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真能耐了
包括瑾瑜公子在内,当下所有人,都看不透这抹笑为何意。
拽着厚厚的一叠银票,我摇了摇,又掂了掂,银票哗啦啦的翻动声,叫我一方蜜笑又甜了几个度。
“原来两万两拽在手里,是个感觉,挺沉手的。要是真到钱庄兑换成银子,估计要堆成一人高的银山吧?”
“君惜丫头,别胡闹了,没看见——”
花姑来回审视着左右两方的脸色,脸色是一回比一回地难看,立马紧张凑上前来提醒,并想夺了我手中的银票。
我俏皮一笑,即刻躲开了花姑的争夺。
“嗳,上门皆是客,何况张大官人如此阔绰,花姑岂有把财神爷挡在门外的道理?”
说着,我胆大地走到张启怀身边,笑意盎然地拍着他肩膀,问到:“张大官人说稀罕君惜一杯香茶,只要我赏脸,这两万两银子就归我,此话当真?!”
张启怀黑着脸,目光走过左右为难的花姑,又落到冷若冰霜的瑾瑜公子身上,忽眸光一敛,大气地回应到我的问话。
“自然算数。我张启怀在吴怀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在天香楼被踩了脸面,当然得挺起腰板挣回来。”
讥嘲味甚重地朝瑾瑜公子一笑,张启怀反问上我:“君惜姑娘想通了?!”
“当然。一杯茶而已,想不通,那才是个大傻子。”
如花盛放般一笑,我立即越过人探出头,兴奋地招呼到跑堂的小厮。
“各位爷安,花姑安,娘子安。”
勤快地跑上前,依次规规矩矩地请过安好,小厮问上我:“娘子唤小的何吩咐?”
“小奴儿,天香楼什么茶最好?”
“回娘子,咱们天香楼的茶当然属灵山雪泉冲泡的雨前龙井最好,口感醇香,回味甘甜,神仙喝了都要赞好。”
听了小厮的介绍,我满意地点点头,说到:“好,就要一杯灵山雪泉冲泡的雨前龙井,你叫后堂人冲泡仔细些,可别过了茶的火候。”
“娘子放心,下面的调茶师父都是精细人,定误不了这好茶的口感。”
信心满满地回了句,小厮又问:“不知娘子要的龙井,是哪间房的贵客点的?”
“我在哪里吩咐你的,茶就送到哪儿。”
“这儿,走廊?!”
小厮一听,亦是狐疑大作,越看越迷糊间,人懵然地不知如何接话。
我倒不觉尴尬地把话续上:“两位都是天香楼的贵客,且把君惜高看的重,小女子不敢两头开罪间,也只能用折中的法子给二位爷赔上不是。”
“这算什么折中的法子?”
张启怀面肌一抽,当即有些恼气地质问出口。
我不乱分寸地回到:“怎么不算?张大官人在这儿同君惜聊了这么多有趣的话题,即使刚在凝露雅阁中与这位公子雅谈,也不见比张大官人叙的多;况且,是张大官人自己承诺的,茶到,礼数尽,这不算君惜太过失礼吧?”
“你是在存心敷衍我?这是走廊,是喝茶谈话的地儿吗?!”
“张大官人,好端端的,怎么又发起火来?”
笑盈盈调侃间,我从花姑手中抽过宫扇,立马跟火气上面的张启怀打上扇。
“动火伤肝,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的。张大官人是风流人物,若得一二中意的,又何必在意是否真在花前月下寻欢作乐呢?小女子倒觉得,能畅尽兴,就是最好的地方。”
说着,我回头又朝瑾瑜公子眨巴眼,说到:“这位公子先前说想听君惜抚琴,不知你是否与张大官人般,挑地方?”
瑾瑜公子唇角弯弯,回得倒是淡然:“哪里听琴不重要,关键是曲是否如愿入心动人。”
“那就是多谢公子迁就。二位稍等,君惜取琴便回,届时为二位献丑一曲。”
福身敬礼后的我,摇着宫扇,步盈生花地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你,你这丫头,玩过头了些吧?”
此时追赶上前的花姑,一把将我拉至身侧紧贴,压着声便斥责到我的不是。
“我的姑奶奶,你得罪一个张启怀便罢了,还连带把公子他一起开罪,我看你是板子不落在身上不知道疼!”
“来天香楼的男人,不就是图个新鲜,要是个个都千依百顺的模样,多腻味啊。”
花姑急嚷上我:“你才偷师几天,竟然敢大言不惭地在这儿造次!我可有言在先,这回祸,老身决计不帮你背。”
我低声笑了好半天,说到:“你怕公子他生气?别紧张花姑,公子毕竟也是男人,依我看,也吃人间烟火的。”
“你啊你,真不知什么叫深浅。”
面对花姑的责难,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倒不觉得有什么好后怕的。
悄悄摸了摸塞入怀中的银票,嗯,热乎了,不由地笑得更加自信开怀了。
等取了琴折返,走廊上却只见瑾瑜公子一人在倚栏边等候。
先花姑些,我快步地走上前,左右上下地张望了通,不解地问上:“公子,张启怀呢?”
“走了。”
淡淡地应了句,似乎怕我不相信,又支着扇头朝那杯搁在栏杆上,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雨前龙井指了指。
我大喜,又追问上:“他真喝了茶吗?”
“你有眼睛看,在跟我装糊涂吗?”
说着,瑾瑜公子从倚栏边脱离开,撇下我,头也不回地迈开大步。
茶杯边沾着茶叶,显然是有人动过的痕迹,我问上瑾瑜公子的另一层意思,有邀功在。
我抱着琴,喜冲冲追上前,叽叽喳喳地说到:“看吧,我说我有能耐拿下那张启怀的,师父您还不信。不是我在您面前露骄傲,我敢说明天他还要来,届时一定再让他碰一鼻子灰!”
“很喜欢笑吗?好,数罪并罚,半个时辰内一直笑,一刻都不准停。”
顿时,我笑僵了大半张脸。
曾笑未退间,我急争辩上:“师父,你这样罚不厚道,徒儿虽有私心,可也有一半为了您啊!”
“为了我?一个谎接一个谎,说得还面不改色的。”
“我哪有啊,事实!”
生怕这误会越来越大,我立马从怀里掏出张启怀那两万两银票,亮在瑾瑜公子跟前。
“您先前不是说,为了我白白亏了两万两,徒儿又不是白眼狼,自然得想办法弥补师父您的损失。瞧,一阵嘴皮子功夫,这两万两不是又回来了吗?”
原以为他会谅解,可此时瑾瑜公子忽定住脚步,侧头望着我间,两眼跟结了冰似的冷。
半响后,他冷冷冰冰地说到:“真能耐了你。”
第四百零六章 一哭二闹
从天香楼到景逸苑,我硬笑了半个时辰,脸都快笑抽筋了。
可看着眼前那位冷冷冰冰,不近人情的瑾瑜公子,我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般,继续在人前受罚,强颜欢笑。
下了马车,跟着瑾瑜公子一路走到书房,正觉面肌越来越僵,越来越麻,他却突然开了口。
“刚好半个时辰,停了吧。”
“我的亲娘呀!”
赦免如甘霖降临,我完全顾不上什么矜持,舌头打结地怨愤了声,立马捂着脸蹲在了原地,双手不停地揉搓着发抽的双颊。
“都说哭难受,不知笑了半天滋味如何?”
还没缓和多少,对方又是劈头盖脸地探问来,我一时间牛筋犯冲,张口就是大声大嗓地回敬上他的“关怀”。
“您试试看呢,下巴都快笑掉了!!”
脸发着抽,加之舌头打滑,我那怨愤的话腔调相当的滑稽。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当时错觉了,明明听见了细碎笑声,可昂起头时,对人却还是一派老成正经的面貌,漫不经心地在密报架前筛选着各地传来的讯息。
装腔作势的态度,立马让我火上头;撑起身,我掏出那两万两的银票,“啪”地拍在瑾瑜公子身后的书案上。
“师父不满意我的所作所为,罚君惜,我绝无二话;可反过来,我也不喜欢老欠别人什么,这两万两虽然来路不怎么干净,但终归是凭徒儿的真本事换来的。您啊给句话,这银票要还是不要?别老不咸不淡地吊着徒儿。”
“我像是很缺银子的样?”
倏地,密报架上一阵极刺耳的竹筒撞击声响起,瑾瑜公子话语中也多了中气十足。
我亦没胆缩的意思:“师父不是差银子使的人,可徒儿也不想一辈子为了这两万两,时时刻刻看你的脸色,心里不舒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抬头做人。”
“理直气壮抬头做人?先前在天香楼,我见你同张启怀讨银子时,不是挺乐在其中的?!我这人素来偏执,出去的东西,不是原物返还,即便是再多再好,我也瞧不上。”
“你,师父您分明是在跟我闹气,有意思吗?”
一时间真没把控住度,我的恼话就飙出口。
“没意思,所以同时也在告诫你,别拿这银子跟我说事,我还真瞧不上。”
“你不讲道理!”
“做师父的,只有给徒弟讲大道理的,没有徒弟反过来说教师父道理的。尊师重道是做徒儿的本分,俨然你当下做得不够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说着,瑾瑜公子取了几条密报,寡淡淡地坐到了太师椅上,提起狼毫开始逐条批阅起来。
“折腾了一晚上,不累?赶紧回你的院子,好生反省,也是给我腾点清净。师父可不像某些闲散人,成天正事不干,净做些无用的。”
“我偏不,就要一个劲儿地在您面前晃荡,扰得你心神不宁!”
其实就是一口气不服,进而让全身上下都不对劲,跟了疯了似的,态度间越来越偏激起来。
左右瞧了一圈,忽注意到瑾瑜公子书案上的雕笼灯盏,我双眼跟被灯焰惹燃了似的,走上前,不由分说揭开了灯罩。
“你在胡闹些什么?”
“扰您啊!”
凶巴巴地呛了句,我抓起书案上的那叠银票,从中随手抽了两张,立即凑到灯焰上。
“我知道,师父嫌徒儿这银子挣得不干不净,我自然要学师父的高傲气骨,视这银子如粪土!”
气话间,被火舌舔中的银票立马烧起来,我随手一抛,银票便化成火团飘落在地。
而此时坐在书案间的瑾瑜公子观赏过这一出后,俨然神色间有了不小的动容。
我立马火上浇油上:“师父这下应该痛快了吧,徒儿和你一样,也是极舍得,极豁得出去的人。”
说着,我又抽出几张银票烧起来,骤放的火光,将我的面容衬得格外倔强,格外放肆。
“小心我那条孔雀金线毯,那是波斯王庭的贡品,全天下现只有这一条。”
叮嘱了句,他像看了什么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又埋下头,继续批阅手中的密报。
“是,师父的东西都金贵,君惜一辈子赔不起!”
气真顶到了肺,顾不上三七二十的我,抓起剩下的一叠银票,一股脑地朝灯焰触去。
火焰再次这眼前腾起,我眼睛一润,腮帮一咬,立马扬手一抛,这半烧着的银票便化作漫天火雨,在书房内飘飘荡荡地飞扬起来。
“臭师父,有什么了不起的!”
声不大不小的嗔怪了句,我转过身便迈开步,直冲冲地朝书房外走去。
“去哪?”
可人还没踏出门槛,背后忽然探来一只温暖的大手,将我人给挽留住。
挣了挣,见对人没松手的意思,我极力压着酸涩腔说到:“回自己的院子反省,师父的意思。”
“君惜,你不会哭了吧?”
“没有!”
被对人一问,生怕露出半点端倪的我,立马抬起左手背在脸上胡抹乱搓了一顿。
“进纸灰了,眼睛难受而已!”
此时,背后之人忽然松开我的右手腕,一声微微叹息不明所以然间,他的手又落在了我的发顶上。
从头到肩,像是在逗抚着小猫般,尽管力道中透着温柔,然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种变相的奚落。
挣开他的宽慰,我硬声回到:“我和那银票一样,也不是什么干净人,还不起您的恩德间也只能保证,以后尽量少跟师父添麻烦。徒儿回去了,师父早些休息。”
“等等。”
轻柔似水的唤了声,瑾瑜公子淡淡一笑,转身便走到了孔雀毯旁,弯下身便捡起张银票。
很奇妙的是,他递来的这张银票,居然是完好无损的。
“一个生气,就烧了近两万两银子,也是脾气够大的。这幸存的一千两银票,拿着,明日去集市上,做几套好看的衣服穿。”
“您什么意思?又在借银子羞辱徒儿?”
“傻瓜。”
郎朗一笑,将银票塞在我手间,瑾瑜公子又扭上我通红的小脸。
“张启怀的银子,师父是不会收,但你就不会变通点,用这些银子给师父卖点其他物件孝敬我?比如,给自己做衣服时,考虑着为师父也做一套。”
微撅着嘴,我似懂非懂地回到:“师父不嫌这银子来路脏了吗?”
“钱,辗转流通于世间,都是脏的,但心意,只要有心,那就是干净无比的。师父看重的东西,从来都是很纯粹的。”
第四百零七章 迷迷糊糊
翌日,天香楼。
“等等,等等,两万两银票,你就为了个赌气,一把火给烧了?!”
洋洋洒洒复述着昨晚的种种,花姑在旁听得可是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啊,都烧了,只剩下这区区一千两。”
我反应倒是出奇的平静,从袖袋里摸出那张幸存的银票,在花姑她眼前晃了晃,佐证我当下所言非虚。
顿时,花姑怨叹不断:“你啊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事都依着性子横!一夜下来,两万两就折腾成这个模样,不是我说你,真不知道什么事好歹!”
“人争一口气嘛,谁叫公子老给摆我脸子看,还嫌我的银子来路不干净。花姑你评评理,我不偷不抢的银子,一心给公子不亏空,人没讨好到,反而遭了顿嫌弃,你说气人不气人?”
“缺心眼!”
花姑狠批了我一句,瞧她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估计要不是我当下身份特殊,她早动手收拾我了。
不过,我倒是挺纳闷她为何是这等反应。
“我哪里做得不对?且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和公子乃师徒,他出手相帮,我有所回报,不也是很正常的吗?想不通,实在想不通,怎么就成了我一个人的不是?”
“想不通,那就别想了。依老身看来,你那些老道都是装出来的,应付些场面客尚可,但真遇上个有心的,却完全是个不开窍的主。”
“什么意思,我哪里不开窍,我都看得挺明白的啊?”
“唉哟喂,真是要命的小祖宗!”
花姑怒其不争地扬起手,想打,犹豫再三,还是对我下不了手。
好一阵摇头怨叹,她继续说到:“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得通透,就代表你完全懂了。你这不开的窍,绝妙就在于如何稀里糊涂的栽进去了,又莫名其妙地恍悟了。”
“什么稀里糊涂,什么莫名其妙,花姑你在说些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明白,完全感觉莫名巧妙!”
学着她先前的样,我不住把脑袋左右摇晃着,一脸吃不透的懵。
花姑道:“这等事儿轮不到我多嘴,也不敢多这个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答案,你自个去找去寻,等哪天你对我刚才的话有点领悟了,那就说明你离开窍不远了。”
“花姑你说得好生玄乎。”
她此时反应倒是异常沉稳,仿佛一个置身事外客,评点到:“这本来就是一件挺玄乎的事。世间许多人为了这事,等一辈子也没一个结果,而又有许多人等到了这事,却苦了一辈子。最后快乐的,没几个。”
真有这般玄妙的事存在于世间,左右人心?想了半响,我脑海里找不出一个能对号入座的答案来。
“多欢。”
正想得入神,花姑忽然唤到在院子独自采花玩耍的多欢;她在花丛中探出脑袋,有些警惕地张望着我和花姑,转而,又生涩地朝我们笑了笑。
“过来啊,多欢。”
花姑友善地招了招手,可多欢的反应却是把身子朝花丛中缩了小半截,俨然是不怎么领花姑的情。
“这小丫头,见过多少回了,还是把老身跟外人似的防着。”
我定住神,回到此刻的话题上说到:“要是你老肯多抽出时间陪她玩,保证她一天到晚的黏着您。多欢,快过来,我们准备上集市去玩了。”
平平无奇的话,可在当下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妙效,多欢立马喜滋滋捧着花,窜到我身边。
我摸着她柔滑的小脸蛋,说到:“等了许久吧?姐姐一定好好补偿你。一会儿到了集市上,姐姐也给你买身布料做身新衣裳,好不好?”
顿时,这小丫头点头如捣蒜,笑得更加灿烂明媚。
“那你中意什么颜色?”
问间,这小丫头想也不想地扬起手中娇艳粉红的蔷薇,示意间朝我递来。
“粉色?”
她立马又点点头。
我接过她递来的蔷薇,感谢她心意间,也笑得爽朗:“唔,这年纪的女娃娃都喜欢这个颜色,穿着也朝气活泼,一会儿到了布庒,我得多多留心这个颜色的样式。”
“认识多欢这丫头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见她除了公子外,对其他人格外亲近。”
此时,旁观在侧的花姑莫名地感叹了句,我见着人虽笑着,可神情间却有丝丝怜惜的哀伤。
想了想她的话,我忽问到花姑:“花姑认识多欢多少年了?”
“屈指一算,快十年了吧。”
“十年?!”
倒不是惊叹她们交情长短,而是花姑这报出的时间,显然和我的固有认知起了矛盾。
我急问到:“可多欢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花姑怎么会说认识她近十年了?”
“娘子自己都说是‘看起来七八岁大’,可实际呢,多欢这丫头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十二岁?这,这怎么可能,明明多欢的身形样貌只有七八岁孩子大。”
面对忽来的意外,俨然我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说法。
花姑说到:“她身形样貌与实际年龄不符,是因为多欢天生異稟,从出生起便能以念力控物;加之后来修习了极损耗精元的玄功‘神行百步’,故才出现了发育迟缓的后遗症。这些事,公子从前没告诉过你?”
我摇摇头,面上意外一阵高过一阵。
“老身好像多了不该多的嘴,公子若知道了,铁定又要责难我的不是。”
定住心,我又问到花姑:“意思间,多欢若继续练什么‘神行百步’功夫,以后是不是很可能长不了?”
“谁知道呢。”
花姑淡淡然地回了句,目光又莫名飘向偎依在我身侧的多欢,渐渐的,面上有了悲悯之色。
“公子这几年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寻了许多奇人异事,试图恢复多欢这生长过慢的弊病,可惜收效都不尽人意。所以慢慢的,公子也习惯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一是为了寻访高人治病,二是尽可能阻止她少动用异能。想来公子也觉得,让多欢更多亲近他人,有助于病情,故才舍得让她跟着你。”
听了花姑这席话,我少了好奇间,反而一改前态地欢悦起来。
拉住多欢的手,我笑得眉飞色舞:“既然玩能够治病,那姐姐就陪你玩个尽兴!回头见了花姑,走啰,赶集去啰!”
第四百零八章 偷摸尾随
今日的集市,似乎因多欢在,显得格外的热闹。
我们一大一小手牵手走在宽敞的大街上,完全是随着兴意做主;好吃的,必尝,好玩的,必买,好看的,必挑,好耍的,必试。
一路欢声笑语,起伏在喧嚣的集市中,仿佛世间真没了忧愁烦恼般,一瞬间让人返老还童。
“老板,冰糖葫芦要两串!”
“好嘞!”
接过老板递来的冰糖葫芦,我一边付钱,一边笑眯眯地问上多欢的反应。
“甜不甜?”
多欢猛点点头,小口滋溜一下吞咬一刻红彤彤的冰糖山楂果,乐悠悠得嚼起来,没两三下功夫,果籽儿就像跳豆似的吐出了小嘴。
“山楂果不酸吗?姐姐老怕酸牙了。”
此时,多欢摇摇头,笑得甜甜蜜蜜的。
印象中这东西又酸又甜,滋味复杂,可我见她完全没半点排斥感的模样,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买了假货。
抱着检验真假的心,我立马咬上半颗,顿时一股酸爽在牙齿间蔓延开,酸得我浑身哆嗦,眼眯成一条线。
“我的天啊,眼泪花子都快被酸出来了!”
多欢见我这狼狈样,亦是笑得莫名开怀,我当即背过身去抹眼泪花子,不想无意的一眼,却注意到了个蹊跷。
警觉上头分散了注意力,渐渐的,口中咬着的糖山楂,也没什么味道了。
转回过头,佯装着浑然不知的我,快速地张望了下四下;很快,前方不远地一处巷子口,立即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低头在多欢耳边嘀咕了几句,她极通人理地点点头,便和我一道离开了卖糖葫芦的摊子,朝巷子口奔去。
拐进了巷子,虽少了集市主街道那般的热闹繁华,但一肠子通到另一头大街,无遮无拦的,倒是让人有些尴尬。
要甩掉身后跟着的尾巴,暂时掩藏行踪,当下来起来似乎很难。
望着巷壁上酒楼开出的阁楼天窗,一边快步前行的我,一边惋惜到:“要是能飞上去就好了。”
可不料,我这惋惜似乎比许愿还要灵验,话刚落,多欢拉着我一晃一飘,转眼间我们人登上了天窗翻入了阁楼中。
“你们,你们俩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不会是?!”
小二端详了片刻,似乎会错什么意,立马慌叫了起来:“掌柜的快来啊,我们店进了女飞贼!!”
“闭嘴!”
见这小二要捣乱,我想也不想地摸出锭银子,立马堵住他乱嚷嚷的嘴。
“什么女飞贼,我和我妹妹来吃饭的,银子给了,这阁楼我便包了!赶紧滚出去,别杵在这儿碍我们的事。”
生怕他误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支起脚便把人给轰了出去。
关上门,迅速折回天窗的我再次朝巷子里张望去,先前那鬼鬼祟祟的人已经出现在视野中。
小光?!
这一幕,倒是让我颇感意外。
此时她似乎也因我们失去了行踪,而变得格外焦急,左右不住地探望着,行动间的慌乱也越发明显起来。
来来回回在巷子两头跑了几遍,看着气喘吁吁,焦躁不安的小光,我立马取了根筷子来,朝她脑顶上砸去。
“谁!”
人反应还是极快的,头顶长眼的小光灵机一闪,立马躲开了我砸头的筷子。
“你是不是在找我?”
一瞬间,小光捕捉住线索方向,即刻扬起了头朝我望来;那四目相接下,她惊,我笑。
我恣意地朝她挥挥手,招呼上:“折腾了半天,想必你也累了,要不要上来同我们吃个便饭?”
“你怎么上去的?”
俨然,我俩着落差一丈高的距离,让她怀疑不已。
我笑说到:“想知道我如何飞天遁地的,自己上来问,我可没功夫陪你在这儿饿着肚子瞎摆谈什么。”
话毕,我朝巷子里的人抛了个飞眼,就领着多欢一道折回了阁楼中。
而等到对人亲自登门,也不过是小二送来一壶好茶的时间,不多也不少,刚刚好。
添了杯茶,我顺手递给落座下的小光:“渴了吧?先喝杯茶再说。”
小光人前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毕竟当下是占下风的人,于我的示好,她显然也是知情识趣,不怎么排斥的。
赏脸地喝了小半杯茶,她一肚子憋着的话也冒了出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跟踪你的?”
“就刚才,买冰糖葫芦的时候。”
剥着炒花生,我一颗颗往多欢碗里放去,又说到:“我也没想到,你会如此沉不住气,偷偷摸摸地跟踪上我。”
面对我这么一句反呛,对人先是隐隐有发作之意,然后看了眼多欢,又神奇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这个小姑娘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道:“你我没见的人多得去,一个普通小姑娘而已,不至于让你如临大敌的。”
“依我看,她可是什么普通小姑娘。”
说着,我见她手朝腰侧一挪,立马会意到她想干什么。
“试探适可而止,我对你有耐心,不代表她对你有耐心。若惹怒了她,我可不敢保证你能不能平安走出这间酒楼。”
“我也不是吓大的。”
“我没吓唬你,是很郑重地在警告你别惹是生非。动动你的脑子想想,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居然敢明目张胆在集市上溜达,天欲宫会放任不管?”
倏地,小光冷面上惊色浮动,慢慢将手撤回到桌面上:“她也是天欲宫的人,杀手?这么小的年纪。”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她年纪虽小,不代表本事不大。”
再次郑重提醒了她一句,待情况有所好转后,我这才把话题引入了正题:“我不是说过,若有下手机会,我会给你暗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如今距离任务时限只剩两天,我若再不有所行动,把你跟紧些,什么时候才碰得上下手机会?”
话间,她看着桌上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语调不禁多了几分讥嘲:“你有时间到处挥霍,可我没有!”
“既然你不相信我能帮你,那简单,你大可直接杀到张启怀府中,这不是更直截了当?”
“你以为我不想?”
小光冷声一回,面色间也多了许多迟疑。
“张启怀府中有不少看家护院,且武功不弱,前时去他府中探虚实,能全身而退已实属不易,若贸贸然杀上府,根本没有一点胜算。”
“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张启怀下手的机会,终归得从我身上去挖掘。”
第四百零九章 晓之以理
“嘭”一声,小光当着我和多欢的面,拍案而起。
讲真的,当时被她这汹势吓得,手里的炒花生抖撒了一地。
“知不知道,你满口说教,趾高气昂的样子很招人讨厌!”
“理解,理解!有话好好说,干嘛动不动红眉毛绿眼睛的,着实吓人。”
立马探出手,有节奏来回上下压着空气,搂着满脸顺从,不断地安抚着对人的怒冲冲。
“你存心跟我皮是吧?”
“绝对没有!”
简单干脆地应上对人的质问,我立马回应上自己的所感:“我也不喜欢别人成天拿着自己的短说自己的不是,你的不爽,我真的是理解万分,深有感触。你放心,咱们有一说一,我绝对不跟你多绕弯子。”
这话,可不是敷衍造作。
小光嫌弃我口头教条说多了,反过来,我不是也反感瑾瑜公子管得太多?推己及人,我自然明白她烦躁我个什么劲儿,道理也开窍得快啰。
我道:“张启怀这条大鱼我知道你势在必得,既然我答应帮你创造下手机会,自然想办得稳稳当当的;而现下,张启怀不过是刚对我产生了些兴趣,要想稳妥下手,当然要他把我下的饵要得稳稳地再收线,你说呢?”
面色经过几轮阴晴变幻,见我没有推脱的意思,人还是换上讲道理的面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好,你若真心帮我,这个恩情我定记在心上。但眼下时间不待人,你能不能尽快引他上钩,比如单独邀约什么的,这样的话我也好动手。”
“不是我不愿意,是你没把张启怀这个人吃准,所以失去了先机。”
说到此事,我也直言不讳地点出她当初为何会失手,错失机会:“张启怀这个人相当自负,太主动送上门的,他反而觉得缺乏新鲜感。你也知道,我昨日才给了张启怀瘪吃,今日又反过来给他好脸子相待,甚至什么单独邀约的,这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些?人都是警觉动物,若坏了这套路,极可能招来怀疑而致前功尽弃。”
“那你的主意是什么?继续等?!”
“我知道你心急,可急也没用,越心急越坏事。”
安抚了句,我和盘托出我的初步计划:“原则上,我不会打乱‘放长线,钓大鱼’的规则,但要说勾得张启怀心痒难耐,自乱阵脚,那也是有办法在的。邂逅,有无意的,也存在有意的,懂了吗?”
“不太懂,你的‘有意’能不能指得具体些?”
小光一双黑亮的眼珠,盯着我,不停地左右打转,想来此时也没少费脑想我的用意何在。
我说到:“先前我跟花姑打探过,张启怀在吴怀除了制盐,名下还有不少其他名目产业在经营;听她说,张启怀前阵子有家规模不小的布庒在东集市开张,为了招揽生意,扎稳根基,他近段时间经常出入布庒。我想,若我们想加快计划,不如上那儿去撞撞运气,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东集市。”
“嗳,别急,我话还没说完。”
话如今说得够敞亮,但立的规矩,我觉得还是不能少。
我慎重地说到:“布庒肯定去是要去,若运气好,真撞上张启怀在那儿,我要你时时刻刻都要听招呼,没得我允许前,不得擅自出手。否则的话,你我所有之前的约定一概作废。”
“没问题,只要能助我完成任务,被你使唤一回也无妨。”
她僵了半响的脸,此时忽有了些笑意,却还是强装着要强对我说到:“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规矩说好了,这下可以出发了?”
“还不行嘞。”
我轻声一笑,摸着有些咕咕作响的肚子,又指指身旁安静吃着花生米的多欢:“你再怎么着急,也等我俩把肚子填饱吧?没填饱肚子,哪有力气干事儿?”
“你还真是正事闲事两不误。”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哪里是闲事,是大事。”
笑评间,我也大方的邀请上小光:“想来你肚子这个时候也闹起了空城计吧?不如一道用个饭,耽误不了你多少宝贵时间的。小二哥来,点菜!”
......
用了中饭后,我们原先的两人变三人,以有点压抑的阵势,朝东集市寻去。
张启怀新开的布庒叫“如意布庒”,处在东集市的繁华地段,一路寻来并不怎么费力;不过此时立在铺门前,看着布庒里的人来客往,络绎不绝,倒叫人心有感触。
“怪不得张启怀出手如此阔绰,挺会做生意的嘛。”
小光冷冷答上:“通常会做买卖的生意人,都不是好鸟,背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黑心账。”
我微微一惊:“你好像对生意人的勾当挺了解的?”
“见多了,多多少少能号出点脉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话间,她把我硬生生挽住:“走吧,运气是好是坏,得用脑袋去撞一回才知道。”
说完,她便拉着我一道朝门槛迈去。
“嗳哟,三位小娘子稀客啊!快里面请,里面请。”
刚进门,迎面跑来个伙计,也不知是托儿还是管事的,搂着一脸殷勤就把我们三招呼上,生怕怠慢了去。
“小娘子看看,这是咱们如意布庒新到的布匹,丝,绸,棉,锦,面料上乘不说,样式也是种类繁多;不说小的吹嘘,全北燕境内除了燕都外,怕是眼下就咱们如意布庒有这么种类齐全的货,外地不少商客大老远地跑来我们这儿买布呢。”
“是挺不错。”
在琳良满目的布架过了圈,我赏脸地给了句评价。
“听说你们东家是个盐商,想不到在布料上还有如此独到的眼光,真叫人意外。”
“那是。咱们少东家可是吴怀出了名的能干人,人不仅精明,眼光也高;小的敢打包票的说,要是小娘子在我们如意布庒挑出个次等货来,我们布庒绝对白送给你不要银子!少东家他早说了,要卖就卖最好的,次货什么的,那都是没钱人家的小便宜,根本不入流。”
“那意思说,你们布庒的布死贵了?”
瞬间,我轻笑出口。
而这张罗的伙计亦是满脸尴尬,极力赔笑圆着场:“贵有贵的好,贵有贵的好,小娘子这么漂亮美貌,一看就是舍得人。”
“挺会做生意的,我自己先挑一挑。”
说着,我拿起一块粉底的布,朝多欢身上比去。
“那。”
比照间,正觉得这颜色的花纹不太好看,想给多欢换个试试看,小光冷不丁在布匹遮挡下拐了我一下。
我抬头扫了一眼来人,带着些许明白笑,不动声色地继续挑布。
第四百一十章 招摇过市
小光在紧张些什么?自然是紧张撞见了张启怀本人。
这么看来,今日我的运气还算不错的。
“沉住气,别多话。”
在我俩可商量而不被人察觉的范围内,我提醒上小光,便继续兴高采烈地为多欢挑选上布匹。
“多欢,这个粉色的布带蔷薇花纹,和今早你送姐姐的蔷薇花很像呢,喜欢吗?”
被问及意见间,多欢也是正正经经地打量着上身比量的布匹,片刻后,才乐悠悠地朝我点点头。
“伙计,我小妹喜欢这个花式,要了。”
“这个花式的云锦布现就一匹,紧俏着,小娘子准备要多少尺?若要太少了,我们这不单卖的,您见谅。”
一听这怪规矩,我有些不悦上面:“买就买个称心如意,也在乎价格多贵;既然你们不单卖,那这匹云锦我全包了,总成了吧?”
伙计有些吃惊,不敢置信间,忙向我确定上:“这一匹云锦要两百两,小娘子确定要全包了去?”
“两百两?”
假意被价钱惊吓了番,转而,我又讥笑出口:“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价,区区两百两银子还是买得起的,你只管帮我包起来。”
“君惜姑娘,真巧啊。”
刚把财大气粗立足,此时张启怀神出鬼没出现在我跟前,眼不转得瞧着我人,笑得灿烂至极。
“是巧啊,张大官人。”
眉是眉,眼是眼的,把那股无意邂逅的惊讶彰显得合宜,我巧嘴搭话:“你这儿的伙计也是懂主子心思的很,不会是您昨晚在我那亏了两万两银子,今天特地让他来挑我的不是,买匹布都要左右为难一番?”
张启怀笑道上:“哪里的话,君惜姑娘能大驾光临我们如意布庒,这是给我张某人增光添彩的好事,请都来不及,哪敢刁难?!”
说着,张启怀笑意一敛,几分带责地问到那伙计:“这位姑娘可是看中这匹云锦?”
“正是,少东家。”
回答间,伙计舌头微微有些打结,大约也是看出了我和张启怀关系不一般。
“去跟掌柜老李说,这匹云锦不用记在账上,若问起缘由,就是我已送人了。”
“少东家,这,这——”
傻子都听得出,张启怀现下要将这匹云锦白送给我,而两百多两银子虽和他昨夜出手的两万两相比,乃九牛一毛,但在普通人眼里,这可是抵得上一家子两三年的开销。
“这什么?区区一片云锦,难道我这个少东家还做不了主?”
“张大官人,还是别。”
插话阻止间,我说到:“开门做生意,若老是送啊赠的,怕是生意也做不长久。张大官人的美意君惜心领了,我既然是您布庒的买客,自然要买个高兴,你这么大手笔一送,反而变了味。”
我顺势摸出钱袋,抛给了为难至深的伙计,示意上:“里面是五百两,多的,我再选两匹好布做衣裳。”
“君惜姑娘,你这么一来,不是显得在下太小家子气?不过一两匹布而已,若能有幸穿在您身上,也是我们如意布庒的活招牌,岂能让你破费?这银子我看,姑娘还是收回为好。”
抓过伙计怀中的钱袋递来,我笑意盎然间,却冷不丁给他挡了下来。
我道:“这怎么能算破费呢?相比昨夜张大官人在我身上花的银子,那才叫破费;这买布做漂亮衣裳的钱,说到底,还是您出的。”
倏地,张启怀脸黑了大半,笑得亦不似先前自然。
知道勾起了他的好胜性子,我故意说到:“您这布庒新开张不久,贵客如流,君惜不敢多耽误张大官人的宝贵时间,您还是去忙您的吧,我和姐妹们随便看看便成。”
“什么贵客,能比得上君惜姑娘这吴怀‘第一花魁娘子’金贵?既然姑娘肯赏脸光临,张某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好生为您物色几匹好布。”
说着,张启怀把我的钱袋递给伙计,并交代上:“这里有我陪着,你把姑娘要的布匹包好送来后,便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安排妥当,张启怀大手一邀,试图把我的注意力转回那些颜色艳丽的布匹上;而我亦不出声,也不拒绝,径直牵着多欢朝另一头布架逛去。
我漫不经心地挑起布架上一匹布样,张启怀立马尽心尽力地为我解说上:“这匹缎叫‘佳人俏’,是当下燕都最走俏的样式,因为样式曾被宫中的贵妃娘娘青睐,故坊间便争相效仿起来,赶织了一批。”
“效仿?张大官人意思说这非正宗的‘佳人俏’啰?”
他道:“别地方的佳人俏正不正宗,我不敢说,但我这儿的这匹,绝对是出自宫廷织匠之手。”
炫耀间,他眼珠上下把我打量通,说到:“若这匹‘佳人俏’能做成衣裳,穿在君惜姑娘身上,估计是当朝的贵妃娘娘,也要逊色您俏丽三分。佳人,在下认为,也只有君惜姑娘的玉颜仙姿担得起。”
“就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成了东施效颦。我区区一介烟花女子,怎么能和贵妃娘娘这等金贵人物相提并论?张大官人快把君惜夸上天了,愧不敢当。”
说着,我顺手又牵起一匹宝蓝色的布,比看了片刻,垂头向多欢问上:“多欢,你说这个样式颜色,公子他会喜欢吗?”
正感无聊的多欢,被我这么一问,也是起了认真劲儿,凑上前把细地将我手中布看了看,然后很认真地朝我点点头。
然在余光可及的地方,有人的脸已经变了个颜色。
“公子?真意外从君惜这么个冷淡佳人口中提到其他男子,不知是何方神圣,值得您如此上心。”
有些人自动入套,我不趁机勒他脖子一下,也太对不起我在这干费唇舌半天。
“当然是昨夜出价两万两,捧我场的那位公子。”
说着,我装着入迷状,当着张启怀面讲到他的好:“昨夜那位公子不仅风流雅趣,且精通琴技,君惜得他的指点上,琴技也精进了不少。所谓‘投桃报李’,给那位公子做身衣裳做为回报,也是应该的。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会不会觉得我唐突?”
“他喜不喜欢,在下不知道,我只知道,君惜姑娘当下的言行,令张某我极不高兴。”
话间,张启怀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悄悄握成了团。
第四百一十一章 深浅未知
笑淡如清风,靠近了些张启怀,我探出了手。
“张大官人,世人总喜欢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以贵贱区分,但说到底,还不是标榜自我而不断践踏他人尊严。就像你笑脸迎人,目的是为了招揽生意,而我们这些烟花女子卖笑讨好来客,也不过是迫于生计;生而为人,本质相同,谁有没有喜恶哀乐呢?”
说着,我捻下了张启怀肩头上沾上一缕线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张大官人得体谅体谅,成天对人笑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也得让我们喘息喘息。”
张启怀嘴角左右轮换抽动了几下,哼哼唧唧间,面上的反应越发让人摸着头脑。
半响,他有些警告意味地对我说到:“君惜姑娘,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为了自己一时的喜恶而得罪自己的大金主;因为这样不成熟的行为,等同是在砸自己的饭碗。”
倏地,我欢笑出口,转而挑了块布朝小光身上比量去。
小光微惊在面,来回打量的眼珠中有不安色,然张启怀则是眉头紧蹙,似乎不怎么满意我这目中无人的笑声。
“君惜姑娘刚不是说,不喜欢一直笑,可在下怎么觉得姑娘从头至尾都笑得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就不知道您这笑背后,是欢喜多些呢,还是讥讽多些。”
“都不是。”
清了清嗓子,克制住过于张扬的笑,我换了副和颜悦色对上张启怀。
“我是在笑自己贱。”
此话一出,似晴空响闷雷,炸翻了场上人的表情如变脸般精彩。
“是不是在下先前的言语让君惜姑娘感到不舒服,惹你生气了?若有不周之处,张某诚心赔罪。”
我道:“这可不是气话,而是实话。”
说着,我单手搭着张启怀的肩膀,以一尺圈距离绕着他走,把当下感悟一字一句地透露给张启怀。
“我笑自己贱,是因为自己即使此刻有胆子开罪了张大官人您,到了晚上您来天香楼,届时您为宾客,我为婢奴,我还得想方设法地哄你开心。您说说,这不是贱是什么?“
我这话,非但没让张启怀觉得舒坦,反让他脸黑像雷雨欲来般的黑。
张启怀道:“您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在损姑娘自己,而是在讽刺在下被您吃得稳稳的?”
“讽刺不敢,不过张大官人真是聪明绝顶之人,居然能猜到君惜的心思。所谓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若能把开罪的客人再哄回手心,这也是说明君惜跟着花姑学得那些讨好乖顺的功夫,是练到家了的。”
微微一笑,我顺势踮起脚,在张启怀耳边轻语上。
“来烟花柳巷的男人,不就喜欢那里的女子贱,好调戏玩弄吗?你们花钱买乐子,我们卖笑讨生活,若要谈什么真心感情,那就落俗套了。”
“没想到,君惜姑娘竟是如此通透之人,看来在你眼里,只要有令你满意的银子,便没有什么所谓的不可与拒绝,全然是一场牟利的游戏。”
“欢场无真心,这个道理,花姑可是奉为金科玉律日日同天香楼的姑娘灌输着。我啊刚当了花魁没两天,还是想攒留点人气,多赚些防老银;好日子不是天天都有的,我们这些女子既然命生得苦,若还不懂未雨绸缪为自己多打算打算,那等到人老珠黄,无人顾及时,那日子就难过啰。”
落回脚跟,我在张启怀胸脯上柔情万分地拍了两下。
“张大官人大人大量,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近日君惜排了出新舞,今晚要登台献艺,就不知道您赏不赏脸捧场?”
刚想收回手,张启怀忽一爪握着了我柔荑,凑在我耳朵边低语。
“你这分明是在暗示我,入你吃人妖精的无底洞。”
说着,对人脸上露出无比邪魅的笑容。
睨眼扫了张启怀一记,我淡然地应答到他的调侃:“是妖精,都想吃唐僧肉,就不知道张大官人有没有本钱让我下口。”
话毕,我将这过于暧昧的相处方式解开,退回到了小光身边。
我道:“该买的买了,该说的说了,今日偶遇就暂话到此;若张大官人觉得不尽兴,那君惜就在天香楼恭候您大驾光临,届时把酒言欢,再畅所欲言一番。”
小光也是眼力价极到位,走上前,便把我先前挑好的布匹从伙计手中接了过来。
“那张某送送君惜姑娘。”
“不敢劳烦。”
见他伸手来,我一个俏皮笑间,便灵巧地躲过了他的“好意”。
“迎送这事儿,似乎与张大官人的身份大不相符,君惜心领您盛情关怀间,还请止步。告辞。”
福身颔首,把该有的礼数人前做足,我领着小光她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如意布庄。
刚离开不远,有人早已按捺不住好奇,上前与我攀谈。
“我觉得张启怀已经上了你的鱼钩了。”
“鱼儿上钩是不假,但鱼儿上钩又挣脱钩的事,也是屡见不鲜的。”
此时一辆马车驶过,我拉着多欢退避到一边,等马车过了以后才把未完的话接起来。
“何况,张启怀可是条狡猾的鱼儿,要把他扯上岸来,得好好把握扯鱼的力道。不然的话,鱼没拉上岸,我们很可能被反拉下水去。”
“你是不是担心的太多了?依我看,张启怀不过是当地的一个乡绅商贩,有点家产而已,也不至于难对付。”
“我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然经过这两次和张启怀交手后,我感觉,此人并非如表面看到那般简单。你现在以为我钩住了张启怀,实际上呢,我也是从你的失败经验上反向试探,才得到如今意想不到的效果。只是如何让张启怀对我继续保持好奇心和新鲜感,说实话,我现在真没什么底。”
此时,小光一把将我拉住,极提心吊胆地提醒到我:“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可不能打退堂鼓;办法始终比困难多,你脑子这么机灵好使,要扣住一个男人的心,对你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说着,小光仍不放心地问到我:“今晚张启怀要来天香楼吧?你打算届时怎么应付他?!”
“唔——”
沉思了许久,我出于保险起见说到:“再激他一次,若张启怀还对我保有兴趣,那你就可以准备下手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兔耳尖尖
天香楼。
与小光暂别后,我正准备领着多欢返回景逸院,不想花姑的属下来报,说瑾瑜公子此时正在天香楼中;心想省了跑一趟送多欢回景逸院,也没太在意来报人为难多少,我便与多欢一道朝后院奔去。
当时只见瑾瑜公子立在鱼池边,一边朝成群的锦鲤投撒鱼食,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到花姑:“你接着说。”
似乎撞到了机密,我当即拉着多欢脚步一定,立马朝身侧的假山后闪避去。
多欢从来没开口说过话,自然坏不了我什么事,然怕她觉得无聊露出了声响,我顺势摸出两块桂花糖给她,将这小丫头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
此时,我听见花姑言词谨慎地说到:“公子既然有心栽培君惜,想让她在男女之事上尽快开窍,那老身认为,继续让她留在天香楼中是最妥当的安排。感情这东西,若没尝过体会过,如何做得狠心割舍,灭情绝爱?要出世,先入世,您期盼君惜有所成,就必须经过这个考验。”
说了通,瑾瑜公子似乎并没有因花姑的话有多大反应,她老胆子也越发放得开起来。
“君惜丫头的确是个有灵性的丫头,且才貌俱佳,就这短短两日,我们天香楼的收益已经相当于平日里半年的收入,慕名而来的雅客文士多如牛毛,城中甚至附近郡县的大户名流,也纷纷送来拜帖和定金,想一睹娘子风采。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不消三个月,君惜那丫头将在北燕打响名头。”
偷瞄着瑾瑜公子的反应,依旧无波无澜的无感貌,而我这个当事人却心慌慌的:如何声名大噪我不在意,可现下他的反应,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我极怀疑他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他这份寡淡,不仅让我感觉心情不畅,花姑也是吃瘪且试探地问到:“公子意下呢?”
“既知她乃金鳞化身,岂乃是池中之物?流花,你这天香楼的堂子太小,养不了这龙凤傲物。”
龙凤?是在说我吗?!
虽不解瑾瑜公子代指何意,但俨然那股被轻视感已经消失无踪,变成了满满的好奇与意外。
“可公子,若时时将君惜捧着,含着,护着,太娇贵的养着,老身认为会适得其反,毁了她应有的心气。”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蓦地,瑾瑜公子的语调,如三伏天忽刮起了鹅毛大雪,急转直下的冷冰让面色大变的花姑,立马五体投地跪在人前。
“公子雄才大略,属下不敢有所质疑!”
将手中鱼食尽数投入锦鲤池中,瑾瑜公子转过身,面色像镀了一层霜似的寒。
“我当初将天香楼交予你打理,除了信任你外,更看中你看人识物的眼光;你能将天香楼从倒闭边缘救回来,且壮大发展到今时今日的盛况,足见你倾注了不少心力。但人才的稀缺,让你苦心经营的天香楼陷入止步不前的瓶颈,而君惜的出现,让你对天香楼的未来看到了希望的同时,也产生了超出天欲宫规约外的私心。”
“我——公子明鉴,流花对天欲宫忠心耿耿,绝不敢怀有二心!!”
“二心是背叛,私心是欲望;是人,谁没有野心和欲望呢?起来吧,我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话中虽有恩宽,但花姑仍跪在原地不肯起身,看情形,瑾瑜公子告诫似乎未完。
稍许静默后,只听他说到:“贵格之人,岂能贱养?她一生与荣华富贵相伴,走到哪儿,哪儿便是风生水起,金银不缺,你这慧眼人稀罕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流花不明白,张启怀既然是个棘手的人物,公子此时一面要护着君惜,一面却从容她一步步沦入危险中,您这,这似乎让人看得有些云里雾里。”
瑾瑜公子淡淡说到:“碰过钉子的猫儿,知道疼,以后才会规矩收敛着性子。你还要偷听多久,非得我亲自来提着你的颈子把你给逮出来?”
话题刚显趣味,不想侃侃而谈的瑾瑜公子忽然高声大作,朝我躲避身形的假山喝来。
也不知哪根怂筋没压住,我慌慌张张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嘿嘿呵呵地干笑了几声,见不怎么奏效,又忙把多欢一道拉了出来挡。
“得知公子来了天香楼,我领着多欢一道过来,心想着少跑一趟景逸院,却没料到撞见您和花姑谈事。不是有心的,绝不是有心的,真的。”
“若有心的,我早把你耳朵给切下来了。”
我顿时脸一怔,把嘴闭得紧巴巴的,生怕一不留神再说错什么话惹他不高兴。
幸好此时多欢够机灵,拿着我给她的桂花糖跑了过去,在瑾瑜公子跟前闹闹跳跳了阵,她人就勾着公子弯下的脖子,把那一块桂花糖塞到了他嘴里。
顿时,瑾瑜公子笑靥染面,甜进心里地夸上她:“又香又甜,多欢真乖。”
见状,我忙摸出那盒桂花糖献殷勤:“我这儿还留得多呢,公子要不要再尝一块?”
“无事献殷勤,居然那小孩子当挡箭牌。”
浑身一哆嗦,正以为要招来臭骂,不想瑾瑜公子一改严肃貌,问到我:“不是说要买布做新衣裳,怎么此时除了吃的和玩的,就没看见布长得什么样子呢?
“布?噢,买了,买了,送到裁缝铺去做了,三天后才能取到新衣裳呢。”
慌慌张张地答了通,忽又想起什么纰漏之处,我忙补充上:“不光是我,公子,多欢,小光,我都各买了一匹。毕竟你不在,您的身量我也只能给裁缝大概加估计地报了个尺码,要是不合适,回头我量过了后再去裁缝铺报码,让师傅重新改。”
笑了笑,也不是太明显的那种,随后问到我:“你刚说小光,怎么你们混在了一起?”
倏地,他勾唇笑了笑,差点没把我魂头给吓飞。
缓了缓过急的心率,我有些口齿不伶俐地说到:“巧,巧合,街上碰巧遇上的。”
说着,我心虚地瞄了他一眼,赶紧又补上:“女儿家逛街,还是喜欢有伴儿在身旁,公子您别多想,我们今下午就是单纯的吃吃喝喝买买,没什么的。”
“我又没多问你什么,你心虚个什么劲儿?”
说着,他将多欢抱起,起步离开间,向我交代了句:“好生准备准备吧,花了这么大心思在张启怀身上,可别成了白忙活一场。”
话毕,人大步流星地从我身边经过,顺便将我那盒桂花糖一并取走;那感觉,比撞了鬼还惊心动魄。
第四百一十三章 刀口之怒
也不知是哪里的风墙倒了,如今这天香楼中,到处都是关于那青璃和王家郎的非议。
在我来之前,青璃乃是天香楼的花魁,如今被我一搅合,倒成了喝闲茶吃干饭的主,好几日竟不见有生意张罗。
这行当内红顶白的事并不稀奇,可让人心头不舒服的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他人的是非口舌笑料,总觉得日子变得不顺心起来。
在我面前,一众人肯定不敢多说什么,可面对青璃,馆中人就丑态毕露了;加之她房里还养了个吃闲饭的大家公子哥,大伙纷纷暗地嘲笑着他们这对落难鸳鸯,要因我喝西北风去了。
而还有一个导火索,说来也无意,就是那位江公子。
他本是青璃的常客,可自从前日这江公子中了花标,以三千两黄金喝了我亲手沏的一杯香茗,真真上瘾了。
接下来两日不论黑白,这江公子总爱朝天香楼中跑,为的就是能见我一面。
起先这江公子倒是出手大方,百两千两使劲儿地朝荷包外使,可次数多了,即便是家中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样大手笔挥霍。
也不是傲娇什么,如今拿着银子伸长脖子等着见我的人,都排到吴怀城门口去了;故这江公子不是次次都能得偿相思,而我对他也不过是走过场的招呼,实际上并不如张启怀那般上心。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江公子没机会喝我的茶,心中自然跟猫抓痒般难受;可囊中渐渐羞涩的他,怎么过得了的花姑那关?情急下馊点子多,江公子也顾不得什么体面。
今儿个,借了个由头就在天香楼中大肆闹起来了。
“青璃是不是被你老养闲了,连斟个酒都不会,笨手笨脚,心不在焉地也敢拉上台面见客!从头到尾丧着个脸,在为哪个哭丧来着?!”
只见执着手中的玉杯,就泼了青璃一脸酒。她躲也不敢躲,闹也不敢闹,一副憋屈的样子见了更加让人上气。
“江公子,上火伤肝,有话好说。”
被连带骂了通的花姑笑脸还没拉出一半,江公子就将杯子砸了过来。
“哎哟喂!”
幸好花姑躲得快,不然真被江公子砸个狠。也知道他在无理取闹,可这开门做生意的,讲得就是和气生财,而江公子毕竟也是天香楼中的常客,花姑她自然不好翻脸。
“江公子,你消消气!再这么闹腾下去,我这天香楼快被你闹拆了!”
“花姑你来得正好,这事我可不能算了!!青璃她是越来越不解风情,摆个臭脸不说,笨手笨脚的还把我这件‘金丝云蚕袍’给弄脏了!这可是燕北贡品,就是拆了你十个天香楼,都赔不起!您老说怎么办?”
听盛怒的江公子一说,花姑又瞧了跟旁的青璃一眼,她直慌张地摇头。花姑人也是老道,暗使了个眼色让青璃退开,堆起笑容连忙给江公子斟酒,劝慰着。
“是老身糊涂,没把青璃这丫头调教好,给你赔罪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我花姑面子上,消气一回。”
“消气?”
江公子倒是瞪胡子上脸了,一把打散了花姑敬来的酒,不依不饶地说着。
“本公子是来你天香楼找乐子的,不是来讨气受的!花了这么多银子,这就是您天香楼的待客之道?我看花姑是不想在这行混了,自己砸自己招牌了!”
“是老身不对,消消气,消消气!老身这不是跟大官人您你赔不是了吗?”
“要赔罪是吧,叫你们的头牌君惜来,亲自给我斟酒道歉,本公子便既往不咎!”
使了这点银子,也好意思装阔,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都明白的道理,花姑自然不会糊涂到哪里去,可她也不敢挑白了说,毕竟这个江公子还是有些家世背景的,不敢轻易招惹。
“江公子,你这不是让老身为难么?君惜今儿个还没挑牌;再说,似乎不合规矩——”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讲规矩是吧?本公子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规矩。进来!”
江公子一声,跟着自己的两个护卫,便板着冷脸走进来。
“公子吩咐!”
“给我砸!谁敢动,就往死里给我打,直到君惜出现在本公子眼前为止!”
两个护卫领了话,立马在屋里大肆的打砸起来,花姑也是慌了,连声劝阻到。
“使不得江公子!若你执意闹事,老身——”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报官?告诉你,这吴怀的郡守是我亲舅父,我看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拦!”
江公子冷眼一挑,给了花姑一剂忠告。两个护卫,见什么砸什么,看着陈设的古玩玉器,被摔得稀烂,花姑跟热锅上的蚂蚁般,上前就边劝边拦。
此时巧的是,刚给客人马匹喂了草料的王岩,正想请示花姑,却在厢房外瞧见这打砸的一幕,连忙急冲进房中帮忙阻拦。
江公子混劲儿全开,喝道:“又来个碍事的,多管闲事是吧?给我往死里打!”
护住了花姑,王岩却被护卫一拳撂倒在地,眼直冒金星。顿时,如雨点的拳打脚踢,交加而来,王岩顿时缩在地上,直用双手护住自己。
花姑见形势不妙,连忙跑出厢房,来玲珑密室来找我解围。
在密室一见我人,她跟屁股着火似的说到:“快跟我去瞧瞧,江公子那头吵闹着要见你,正在青璃的厢房中闹腾着!”
“这事我看得一清二楚,他存心来天香楼找茬的,花姑反要纵容他胡闹?我去了,反而会火上浇油的,不妥。”
“姑奶奶,能动手我要你做什么?先息事宁人为上!”
我也急了气:“他说见,我就非得见?要是谁都闹腾下,就可以坏了规矩,我岂不是要累死。不见!”
“小祖宗,这个时候使不得小性子!那王岩还在厢房中,被江公子的护卫打着呢!再不去,真要闹出人命的。”
水晶墙中,对人护卫的拳脚未有停歇的意思,那惨状让我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迈动了脚步。
人刚至青璃厢房门口,惊然瞧见王岩困缩在地上,被两个护卫拳脚交加着,一旁还不时的有人叫好。
“住手!”
满心的无明业火窜遍全身,我娇声大喝了一声,两个护卫也是愣了下;而此时还没看清局势,不知躲哪的青璃已经先我一步哭冲过来,圈护住王岩。
“王岩?王岩你还好吧?别吓我!”
急忙扶起地上的王岩,定睛一瞧,一张俊颜上尽是伤痕累累,青紫交加。顿时,怒不可遏的青璃就怒骂上对人。
“江清源,你欺人太甚了些!”
这话,倒是把场上所有人震愣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登徒浪子
都说酒后吐真言,急中未免不见真心。
青璃对王岩,毕竟有情。
好半天,江清源才缓过神来,不敢置信地反问到青璃:“你刚跟谁闹劲来着?!养翻天了不成!”
江清源垂下眼帘,把青璃怀中紧紧搂护着的王岩打量番,忽讥笑上唇:“这不是被王家扫地出门的王大公子,怎么如今落魄成这番模样,居然和个下贱货成日厮混在一起?!真是家门不幸啊,王世伯要是见了,铁定当场气来吐血。”
青璃气得哆哆嗦嗦,好半天后,手背一抹眼中泪,狠说到:“我们的事情,不用你多操心!花姑,今日青璃怕是伺候不了江清源这个脾气主儿,他不是心心念念着君惜?让她顶上我的牌好了。”
瞧她眼神中的愤恨,想必把我一同给恼了。
此时江清源蔑蔑一笑,继续不依不饶地揭到他们俩的短:“噢,我想起来了,青璃这贱人应该就是当初那个委身给你们王家二叔的小妾,后来被发现和王岩有私情,故被王家人悄悄处置了,原来是被卖进了窑子。”
揭了别人伤疤还不忘往人心窝子扎上一刀,江清源又戏说上:“该玩过的都玩过了,你也不怎么样啊,青璃。我若是你,也该如此,毕竟王岩是你最后的翻身机会,可得把握好了。”
“江清源!!”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见青璃有与人拼命的架势,我不知起了哪门子闲心,立马将人给拦下。
“越争越是自取其辱,江公子既然你甩给我,那你最好知情识趣些,免得闯下大祸谁也难收拾。”
青璃怒不见消,冲道:“你别——”
“别什么?我倒是劝你,别把好心当做驴肝肺。”
见我发了话,江清源自然是提不起怒气,反倒软下声连忙讨好起我来:“君惜姑娘,没吓到你吧?你们两个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退下。”
屏退滋事的护卫,伸手想来占我便宜,可一撇手就被我挡开了。
我冷冷道:“江清源好大排场,又是打人,又是砸地儿的,君惜怕着呢!”
“君惜姑娘误会我江某人了!我不过是久久求不见姑娘你,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这时候,他倒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将先前的事撇得干净。
冷笑一二,我回敬到江清源:“那君惜真是感谢江公子抬爱了!搅闹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来天香楼给我找麻烦的。”
“江公子,君惜丫头啊,有话慢慢说,好好说!”
见青璃厢房内的局势被我压住,眼睛甚是尖明的花姑,一下子就注意到举动过于亲密的青璃和王岩,连忙上前将王岩拉开。
“赶紧下去,别再跟老身惹麻烦!”
王岩不过一介文弱书生,挨了顿拳脚伺候,有气在都不错了,此时被顾全大局的花姑轰出去,没迈出半步,人就扶着墙连连咳嗽了几声。
青璃也是担心不下,顾不得是否人前得体,连忙抚上王岩的背替他顺气,委屈间泪子掉的汹猛。
被这对苦命鸳鸯折腾得够呛,一时间起了心软,我立马招呼到花姑:“赶紧给王岩找个大夫仔细瞧瞧伤,别闹出人命来才好。”
“就是,就是!花姑就有劳你,给王岩找个大夫瞧瞧。回头多少诊金,还有这屋子里的折损,一并递个单子到我府上,江某定照价赔偿。”
这会儿江清源倒是当起好好人,连忙附和上我。冷眼扫过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没多理会,我又径直劝上闹拗的青璃:“王岩伤得不轻,你若真心疼他,赶紧带着他撤离这个是非地。”
有理有据,青璃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之人,只是看着此时得意洋洋的江清源,神色愤恨间多了些怕欠人恩情的为难色。
读懂的我,宽慰上:“放心,这里我应付的过来。花姑,后续事就劳烦你打点妥当,江公子由我来招呼。”
“好,好!君惜你仔细些。”
生怕江清源再生事端,花姑也是急忙帮衬着扶住王岩,退出了青璃的厢房;门刚一合,江清源顿时乐开了花,立马色相毕露地凑了上来。
“君惜姑娘,我真是想死你了!”
原形毕露的江清源如饿狼扑食般,直向我抱过去。可我轻盈一转,便灵巧地躲开了,江清源整个人差点没跌个狗吃屎。
“江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不言而喻的事情,他这样朝三暮四的男人,就是这德行。我沉着冷笑瞧着他,既然他想玩,我就陪他玩玩。
江清源一击未得手,委屈巴巴地说到:“君惜姑娘,在下想你想得好苦!为了你,我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就盼着能多看你一眼。可为何你总是冷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都快急出病来了。”
“我不就在你面前么?哪有千里之遥,江公子言重了。”
扑空的江清源尴尬一笑,理了理衣襟,又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直央求上林君惜。
“在下是真心待你好!只要你愿意垂青,别说金银挥之不惜,就是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江某人都会想方设法给你弄来!”
这江清源哄人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而不为所动的我就着窗边椅子坐了下来,玉手轻托香腮,媚态万千地问上一句。
“是不是君惜要什么,江公子都舍得?”
以为自己的述衷肠有成效,心花怒放的江清源连忙小跑过去,半蹲下身子拉起我的小手,如揉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眷恋不舍地抚着。
“那是自然!我待姑娘是一片真心,可昭日月!”
“噢?!还真瞧不出,江公子对君惜竟如此一往情深。那江公子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呢?想当初青璃姐姐坐镇花魁之位是,你为讨好她,不是也曾对青璃姐姐许下海誓山盟,可如今又如何?也不过见了新人,旧人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我和青璃,那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君惜姑娘你貌若天人,绝色无双,你才是我江清源真正魂牵梦萦所在!”
用厚颜无耻,也不足以形容眼前这个摇尾乞怜,薄情寡义的男人;我若不好好收拾他一顿,怕是会引得人神共愤。
嘴角笑意又加深了些,我淡淡地回上一句。
“江公子,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我江清源绝不后悔!就是要我这条命,我也愿意!”
看着眼前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我唇间的笑意,更加冷清了。
“你看着我。”
欣喜若狂的江清源,听着我这么一说,以为有什么好事将来,连忙抬起头朝我望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迷仙之惑
只见我柔眸中将其神魂定锁住,此时袖中磷光一闪,倏地江清源就跟个木头般,定在我面前。
瑾瑜公子传授的扰神摄魂术,加上“迷仙粉”的药效,江清源区区一介凡夫怎么抵挡得住?
“给自己是十剂耳光,要响亮的。”
顿时江清源抄起手,就重重地甩在自己脸庞。不消多时,十个耳光煽尽,江清源双颊上尽是血指痕。
我不满意地说到:“学几声狗叫来听听。”
神智已失的江清源,连忙摆着双手,吐着舌头,在我面前“汪汪汪”地直叫起来。
“叫得真难听。”
翻弄了会儿指甲,感到甚是无趣的我,便从椅子上起身。
拍着他的狗头,淡笑幽幽的我说到:“忘了告诉你,和我玩的代价,是命。你最不该的是,轻易拿出性命做赌注,你玩不起的。”
薛阳配制的迷仙粉,不仅能乱人神智,操控人意识,且此时我下的分量极重,若在七十二时辰内不清除干净,恐怕他下半辈子就要变成个痴呆傻子。
忽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下头凑近江清源的耳朵,再一次替他洗上脑。
“从今往后,别人若问你话,你只需回答:我无耻,我虚伪,我罪有应得。”
盛盛一笑,媚眼如丝的我轻声吩咐到:“滚出去吧。”
目光呆滞的江清源,顿时从地上起了身,一步步地朝厢房外走去;而此时在外守候的护卫,见走出的江清源神情古怪,连忙追赶询问到:“公,公子,您怎么了?!”
“我无耻,我虚伪,我罪有应得。”
说完,江清源又继续朝天香楼外走去。
两名护卫皆是脸上一愣,又连忙追上去,可江清源口中,反反复复的,只会说那句:我无耻,我虚伪,我罪有应得。
立在倚栏边,我瞧着痴痴呆呆远去的江清源,脑中顿时出现一个念想:以观后效。
“君惜!”
思忖正浓时,忽闻见有人呼唤,我转头一望,便见花姑急急忙忙朝我所在的地方走来。
先在青璃空荡荡,乱糟糟的厢房张望了通,没见到江清源人,她立马不放心地回过头问上我他的去向。
“江公子人呢?”
“我打发啦。”
“这么快?”
虽信我说的,但花姑却疑上这事的来龙去脉:“事情没这没简单吧?江清源那小子是吴怀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极不好招惹,你丫头是怎么把人给打发走的?”
也没想过隐瞒花姑什么,我当即说到:“我用了摄魂术,还给他下了迷仙粉,如此双管齐下,江清源再横也不过是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儿了。”
“你,这———”结巴了半响,花姑楼上楼下地张望了许久,恼上我:“你简直是胡来!这样做,极可能暴露我们天欲宫在吴怀的暗堂所在。”
“可江清源那小子着实可恶,在天香楼闹事不说,还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也是逼不得已间对他下手狠辣了些。”
软着声述说到自己的不得已,此时我又摸出迷仙粉的解药,交到花姑手中。
我道:“处置的是激进了些,但我之所以搅合进来,还不是因为想帮花姑解决麻烦?这是迷仙粉的解药,你老素来足智多谋,找个合适的时机给江清源解了毒,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
“你啊你,任性妄为也有个度才是!老身也是糊涂了,原想着息事宁人,却不想反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半怒半悔地怨怪了半天,但事情已经惹出来了,她除了与我同战线替我善后外,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甜嘴哄了好一阵,见她气消了大半,又问到:“王岩的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
嗔怪了句,花姑忽觉得古怪,又反问上我:“奇怪了,你何时对他们俩的事情如此上心?”
我笑说到:“就刚刚啊。你老也不是没听见这天香楼现下的风言风语,估计青璃她也认为,我夺走了花魁之位挡了她的活路。”
说着,我想起个问题,忙补问上:“青璃她不是天欲宫的人吧?”
“她?算了吧,有你一个麻烦都够我头疼的,再加上她,这天香楼怕是要闹拆了。”
“那就好办了。”
“好办什么?”
见我喜滋滋地松了口气,花姑眉头蹙得跟老树皮般皱。
“不是明摆着,她和王岩的纠葛爱恨,反正现在青璃身上也捞不出什么油水来,您老不如考虑考虑成全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一直这样耗在这天香楼中,终归不是办法,是吧?”
“你倒是会出馊主意!”
白了眼,花姑的话更见难听:“要是个个教坊管事的都是你这般菩萨心肠,我看我们这行当也该关门大吉,集体喝西北风算了。当初我可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岂能说放就放?丫头,例可不能随随便便破的,有一便有二,且后患无穷。”
“我知道花姑的难处,但你看青璃眼下,完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留着也是没多大意思,反而给你我添乱子;不如这样,她的赎身钱我来买账,你就趁这个机会给他们透个风声,问问他们愿不愿离开这是非地就是。”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的女菩萨。”
话虽带着些生气味,但接下来的话,花姑倒是说得中肯无比:“要青璃真愿意跟王岩走,当初王岩未落魄时,捧着大把真金白银来给那丫头赎身时,她就不会多般刁难给王岩受了。这事说到底,还是青璃心里有坎,自己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他们想守得云开见月明,共结连理,比登天还难。”
“青璃心里明显有王岩,王岩也甘心为她舍弃自己的家世身份,豁得出这么多,为何就单单跨不出这一步半步的?”
“嗬,所以说你丫头道行还浅。他们俩这一步半步间,可是隔着一整个世俗,你可听闻过有哪个娼门女子和世家公子间有好结果的?戏本子吗?那都是哄人开心的桥段。”
说着,花姑望着这热闹无比的天香楼,久久后,发出一声通透的叹息声。
“你以为青璃真不懂王岩的心思吗?正因为她太懂,懂自己一辈子已经毁了,也知道他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她才时时以爱为恨,好让王岩知难而退。女人啊,一旦动了情,就是这世间最无可救药的人。”
第四百一十六章 心之所惘
人来人往的天香楼,欢颜笑面不断在眼中闪过,可不知为什么,我却记不住任何一个笑脸。
因为,这些笑脸没有一个是为我而生的,越看,我反而越陷入迷茫中。
“老身说了这么多,怎么,你还想插手青璃和王岩的事,成全他们一个天荒地老?!”
“并不是。”
脱口而出间,迷茫的我随心而答。
“我只是在想,若自己换了青璃的那一角,我会如何决断。”
“哟,难得,你竟然对男女之事上心起来。”
花姑打趣了句后,又问到我:“那换了你,你会如何抉择?”
“我会义无反顾地跟那个男人走。”
“想得真简单。”
“爱情这东西,本来不就是应该纯粹点吗?”
我这脱口而出的反驳,顿时让花姑哑口无言,生生地愣在原地。
凭着直觉感悟,我说到:“世事无常,茫茫如海,一辈子要遇上一个真心爱你,疼你,与你白头偕老的人,这几率比大海中捞一根针还要小;你老也是经历人世浮沉多年,盲婚哑嫁糟践了世间多少女子一生?爱这东西对她们而言,如种子般,在未萌芽便被扼杀在命运中,何其悲哀?”
转过头,我蓦地笑了笑,再把未尽兴话续了下去:“你们总说我不懂世间情爱,但我认为不是我不懂,不开窍,是我还没遇到一个让我全身心投入的人。要真遇上了,我会义无反顾地跟他走,哪怕今后的日子是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我也会一辈子陪在他身边,哪里会顾及得上别人是如何看待我和他是否相配,是否符合别人的条条规规?人生苦短,自己人生本就该随心所欲,在乎他人感受的,都是活在书里的圣贤。”
“那若你一辈子都等不来你期盼中的人呢?你怎么办。”
“你是在问我会妥协吗,花姑?”
出入迷中转望上花姑,我笑靥如朝花般明媚。
我道:“我不会妥协的,哪怕是耗尽年华,一生孤苦,我也绝不会对不对心的事妥协半分。若我一生真落了这样的结局,那也说明,这世上根本任何男子值得君惜倾心相随。”
“老身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你口中的‘倾心相随’?不如你给老身个标准,我替你参详参详他是存在实际,还是幻想中。”
我想也不想地答到:“一眼于心的人,他现在只是日日夜夜在我梦中存在,不曾遇见。不过,我想我终有一天会记起他,然后义无反顾地去找他。”
“时间是最考验人的东西。若他有负于你,在你静等他出现的这段日子,另做他娶,或是爱上了别人,你该如何是好?”
“那就卯足全力争一争呗。”
我畅笑在怀,并不觉得这是个多难的问题。
我一把搂住花姑的肩头,继续笑说上:“我有选择别人的权利,别人自然也有是否选择我的权利。若努力过,实在争不过,那只能说明是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我会潇洒放手,再去下一个对的时间里寻找对的人。”
“什么对的人,错的人,乱七八糟的。”
“哪里乱七八糟,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真正和你投机投缘的人,他不需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就是足以让人毕生难忘了。”
花姑忽感叹上:“唉,相思苦,单相思更是苦中苦。缘分不遂,无奈是命。”
“花姑忽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吧?”
“我即便是在暗示你什么,可你懂吗?这份苦,苦就苦在一方懂,一方永远不懂,以致于永远对那个用尽心力的人,都是白费心机。”
我微微诧异上面:“哈?花姑在暗示君惜,身边有人在单相思我?!”
“这我可没说过,我也不敢乱说。”
答案呼之欲出间,又因花姑这撇清石沉大海,我正想继续深究一番,不想小光此时却火急火燎地朝我俩跑来,当即打止住了前时的话题。
小光气来不及喘一口地说到:“我找你半天了,张启怀人已经来了天香楼,没想到你和花姑躲这儿偷闲起来!”
“来了就来了呗,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又不是应付来。”见她急色不消,我提起正色说到:“忘了我之前给你的忠告?急是不顶事的。”
可此时,我漫不经心的回答,却让小光人更见着急:“不急才怪,你自己来看看!”
说着,小光就拉着我急急穿过一节走廊,来到了个视野极佳的倚栏边。
她指着楼下人说到:“有人准备翘你的生意,你说该不该急?”
我微微一惊,顺势朝楼下人堆里张望去。
一眼便瞧见人堆中鹤立鸡群的张启怀,只是眼下他身边,有不少天香楼中的姑娘萦绕在左右,簇拥出个花团锦簇。
起先倒是没怎么在意,可定睛瞧过了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有一人的存在,顿时让我有些意外。
青璃?!
此时见花姑也靠上前来,我忙问上她:“王岩不是受伤了吗,青璃怎么会在楼下迎客?”
“这有什么看不懂的?天香楼不养闲人,她们要讨活,自然要主动积极地去讨好客人。”
言间,花姑注意到我面上逐渐凝重的神色,口吻带提醒地说到:“你可是我们天香楼的现任花魁,不会蠢到自降身价,去刻意讨好张启怀吧?”
我眼皮猛一跳,转而又掩住涌起的惊慌,强做镇定地说到:“未必是我讨好他,万一是他来讨好我的也不一定。”
“是吗?”
还不明白花姑这句反问何用意,立在倚栏边的花姑,扬开嗓门就吆喝到:“让各位客官久候了,咱们天香楼的花魁娘子君惜,出来挑雅客了!”
面对楼下齐刷刷抛来的瞩目,倏地,我僵在原地,笑得不是很自信。
此时花姑凑到我耳根边,低声说到:“局面我已经给你敞开了,张启怀能不能再次上你的钩,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侧头瞪看着花姑,面对她的自若淡然,除了干笑,还是干笑。
双掌一拍,天香楼中小厮便取来事先准备好的填字诗,悬亮在楼下众宾客眼前。
花姑再次替我张罗上:“各位爷,今晚点花魁的重头戏,咱们换个花样点。场上贵客只需每人出金三百两,便能参与这‘填诗点花魁’的游戏;而头名填对这副诗联的贵客,便是今晚君惜接待的客人。报名限半柱香时间,望各位贵客踊跃参与,多多给我们君惜捧场。”
计时香刚入香炉,楼下便陷入混乱,报名参与的人络绎不绝。
然奇怪的是,张启怀依旧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地,只是笑眯眯地把我盯瞧着,却并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思。
第四百一十七章 反手一军
一场“填诗点花魁”虽办得热热闹闹,但因张启怀意外的置身事外态度,我俨然挫败感远大于欣喜。
满腹心思的我,正欲回房换身衣裳,不想在楼梯转角出遇上张启怀和青璃上了楼。
精神立马上头,我彬彬有礼地招呼到:“问张大官人安。”
“君惜姑娘同安。”
亦止雅地回上拱手礼,张启怀秉着若有似无的笑,张望了几眼楼下未散的热闹,与我攀谈到:“今夜天香楼依旧门庭若市,君惜姑娘的风头不减间,名声越胜往日。”
“哪有的事。”
淡笑如水的我,从青璃扫到张启怀,笑意薄得像层宣纸。
“不过三日光景,张大官人就另寻新欢,我看这风头也强劲不到什么时候。”
“君惜姑娘这是在怨怪在下不捧场?张某冤枉。我乃一介商人,哪里比得上堂子内那些文人骚客文采出众;有自知之明间,张某为了不当众出这个‘大老粗’的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找青璃姑娘排解郁闷了。”
“噢,原来是我设想不周,竟然张大官人心生退缩之意。”
张启怀什么底细,花姑那早查得一清二楚,且今夜出的填字诗,还是根据他授业恩师诗集中的《无花》一首仿效而来;若张启怀真是冲着我来,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岂会填不出那对诗联来?
从这一点来看,我们俩如今的对话,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互相敷衍罢了。
张启怀似乎心情极佳,开怀笑间,打趣上我:“要是君惜姑娘真看得上张某人,一句话的事情,何必大费周章地兜圈子呢?在下很好说话,只要姑娘肯开金口,现在也不迟。”
我脸微微变了些,但还是有沉稳在心的。
“有些事若勉强就没意思了。”
说着,我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青璃,假意把话说的顺水推舟:“再说了,张大官人今夜看中的是青璃姐姐,我可不敢公然在她手里抢人。来日方长嘛,万一哪天张大官人想起君惜的好,回过头来又捧我的场也不一定。”
“张大官人,君惜她还有贵客要接待,既然您今夜无缘摘得花魁牌,那我们还是赶紧让个道,可别阻了君惜她的风头。”
克制了多时,青璃这才开口正势,也实属沉得气。
做人嘛,得懂得拿捏进退分寸,何必一口挖苦到底把人给得罪干净?想想这里也没有什么待下去的意思,我倒是主动让出了道。
我道:“张大官人是客,自然只有君惜让他的道理。二位请吧,想来雅阁已经备好了酒菜,可别耽误交心论风月的好时光。”
“想不到头一回在君惜姑娘眼皮子底下长了脸子,着实让人畅怀无比。走,青璃,陪爷吃酒去。”
似有炫耀之意,张启怀立马搂着青璃,大摇大摆地从我身边越过,朝雅阁方向走。
也只是觉得心头微微一堵,过了就过了,我也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厢房走去,准备接待今夜摘得花魁牌的贵客。
回了厢房,人刚在梳妆台前坐下,小光跟道影似的急速闪入我的房间。
“刚明明是大好的机会,你为何不把张启怀留住?”
“你都看到啦?”
问间,我顺势摘下红宝石耳环,在首饰盒中心不在焉地挑选着。
“不仅看到,且听得一清二楚。不是我说你,服句软就能搞定的事情,你非要弄得如此曲折。明日就是最后时限了,万一张启怀不来天香楼,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而此时,我并没急着回答什么,只是继续挑选着搭配衣服的耳环。
小光见状,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啪”一声将首饰给盖住,怒冲冲地质问上我:“你耳朵聋了吗,我在问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圈套下了,可张启怀自己不肯钻,难不成我强按着他的脑袋逼着他往里钻?!”
火冒一丈,然心倒不至于搅混乱。
我转过身,郑重其事地到小光:“你不觉张启怀今夜很反常吗?仿佛知道我们在给他下套般,所以反过来借青璃,向我们挑衅。”
“万一是个巧合呢?”
小光抽回按在首饰盒上的手,收敛了些怒气,说到:“谁叫你平时不冷不热地吊着张启怀,男人不就是这样吗?自讨没趣久了,磨得没意思,就去找那些对他有意思的玩。”
“可直觉告诉我,张启怀对我依旧保持着兴趣,且不小。”
“直觉?”
小光当时的反应,一脸鄙夷上面,只差没把蔑视的眼睛吊到额头上。
“我看是你错觉了吧。自作聪明,把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情,弄成了如今这个复杂难解的局面!”
“你不信任,干嘛找我帮忙?能耐的,自己去青璃那儿把张启怀拽回来啊,跟我撒什么大气?我又没欠你什么!”
谁都是有脾气的人,我也是火气如山洪爆发,直冲冲怼了回去。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俩闷着气,大眼瞪小眼的;要不是鉴于这是花姑的地方,这架势,我俩估计要动手打起来了。
终归考虑到事情的棘手,我还是先软下声,对小光说到:“白天在如意布庄我对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若记不得,我再跟你复述一遍:如果今夜他如愿中了我的激将法,那就说明张启怀对我已经彻底消除了防备,届时只要动动小伎俩,你我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他。但现在,他非但没中计,反而借青璃向我抛来激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张启怀对我起了疑,在防着我,试探我!”
把心里的急吐了干净,情绪也平静了许多;我捏着桃梳,不住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可镜中呈现的不安之色怎么也消解不下。
我道:“不是我疑神疑鬼,事到如今,我越发怀疑张启怀的底细,天欲宫没向你我透露干净;他肯定有不干净的地方,故才招来别人的不满,买凶除之。若我们在不明底细的情况下轻举妄动,那同等把主导权拱手让给张启怀,将局势变成敌暗我明,那无疑,我们就更没胜算。”
“可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查出哪里不对劲,似乎难于登天。”
面对小光的犯难,我也只能迎难而上地放下狠话:“张启怀既然被列入奴晋赛,若任务能轻而易举完成,那就失去奴晋的意义。眼下再难,必须把这个谜团搞清楚,不然我们没法下手!”
第四百一十八章 鸳鸯有难
因为张启怀的反常举动,一夜无眠的我,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了天香楼,想试试在花姑口中能不能套出点线索来。
人刚下了马车,还没把天香楼的金字招牌看仔细,一个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截住了我去路。
而来人,也是让我着实意外了一把。
青璃的情郎,王岩。
昨夜被江清源的手下打了顿,此时的王岩依旧是鼻青脸肿的,尤其是那被打成猪泡般肿胀的左眼,不停地眨巴流着泪,把他的慌张衬托得更加凌乱。
“王公子,你找我有事?”
只见王岩反复咬着唇瓣,像经过激烈的内心挣扎后,忽猝不及防地跪在我眼前。
我亦是慌了神,忙搀扶上他:“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王公子!多难堪!”
此时的南街虽人客不多,但毕竟我和他这么尴尬相处下去,迟早会引来乱子;加之我现在在吴怀也小有名气,要真被人认出来且传出去,又不知要生出什么难听的是非口舌来。
可王岩不仅不依,反而声色凄凄地求上我:“君惜姑娘,我真的想不出办法来了,所有人都不愿意理会我,我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你!你发发善心,帮帮我吧!”
“说事就说事,动不动弯膝盖骨干什么?起来!”
为难地斥责了声,见对他仍不起多大起色,我顿时来火了:“王岩,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那是大理大义,可你跪我个外人是不是太没骨气了些?!起来,别逼我动手打你这个孬货!”
“我真的是没半点办法了,你就可怜可怜我,我知道你是好人——”
说着,王岩竟垂下头,当街哭咽起来。
他这状态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我也只能加把劲儿地扶住他:“先起来,有什么话等到了里头再说,你这样无端端地给我摆上一道,我怎么听你诉苦诉难?哎呀,大爷,算我求你了!”
好说歹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岩劝止住,弄进了天香楼;可刚把门掩合住,这人又跟抽了骨头似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跪在我眼前,我这脑袋真快被他弄爆炸了。
也懒得劝什么,我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座下,有气无力地招呼上:“你别一个劲儿地齁,总得跟我说说出了什么事吧?知道来龙去脉,我才晓得能不能帮上你的忙,是吧?”
“青璃她,她不见了。”
温吞了半响,他那沙哑的嗓子里才冒出几个能听的字来。
或许是刚被王岩缠得心烦,对这说法,起初我并不是很上心:“你们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如今人不见了,你跑来跟我缠,我也没本事变出个青璃给你。再说,青璃姐姐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人此时不见了,说不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办,又不想告诉你;你这一慌闹的,搞得像人口失踪似的紧张。”
“她就是失踪了,所以我才心急得不得了!”
一语成谶,不想我这无心的乌鸦嘴,竟然如此灵光。
收起刚才心浮气躁,我顶着尴尬,忙问上王岩:“你怎么认定青璃是失踪,而不是暂时不见人?”
“这东西!”
说着,王岩迅速摸出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一更长南街老槐树月老庙,不见不散。
“谁留得纸条?”
“不知道,我也今早在青璃的枕头下发现的。”
顿时,这事陷入了怪圈中,引人深思。
从这纸条上的内容判断,青璃和这留字人不仅相识且关系匪浅,甚至字里行间有暧昧之嫌;基于这一点,我一个外人自然没王岩考虑问题那么局限,有一说一地问上他。
“王公子,说句不中听的,换了谁见了这纸条内容,都会萌生出一个猜想:青璃姐姐会不会是在外面有人了?”
“不会的,我了解青璃,她绝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子!”
对于王岩的说辞,俨然我是不太认同:“人世易变,何况是人心。你和青璃姐姐虽有情分,但如今你落魄至此,也并不能保证她生了二心,为了后半生着落而弃你。”
“君惜姑娘,我既然感打包票,自然我的道理在。因为这张纸条上的字迹,我以前就见过!”
“相同的字迹,你见过?何时见过的。”
这说辞,俨然问题有了峰回路转。
王岩道:“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记不太清楚,但我肯定的是,这张纸条上的字迹是在青璃还是天香楼花魁时,有人就已经悄悄向她传递过了。”
“那当时青璃姐姐收到字条后的反应是什么?”
“并不太在意。且当时我并未落魄,时常纠缠在她身边,她为了同我赌气,还故意用那纸条上的内容来激我,故我才留有特别印象。”
顿时,我倒抽了口凉气。
看来这事,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简单。
青璃乃烟花女子,这纸条很显然出自某个恩客之手。然奇怪的是,若对方对青璃有意,大可大大方方地示好,甚是中意了,为青璃赎身娶回家也是可能的,为何要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私下传递思慕之情呢?
很显然,这是推敲不通的。
此时,我又听王岩颓丧而自责地说到:“这也怪我无能。最近青璃因我的事,被天香楼冷落;加之君惜姑娘一来,抢了她昔日花魁的名头,故青璃在天香楼的处境也越发艰难起来。昨日看大夫的诊金,还是青璃把她母亲留给她的金钗压当了,才勉强凑足。”
我惊:“你们怎么窘迫到如此地步?青璃姐姐好歹也在天香楼做了一年的花魁,怎会半点积蓄全无?”
“是怪我。前阵子因为急着为青璃赎身,到处弄不到银子的我,竟糊涂到去找地下钱庄借高利贷;谁想到反被对方坑骗了去,不仅没凑到青璃的赎身钱,反让青璃为我赔了积蓄,现在都还欠着一大堆债务。”
“你啊真是——”
百无一用是书生,还真真不假!只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自顾自地按消下脾气,分析到这事轻重。
“我估计,青璃姐姐也是着急弄到银子还债,情急之下,才背着花姑偷偷在外面接私客。你最后见青璃姐姐,是什么时候?”
王岩沉思了片刻,说到:“昨晚就张启怀点了青璃的牌子,我是在青璃送走张启怀后见过她,那时她心事重重,似乎已经有了决断的迹象。”
张启怀?!
不偏不倚,青璃这个临时起意怎么如此巧合撞上他在?
第四百一十九章 迷雾重重
上张启怀府上一探深浅,原先便在我的计划考虑范畴之内,而如今撞上青璃失踪,更加笃定去张府这龙潭虎穴闯一闯的决心。
在王岩给我提供的线索,有一条,让我格外关注:那就是吴怀这近年来,屡有人口失踪案发生,且是官府中的无头公案,一直未曾抓获嫌犯。
为了掌握具体线索,在张启怀的指点上,且银子使得慷慨,很快我和小光找上了郡守府的秦师爷,并查阅到了关于人口失踪案的登记案卷。
案卷上记载:吴怀五年里,有报官追查人口失踪的案子供三十七件,失踪人口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不乏因误报失踪销案的,前失踪后寻回的,离家出走的,等等,等等。
总之整个案卷内容看起来杂乱无章,似乎和我之前的感觉没什么关联。
来回查看了四五遍,一无所获间,小光有些不耐地问到我的主意:“这些案卷翻来覆去,完全看出什么端倪来,会不会是我们本就怀疑错方向?”
我一边继续翻阅,一边坚持到:“肯定有什么纰漏未发现。秦师爷刚也说了,吴怀每年都出现几桩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口失踪案,像这桩,这桩,还有这件,这.....这十多桩案子都还挂在案谱上未销案,虽一时间看不出有何端倪,但我总觉得这些无头公案背后,和眼下青璃失踪的事,不是完全没有关联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脑袋也有不好使的时候,只是了个半天,我也答不上一个所以然来。
小光被我温吞的急,没好气的说到:“他们俩本就事多,偏又遇上你这个爱管闲事的。我看啊,这事就是你小题大做了,青璃那女人说不定就是跟哪个野男人跑了,完全跟什么失踪沾不上边!”
“女人?”
忽的,我卡壳的脑子中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的我,立马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的案卷整理起来。
“快小光,把这里面所有关于女子的失踪卷宗,整理到一处来看看!”
见我反常的认真,小光也是沉下心,立马动手跟我一起整理起来;很快,十七桩关于女子失踪的卷宗出现在我们眼前。
目似天眼开,我仔仔细细地将这十七桩卷宗浏览过,面间悬着的疑惑立马如云雾消散,露出惊错之色。
“果然大有问题,你看看这些女子的身份注解。”
经我点拨,小光也一口一个惊地念到:“红袖乡?花月坊?醉仙阁?天,天香楼?!这——”
“你也看出问题了吧。”
反问着小光间,我径直得出了结论:“这十七桩卷宗中,有十三桩中失踪女子皆有一个共性,便是她们都曾是风月烟花地的姑娘。看来这位至今逍遥法外的凶徒,其下手的目标,很是钟情于这类女子。”
小光脱口而道:“你怀疑是张启怀干的?”
“排除王岩,青璃失踪前最后接触的人便是张启怀;她也是烟花女子,于这点共性下,如何叫人不对张启怀生疑?但眼下,我们缺乏确凿的证据,需要进一步的求证。”
“你想怎么做,就直截了当说,我都听你的。”
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有了这眉目,下一步,自然得去他府上探探虚实,看能不能揪出什么狐狸尾巴来。”
“就你我?张启怀府上看家护院极多,万一真查出个什么来,动起手,我有自保能力,可你呢?”
“光你一个,自然应付不来那么多张府护院,所以我得找个可靠的帮手,陪我上张府探虚实。”
“你想找谁帮忙?”
“多欢。”
.......
景逸院。
像做贼似的溜进花园,果不其然,多欢在园子里摘花扑蝶,一个人玩得极开心。
反复确认四下无人,我立马捏着嗓子唤到:“多欢,这,来这!”
说着,我就摸出了早准备好的冰糖葫芦,卖力地吸引着多欢的注意力。
有糖好哄小孩,多欢一见我手中的冰糖葫芦,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花啊蝶的,喜滋滋地朝跑了过来。
给她咬上一颗,我问到:“好吃吗?”
吃得津津有味的多欢,立马乐滋滋地点点头。
然一颗哪里够,正当她伸手来拿整串冰糖葫芦时,我却把手举得高高的。
赔着笑,我狡黠味十足的说到:“冰糖葫芦给你可以,但多欢要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
舔着红红的小嘴唇,多欢眨巴眼看着我,我立马明白她是在等我的下文。
我小声说道:“很简单,你偷偷陪姐姐出院子一趟,冰糖葫芦就给你。”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在我和冰糖葫芦间来回张望了好几次,然扁扁嘴,似乎打止住什么心头欲望,朝我摇摇头。
此时,她朝我比划了一个睡觉的姿势,又装出了个生气的样子,跺了跺脚,我立马会意到她表达的什么。
多欢是在告诉我,瑾瑜公子此时在休息,若知道她和我偷偷溜出景逸院,会生气的,所以她才拒绝我的请求。
可毕竟是个小孩子,既然一串冰糖葫芦搞不定,那就十串。
我双手一展,在多欢豪气地比出了个十:“只要多欢肯帮姐姐这个忙,我保证,再给你买十串冰糖葫芦作为补偿,这总成了吧?”
而此时的多欢不停地抠着小脸蛋,虽没什么应答,但看得出来她是对我的提议大大的动了心。
我加把劲儿哄到:“不只是十串冰糖葫芦作为答谢,等出了院子到了集市上,多欢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姐姐统统给你买。放心,我们俩悄悄地溜出去,在公子醒来前又偷偷地溜回来,保证没人会发现的。”
倏地,打消顾虑的多欢欢颜尽展,点头同意了我的请求;作为保证,我也爽快地把手中吊着的那串冰糖葫芦递给了她。
悄然无息的来,又悄然无声的走,来回间,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
此时小光见我俩溜出景逸院,看了看沉浸在冰糖葫芦美味中的多欢,又些不放心地问到:“张府中人多势众,她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娃娃,届时起了冲突,能护住你安危吗?”
我自信满满说到:“越是不起眼的人,越是不容易防,何况多欢厉害着呢,跟我进张府最合适不过了。走了,时间有限,办正事要紧。”
话毕,我便一手一个拉着,急冲冲朝大街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