球之中,夹出一片晶莹雪白的鱼肉送入口中,轻轻咀嚼几下,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早在前世习武之时,李靖便笃信只有将武功渗入生活中每一个点滴,才能将武学推至从心所欲之境,今世的修行亦然。弄好这道鱼汤之后,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对水火两种真元的控制更加精确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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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心感谢“请眼熟我、malei1357…、杨^笑^/~、哎哟尼爸、太昊真人”五位书友的慷慨打赏。
第三十四章 金蟾,食金
美美地享受了一餐鱼汤之后,李靖让黑焰驹这精力过剩的家伙滚远一点撒欢,只要记得日出时赶回来即可——反正有火云符和天赋的御火之能傍身,倒也不怕它在山中会遇到什么危险——随后便舒服地伸个懒腰,在那方清洁无尘的青石上躺卧下来。
此时夜幕已临,恰值月中望日,一轮皎洁圆月攀上山巅,在中天徘徊不去,令群星黯然失色。闭上双目,耳边传来的是涧水淙淙,鼻中嗅到的嫩草清香,心神感受着自然造化灵秀所钟,渐渐归于有意无意之间的神妙境界,体内真元近乎本能地依循“八相玄通妙法”天然流转,淡淡然、绵绵然,循环无尽。
“咕——呱——”一声格外嘹亮的蛙声将李靖惊醒。他翻身从青石上坐起,侧耳倾听一阵,不多时又是一声蛙鸣入耳。听到这蛙鸣之中隐隐含着金铁铿然之音,李靖心知有异,又想到自己的机缘莫非便应在此处,便悄悄起身,将子午双钺取出双手分持,向着蛙鸣传来的方向寻去。
他沿着山涧向下游走出一段距离,转过几座岩角,却见那涧水在一片较为开阔之处聚成一片小湖,湖面的正中处凸起一块高约五尺的柱形岩石。在朗月映照之下,一只约有拳头大小、体表呈暗金之色的三足蟾蜍踞坐石柱顶端,张开大嘴朝着空中高悬的圆月。随着它圆滚滚的肚皮一鼓一缩吞吐气息,那水银般流泻而下的皎洁月光在空中神奇地凝聚,化作一颗颗黄豆粒大小的银白光点,被它一一吞入腹中。
“原来这小东西在吞食太阴之华。”李靖摇头失笑收回双钺,心下却有些失望。这只三足金蟾虽为异种,修为却很是浅薄,还停留在引灵入体、淬脉练气之境,对自己的修行却是毫无用处。
李靖不想打搅这小东西修炼,转身便要悄悄离开。他并非什么善男信女,若是这金蟾能助自己增进修为,他自是不会心慈手软。既然得之无益,却也犯不上平白地捕杀一条生灵。
他刚刚转身走出几步,却听到那金蟾又是“咕——呱——”一声大叫,在石柱上纵身一跃,化成一道暗金光华飞来,落在李靖身前。
李靖一愣,在近处仔细看那金蟾,却见它体表清洁,圆滚滚胖嘟嘟的憨态可掬,全无寻常蟾蜍令人嫌恶的样子。此刻它正瞪着两个豆粒大的小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腰间的革囊,眼睛里居然极为人性化地现出垂涎欲滴的神色。
“这小东西要做什么?”李靖颇为纳闷,他这革囊只是寻常之物,里面只装了一些日常使用的杂物,却不知为何对金蟾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心中好奇之下,他索性将革囊解下,松开囊口的皮绳,半蹲着身子将囊中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而后向后退开几步,倒要看看金蟾会作何反应。
蓦地只听到那金蟾发出一声透着由衷喜悦和兴奋之意的大叫,将唯一的一条粗壮后腿在地上一撑,只一纵便扑到其中的一件事物上面。
李靖看时,却见那是一小堆金锞子,有百十来两的样子。这是他离家前未来岳母冼氏硬塞入他行囊中的,但李靖这两年中的所到之处都是人烟绝迹的深山大泽,这些黄金自然全无用武之地,所以一直压在囊底,李靖几乎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接下来的一幕令李靖愈发惊诧,却见那金蟾将大嘴一张,竟将一块金锞子衔在嘴里,咕的一声吞了下去。在李靖瞠目结舌的当儿,金蟾似乎将一堆金锞子当成世间最美味的糕点,左一块右一块吃了个不亦乐乎。霎时间,一百来两黄金便尽都装进了它的腹内,而它不仅未现出丝毫不适之状,反而蹲在地上不停地左顾右盼,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真是个贪嘴的小东西!”李靖看得有趣,上前蹲下身来伸出手指去触摸金蟾,岂知这小东西极为警觉,忽地一下向后跳出丈许,张口“咕——呱——”一声大叫,看去颇有警告之意。
李靖嗔骂道:“你这小东西好生忘恩负义,刚刚吞了我那么多金子,怎么还将当成恶人?”一句话骂完,却又哑然失笑,轻轻摇头,将地上其他金蟾不屑一顾的东西收回囊中,向地上隔远盯着自己的金蟾摆一摆手道:“相逢即是有缘,这顿饭虽然贵了些,但也算我请你客好了,再见罢!”说完转身往宿处走去。
等李靖走出一段距离,那金蟾仍蹲在原地,却似在思考什么问题一般。过得半晌,忽地“咕呱”低叫了一声,三足发力一跃数丈,向着李靖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那边李靖刚刚回到宿处,才在大青石上坐下想要再睡一会儿,眼角却瞥见一道暗金光华疾射而来,落在距离自己不足三尺之处。
“你怎么追到这里,莫不是想将我当成长期的饭票罢!”李靖看着想往自己身边凑,却又有些畏畏缩缩的金蟾笑道,“虽然我李靖颇有些家底,不过要养活你这嘴刁到以黄金为食的小东西,也是很有些难度呢!”
金蟾似是听懂了李靖的话,在原地连跳三跳,又“咕呱咕呱”地低叫两声,居然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李靖被逗得哈哈大笑,想起包裹中有一件衣服的纽扣也是黄金所制,便转身翻找了出来,扯下纽扣如逗弄宠物般一颗一颗地抛了过去。
金蟾很是兴奋地左蹦右跳,准确地用大嘴接住每一颗金纽扣吞了下去。
不一会儿李靖手中已经空空如也,他将双手一摊道:“这下我身上确是找不到东西给你吃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在我身边。等离了五夷山,我再想办法给你弄些吃的。”说罢将右手摊开伸了过去。
金蟾似乎已认定“慷慨解囊”的李靖可信,这次竟是既不畏缩,也不踌躇,将身一纵便落到他的掌心。
李靖抬起手掌,用左手食指的指尖轻轻抚一抚金蟾的头顶。金蟾老老实实地趴在他的掌心,一动一不动。
第二天一早,不知在哪里野了一晚上的黑焰驹从天而降,落在李靖身边不远处。
李靖将托在手中的金蟾给它看了,笑道:“小黑回来的正好,昨夜我给你找了一个玩伴儿。你叫小黑,它便叫小金好了。”
黑焰驹打个响鼻,轻嘶一声转过头去,很有些看不起李靖手中这小不点的样子。金蟾却似颇为喜欢眼前的庞然大物,在李靖掌心一跃而出,轻轻落在黑焰驹背上的马鞍一头。黑焰驹虽然有些不满,但看在李靖的面子上,倒也不曾表示反对。
李靖略作收拾,骑乘了黑焰驹腾空而起,继续到五夷山其他峰谷之间漫无目的地寻找自己的机缘。
第三十五章 失宝,得道
李靖离开不久,有三个道人几乎不分先后地从天而降,落在昨夜三足金蟾吞食月华的小湖之侧。其中有两个并肩而立的显然是一路,一个青袍黑面,须如钢针,一个红袍白面,长须拂胸;另外一个道人单作一路,白袍紫面,三绺短髯。
三人站在湖边,各自放出神念向湖中石柱根脚处的一个隐秘小洞观察。蓦地,三人的脸色在一瞬间都变得极为难看,不约而同地展开神念,将湖中的每一寸空间都细细搜索一遍。他们都是结丹多年的修行者,神念颇为强大,霎时间这小湖的一切便纤毫无遗地映入心底,却并未发现他们想要看到的东西。
“两位道友,金蟾何在?”白袍道人面沉似水地向对面两人问道。
那两人勃然作色,青袍道人瞋目喝道:“乔坤,你此言何意?莫非以为我和曹道兄违约私取了金蟾?”
红袍道人亦不悦道:“乔道友,你与萧升、曹宝在五夷山作了多年的邻居,我们二人为人如何你心中应该有数。如果你认定我们是背信毁诺的小人,那我曹宝便当真无话可说了!”
乔坤闻言一滞,半晌后放缓脸色,向萧升、曹宝二人拱手道:“贫道一时情急,言语间冲撞两位道友,尚乞海涵。”
他们三人同在五夷山中修行,乔坤常居白云洞,萧曹二位则住在棋盘坪,双方虽非莫逆之交,却也算谈得来的朋友。不久前三人同时发现了在这湖中居住修炼的金蟾。那金蟾本身倒不在三人眼中,关键是金蟾的身上藏有的一件极其玄妙的至宝被他们看到,都不自觉地起了觊觎之心。
宝物只有一件,双方又都想得到手中,矛盾自然发生。不过一来彼此相识多年,不好骤然撕破脸皮;二来乔坤固然忌惮萧曹二人联手之力,萧升和曹宝也忌惮乔坤多年炼就的一桩法宝。
因为互相顾忌都不敢用强,便只有坐下来商谈此事。在条件未曾谈妥之前,他们彼此约定谁都不可以私自出手捕捉金蟾夺取宝物。虽然五夷山中只有他们三个修行者,金蟾所在的山涧又是常人难以寻到和到达的所在,但三人还是不大放心,每隔一两天,都相约同来查看一番。
方才骤见金蟾和宝物不翼而飞,乔坤又惊又怒之下,未免疑心到萧升和曹宝的身上,情急之下出言质问。等听了曹宝的分辩之辞,他被怒火冲昏的头脑才逐渐清醒。想到萧升是火爆直爽的性子,断然做不出这等事来;而曹宝虽有些城府,遇事却总是瞻前顾后,应该没有与自己彻底决裂的胆魄。想明白这一点,他心中微觉惭愧,才出言致歉。
见乔坤认错,萧升和曹宝的脸色好转。曹宝沉吟道:“我们两人是信得过乔道友的。既然大家都未做此事,难道是那金蟾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察觉到危险而自己逃了不成?”
乔坤道:“断无可能!那小东西有多少道行,如何能发现你我?依贫道之见,怕是有人捷足先登,偷摘了咱们守候多日的果实!”
曹宝叹道:“可惜你我皆不精通易理术数,否则便可以推算一下真相到底如何?”
乔坤恨恨地道:“无论如何,此事贫道绝不肯干休。想那盗宝之贼应该尚未离开五夷山地界,我们不妨分头搜寻。贫道这里有一个意见,这些天来你我难以抉择宝物归属,不如趁着此事做一个君子协定——谁能将宝物追回,那宝物便归谁所有。未知两位道兄尊意如何?”
萧升向曹宝望去,向他使个眼色示意赶紧应承下来。在他想来,自己这边是两个人,追人寻宝都占了先天的优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曹宝的神色却有些奇怪,似乎正在出神地想着什么,直到萧升轻咳一声提醒,方才回过神来,先看看乔坤,又转回头来看看萧升,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萧升大喜,向乔坤伸出右掌道:“既然如此,咱们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乔坤伸右手与萧升互击三掌。
协议已经定下,乔坤匆匆向萧曹二人告辞后驾一阵清风腾空而起,瞬间消失在天际。
萧升道:“道兄,你我也分头去找罢?说起来咱们以二对一,算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道兄且慢!”曹宝伸手将萧升扯住,脸上现出凝重之色,缓缓地道,“我看咱们不如就此罢手,不要再强求那宝物了?”
“道兄何出此言?”萧升瞪大眼睛问道。他方才虽见到曹宝脸色奇怪,却怎都料不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曹宝苦笑道:“道兄,当年你我心慕长生大道而结伴入山,侥幸得到前代仙人遗泽,便该修身养性一心求道。那宝物虽然神妙,却只能用来与人争强斗胜,于你们的修行有何益处?也是你我道心不坚,见到宝物便引发贪欲。这些天来我二人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将宝物谋求到手,可曾有一时半刻专心精修?长此以往,便是将那宝物得到手中,怕也会日日沉溺于研究宝物如何应用而荒废自身修行。如今宝物已失,或许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对你我的警示,要我们开悟迷蒙,重归正道!”
听了曹宝之言,萧升额头渗出岑岑冷汗,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声,向着曹宝深深一躬道:“若非道兄一言点醒,萧升势必在歧途愈行愈远,终将难归正道矣!”
施罢一礼,萧升又问道:“道兄既已开悟,方才为何不同样点醒乔道友?”
曹宝摇头道:“乔道友修为尚在你我之上,平素又颇为自恃,如何肯听我之言。只怕他返回认为我别有用心,到时徒伤和气,反为不美。”
萧升叹道:“也罢,各人有各人的路,勉强不得。道兄,你我自回棋盘坪,我可是记得先前咱们尚有一局棋未曾下完,当时我可是已经要胜了!”
曹宝笑道:“道兄怕是记错了吧,怎么我记得明明是我占了优势?”
萧升大笑道:“胜负如何,到时便知。同去,同去!”
两人脚下同时拂过一阵清风,各趁风势腾空而起,向着远处飘然而去,在风中隐隐传来两人的歌声:“手拈黑白看分明,一局棋里见世情。心底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前行……”
第三十六章 落宝金钱
李靖离了那山涧之后,又在五夷山中游荡了一整日,却还是一无所获。不由开始怀疑自己的好运气终于用尽,或是那不大靠谱却屡屡应验的先天易数终于出了纰漏。眼看天色又晚,他找了一个宿处歇息,同时在心中决定明日再留一天,如果还是没有发现,便离开五夷山另往他处。
弄些东西吃了后,李靖照例将不肯闲下来的黑焰驹放出去,自己则将此次在五夷山唯一的收获——那只贪食黄金的三足金蟾——放在面前的石头上,想好生观察一下它的奇异之处。
等仔细观察时,李靖有些惊异地发现,金蟾暗金色的体表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线。那金线由金蟾的头顶开始向下延伸,线路屈曲蜿蜒,在它的背上盘结成一个奇异图案,有些类似符箓,但残缺大半,难以辨明其奥妙。
“这金线是怎么来的?”李靖看了半天,忖道,“难道与这小东西昨夜吃的那些黄金有关?”
三足金蟾颇有些神采奕奕地踞坐在石上,两只凸起的圆溜溜小眼睛也反盯着李靖,只是不知它小小的脑袋里转着什么念头。
一人一蟾便这么四目相对着呆了半晌,李靖忽地看到金蟾圆滚滚的肚皮高高鼓起,同时喉部一鼓一鼓的,似乎要吐出什么东西。正不知所以时,却见金蟾猛地张嘴,一道金光从它嘴里吐出向自己飞来。
李靖下意识地伸手一捞,只觉抓住的是一个扁圆型物体,低头看时,见手心躺着一枚婴儿巴掌大小的金灿灿圆形方孔钱币,左右两侧却又两个同样色泽的小翅膀,币身有“招财进宝”四个上古篆文,翻转来看,另一面却有两个古拙玄奥的符箓。
“难道这是……落宝金钱!”李靖的嘴巴越长越大,甚至完全没有形象地从嘴角淌下一条长长的口水。来到五夷山中,他未尝没有对这宗在原来的轨迹中大放异彩、创下辉煌战绩后旋即沉默无闻的奇异法宝怀了几分念想,但想及此宝说不定已经落入萧升、曹宝手中,何况外物终究不及自身修为来得可靠,便也未曾刻意寻找。岂知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宝物竟会如此轻易的落入自己的手中。
“你……你不是要将这东西送给我罢?”李靖问对面的金蟾,不知不觉间嗓子都有些发干了。
金蟾也嘴里轻轻咕咕叫了两声,却似表示同意的意思。
“好,好!”李靖兴奋无比,也不管金蟾是否能听懂,有些语无伦次地许诺道,“等离了五夷山,便是豁出去做一次劫富济贫的大盗,我也一定弄来足够的金子填饱你的肚子!”
兴奋过后,李靖又低头观察手中的“落宝金钱”。说起来,这还是他来到这世界后接触到的第一件法宝,着实有些心痒难耐。当即依着从闻仲那听来的感应法宝的方法,试着透出一丝神念到金钱上的两个符箓之上,果然立刻便有一段简洁的信息莫名地浮现在他的脑中。
这“落宝金钱”的使用倒也便捷,只须以真元注入其中激发那两个符箓,而后将其抛向空中,自然便可落下敌人祭在空中的法宝。
“当真会如此简单吗?”兴奋过后,李靖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手托金钱陷入沉思。拥有前世记忆的李靖对“钱”之一物认识深刻,尤其明白作为交易的媒介,“钱”在让你获得一些东西的同时,必然也会付出一些东西。这“落宝金钱”既然以“钱”名之,只怕也脱不开这个特性。却不知它在为主人落下别人法宝之时,需要主人付出什么代价。
“小贼,还贫道宝物!”正当李靖沉思之时,空中蓦地传来一声厉喝,同时有一只以真元聚合云气凝成的三尺方圆大手从天而降,迅捷无比地抓向李靖手中的“落宝金钱”。
虽然这一抓之势甚疾,但李靖的反应更快。喝声入耳的瞬间,反手便将“落宝金钱”揣入怀中,随即右手在身边一拂,近在咫尺的长刀铿然出鞘,左手同时握上刀柄,阳维脉中奔腾如河的雷属真元狂涌而出注入长刀。晶亮如一泓秋水的刀身上登时现出条条银蛇般虬结盘窜的电光,且发出一连串“噼噼啪啪”的密集爆响。
“破!”李靖舌绽春雷一声暴喝,长刀向天朝着那云气大手悍然斩出。
一声轰然大响中,李靖立足不稳地连退三步,但那云气大手也被他雷霆万钧的一刀斩得烟消云散。他横刀身前全神戒备,双目射出凌厉无比的精芒,盯着从天而降站在自己对面的一个白袍道人喝问:“道长何人?因何要偷袭在下?”
道人正是乔坤,他已在五夷山中穷搜了一整天,终于看到了一个李靖以及他身边的三足金蟾、手中的落宝金钱。狂喜之下,他不假思索地一声厉喝后运转法力,使出平生一宗得意法术“拿云手”,要从李靖手中夺回朝思暮想的宝物。万没料到的是这年未及冠的少年不仅机警无比,修为也极为深厚,一击之下,竟和他拼个平分秋色。
虽然已知眼前的少年并非易于之辈,但至宝当前,乔坤也绝无收手之理。顾忌对方展现出来的实力,乔坤尽力将语气放缓,稽首道:“贫道五夷山白云洞散人乔坤是也。方才一时情急失态,尚请公子见谅。不过这只三足金蟾及你方才把玩的金钱皆是贫道之物,还请公子物归原主。”
“乔坤?”李靖脑中倒也有关于此人的记忆,听他如此说,心中哂道:“若来的是萧升或曹宝,我或许还会有一点不好意思,至于你么……嘿!”他伸左手向在乔坤现身时躲到一块岩石后面的金蟾一招,金蟾纵身一跃跳入他的掌心。
李靖低头向金蟾问道:“小东西,这位道长说他是你和金钱的主人,这可是实情?”
金蟾闻言,在李靖掌心呱呱大叫数声,看样子极是愤怒。
李靖转头望向乔坤,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的神色,轻叹道:“果然是人心不古,原来连修道之人也会当面扯谎!”
乔坤淡紫面皮涨得通红,蓦地反手拔出背上斜背的松纹古定剑,一剑刺向李靖咽喉,喝骂道:“小贼安敢如此辱我?若不归还宝物,今日贫道定与你月缺难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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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金钱落宝
见乔坤老羞成怒,李靖反手轻轻一抛,将金蟾抛离战圈,长刀上扬,用刀背将乔坤长剑砸开,翻腕横刀平推,刀化流光斩向乔坤颈项。
乔坤吓了一跳,急忙缩颈撤步躲开,避过对手锋芒后才挺剑还击。
两人刀剑相交激斗数十回合,乔坤心中越战越惊。他之所以决定出手,其中的一个原因则是已看得清楚,李靖的修为只在筑基之境,猜测方才那一刀不过是用了什么临时爆发的秘法,本身的修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结丹多年的自己相比。岂知真正交了手,才发觉对方不但刀法奇绝精妙,而且真元浑厚无匹又绵延不绝,竟似不比自己差了多少。
要知李靖修习的是圣皇伏羲亲授的无上秘法“八相玄通妙法”,而且进境神速地将八脉真元中的五脉推至大成,论及真元之浑厚,胜过寻常筑基之辈五倍不止,便是与结丹之境中稍弱的一些人相比,也不会逊色多少。既然修为不差,在前世曾挑战各方高手以磨砺自身的李靖,对上一个常年在深山闷头修行、不知多少年未曾与人动手的“菜鸟”,怎都没有败阵的道理。
数十合下来,李靖脚下踏着隐含玄机的八卦步法,一口长刀使得如同一片雪涛银海,从四面八方狂涌如潮。而乔坤手中长剑渐渐地穷于应付,左支右拙,眼看便要败阵。
乔坤面上现出狠厉之色,剑光暴涨将李靖刀圈撑开一条缝隙,身化清风遁出数十丈外,手指李靖喝道:“小贼如此欺人,便休怪贫道心狠了!”说罢从袖中取出一物望空掷出。
李靖心中一紧,凝神往空中望去,见乔坤抛在空中的是一块形如山峦的翠玉。虽然只有拳头大小,却是有峰有谷、有壑有洞,具体而微。
“敕令,击!”那边乔坤默诵法诀,右手食中二指骈伸指着空中的翠玉一声断喝。
那翠玉小山在空中翻个跟头,由上而下向着李靖的头顶落下。小山迎风变化,体积暴涨,瞬间已化作一座真正的数亩方圆、十余丈高小型山峰!
这翠玉小山是乔坤耗费无穷心力练就的一件镇洞之宝。当初他在五夷山中偶然发现一座几乎完全由翠玉构成的小山。他突发奇想,要将其祭炼成一件法宝,便不惜心血用数十年水磨功夫淬除杂质、烙刻符箓。而后遍游天下,采群山灵气灌注其中。前后百余年苦功下来,终于将此宝祭炼成型,取名为“灵翠峰。”
灵翠峰尚未落下,巨大的风压已经使地面的草木都弯折下去。在山峰阴影笼罩范围下,岩穴地洞内的蛇虫鼠蚁纷纷爬出来没命地逃窜,那情形直如末日降临。
李靖未料到这在原来轨迹中毫无出彩之处的道人居然由此异宝,一惊之下刚要发动术法遁走,心中忽地动了一动,探手入怀取出落宝金钱托在手中,将真元注入金钱上的两个符箓后向空中一抛。
却见那落宝金钱上的两个金色小翅一阵扑摆,带着金钱飞向空中,绕着正在下落的灵翠峰盘旋三匝,那灵翠峰当即变回了原来的拳头大小,仿佛失去重量般与落宝金钱一道轻飘飘落在李靖身前。
乔坤当日虽看出落宝金钱是一件至宝,却并不知起竟有如此逆天妙用。在他满是惊骇与怒火的目光注视下,李靖飞快地伸手将落宝金钱和灵翠峰捡了起来,手指刚刚与灵翠峰接触,感应到此宝中充盈的庞大山脉灵气,心中的惊喜登时翻了一倍——原来自己推算的机缘竟是应在这件宝物之上!
那边的乔坤一宝未得却赔上一宝,气得几乎当场喷血,有心上前拼命,但想到宝物已失,凭手中一口长剑如何敌得过对方?为今之计,只有速去向萧升、曹宝求援,宁可让那枚金钱异宝落入萧曹二人手中,最起码可以多会自己的灵翠峰。心中主意已定,他也顾不上留下一句场面话,驾起一阵清风转身便走。
在乔坤离去的方向有一座高耸的山峰,当他飞过峰顶上空之时,峰顶的一块巨石后忽地喷出一条长长的火龙,赤红的火焰中心隐隐透着一丝诡异的黑色,将空中的乔坤烧个正着。
乔坤一声惨叫,遍体火焰升腾。在这一刻,他不仅肌肤灼痛难耐,连魂魄都似放到火上灼烧起来。剧痛之下,乔坤心神失守真元失控,一头从空中栽了下来。若是就这么从高空摔了下去,便是结丹期的高手也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总算他修为不浅,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稳住体内真元,一面重新御风飞起,一面从下方的山涧中召来一条水龙浇在自己身上。他身上的火焰倒是当时便被浇熄,但魂魄中似乎仍有一丝微弱的火焰,那灼痛的感觉丝毫没有消失甚至减弱。
乔坤知道这火焰必有妖异之处,唯恐那偷袭之人再次出手,换个方向狼狈逃窜。百忙之中他回头瞥了一眼,想看一看是何人偷施暗算,却看到一匹健硕无比的纯黑骏马从那巨石后转出来,四蹄腾起火云,从山顶上落下到了李靖身边,摇头晃脑神态很是亲热的样子,登时气得差点再次从空中栽下。
原来黑焰驹这几日已差不多踏遍五夷山的每一个角落,兴致已经尽到,此次出去只在附近兜了两圈便转了回来,恰好在远处看到乔坤被李靖打败后向自己这边逃来,便很是狡猾地藏到一块巨石后埋伏起来。
本来以乔坤的修为早该发现黑焰驹,偏偏他一面提防身后的李靖前来追击,一面又盘算着找萧升和曹宝求援之事,一时失察才吃了这个大亏。
黑焰驹喷出的这一口火焰着实将乔坤伤的不轻,体表的灼伤尚在其次。这两年跟随李靖行走天下,黑焰驹也得了不少好处,实力大有增长,喷吐的火焰中已经蕴含了一丝继承自冥焰妖兽血统的“黑冥焰”。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一丝,但歹毒阴损无比、专门灼烧魂魄的黑冥焰还是给乔坤的魂魄造成了一些伤害。
“好歹毒又狡猾的小贼,居然料定有人来追索宝物,一早便令这畜生埋伏在一旁伺机偷袭。”乔坤怎知其中的委曲,自然而然地将这笔账记到李靖头上,心中发狠道,“今日贫道受此奇耻大辱,誓不与这小贼干休!”
【注】
本书打斗设定沿用了原著套路,采用“近身搏斗+法术、法宝”模式。
第三十八章 公平交易,财至运消
目送乔坤的狼狈万分的身影消失在天际,李靖低下头来细细打量手中玲珑剔透、有如珍器古玩的灵翠峰。他试着将一缕神念投入灵翠峰的内部,登时被其中蕴含的有如汪洋大海般浩瀚的山脉灵气深深震撼——也不知那乔坤在这件法宝上下了多少功夫,竟然采集了如此多的山脉灵气灌注其中。李靖估计,自己要将阴维脉中的艮相山属真元推至真元化河之境,用“小八卦归元阵”转化“太岳镇狱煞炁”所需的山脉灵气绝不会灵翠峰中灵气含量的三成,应该不会损伤这件宝物的根本。
“此次五夷山之行,当真算得上满载而归了。看来我懂得那点先天易数还是可以信赖得嘛!”左手灵翠峰,右手落宝金钱,李靖一时间颇有些踌躇满志。
考虑到此地算是乔坤的对头,对方说不定很快便会搬了亲朋故旧之类的一起来找回场子。落宝金钱虽然神奇,但应用的缺陷亦非常明显——不能落兵器,也不能落别人手中持握的法宝,一旦被人看穿这两个缺陷,却也不难应对。为今之计,莫如走为上策。
想明此节,李靖迅速收拾了东西,将一直躲在远处观战的金蟾召唤过来,将腰间的革囊腾空,又弄了几个出气孔,把金蟾放在里面。随即便跨上黑焰驹,伸掌一拍它的颈项,激发了烙在它四蹄上的火云符。
黑焰驹一声长嘶,足踏火云腾空而起,向着乔坤逃走方向的另一边凌空踏虚地飞驰而去。一路风驰电掣地出了五夷山地界,李靖仍不放心地继续让狂飙千里之遥,这才放缓罕有的现出疲惫之色的黑焰驹,从空中落下来觅地歇息。
李靖从黑焰驹背上下来,看到不远处有一道清溪,便举步往那边走出。不知怎的,在使用落宝金钱收了乔坤的灵翠峰后,他心头便仿佛被压上一块大石般,莫名地生出压抑之感,时间过得愈久,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他初时还以为是乔坤在灵翠峰中做过什么手脚,在路上几次仔细检查,却又未发现丝毫异样之处。
“难道使用落宝金钱后当真会伴随着什么副作用?”李靖心中狐疑不定,想到原来轨迹中的萧升和曹宝在依仗金钱连落赵公明至宝缚龙索和定海珠后,灭顶之灾旋踵即至,一个命丧赵公明钢鞭之下,一个身死十绝阵中,不觉有些毛毛的感觉。于是暗自做了决定——在未弄清此宝底细之前,这落宝金钱还是应当谨慎使用才是。
他想着心事,脚步却没有停止,不知不觉已到了那溪流之畔。黑焰驹跑了半日早已口干舌燥,见到溪水清澈,口中发出一声欢快长嘶,一下将整个头扎入水中,“咕嘟咕嘟”地狂饮起来。
李靖看得摇头失笑,在溪边蹲下身来,将双手伸到溪水之中,想要略作洗漱。手指才探入水中,他忽然感到指尖一麻,大惊之下急忙缩手。澄澈清净的溪流中水花一翻,随着疾速收回的双手出水,一条粗如拇指长仅尺余的怪蛇咬在他右手的中指上被一起带了出来。
那怪蛇外形甚为奇特,全身如琉璃水晶般晶莹剔透,藏身在溪水之中,与清流浑然一体肉眼难辨。偏偏它身上又全无一丝活物的气息透出,李靖在事先竟丝毫未曾感应到它的存在。此刻怪蛇两排白森森的利牙深深陷入李靖手指,但李靖除了开始那一麻之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化水晶虬!”李靖两年来游历天下,见识远胜往昔,一眼便认出这条怪蛇的种类,脸色不由大变。
化水晶虬为蛇类之中的异种,秉性奇毒无比,任何生物沾到它的毒液,只在片刻之间便会化成一滩清水。但此奇蛇本就极为稀少,而且素来喜欢生活在深海之内,以鲸鲨等大型海中生物为食,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内陆的一条浅溪之中,偏偏还被自己倒霉地遇上。
李靖已不及叹息自己的霉运,瞬息之间,他被化水晶虬咬着的中指已经迅速变色,皮肉骨骼都有转为与化水晶虬同样的透明之态。他口中一声清叱,任脉中的火属真元疯狂运转起来,洪水溃堤般尽数灌到右手之上。
一蓬深紫色的瑰丽火焰忽地在李靖手上燃烧起来,将他整只右手笼罩其中。紫火一起,化水晶虬发出一声普通蛇类绝不会有的刺耳尖叫,松口倒射向后面的溪流。
从未吃过如此大亏的李靖哪里还容它全身而退,左手在身后一抹,一柄子午钺已握在掌中,反手奇快无比地挥钺一斩,九天玄铁铸造的锋利月刃精准无比地斩中蛇头,而后一路切割下去直至尾尖,将整条蛇身均匀地剖成两片。
化水晶虬的两片尸身落在溪边的草地上,竟如冰雪般消融,转眼便化作一滩清水。地上的青草与这滩清水一触,立时枯萎溶解亦化为清水。等到蛇尸中的毒素终于耗尽,草地上已现出一片两丈方圆的寸草不生、只余湿漉漉泥土的空白地带。
斩杀化水晶虬后,李靖右手上的火焰依然熊熊燃烧,全力炼化侵入的化水蛇毒。
好半晌后,紫火终于消散,李靖的受伤的中指恢复了原来的色泽,但脸色却因真元消耗巨大而有些苍白。
“好险!”此刻李靖的心中后怕不已,若非自己反应极快,若非自己以“紫阳真火罡炁”凝练的真元至阳至刚,恰好克制此蛇的秉性至阴的化水之毒,只怕早已如地上的青草般化作一滩清水。
说也奇怪,遭遇了这次凶险之后,李靖先前那挥之不去的莫名压抑之觉居然烟消云散,惊惧过后,心中竟是一阵说不出的轻松畅快。他心中蓦地一动,伸手取出囊中的落宝金钱,脸上现出复杂的神色:“这便是使用你所要付出的代价吗?”
经历了这一次凶险,再结合前世记忆中关于“落宝金钱”的信息,李靖终于对金钱落宝的原理有了大致的猜测。落宝金钱作为“交易”的媒介,持有者在使用它得到别人的法宝时,自己也必然要消耗自己的某些东西。现在看来,那消耗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具体的事物,而是缥缈难以捉摸的“运气”。原来轨迹中萧升、曹宝的身死,眼下自己的这一场意外之灾,应该都是因为使用了落宝金钱后,自身的运气折损,以至霉运临头的缘故。
掂量着手中金灿灿、沉甸甸的钱币,李靖算是对前世那句“有钱未必是福”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第三十九章 追风少年,一路向西
李靖怀着极度的矛盾和纠结,将落宝金钱收回囊中。心中打定主意,今后若非生死关头绝不动用这件效用和副作用同样显著的宝物。
暂时放下此事后,李靖有一件更要紧的事要做,那便是汲取灵翠峰中的山脉灵气,以“小八卦归元阵”返本还元,转化为“太岳镇狱煞炁”,助自己完成阴维脉中艮相山属真元的修行。
虽然直觉感应使用落宝金钱的副作用应该已经消失,但李靖还是不敢大意。同时又担心乔坤会因不甘心失却至宝,纠集了党羽穷追上来。所以他又骑乘黑焰驹走了三日,其间多次变换路线。直到确认后无追兵,落宝金钱也已不再影响自己,才找了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山中,在一个隐秘洞穴内闭关。
李靖这一次闭关长达三个月,其中凝炼阴维脉中真元只用了十天,其余时间都在祭炼新到手的另一件法宝灵翠峰。
论修为境界是乔坤在李靖之上,但他修炼的真元属性与灵翠峰不合,这件质地上佳的宝物在他手中,颇有些明珠暗投的意思。
如今李靖虽然抽取了灵翠峰中近三成的山脉灵气,却也不惜耗费更大的功夫将剩余的七成多山脉灵气全部转化为七十二类地煞之气中排名第六的“太岳镇狱煞炁”,更将先前得到的那一颗上古奇珍息壤的颗粒融入灵翠峰中,以真火淬炼一月之久,使两者完美地融为一体。
重新祭炼的灵翠峰已不复原来晶莹剔透的翠玉之形,完全便是一座灰蒙蒙的石山。托在掌中使虽然只有拳头大小,却一点都没有原来那小巧玲珑的感觉,发而隐隐透出一丝说不出的巍峨厚重气息。如今“灵翠峰”之名已难符其实,李靖遂将其易名为“镇狱峰”。
临出关前,李靖再次以先天易数推算下一步行止,卦象显示他的机缘当在极西之地的西昆仑山。想到西昆仑山,李靖不由想起那位度厄真人,却不知此行是否有缘与其相见。
定下日后的行止,李靖破关而出,洞口外不分先后地传来黑焰驹的长嘶和三足金蟾的咕呱大叫,声音中都透出由衷的喜悦。他抬头看时,不禁哑然失笑,只见黑焰驹庞大的身躯一阵风似地向自己本来,而金蟾居然很是神气地踞坐在它的头顶,却不知这两个家伙在这三个月里是如何相处的,居然混出了如此深厚的交情。
李靖用了一天的时间稍稍休整放松,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家伙一路往西而去。
在西行途中,李靖果然恪守前诺,抽空做了几次劫富济贫的蒙面侠盗。所劫的是一些为富不仁大户或声名狼藉的贪官,所济的自然是金蟾自从吃了黄金后便从未吃过其他食物,没有黄金便要饿肚子的可怜家伙。
这一路上金蟾敞开肚皮,先后吞食了超过自身体重数十倍的黄金,却是很没有良心地连半两肉都未增多长,只是后背多生出两条金线,与先前长出的一条交织盘结,使它背上那个残缺的神秘符箓圆满完善。不过李靖反复观察揣摩,依然难以参透其中玄妙,只有等这小家伙主动展示出其用途了。
那符箓完善之后,金蟾那深不见底的小肚子似乎终于填满,不再大量吞食黄金,不过每天还是要时不时地拿几颗金豆子、金锞子之类的当做零食。这令一路做贼做得有些心虚的李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天李靖看看前方已到东昆仑山,便令黑焰驹从高空降落下来,保持着离地十余丈的高度,要从山的南边绕了过去。如此一来,黑焰驹的速度要缓慢不少,路程却要延长很多。不过东昆仑是那位阐教之主玉清元始天尊的道场,李靖虽然有一位与元始天尊地位持平的师傅圣皇伏羲做靠山,却也绝没有胆子大模大样从他的头顶飞过去。
李靖一面驱使黑焰驹绕山而过,一面转头凝神观看山上风光。但见山上遍生苍松翠柏,郁郁苍苍,不染纤尘。其间又点缀数处修竹、奇花、蟠桃之类,竹色青碧、花容娇美,蟠桃红艳。时值傍晚,山笼烟霞,林披日光,山林中隐约可见仙鹤、苍猿、白鹿出没。目睹仙山胜景,李靖但觉心旷神怡,自言自语道:“好一个仙家福地,却不知师傅的道场火云宫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正在赶路时,忽地听到下方的松林中传来一阵歌声:“老樵夫,自砍柴,捆青松,夹绿槐,茫茫野草秋山外,丰碑是处成荒冢,华表千寻卧碧苔,坟前石马磨刀坏,何如我迎风披霞,步悠悠,山径归来。”
李靖听那唱歌之人声如金石,直入云霄,应该并非寻常之辈,便让黑焰驹在空中止住身形,自上而下循声望去。
随着歌声,一个身着褐色短衣的老者从松林中走出。此老者年约五旬,身材高大,生得方面大耳。虽然须发已经花白,但面上红润光滑,不见丝毫老态。他腰带上插着一把板斧,在肩头挑着一担干柴,两头的柴束将一条扁担压得一颤一颤的,分量看似不轻,但老人依然腰板笔直,步履如风。
李靖心中一动,忖道:“难道是他?应该不会如此巧罢?不过不妨一试,若真是那人,却不可错过机会。”想到此处,他在空中张口亦作一歌:“生自苍崖边,能谙白云养。才穿远林去,已在孤峰上。薪和野花束,步带山词唱。日暮不归来,柴扉有人望。”
那老者骤闻空中传来歌声,心下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却见是一个少年骑了一匹蹄踏火云的神骏神马凝立虚空,此刻正望着自己拱手为礼,歌罢笑道:“道友,好兴致也!”
他虽然修为浅薄,但久在当世绝顶的大能力者门下修道,平日往来的同门师兄弟也都是修行界的翘楚之辈,耳濡目染之下,眼光自是不凡。见到李靖年纪虽少,但修为却是莫测高深,远非自己能够比拟,当下不敢怠慢,放下肩头柴担,隔远拱手还礼道:“道友见笑。贫道玉虚门下,姓姜,名尚,字子牙,道号‘飞熊’。未知道友尊姓高名,来此昆仑山有何贵干?”
听到对方口中报出“姜尚”这个姓名时,李靖登时心中大震,总算因为两世为人的缘故,将情绪的变化深藏于心已成为习惯,所以面上丝毫未动声色。他一拍黑焰驹颈项,令它从空中降落下来,翻身下马走上前来,笑道:“原来是玉虚门下高第,在下李靖,乃火云宫门下。”
第四十章 结交,意外之喜
“道友竟是火云宫门下。”阐教素来看重根脚出身,姜子牙亦未能免俗,登时肃然起敬,重新见礼道,“未知道友是哪位圣皇弟子?”
李靖遥望东方拱手道:“在下本是朝歌人氏,偶遇伏羲圣皇化身游戏风尘,蒙他老人家青睐,将我收归门下。”
“这娃娃如何恁地好运!”姜子牙听得艳羡非常,他自幼心慕长生大道,成年后听人说昆仑山为道门正宗所在,玉清元始天尊道场,便不远万里一步一步走到此处,又经历了老天尊考验人心性的三道难题,这才有幸归入阐教得闻大道至理。想到这里,不由半是感叹半是羡慕地道:“道友福缘深厚,贫道远远不及。”
李靖一指不远处的几块青石道:“今日能与道友相逢即是有缘,你我何不到那边小坐,畅谈一回道法如何?”
姜子牙对这提议自是无任赞同。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自己因为资质所限,虽经二十余年心无旁骛地苦修,也只凝练成真元种子,堪堪踏进筑基门槛,此生是否有望结丹都还是未知之数,反观李靖年未及冠,却似已接近筑基大成,晋级结丹之境当是水到渠成之事。若能从对方得到一些修行上的窍门,对自己当是大有好处。
两人走到一旁,各选了一块青石相对而坐,彼此谈论起一些修行上的话题。当然其间说的都只限于本人在日常修行时的一些心得经验,各自师门的嫡传秘法那是必须守口如瓶的。
在两人之中,论及思维之灵活,眼界之开阔,自然是李靖远远胜出;但姜子牙久在玉虚门下听教,说起根基之扎实,学识之广博,却又远远超过李靖这个被放羊式教导的圣皇弟子。一番深谈之下,两人都觉大有收获,虽然年纪相差颇大,却也都生出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彼此之间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间由“道友”换成了“姜道兄”和“李贤弟”。
在交谈中,李靖发觉如今的姜子牙年纪一把,却完全没有想象中老谋深算的样子。反倒是因为专注于修行,在人情世故方面颇为单纯,很有些书呆子的“迂”气。想来要等到他下山之后,在尘世和官场滚过几回,才能将满腹的学问融会贯通,成长为军政二道皆老辣深沉的“大周丞相”和“扫灭成汤大元帅”。
姜子牙再次问起李靖缘何至此。此事倒也没有需要隐瞒之处,李靖便照实说了。姜子牙沉思一阵,有些犹豫地道:“照贤弟所说,愚兄倒知道西昆仑有一个所在,或许便是贤弟要寻找的机缘。”
李靖双眼一亮,怎都没有想到在姜子牙这会得到这意外之喜,急切地问道:“恳请道兄指教!”
姜子牙道:“愚兄修道不成,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学了不少。数年前曾读过一部题为《山海异志》的闲书,书中提及在西昆仑第一高峰‘接天岭’上有一处奇异之地,名为‘天风洞’。”此洞之内有一气孔,向上直通接天岭绝巅。每至辰、巳二时,九天罡风由山巅孔穴贯入,在回旋曲折的狭小孔洞内反复压缩凝练,形成最精纯的风之元力,最后从洞内气孔泻出。”
李靖大喜道:“天下竟有如此神奇所在,恰是小弟修习风属真元所需。”
“贤弟先莫高兴。”姜子牙面现愁容,摆手道,“你要采撷风之元力,便势必要进入‘天风洞内’。但那从气孔中喷涌出的风之元力本身便有销金碎石之威,其间更夹杂着无数从洞内石壁上刮削下来的碎石,其势不亚于千刀万箭。莫说是血肉之躯的人,便是将一块浑铁精钢放入洞中,一时三刻之间也要化为齑粉。贤弟你又如何能够进得去?”
李靖听说还有这样一个难题,一时间也颇为踌躇。心中转过几个念头,忽地灵光一闪,叫道:“道兄,据小弟所知,当世有一桩异宝,唤作‘定风珠’……”
姜子牙一拍大腿笑道:“正是,愚兄竟忘记此物。若有此宝护身,当可不惧‘天风洞’风力之威。不过愚兄也只是听过‘定风珠’的名字,贤弟既然提到此宝,莫非知道它的下落。”
李靖道:“小弟也是偶然听来的消息,得知此宝便在西昆仑九鼎铁叉山、八宝灵光洞的一位度厄真人手中。”
姜子牙恍然道:“愚兄倒是听说过度厄真人的名字,听说他是西昆仑有名的散仙,修为如何虽不知晓,平素倒向来与人为善。贤弟是伏羲圣皇传人,这身份非同小可,若只是求借宝物一用,想来他还不至于一口回绝。愚兄曾见过一次西昆仑山的图形,各处山岭倒还记得,这便将九鼎铁叉山和接天岭的方位告知贤弟。”
李靖喜道:“如此多谢道兄。”
姜子牙当即折枝为笔,在地上画了一幅西昆仑山的草图。他胸中自有丘壑,口中解说着,树枝在地上随意勾画,西昆仑的山形地貌便清晰地展现在李靖面前。
李靖一一记在心上,再次向姜子牙致谢后,便提出告辞之意。
两人各道珍重,姜子牙忽地想起一事,笑道:“贤弟道法修为远胜愚兄,但在文事上却有些不足,先前你那歌中的‘日暮不归来,柴扉有人望’之语颇有些文不对题。想我姜尚一心求道,至今尚孑然一身,便是日暮不归,又哪里有人倚门相候?”
李靖脸上现出古怪的笑容,打个哈哈道:“道兄应该知道我师最擅先天易数,小弟亦颇得了几分传授。不瞒道兄,在见面之时,小弟便暗中为道兄卜了一卦,发现道兄虽入仙山、居道门,在尘世却还有一段宿世的姻缘未了。有朝一日说不得还要再入尘世,与你那位有缘人缔结良缘,那是自然便有了倚门相候之人。”
姜子牙老脸一红,摆手道:“贤弟休要和愚兄玩笑。”
李靖笑道:“是否玩笑,道兄日后自知。小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罢,召来黑焰驹骑上,黑焰驹四蹄火云升腾,凌空疾驰而去。
在李靖离去之时,东昆仑山上的玉虚宫中,安坐于云床之上闭目冥思的元始天尊忽地张开双目,深沉如不波古井的脸上现出一丝莫名的微笑,轻叹道:“伏羲那老儿倒是收了一个好徒弟!”
第四十一章 哼!
绕过东昆仑山后,李靖重又驱使黑焰驹腾上高空,将速度全力展开,朝着西昆仑的方向飞驰而去。
东西昆仑之间远隔千里之遥,凭黑焰驹飞腾之速,不到一个时辰便已抵达。李靖在空中望见横亘西极的西昆仑巍巍群山,回忆一下姜子牙所绘的草图,再次确认了“九鼎铁叉山”的方位,随即指示黑焰驹径直朝着目标飞去。
霎时间到了一座高山上空,李靖仔细观察山势,与姜子牙所述详加对照,确定了此山确是九鼎铁叉山无疑。他想到此行是有求于人,直接让黑焰驹飞到山上未免失礼,便在山脚下降落下来。按姜子牙所说,度厄真人所居的八宝灵光洞在此山的山腰处,此时倒也不急于下马,便骑乘着黑焰驹沿着崎岖的山路往山上行去。
才上山行不过数里,忽听前面一声马嘶,旋即见一团黑影裹着一团狂风从对面狂奔而来。
李靖锐目如电,一眼便看清跑来的是一匹和黑焰驹一样全身毛色纯黑、神骏雄健亦不差分毫的战马。
“火眼金睛兽!”看到此马生就赤目金瞳的异相,李靖立时叫出它的名字。
火眼金睛兽与黑焰驹一般都为妖兽血裔,但血脉远较黑焰驹稀薄。
北方冰原之上一处深不见底的神秘地穴,据说直通无尽黑暗、有“罪恶之渊”称号的九幽冥狱。每逢甲子之年的至阴之日,便会有成年冥焰妖兽从地穴钻出来透气。常年生活在冰原上的蛮族摸清了这一规律后,想出一个窃取冥焰妖兽血脉的方法。
他们算准冥焰妖兽来到地面的时间,精心挑选一批母马放到地穴周围。妖兽性*淫,见到这些母马绝无放过的道理。不过因为冥焰妖兽太过强悍,与它交*配过的母马能够活下来的往往十不存一,能够受*孕的则更加稀少,有时可能一无所获,只有等待下一个甲子之年的至阴之日。
而冥焰妖兽的血裔极其怪异,母马与之交*配受*孕之后所产的幼*兽都是雄*性,外形类马,却能完全继承冥焰妖兽的血脉之力。可是从下一**始,又会变回马类血统,冥焰妖兽的血脉之力完全消失。所以只要是黑焰驹,就必然是冥焰妖兽的初代直系血裔。(不知道这些词会否被和谐,所以加了几个小星星……)
火眼金睛兽虽是妖兽“金眼犼”的后裔,却是隔了多代的远支,血脉早已极其稀薄,除了堪比妖兽的强悍体魄,其远祖的天赋异能则已在传承过程中随着血脉的不断分化淡薄而消失。
但话说回来,即便如此,火眼金睛兽在修行者中仍是很受欢迎的坐骑之一。除了因为它卖相上佳,灵智较高,最重要的还是与风系元力的契合性极强。若是加持了风系符箓,则凭虚御风,飞行绝影不在话下。
李靖所见的这头火眼金睛兽显然还未加持符箓,所以只能在山路上奔行,却正与黑焰驹撞个对头。
那火眼金睛兽颇有慌张之意,似乎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见前面来的一人一马堵住了狭窄的山道,不分好歹地一头便撞了过来。
不待李靖做出反应,黑焰驹已经勃然大怒。妖兽之间弱肉强食,等级森严。黑焰驹虽然在李靖这主人的熏陶下养成一副惫懒性子,但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属于冥焰妖兽直系血亲的骄傲绝不容许一个传承血脉稀薄的弱者侵犯。当即不由分说地喷出一蓬烈焰将面前这胆大包天的家伙吞没,随后仰头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长嘶,上位者的气势完全爆发,排山倒海般碾压过去。
火眼金睛兽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与恐惧的凄厉哀鸣。虽然黑焰驹抱的只是小惩大戒的心思,刻意控制了火焰的威力,却依然将金睛兽那一身黑色锦缎似的漂亮皮毛烧得七零八落,斑斑驳驳,脱毛处的皮肤上更起了一片片灼伤后的水泡。同时受黑焰驹气势压迫,金睛兽四蹄一软卧倒在山路上,以头拱地,体似筛糠,模样凄惨可怜至极。
见金睛兽乖乖臣服,黑焰驹才满意地打个响鼻,摇头晃脑,甚是嚣张。已经习惯踞坐在黑焰驹头顶的三足金蟾也“咕呱咕呱”连叫几声,完全一副狐假虎威、小人得志的可恶嘴脸。
“你们两个家伙,不要随便欺负人!”李靖想要拦阻时已经不及,又好气又好笑地赏了黑焰驹一记爆栗,急忙翻身下来,走上前去查看火眼金睛兽的伤势。等看清它身上的烧伤只及于体表,这才放下心来。刚要出手救治金睛兽,忽地听到山上传来一声犹带童音的厉喝:“你竟敢伤害我的坐骑,看打!”
李靖转头循声望去,见从山上步履如飞地奔来一人。这人黄发紫面、凸目掀鼻,身材虽然长大,但面上稚气未脱,最多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此刻这少年满脸怒色,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一面狂奔着一面已将背后背着的一对奇门兵刃紫金降魔杵拿到手中。
“小兄弟不要误会,方才是……”李靖一看便知他误会是自己伤了火眼金睛兽,暗道这黑锅背得实在冤枉,当即便要出言解释。
那少年却已不容他分说,一个纵跃隔着数丈距离跳到李靖上方,怒喝道:“我看得清楚,哪有什么误会,受死!”双杵一并借着身体下落之势迎头便砸,势若霹雳,重如泰山。
李靖苦笑,反手拔出背后暗藏的子午双钺,用了一个“丹凤展翅”的招数,双钺上挑以月刃的尖端搭上那少年的双杵,而后一引一带向两边一分,借了少年杵上的千钧之力,轻轻巧巧地将双杵拨得左右分开。
少年大吃一惊,唯恐对方趁自己空门大开进招,急忙收杵、旋身、撤步,双杵借身形旋转之势荡了起来,又一式“横扫千军”击打李靖腰肋。
“看来只有制住他再解释误会了。”李靖心中想着,左手钺向下一按压住少年双杵,右手钺向前一递,锋利无匹的月刃尖端便已点在少年咽喉之上,笑道:“小兄弟,你稍安勿躁,听我……”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不妨那少年双手松开降魔杵,身形向后一纵退开数丈。人在空中,少年将头微微上扬,冲天鼻的两个鼻孔正对着李靖,用力“哼”了一声。
随着这一“哼”,少年鼻窍之中钟鸣般一声响亮,从鼻孔中喷出两道白光。
李靖被那两道白光一冲,顿觉头晕眼花,身不由主地向旁一倾便倒了下去,倒下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糟了,竟忘了是他!”
第四十二章 化敌为友
(元旦快乐!!!)
在李靖倒下的瞬间,黑焰驹蓦地发出一声蕴含无穷愤怒的凄厉长嘶。自追随李靖以来,它还从未见过主人吃亏。此刻看到李靖被那少年鼻孔中喷出的两道白光一冲后翻身即倒,也不知是生是死,登即陷入近乎疯狂的愤怒之中。
伴着这一声长嘶,黑焰驹全身是骨节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响,巨大的身躯一震,吹气般暴涨近倍,四肢的骨节皆在一阵嗤嗤轻响中冒出锐利如剑的森白骨刺。在脑门正中处,有一个小肉包迅速突起,而后“噗”的一声轻响,一根长仅五寸的黑色圆锥型小角破肉而出。
伴随着身体的异变,黑焰驹的双目连同眼白在内都变成不带一丝杂色的纯黑。它用这双宛如最纯粹的黑水晶一般的双目冷冷地看向那少年,忽地将大嘴一张,一蓬赤红中交织着丝丝令人心悸的诡异黑芒的火焰铺天盖地地罩了过去。
那少年未料到这匹黑马竟如此可怕,他虽然幼随名师学了一身本事,但究竟年岁尚幼,经验浅薄,骤临大险之下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烈火临身。
便在情况将变得不可收拾之时,倒在地上的李靖忽地一跃而起,双手一张向着那少年遥遥一挥。一层波光艳艳的碧莹莹水幕凭空出现在因惊惧和绝望而脸如死灰的少年身前,成半球型将他笼罩其中。
几乎在水幕成形的同时,黑焰驹喷出的足以熔金烁石的烈火也到了少年身前。嗤嗤地轻响之声不绝于耳,火焰触水则熄,水幕亦蒸腾起浓重如同牛乳的白色水汽。
那一层看去如气泡般脆弱的水幕竟是出奇的坚韧,其中蕴含的水量亦似无穷无尽,虽然在不断地与火焰相互抵消,却不见变得薄弱分毫。
片刻之后,那一蓬火焰归于寂灭,水幕亦“波”的一声炸开,化作千万水滴四向洒落。
李靖轻轻舒了一口气,先狠狠瞪了外形大变的黑焰驹一眼。黑焰驹见李靖安然无恙,自知方才差点闯祸,被他瞪得抖了一下,如妖如魔的巨大身躯急速缩水,四肢的骨刺亦缩回体内,转瞬间已大致变回原样,只有额头的短角和纯黑双眸保留了下来。
“小兄弟,你没什么罢?”李靖走到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语不发的少年身前,关切地问道。
那少年如梦初醒,腾地向后跳出一步,又惊又怒地喝道:“你……你待怎地?”
李靖苦笑道:“方才确实是一场误会。你那火眼金睛兽忽地冲了过来,惹怒了我这匹黑焰驹。我一时阻拦不及,黑焰驹一口火焰喷出,烧伤了金睛兽。我心中过意不去,正要施法救治,你恰在此时赶到,结果……”
那少年本来脾气暴躁,不是能听进人言的性子,但此次险遭性命之厄,全靠李靖及时出手才逃过一劫,不觉对他生出几分信赖。听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心中已经信了一些,犹疑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靖笑道,“小兄弟若是不信,请暂且后退一步,看我救治你的金睛兽。”
那少年依言退开,李靖面向火眼金睛兽,阳蹻脉中的水属真元缓缓流淌,双手随着真元的运转捏出一个玄奥法诀。他要施展的是一门名为“小甘霖术”的法术。水乃生命之源,“小甘霖术”正是应其复苏万物、滋润生机之禀性,于疗疴愈创颇有奇效。若是李靖能结成元神,便能施展“小甘霖术”的终极版本“大甘霖普降术”,纵使生死人而肉白骨亦不在话下。
无数晶莹剔透、散溢着蓬勃生命气息的水滴在空中凝聚成形,随着李靖双手一摆轻轻洒落在火眼金睛兽的身上,旋又无声无息地渗入它的皮肤。
火眼金睛兽身上灼伤的水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痊愈,连被烧掉的毛也重新生长了出来。不到片刻工夫,金睛兽浑身上下焕然一新,毛色比之先前还要鲜亮几分。遭此一劫后,它本来颇为桀骜的性子大受摧折,老老实实地跑回那少年身边。
此时那少年已对李靖再无怀疑,紫面微微透出红晕,上前拱手深深一揖道:“方才是我太过莽撞,还请这位大哥不要见怪。”
“左右是一场误会,说清楚了便好。”李靖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在下李靖,还未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
“原来是李大哥,”误会已经消除,生性直爽的少年对武艺道法都远胜自己的李靖大为钦佩,这一声“李大哥”自然而然地便叫了出来,“小弟姓郑名伦,现在正在山上的八宝灵光洞随家师度厄真人学艺。”
“果然是他。”早在对方发出那夺魂摄魄的一“哼”时,李靖便已确定了他的身份。本来他今日说不得要出个大丑,幸而因为两世为人的缘故,他的神魂远比旁人强大稳固,这也是他修为进境神速的一个重要原因。方才被郑伦鼻孔中喷出的白光撼动魂魄,他虽然立即失去了意识,却只是短短的一瞬,等摔倒在地上时便又清醒了过来。
李靖恢复意识时,正看到黑焰驹因眼见自己遇险,狂怒之下竟激发血脉中潜藏的力量,实力骤然暴涨,一口烈焰便要将郑伦当场烧死。他急忙张手丢了一个“玄水罩”的法术过去,总算避免了一桩惨剧发生。
“原来小兄弟竟是度厄真人门下高足,”李靖早有打算,听郑伦报出身份后,脸上现出惊喜神色,“实不相瞒,我此来九鼎铁叉山正是要谒见尊师,当面恳求一事。”
郑伦笑道:“师父正在洞中,我这便领李大哥去见他老人家。”
两人各自捡起地上的兵器收好,上了坐骑一起往山上走去。在路上李靖问起郑伦的火眼金睛兽因何独自往山下跑。
郑伦脸上微现赧然之色,说这头金睛兽是老师最近才赐下的坐骑,他尚未将其完全收服,今日试骑时偶不如意,他一时发怒举鞭要打,结果吓得金睛兽挣脱缰绳逃了出来。
李靖微微一笑,对郑伦的做法未置可否,转而说起自己平时如何与黑焰驹相处。
郑伦知道李靖是在传授自己驯服坐骑的经验。他方才亲眼见到了黑焰驹忠心护主的情形,对李靖所言自是深信不疑,尽都虚心听了,一一牢记在心。
郑伦也问起李靖因何不惧自己半是先天生就、半是后天锻炼的异术“撼魂神光”。
李靖笑着说了自己天生神魂强大的异禀,其中原因自是略过不提。
第四十三章 双借珠
李靖和郑伦一路说笑着往山上而行,不多时来到山腰的一座洞府前。在洞府门首,一个道童正翘首张望。
“白云师兄!”看到道童,郑伦骑乘着火眼金睛兽紧赶几步上前招呼道。
“师弟将金睛兽追回来了?以后却要仔细一点,不要再被它逃掉。”白云童子轻笑道,随即转向郑伦身后的李靖,稽首施礼道,“这位道友是……”
郑伦道:“这是我刚刚在山下结识的好友李靖大哥。他说有事要求见师父,师弟我便将他带了过来。”
李靖知道一些修道之人喜欢收服得道的异类精灵幻化为道童,名为仆役,实则作为门中护法。这白云童子看似十来岁的年纪,实则当是以千百年计算年龄的老怪物,所以上前施礼后也以“师兄”称之,说道:“烦请师兄通禀一声,便说有圣皇伏羲门下不肖弟子李靖,求见度厄真人前辈。”他自知面子有限,若想借出定风珠,说不得要将师父这面大旗拿出来摇上一摇。
果然,听到“圣皇伏羲门下”这六个字,不仅一旁的郑伦瞪大了眼睛,原本颇有些矜持的白云童子亦肃然起敬,急忙还礼,也不敢当真以“师兄”自居,说道:“道友请稍候,我这便去禀告老师。”
白云童子说罢转身入洞,不多时便又出来,先将两扇洞门大开,才转身对李靖道:“道友,老师有请。”
李靖道了一声谢,跟在白云童子身后进了这座八宝灵光洞,郑伦在一旁相陪。
到了洞内,李靖见一个面如古月、容貌清奇的道人在一张蒲团上盘膝而坐,料定此必是度厄真人无疑。面对这位在原来的轨迹中与自己有师徒之缘的道人,李靖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定一定神后,才上前几步深施一礼,口称:“弟子李靖见过前辈!”
见李靖如此恭谨有礼,丝毫不因圣皇弟子的身份而裾傲,度厄真人对他大生好感,在蒲团上稍稍欠身,微笑道:“小友免礼,你既为圣皇门下,这一声‘前辈’,贫道却是受之有愧。白云儿,看座。”
白云童子取出一张蒲团斜对着度厄真人放好。
李靖告罪后也在蒲团上盘膝坐下。
度厄真人问道:“不知小友来我八宝灵光洞有何贵干?”
“不瞒前辈,弟子此来,欲向前辈求借一件宝物。”李靖如实回答,随即便说了将到接天岭天风洞中凝炼风属真元,欲借定风珠护身一事。
度厄真人略作沉吟,转头吩咐道:“白云儿,你且去后洞将定风珠取来给我。”
白云童子应诺,转身进入后洞,不多时手捧一颗龙眼大小的青蒙蒙宝珠出来,呈交到度厄真人手中。
度厄真人摩挲宝珠,轻叹道:“瞧在圣皇金面之上,贫道便将这定风珠借于小友一用。不过贫道也有一事相托,希望小友能够答应。”
李靖起身,拱手道:“前辈但请吩咐,弟子自当尽力。”
度厄真人笑道:“此事对小友来说也算顺手为之。劣徒郑伦如今所用的兵器不过是凡铁打造。贫道早年也曾到过天风洞,曾在洞内见过一块极罕见的风磨精铜。小友此去,功成回转之时还请将那精铜一并带回,贫道欲以之为郑伦重新锻造一对趁手的兵器。”
李靖慨然道:“此事容易,弟子必定不负所托。”
听李靖应诺,度厄真人微微一笑,手上的定风珠脱离手掌,缓缓向李靖飘来,同时有一段运用法宝的口诀传入他的耳中。
李靖伸手接过,小心地收入囊中。目的已经达到,他便不再耽搁,再次致谢后向度厄真人告辞。度厄真人让郑伦将李靖送出洞府。李靖和郑伦在洞口道别之后,乘上黑焰驹下了九鼎铁叉山。到了山脚下,黑焰驹四蹄涌现火云,冉冉升上空中。李靖在空中辨认一下方位,依照姜子牙所画草图,往接天岭的方向赶去。
山上的郑伦送走李靖后,想到李靖年纪只稍长自己几岁,但武艺和修为胜过自己不知凡几,心中不由暗自惭愧。正所谓知耻而后勇,既然明知技不如人,便该刻苦用功奋起直追。他想通了这节,便取出降魔双杵,在洞口前的空地埋头苦练起来。
郑伦正将双杵舞动如飞,忽地听到空中传来凤唳和鹿鸣之声。抬头看时,见一只青鸾和一只八叉梅花鹿降落下来。青鸾上坐一位顶鱼尾金冠、穿大红八卦衣、眉眼之间隐现英气的秀丽女修,梅花鹿上则骑乘一个脸色阴晦的黑袍道者。
郑伦不认识骑鹿道人,却认得女修是师父好友、在骷髅山白骨洞修行的石矶娘娘。这位石矶娘娘修行的洞府虽然名称可怖,其实只是因为那山不生草木,山石森白如骨,绝非什么遍地尸骨的人间地狱。说起她的为人处事,却是颇为爽直大气。郑伦以前曾见过石矶娘娘数次,对其很是敬重,见是她到来,急忙上前迎接,口称:“弟子郑伦见过师叔。”
石矶娘娘与那道人各自下了坐骑,她含笑摆手道:“罢了,郑伦你到洞中向度厄道友通报一声,便说石矶携同门师兄董全前来相访。”
郑伦听说那黑袍道人是石矶娘娘同门,便转身再次施礼,亦以“师叔”称之。
黑袍道人董全阴沉沉的脸上极其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说了一句:“贤侄免礼。”
郑伦忙到洞内通报,洞外的董全向石矶问道:“师妹,那定风珠是度厄真人的镇洞之宝,不知他是否肯借给愚兄?”
石矶娘娘笑道:“董师兄放心便是,度厄道友为人最是好说话,又与小妹份属至交,焉有不借之力?你就等着拿了定风珠去天风洞祭炼那‘黑煞风魔幡’便是。”
两人正在说话,度厄真人已带着郑伦和白云童子亲自迎出门来。石矶娘娘上前相见,又将董全介绍了,三人相互见礼已毕,一起到洞府内落座。
度厄真人命白云童子奉上一盏清茶、数枚鲜果款待嘉宾。
宾主寒暄几句后,董全以目向石矶娘娘示意。
石矶娘娘会意,转向度厄真人道:“道友,贫道与董师兄此次前来,却是有一事相求。”
度厄真人笑道:“石矶道友怎生如此客气,凭你我的交情,但凡度厄能够帮忙的,自然会尽力而为。”
见度厄真人答应得如此痛快,石矶娘娘大觉在同门面前脸上增辉,笑道:“我这位董师兄欲往接天岭的天风洞,借助那里充沛的风之元力祭炼一件奇门法宝,故此想借道友镇洞之宝定风珠一用。贫道可以在此做个保人,等董师兄法宝祭炼完毕,立即将定风珠完好无损地归还道友。”
听了石矶娘娘之言,度厄真人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双手一摊道:“道友,若说别的事都好办。至于借用定风珠么……道友你却是晚来了一步。”
石矶娘娘闻言一愣,一旁董全本就阴晦的脸色登时变得愈发阴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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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石矶在原著中的表现,绝对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不知为何在那部动画片中摇身一变成了灭世大魔王,有些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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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定风,炼元
“道友不要误会,那定风珠贫道委实刚刚借了出去。”度厄真人见石矶娘娘脸色有转冷的趋势,唯恐这好友心生芥蒂,便将李靖借珠之事述说一遍,最后又道,“那李靖已说明最多三月时光必来还宝。这位董道友若不着急,不妨与石矶道友一起在我的洞府盘桓一阵,等将定风珠李靖还回来,贫道立即借于董道友绝无二话!”
“原来如此。”听度厄真人说明原委,石矶娘娘脸色才缓和下来,转头对董全道,“董师兄,你意下如何?依小妹之见,我们不如便在度厄道友这里略等几日。三月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在你我而言,也不过是下一局棋、论一回道的工夫。”
董全沉吟一阵,向度厄真人拱手道:“道友,贫道心悬那件要祭炼的宝物,实在无心在此流连。不如这样,道友施术赐下一个口信交给贫道。贫道这便前往接天岭等候,等李靖用完定风珠,贫道立即凭道友口信向他讨要,如此也可省了那李靖路上返回的几日时间。”
度厄真人不疑有他,点头道:“既是道友心急,如此也是一法。”随即便用了一个“印影留声”的小法术,手指望空一指变幻出一团白光,而后向着那白光说了董全借珠之事,将自己的声音和影像都烙印在白光之中,再用一枚玉佩收纳了光团,将玉佩交给董全。
董全拿了玉佩,先向度厄真人道谢并告辞,又婉言谢绝石矶娘娘相陪之意,匆匆出洞骑上八叉梅花鹿腾空而去。
再说李靖离了九鼎铁叉山之后,骑乘黑焰驹一路来到如一柄利剑般直插云天的接天岭下,稍微花了一点时间便寻到了天风洞。虽然明知没什么效力,但他还是叮嘱了黑焰驹和三足金蟾老实一点,不要惹是生非,随后便打发它们自己寻个地方等候自己。
李靖举步进了天风洞,施火系术法放出一个火球悬在身前照明,见洞壁光滑如镜,想来是被每日吹过的风之元力打磨,日久年深而呈现如此形状。他沿着甬道一直走到山洞的最里面,见此处也只比甬道略微宽敞,形状甚是奇特,洞室的整个空间形成一个直径五丈有余的浑圆球形。在洞顶正中处,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孔洞,洞内传出隐隐呜呜声响,犹如冤魂夜泣,在这阴森森的幽洞之内显得格外恐怖。在孔洞的正下方,有一块紫中透红的笋形金属,根部与地面的山石相连,正是度厄真人要李靖带回去的那块风磨精铜。
此时距离辰时尚早,李靖先在洞内布下那有返本还元之妙的“小八卦归元阵”,而后在洞室与甬道相连的入口处盘膝而坐,闭目调息,静静等候风之元力降临。
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那洞顶孔穴中的声响忽地由小变大,时如滚雷,时若牛吼。蓦然间,狂暴无比、呈现淡青之色的风之元力从洞顶的孔穴中喷涌而出,形成一股其力足以碎金裂石的螺旋风柱。在风柱之中,甚至隐约可以看到无数极其微小的刀矛剑戟形状的凝练压缩到极致的风之元力。
那螺旋风柱由上直贯下来,首先向那块风磨精铜裹在其中,硬生生地从这以坚固而著称的珍稀金属上刮下一层粉末。随后扩大了一倍的风柱落到地面上,又将坚如金刚的岩石刮下无数碎屑,将其裹挟着向四周扩散开去。
霎时间,肆虐的风之元力已将整个洞室填满,转而向着通外洞外的甬道汹涌而去。
李靖知道时候已到,探手从腰间的皮囊中取出定风珠,默诵度厄真人指点的法诀,带脉各个窍穴中凝练的真元种子同时输出真元,尽数注入定风珠内,而后将宝珠望空一抛。
定风珠悬浮在李靖头顶上方三尺之处,向着洞室之内泼洒出大片蒙蒙青光。度厄真人的这件镇洞之宝果然不负“定风”之名,青光到处,肆虐狂暴的风之元力登时变得柔顺无比,老老实实地停留在在洞室之内。
李靖双目爆射出两道晶亮电芒,双手平伸遥对布在洞室内的“小八卦归元阵”,掌心向上虚抬,口中轻喝一声:“启!”
分布于八个方位的八卦之相同时亮了起来,随即由缓而急地旋转如磨,带动本已被定风珠定住、归于平复的风之元力一起旋转起来。
淡青色的风之元力在旋转的过程中凝练转化,变成丝丝缕缕的深青色氤氲雾气。随着李靖双手变幻印诀喝了一声:“收!”弥漫的深青色氤氲被他经由五官七窍吸入体内。
狂暴的风之元力源源不绝地从洞顶的孔穴中喷涌而出,却都先被定风珠青光定住,再被“小八卦归元阵”转化为精纯的“九天烈风罡炁”,最后被李靖吸纳。
两个时辰的时光似乎转瞬即逝。刚过巳时,那孔穴中喷涌的风之元力便迅速由强变弱,旋即完全消失。
李靖将转化出的最后一丝“九天烈风罡炁”吸纳入体内,招手将空中的定风珠收回放入囊中,轻叹一声站起身来。
这里的风之元力虽然称得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却只有每天的辰、巳两个时辰内才会出现,要想借助其完成带脉风属真元的修炼,自己预定的三个月时间怕只堪堪够用。
李靖退身出洞,此时已到午时,天朗气清,阳光灿烂。他举手遮住有些感觉刺目的阳光,放眼向四周望去,见附近没有黑焰驹和三足金蟾的影子,也不知两个家伙跑去了哪里。他摇一摇头,正要施法召唤它们两个,忽地心有所觉,举头往空中望去,却见一个黑袍道人骑一匹八叉梅花鹿御风而来。
那道人在空中看到李靖,一拍鹿角命坐骑从空中落下,却又不下鹿背,居高临下望着李靖问道:“你这娃娃可是李靖?”
李靖眉头微皱,答道:“正是在下,敢问道长何人?”
道人傲然答道:“贫道金鳌岛练气士董全。”
听到“金鳌岛”三字,李靖心中一凛,问道:“在下听说金鳌岛有十位截教高人,号为‘十天君’。不知道长……”
董全阴晦的面上微露得色,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居然听说过十天君之名。不错,贫道正是十天君之一!”
第四十五章 争,嗔,斗
“原来是董天君当面,恕李靖失礼。”尽管心中猜疑,不知这十天君之一的董全因何到了此处,而且似是找自己有事,但李靖的脸上神色未动,拱手见礼后问道,“不知天君此来有何贵干?”
董全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玉佩,隔空向李靖抛来,口中道:“贫道自八宝灵光洞而来,这玉佩中有度厄真人施的一道‘印影留声’之术,你用真元激发后一看便知贫道来意。”
那玉佩在空中时,李靖暗自透出一丝神念观察,未发现异状之后才伸手接过。提出一缕真元注入玉佩之内,登时便有一团白光从玉佩中飞出,在空中幻化成高仅尺余的度厄真人形象。
这迷你版的度厄真人声貌毕肖,向李靖交代了要他用完定风珠后将其转借给董全之事。
待光影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后,董全问道:“你对贫道的身份可还有怀疑?”
李靖摇头道:“度厄前辈说得清楚,在下自然不敢怀疑。”
董全将右手一伸道:“既然如此,你速将定风珠交给贫道罢!”
李靖双目微微一缩,语调亦略微有些变化:“度厄前辈说的应该是让在下用完定风珠后再转借给天君罢?”
董全脸色一冷,显得愈发阴抑,嗤笑反问道:“难道要贫道平白等你三月?”他虽听度厄真人提到李靖是火云宫门下,心中却实在不大相信。想那圣皇伏羲是何等身份,如何会纡尊降贵受这样一个少年为徒?退一步说,便算李靖真是伏羲的弟子又如何?虽然那伏羲与自家掌教师尊同为当世绝顶的人物,但火云宫一脉历来人丁单薄,说到实力,那是远远不及号称“万仙来朝”的堂堂截教了。想到这些后,董全早就暗在心中定下了强索定风珠的打算。
李靖平日里看似随性开朗,其实却是外圆而内方、外和而内傲。若是度厄真人这主人说了,他自是无话可说;若是董全好言相商,他也未必不能让对方一步。如今这董全分明要恃强欺人,他李靖自有傲骨,绝却不是肯屈膝向人之辈。他脸色亦冷了下来,淡淡地道:“先来后到的道理,纵使凡夫俗子亦人尽皆知。天君乃有道之士,怎会行出此等无礼之举?”
“贫道如何,哪里轮到你这小辈来说!”董全一声怒喝,右手隔空一挥,一个纯由风之元力凝成的蒲扇大无形手掌向着李靖的左脸扇了过去。
李靖心中大怒,左手立掌如刀往空中一记虚斩,刚刚大有精进的风属真元从掌缘透出,凝成一道弯月形风刃呼啸飞出。一声刺耳的裂帛之声传出,凝练犹如实质的风刃将那元力相对松散许多的无形手掌斩得碎裂开来,而后余势不息地向董全斩去。
董全未料到这个少年的修为虽然只在筑基之境,但对风系术法运用之自如丝毫不逊色与专修风属真元的自己,这令他心中警惕的同时又大为羞恼,反手拔出背后交叉斜背的一双宝剑,左手剑信手斜劈震散了李靖发出的风刃,而后催动梅花鹿上前,口中喝一声“小辈看剑!”右手剑借坐骑前冲之势直刺李靖的咽喉。
李靖已将子午双钺取在手中,双脚微微分开,不丁不八,两眼平静如古井不波,牢牢盯住闪电般疾刺向自己咽喉的长剑。直到剑尖距咽喉不过三寸,对方已再难变招,他才将身躯横移半步,双钺左右齐飞。左手钺用了一式“捕风捉影”,精准无比地以直刃和月刃之间的空格锁住对方长剑后顺其前刺之势运劲一夺;右手钺则使了一招“平湖秋月”,月刃横推,正斩在董全这匹八叉梅花鹿的颈项之上。
不得不说李靖前世的世界虽然因天地灵气的枯竭而导致修行之路断绝,但近身的技击搏杀之道却被开发到几近艺术的极致。
董全只觉右手的长剑被一股大力拉扯,掌心剧痛之下不由自主地将手一松,那长剑顿时脱手飞出。而他座下的梅花鹿则发出一声哀鸣,头颅一滚掉在地上,一腔热血从断颈处喷涌如泉。无头的尸体从李靖身边冲过,连奔十余步后才轰然倾倒。总算董全身手不差,在鹿尸倒地前跳了下来,脚下虽微有踉跄,却也站稳在地上。
方才李靖右手钺若顺势前推,早已将董全一并腰斩,但想到截教门人虽然良莠不齐,却大都有一桩共同的好处便是素重同门之谊,向来是打了一个惹出一群。此事自己虽然占理,凭着背后的师门,教训董全一顿当无大碍,但若真得将他干掉,乱子怕是不会太小。想到这些,最终还是手下留情饶了对方一命。
失了兵器又丧了坐骑的董全羞怒交集,双目喷火地向着李靖喝道:“小辈竟如此歹毒,休怨贫道心狠!”探手入腰间的豹皮囊,取出一杆黑色长幡。
此幡杆长九尺,通体以青铜所铸,顶端为一头生三角的奇形首头,稍下面一点有一与主干十字交叉的横枝,长有二尺。横枝上垂下五尺长幡旗和两根飘带,皆是用数种灵禽异兽的毛羽编织而成。飘带密排符印,旗幡上却书有“风云叱咤”四字。这便是董全此来天风洞要祭炼的法宝“黑煞风魔幡”,若祭炼完全之后,挥动之间便有黑煞罡风弥天,风中夹杂万千风之元力所化的刀矛剑戟,黑风过处,万兵攒击,当者立时化为齑粉。虽然此宝如今还是半成品的阶段,威力却也不凡。
两世为人的李靖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见董全探手入囊时,心中便已暗叫不好,急忙将双钺交到单手,右手抢先一步从囊中取出从乔坤处夺来后重新祭炼的法宝“镇狱峰”望空一丢,拳头大小的“镇狱峰”在空中一翻,化作一座灰蒙蒙的小山向董全覆压而下。
董全大骇,顾不得使用“黑煞风魔幡”,便要施五行之术遁走身形,却不料李靖先前将一颗上古奇珍息壤的残渣炼入镇狱峰内,使此宝兼具了坤地与艮山两种属性。法宝尚在空中时,与大地之力遥生感应,地面凭空生出一股庞大的吸力,摄住董全的身形。
李靖若是让“镇狱峰”砸将下来,董全当时便要变成肉饼,不过他还是留了几分情面,那“镇狱峰”轻飘飘落下,用一个“压”字诀,将董全大半个身子压在下面,只露出头颈和两条手臂。
此宝已经落下,立时与地面融为一体不见丝毫空隙,且生出禁制禁锢了董全的一身法力,令他不能施法逃脱。
李靖笑吟吟地走到近前,弯腰捡起董全掉落在地上的“黑煞风魔幡”,在手中把玩一阵,低头看看山下压着的董全,笑问道:“董天君,如今你尚有何话讲?”
董全咬牙切齿地道:“小辈若有胆量,尽可夺我法宝,取我性命。日后自有我教中师友找你讨回公道!”
李靖哂道:“你也不必拿师门吓我。我李靖光明磊落,也不贪你的法宝,也不要你的性命。你恃强欺我,我只将你压在此山之下一段时间作为惩罚。等我用完定风珠离开之时,自会还你法宝放你自由,并依度厄前辈吩咐将宝珠转借给你。日后你如不忘今日之事,尽可来找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