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眼瞎心明
他的诧异在我看来,不过是嘴角微微一抽那般轻描淡写。
估计我吃相间太过难看,那冰爽感,也寒住了对人的感官。
“雪化进肚子里,和喝水没什么两样。你用它来充饥,不等于自欺欺人吗?”
快速了抹了抹嘴,我应到:“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看似和我吃雪没什么两样,但终归是有东西下肚,这样想着这饥饿感就不这么强烈。”
“可女奴院管教再严苛,也不至于一顿饭都不给吧?”
话虽说得在理,然对我而言,有些不切实际。
我原地不停跺着脚,边驱散身上的寒气,边答上对人的问话:“女奴院是不至于一顿饭都不给,但谁叫我弱好欺负呢?不想挨拳脚之苦,那只能饿着肚皮。”
“有人为难你?”
“这事听起来很稀奇吗?”
我脱口反驳到他的话,颜色间露出了几分漠然。
“规矩立在那儿,谁违背得了。再说了,天欲宫不就是想让我们这些女奴明白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道理吗?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谁为难谁,都是出于迫不得已的,公子如此问,不觉得显得多此一举?在我看来,你们应该更乐见于这样的争斗才是。”
“那意思间,你觉得自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所以刚刚才起了轻生的念头。”
“一半一半而已。不过经公子你的提醒,此时我越发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懦夫。”
听到我的自暴自弃,他鄙夷地嘲讽到我。
然这样的话,我早已在女奴院的训练中听得麻木,不痛不痒地回应上:“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死不死活不活是我的事,还有一点,懦夫是指你们男人,不是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话毕,我想着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到撕破脸的地步,若再呆在一处,那就是我太死皮赖脸了。
想到此,我便调转过身,准备返回女奴院去。
“如今胜负尚未揭晓,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没什么感染力的话,我听着,也不过是句耳旁风,脚步间迈得更加从容无忌。
“你好生叫人失望,看来今夜我是白来一趟。”
然此时,我的脚步忽然在雪地上定住了。
我缓缓地扭过头,看着身后这个对我有些怒其不争的男子,心中莫名起了疑惑:“我怎么叫你失望了?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人与人之间,不了解到了解,不是个时间过程而已,然我觉得,你当下的状态,根本不配我花时间去了解你。”
寒风中,我瑟瑟轻笑了两声,亦回得坦然:“的确,一个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的人,拿什么让别人重视自己?公子不必多劳神费心了,对于一个看不到过去未来的人,活着也只是种浪费光阴的虚度;如今看来。也只有等我下了地府,亲自问一问阎王爷才知道我是谁。”
“嗬。”
瞬时,他朝我吐露出一记轻蔑的笑声。
我有些恼意上头:“你笑什么,觉得我活得可怜?”
“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可怜,只是发觉你偏执中带着蠢笨,蠢到让人懊恼。”
对人满身此时无故而起的傲态,连崖边拔地傲雪的青松,也要逊色他三分。
他续道:“人死后,能不能见到所谓的阎王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要弄清你自己是谁,眼下这千名山中就有一人能解你心中迷惑。”
“谁?”
“天欲宫宫主。”
这个名号,我不是第一次听说,然他的存在于我而言,似乎比千名山最高峰上的云,还要虚无缥缈。
我道:“千名山中谁不巴望着,见这位神秘莫测的天欲宫宫主一面,然要见到他,实则比登天还难;况且我一籍籍无名的女奴,有何幸运凌驾于众人之上,独得宫主他的垂青点惑?我要说,公子这办法,比见那九十九地下的阎君还要曲折迂回百倍。”
“有志者事竟成。”
“可我一介迷途之人,早胸无大志。”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见一个活生生的人?人的潜力是靠自己去挖掘的,尤其是身处逆境之中,更有无限可能。”
我微微一怔,就着心中越演越烈的好奇,问上他:“你是在说服我,以此为目标和动力,好好活下去。”
“难不成呢?”
他神色依旧冷淡,然态度却不似先前般拒人千里之外:“天欲宫这地方,从来不收留毫无价值之人;你的命当初既然是宫主亲自救回来的,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你对他有极重要的利用价值。只不过你眼下因失去记忆,成为了个丢失了钥匙的宝匣,看似无用,其实内藏着让人无比心动的宝藏。”
“看来我之前所料不假,公子的确是天欲宫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想来,你对天欲宫中的条条规规十分了解,那小女子敢问公子,当下我该如何引起天欲宫宫主对我的重视?”
他道:“你若是明珠宝玉,其自身光芒,自然会吸引来赏识你的人。但前提,是你要懂得如何让自己在众人之中,大放异彩。”
“公子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若我知道自身价值在哪儿,我何需多此一举地向你求教?!”
“哼,你没了过去记忆,难道就真干不了事儿?”
嗤之以鼻间,他面色又多了几分寒光。
他不徐不疾地说到:“人身上,有许多价值可以挖掘,比如头脑,样貌,心计,智慧,等等,等等;只要你有心,即便是你身上的一根头发丝,它都可能成为你克敌制胜的法宝。而你身上,这样可以挖掘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所以女奴院内的其他女奴,暗中不断地在打压你,欺凌你,其实根本不是你好欺负,而是她们怕你觉醒过来,威胁到她们的存在。”
“噢,公子这么一说我明白多了,原来天欲宫救我性命,是看中我皮相上的价值。”
“食色性也。女子的容貌,本来就是一种天生地养的优越,若再辅以恰当的心计与智谋,她将成为世间无往不利,攻无不克的武器,甚至能主导天下命脉的走向。”
眼前这个白绫覆眼的男子,像是会读心术般,把我整个人的优劣洞悉地一清二楚;字字句句透心透思间,我不住地怀疑他是否是如我所见般,真是个瞎子?
他再道:“进了千名山天欲宫,只有强者才配拥有话语权和知情权,你想活着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唯一的办法,就是靠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知情权。”
话毕,这男子先我一步,朝下峰的山路从容走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 栽赃嫁祸
女奴院。
从玉衡峰回来时,天又开始下起了大雪,四下里寒风阵阵,雪花飘飘,对我这个饥肠辘辘且衣着单薄的人而言,无疑今夜又多了几分难熬。
哆嗦着快要冻僵的身体,我快速推开奴房门,可奇怪的是,当下奴房通铺内空空无人,安静地十分诡异。
其余人,这个时辰去了哪儿?
脑中无端地冒出了疑问,畏寒的我还是继续向里端通铺走去,或许是因为饥寒交迫下身体感官特别敏感,半道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传入了我的鼻息中。
一瞬,振作起我萎靡的精神,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望去,赫然发现我的通铺上睡着人!
定在原地张望了片刻,异常镇定从容的我,快步走到我的通铺旁,并大胆的揭开了那张用于遮掩血腥场面的棉被。
一双瞳孔涣散的眼睛,赫然和我的双眼对视在一处,即便我再有多大胆量,这光景下,还是因恐惧滋生而反射性地朝后猛退了几步。
死,死了?
极力定住心神的我,忽因股熟悉感,而再次卯起胆子上前查看。
仔细辨认了下这张沾了血污的脸,我神魂顿时有种破体而出的惊惶。
金婆婆!!
这位金婆婆,乃是女奴院中一名看守,若说我对她人有什么印象,无非就是些平日里作威作福,打骂喝斥的恶毒形象;虽对这恶婆子没什么好感,但如今人不仅不明不白地死在奴房内,尸首还出现在我的通铺上,俨然有栽赃嫁祸之嫌。
而此时奴房外风雪如此大,里面偏偏却空无一人,无疑有进一步坐实我当下的猜想:不只是栽赃,怕是有人刻意制造这虚假的案发现场,就等我这替罪羊归来顶包。
走?!
第一反应想到的对策,然不过须臾,已经被我给否定掉了。
这里是女奴院,是天欲宫管辖的地方,我即便开溜,又能溜到哪里去呢?要知道,当下金婆婆的尸首可是死在我的通铺上,已经是百口莫辩的事情,此时再出此下策,若被奴房内的女奴撞破行迹,那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铁罪了。
如今不想趟这趟浑水,已经晚了,要想不被人污蔑了去,只能靠自己找线索破绽自保。
强静下心来,我蹲在通铺边,仔仔细细地查看金婆婆的尸首:体温尚暖,且血未凝固,看来她的死亡时间没超过半个时辰。
鉴于此,我敢断定金婆婆应该是在晚膳开饭期间出的事,而因事发突然,真凶想必当时也没多少对策,慌乱间只是想着一味栽赃嫁祸于我,故草草地将金婆婆的尸首弄到了我的通铺上。
既然人是直接从案发现场转移到这的,想来此时金婆婆身上,还有不少真凶慌乱间未处理掉的线索在。
要知道,死人也是会说话的。
想到这儿,我便沉下心,仔细地在金婆婆尸首上寻找可以洗脱嫌疑的线索。
“真凶在那儿!”
不过半柱香时间,一伙人破门而入,不由分说地将我擒下。
而我没做多余反抗,任她们拿捏在手。
“大人您看,我们找了半天不见踪影的金婆婆,原来被她弄到了奴房藏着!”
小光人首当其冲,指着那具被棉巾盖住脸的尸首,将我的罪名给定下来。
而女奴院的一名看守急上前,迅速将棉巾揭下,惊错与笃定两种反应,立马在面上腾起。
此时,一名红衣女子也进了屋,忙震慑到乱局问到查看者:“找到了?”
看守立马回到:“禀副掌事,通铺上确实是金婆婆的尸首。”
红衣女子摇步生莲地走上前,亲自查看了番尸首,转而又看向被人七手八脚制服在地的我。
她娇声问到:“就是她杀了金婆婆?”
“是的,是的,就是她杀了金婆婆,奴婢几个都看见的。”
小光连忙把话接了下来,而和她平日里走得近的几个女奴,立马同气连枝地帮附上。
红衣女子蹲下身,探出手把住我的下巴,不徐不疾地说到:“奴籍者犯上杀人,按宫规应砍去双手双脚,开膛剖肚喂山中野兽;如今女奴院中所有女奴都指认你是杀害金婆婆的凶手,你在伏法前,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是女奴院的掌事?”
不卑不亢地昂起头,我镇定万分地问上红衣女子。
“副掌事。”
我又问:“那请问副掌事大人,若当下真认定我是杀害金婆婆的元凶,那你是否有权利直接按宫规论处我?”
“这个——”
眼前红衣女子姣好面容上,微微有了尴尬之色,调整稍许,她如实回答上我的问话。
“女奴院乃是暮雪大人掌管的,若期间有人犯了宫规要决断生死,必须禀告暮雪大人同意后,方可执行。”
表面一个意思,然在心中翻译过来,却有另一层耐人寻味的深意在。
她无权定夺我的生死。
鉴于此,我便更加胆大起来,镇定地说到:“如此,那就劳烦副掌事大人派人通传一声,请掌事的‘暮雪大人’过女奴院一断是非黑白;其余的,在掌事尊驾未到前,我是不会说一个字的。”
大概因为我的言词间有顶撞不敬的意思,她正欲说教些什么,旁边紧侯的随侍贴耳向她嘀咕了两句。
只见红衣女子眉头微微一蹙,便打消了原来的说辞。
“你倒真是个烫手的山芋,难怪如此有恃无恐。黑风,即刻前往齐天峰,把这里的一切禀告暮雪大人,请她来做个公断。”
说着,红衣女子娇媚中化出一股威严,立马朝制着我双手的女奴施压去。
“谁叫你们几个多事的?放开她。”
顿时,两个女奴跟见了老虎似的,立马松了我的双手,兢兢战战地躲在了小光身边,窃窃私语间,神色越发焦躁不安起来。
解了浑身难受的我,径直爬起身,像个无事人般坐在了另一头通铺上,揉搓着我压得发麻的双肩。
想来届时那位“暮雪大人”一到,这场好戏就更加精彩纷呈了。
等待大人物驾临期间,我不时地看看小光那头的反应,从她们的不安中,我似乎更确信自己先前的猜想。
事情闹到掌事面前,今夜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红玉参见暮雪大人。”
正低头活络着血脉,忽然奴房里炸起这么声尊问,我猛抬起头朝奴房入口处望去,只见一白纱遮面,雪裘加身的贵气女子,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来人似乎对其他人的恭敬甚为不在意,面纱上一双清寒灵光的眼睛,毫不避讳地朝我投来。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我心里鬼魅地腾起一股熟悉感。
第三百六十二章 自救自辩
我追看着她,这位暮雪大人也不避讳,等着宫奴搬来了张椅子,便淡定如佛地坐了下去。
女奴院何时见过这等大人物,且当下还在奴房中,顿时屋里的窸窸窣窣声消失无踪,一双双敬畏的眼睛,无时无刻注意着这座上女子的动静,生怕招来什么祸事。
接过暖炉,暮雪大人瞧着不远处通铺上尸首,微微侧头于候在身旁的红玉攀谈到:“查过金婆婆身上的伤吗?”
“还,还未曾细细查看过。”
似乎明白了当下自己的失职,红玉吞吐回应间,头不自觉地垂低了许多。
暮雪大人口吻几分不满意地说到:“你跟在我身边这几年,什么大风大浪的场面没见过,如今不过是些初收入宫内的女奴犯事,闹出了人命,你就张惶无措地抓不住缰,任别人牵着你的鼻子走。红玉,看来这半年里,你这副掌事做得太清闲了些。”
“红玉失职,请暮雪大人降罪。”
说着,红玉人就跪了下去,态度极其恳切。
而暮雪大人也没多理会红玉是个什么认错态度,径直把这冷了多时的场子给揽起:“既然来了,终归要断个分明,才不显得白折腾。姑娘,我听说不少人指认你是杀害金婆婆的凶手,对于此事,你当下有何辩解?”
从飘忽感中挣脱出的我,面对着这位慕雪大人的询问,立马换上了副严谨对事的态度。
我道:“有人蓄意嫁祸,欲置我于死地;杀人可不是什么如抢别人一口粥,一个馒头的芝麻小事,可以一再忍让的,我不得不辩。”
说着,我带着几分倔强的目光,抛向小光诸人那头。
“那姑娘言下之意,是不承认他人的指控了?可眼下金婆婆的尸首不仅出现在你的通铺上,而且据下面的人讲,你在金婆婆失踪期间也久不见踪影,然后跟着就是被红玉的人撞破,发现你和金婆婆的尸首呆在一起。这又作何解释?”
“暮雪大人,我说过,这是有人栽赃嫁祸。”
说着,我从通铺上站了起来,就着金婆婆的尸首论述上。
“在我发现金婆婆的尸首时,已经查看她身上的伤,最为致命的,是头部受到重击后失血过多而死。”
解释间,我吃力地将金婆婆的身体侧立起来,撩开她的头发,把她脑勺后的伤口亮在人前。
“暮雪大人请看,金婆婆脑勺上的伤口极大,通常情况下,留下这等大伤口间,势必会在案发现场留下溅血迹象;而各位不妨查看查看当下的奴房,是否有因重击后溅开的血迹留下,或者是搏斗的痕迹?”
提到这个疑点,暮雪大人的属下立即在各处查看了一圈,最后就着我的说法点点头。
得了公证人的支持,我继续阐述上:“没有吧。如此一来,便可证明金婆婆尸首出现在我的通铺上,是一个伪造的案发现场。另外,我要真是杀害金婆婆的凶手,为何要挑着眼线颇多的奴房下手,而不是人迹罕至的僻静处,以便于毁尸灭迹呢?还有一点,我为什么要把金婆婆的尸首放在自己的通铺上,而不是其他人,这更推敲不通。”
“谁知道你怎么想得呢,也许你对尸首有什么特殊怪癖嗜好也说不定。”
我的推断正在深入人心间,小光在暮雪大人背后冷不丁插上嘴。
眉目已经渐渐清晰,我倒也不慌张地回敬上小光的污蔑:“不好意思,我这个人素来有洁癖,即便是落雪天,见了点味都要去冰池子里洗擦一番,更别说和尸体待在一起,那无疑是在自虐。”
立了自己的尊严,我转而指到金婆婆的尸首,把另一个关键证据和盘托出。
“请暮雪大人当场做个明断,您估计下,金婆婆人有多重?”
听到我的话,暮雪大人清明的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动容,顺着我的提议观察了尸首片刻,回到:“瞧这身形,怎么也得一百七八。”
同认可地点点头,我又问:“那您觉得,我有力气搬动金婆婆的尸首吗?而且,我不但要躲避开女奴院众人的监视,且要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么重一具尸首弄到奴房来,还不留下半点痕迹。”
“你这一说,确实有许多蹊跷存在,但不见得你没有帮手。”
她当下的质疑,反令我更加理直气壮:“二位掌事大人莫非忘了,眼下女奴院上上下下的女奴都在指认我为杀害金婆婆的凶手,我哪里来的帮手?”
说着,我撩起金婆婆脚踝上的棉裤,用证据坐实我所言非虚。
“各位请看,金婆婆脚踝上的手握印,这很显然是真凶在转移金婆婆尸首时,因金婆婆过重而留下的握印,此时随着尸斑发作此时一同显现出来的。而金婆婆的颈子后,四肢上,同样也有这样的握印显现,这说明帮忙真凶转移尸体的人,不止一个人。”
有些话,不用在人前说得太满,只需稍稍加以颜色表情修饰,便能把好戏丰盈起来。
而当下这奴房中,已经有暗暗有骚动流窜的痕迹在显现。
“你这么会说,那你倒是解释解释,晚饭时间你人去了哪儿,大伙可是把女奴院翻个底儿朝天,都不见你人!”
垂死挣扎的人,通常有一个习惯,就是咬着对人的某一处死不放。
预料到小光会拿此事作文章,我面不改色地回应她:“晚饭没我的份儿,我自然上了玉衡峰找东西充饥去了。”
“谁看见你去了玉衡峰?”
她连忙掷出一问,又忙找上帮手附和:“你看见了?你看见了?!又或是你看见了?”
“没有。”
小光身后一帮畏畏缩缩的女奴,似乎迫于某种压力,异口同声地否定到,她便更加有恃无恐起来。
“听清楚了吗,都没有。既然大家伙都不知道你的去向,那谁能证明你是去了玉衡峰,而不是畏罪藏匿起来?”
我亦有些冒火:“在女奴院,除了玉衡峰可以随意出入外,我还能上哪儿去?我若真杀了金婆婆,也不会蠢到回来女奴院,任由你们栽赃陷害!”
小光冷哼一声,说到:“瞧你这嘴多厉害,不仅能把暮雪大人说动来女奴院,还差点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了;说到底,还不是自己在给自己圆个谎,把罪责推给我们这些而已。”
“我有人证。”
大约是恼上头,我立马朝暮雪大人禀上:“我先前在玉衡峰曾遇见了位公子,听他谈吐不凡,想必也是天欲宫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此人似乎有眼疾,一直白绫覆眼,掌事若有心明断此事原委,以您在天欲宫的人脉关系想必不难知道那位公子是谁,届时找他问上一问,便知此时何人在说谎胡诌。”
第三百六十三章 真相大白
当下提到那白绫覆眼的男子,我倒瞧不准暮雪大人作何感想,不过看了看一直候在她身边的红玉娘子,她的动容有些出人意外。
我想,这就叫歪打正着吧。
此时,小光忽在旁讥嘲到:“这么赶巧,平日里跟个哑巴似的,不见你提起谁,今日金婆婆一出事,你就冒出个人证来想洗脱嫌疑,说出去谁信啊?”
“我信就可以。”
这一回,不等我开口辩解,座上的暮雪大人忽然开了金口,替我挡下那伙人的质疑。
一边倒的话,让场上好多女奴面上起了霜白,小光略显惊慌地瞧过左右人,也是胆气十足地接上话:“暮雪大人,你分明是在有意偏袒她,我们不服。”
“偏袒?”
暮雪大人反疑间,人随着一声冷笑,骤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我只知道她已经给了不少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而你和其他女奴,从头至尾只是在旁煽阴风,点鬼火,误导我们的判断而已。反过来,那是不是我可以认为,其实眼下金婆婆的死,与你们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我们这些下等女奴,万万开罪不起暮雪大人您;您既然执意要替她撑腰,把杀害金婆婆的罪行推在我们头上,除了认命,还有什么可争辩的?反正,我们就是不服气您的徇私偏袒。”
“嗬,好个刁奴。”
说着,暮雪大人迈动了步子,小光等人蓦地戒备深深地向后退去,然不想,暮雪大人只是雪眸浮出一股轻蔑,反朝金婆婆的尸首走去。
她淡淡无惊地说到:“要是连你们这些小角色都镇不住,我还有什么颜面当这女奴院的掌事?你要铁证,我给你便是。”
说着,暮雪大人拔下发髻上的玉簪,弯下身便在金婆婆的尸首边查看起来,因为一时视线遮掩,也不知她在捣鼓些什么。
“红玉。”
稍许,似乎有什么发现的暮雪大人,忙唤来红玉娘子。
只见红玉娘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素绢,转过身满手血污的暮雪大人,将一枚染着血似白玉的东西放入了素绢中。
“来人,给掌事大人打水净手。”
倒没多在意属下人多体贴,暮雪大人眼角微微钩起,似乎染上了些胸有成竹的悦色。
她道:“我管辖的女奴院,虽在天欲宫中不是什么起眼的地方,但为了挑选好的杀手苗子,一应规矩素来是谨慎的。”
趁着红玉娘子的人打来干净的水,暮雪大人稍稍把手上的血污净了净,这才把未完的话续到。
“你们这十九个女奴,不仅在我女奴院中登记造册,且根据你们的出生来历,用度上都是有不少细小区分的。比如你们用的筷子,看似没有什么区别,然却是用十九种不同的木料制成的,而平日使用时,女奴院中的奴管们都是严格按照你们登记的材质给予分配的,丝毫都不能出偏差。”
此时,接过红玉娘子手中的素绢,暮雪大人在众目睽睽下品观了那丝绢上的小碎片,眉眼间自信洋溢。
“不仅是你们的筷子,平日所用的碗啊,盆啊,盏啊,衣料啊,被褥啊,等等等等,对应着你们十九个女奴,都是有细微差别的。而这小小的瓷片,是从金婆婆脑勺后的伤口中取出来的,是什么材质,只要找器皿房的奴管辨认,再按登记册一比对,那便可知你们中谁才是真正杀害金婆婆的凶手。”
说着,暮雪大人将这枚证据交还回红玉娘子手中,冷冷发话上。
“我倒要看看,谁不知死活,在我面前卖弄小聪明。红玉,你速带人去查,一个都不放过;我就不信了,今晚镇不住女奴院中的这股妖风邪气!”
“属下领命。”
红玉娘子人前谨慎十分地接下命,正欲带人出奴房核查,不想一女奴自行被吓破了胆,忙跪在了众人眼前。
“不,不关我的事,小奴也是被逼无奈的,才跟着小光她一道诬陷于她的。暮雪大人,杀害金婆婆的事,她才是主凶!”
被人反一指认,小光也是脸上打霜白,暴躁如雷地撇清上:“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什么我杀的,分明是你自己做贼心虚乱拉垫背!!亏我还仗义帮你掩盖,想不到你竟拿我当替死鬼!”
“金婆婆就是你杀的,你还反过来诬赖我!”
说着,这女奴慌忙向其他战战兢兢,态度摇摆不定的其他女奴求援上。
“你们中有不少人看着她杀了金婆婆,还帮着她转移尸首,毁灭证据;眼下事情栽赃不成反败露,还愣着干嘛,说实情啊!难不成还等着掌事的人,把铁证取来,一个个定你们的帮凶之罪,你们有几双手脚够砍的?”
顿时间,一个个女奴如梦初醒般,立马在地上跪成团,边哭着,边指认上小光。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当时案发的情形还原上,大概是这样的:
晚饭时,金婆婆瞧上小光银簪子,逼着小光交出来,她不肯,就同金婆婆吵了起来。金婆婆见口舌争不过,便仗着自己奴管的身份,用鞭子抽打小光;谁知小光也是个烈火脾气,且平日里不少受这恶婆子的气,故没两下子,便和金婆婆厮打起来。
也怪这金婆婆平日里太嚣张跋扈,本是两个人的纠纷,因吵打间,误伤误骂了旁边不少女奴,她们一时憋得心慌,也帮着小光一道压制这婆子的嚣张气焰。
冲动间意气一上头,出手根本没有轻重;小光急上了眼间,拿起自己的瓷碗就朝金婆婆脑勺命门狠砸去,谁知这金婆婆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内虚子,一记下去,人便一命呜呼了去。
气是顺了,可眼下却闹出了人命,且还是女奴院中的奴管,不管是小光还是参与斗殴的女奴们皆知,这样的事她们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情急之下,于是她们索性一不做二休,干脆直接把这事推在我这个她们眼中的软货头上,并威胁其他人保持口风一致,好顺理成章地把罪名栽在我身上。
可谁料到,平日里我这个逆来顺受的软货,忽然间一改往态,还当着二位掌事大人的面给了她们下马威。
当下,我虽得了清白,瞧着她此时仍对我不善的目光,还是觉得有些恼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小光,若你不把我逼得这般绝,我想我的嘴比她们几个要严实的多。”
第三百六十四章 倒戈相向
“跪下!”
被揭穿诡辩的小光,被红玉娘子的人打压着,然她却丝毫没有半点示弱的意思,任对方如何责打逼迫,也不肯屈膝下跪。
见一般的惩戒不怎么奏效,那男子一脚狠踹在小光小腿骨上,她顿时人前闷哼一声,在对人的施压下,人不由自主地被按跪在地上。
“你倒是个硬骨头。”
暮雪大人眉眼弯弯,只是由于面纱遮挡着面容,一时间也断不准这话是欣赏,还是讽刺。
小光昂着头,愤恨不已地说到:“金氏那恶婆娘是我杀的,你们天欲宫要拿人填命,就动作快些,别把人当狗一般轻贱着!反正我一句话,谁惹我,我杀谁;栽在你们手里,只怪我没本事!”
“你这人骨头不但硬,嘴巴还不知收敛。”
话间,暮雪大人忽雪袖一扬,也不知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打中小光的左肩膀处,血顺势染开了花不说,人也跟发了狂了似的痛嚎起来。
而其他女奴见了这阵仗,连忙避之不及地朝一旁挪跪开,把头叩得更加谦卑。
“如何,此时还要同我继续犟嘴吗?”
然此时的小光,颤颤巍巍地昂起头,一脸煞白撑着痛汗,字字不屈服地说到:“你,你不如杀了我吧!”
“你是什么身份,配暮雪大人脏这个手?”
红玉娘子见小光仍无悔意,立马狠下脸,欲代暮雪大人再施以惩戒。
只是红玉娘子的手还没挨着小光肩上的伤口,暮雪大人便开口阻止上:“谁让你擅作主张的?退下。”
一股威严不可冒犯的气势,逼退地了红玉娘子间,暮雪大人转而把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大概是我此时有些漠然的反应,让对人生了好奇心,她忙问到我:“如今你沉冤得雪,而陷害你的真凶也将得到应有的惩罚,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开心?我为什么要觉得开心。”
被人质疑间,我倒是秉着本心想法,坦诚说到对此事的看法:“我只要一个清白而已,其余的事情,好像也轮不到我多作言论。况且,死人不是什么好事,她如今要依宫规论处,明面上看起来是见大快人心的事儿,可实际上呢,不过是你们天欲宫对我们一种杀鸡儆猴的示威罢了。我有什么好开心的,反而,应该觉得悲哀才是。”
“不得不说,有时你的过于冷静,真让人感到忌惮。”
我与暮雪大人四目相对了半响,她口中,冷幽幽地飘出这么句话来。
我安之若素地回应上:“暮雪大人看到的冷静,对我而言,不过是迷茫下的无感罢了。”
“你觉得活得没意思?”
被她这么一问,我有些错愕上面,转而间又收止住人前那股过于自卑的迷茫。
我道:“我真觉得奇怪,为何你们天欲宫的人,老是喜欢问我死不死,活不活的问题。这件事对你们很重要?又或者是,我过去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不得到让你们天欲宫舍不得放弃?”
此言一出,对方眼中莫名和那玉衡峰上偶遇的男子般,败露出相同的不安色。
我顿时觉得自己当下的猜测,不说多准,但至少方向是没错的。
头一回,我萌生了计较心思,挺无礼地反问上暮雪大人:“你们这样的反应,是在告诉我猜对了什么?”
“无可奉告。”
此时,暮雪大人冷淡淡地回了句,忽然眸间闪出一股狠厉,朝随后的随侍发话到:“把剑给她。”
说着,那随侍便面无表情地将剑拔出,递到我跟前。
我看看这寒湛湛的剑,又看看侧身旁的暮雪大人,一股荒诞憋在心中,不知如何言说。
暮雪大人见我犹豫不决,直接下令到:“把剑拿起来。”
“我拿剑做何用?”
“自然是砍了那犯事女奴的双手双脚。”
要我砍掉小光的双手双脚?!
俨然当下这命令,让我有些反应不及。
暮雪大人口吻不耐地催促到:“这是给你的机会,别不识抬举。把剑拿起来。”
说着,她嗓音间的威逼又重了几分。
也感谢她这么一逼,让我在紧张感中,找到了些平日里不曾发觉的自我。
想明白了些事,我当着众人的面,把那随侍的剑推了开:“我不需要谁的抬举,也不想杀人;若暮雪大人想找人取悦,那还请您另请他人代劳吧,这种事儿,我没经验,也做不了。”
“没经验,那就要多多学,凡事都有第一回。你莫非忘了这是哪里?能活在天欲宫中的人,双手上,从来不缺少血腥。”
说着,暮雪大人含威带摄地朝我靠近来。
“这剑,你是拿还是不拿?”
她也许说得对,寄人篱下,受人摆布的人,何尝有自己的选择可言?可不知为什么,她越是这样逼着我拿起剑,我本心就越抗拒这样的命令与服从。
有一瞬,心在告诉自己,我根本不畏惧她这位只手遮天的大掌事。
“恕难从命。”
给出我本心的答案间,我已做好心理准备,去承受先前小光冒犯她付出的代价;可奇怪的是,她非但没把我怎么样,反而在片刻僵持后,暮雪大人径直取了那随侍的剑,朝我背离而去。
这一出转折,我当下有些看不明白了。
只见暮雪提着剑,走到小光跟前,言词冷冰地说到:“其实你也不必死,我教你个自保的方法。”
面对威慑在前,小光也不免有些结巴:“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要掩盖你杀金婆婆的罪行,那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让那些指认你罪行的人,统统闭嘴,成为不能说话死人。”
说着,暮雪大人便将剑亮在了小光面前,示意红玉娘子的人松困间,又再次提醒上她。
“你死,还是她们活,你自己选。”
语出惊人间,场上诸人还未来及反应,小光已经窜起身,将暮雪大人手中递来的剑夺了过来。
“暮雪大人说话得算数。我性子犟,不服人,但更想活!”
此时话音未落,小光提起手中剑,就朝向那首告她的女奴狠刺去;而那女奴,连闪避都来不及,便一命呜呼在小光剑下。
而其他女奴见状,早就惊做鸟兽散,连忙死命地朝奴房外窜逃。
费了些力气从那女奴胸口拔出剑,此时小光抬起的目光,如那剑尖上还在流淌的血般鲜红刺眼,恶狠狠地朝我这方抛来。
“你不是说,横竖活着没意思吗?我成全你,也真心谢你一回活命之恩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一步之难
在丧失记忆后,第一次对血腥有了深刻的印象。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排斥,但不畏惧,再加上应对间一些复杂情绪,反而令我当时的反应很木讷。
“真是活得不知所谓。”
也是第一次见小光不是那般轻蔑粗鲁,嘴角间扬起的冷笑,有那么一丝人情味;然这种人情味,不过是在萌芽状态,在她笑过提剑向我狠刺来的瞬间,已经被扼杀殆尽。
而我只是呆呆地睁着眼,不避不闪地等她将利剑之尖送入我的心膛中。
我想,这一剑刺得又快又狠,应该不怎痛。
正见剑尖要没入我心膛时,忽然旁边的暮雪大人以鬼魅的身形飘至我跟前,左手间雪袖如蜘蛛捕食间吐出的蛛丝,瞬间将小光刺来的剑包裹住;右手成爪,在小光的手腕上狠一折,人顿时吃痛地松开了剑柄,再借力而上一推,寒湛湛的剑顺势被打入我左后方的木柜上。
危势起于一瞬,也消弭于无形。
踉跄退后几步的小光,顾不上手腕子间如何发麻发痛,立马心不甘地回敬上暮雪大人:“你说话不算数!”
雪袖一挥,人前恢复那个威严不可冒犯的掌事风范,暮雪大人冷静地应对上:“我哪里说话不算数了?你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
“可您刚分明说过,我想活,就要把指证我的人通通灭口;暮雪大人此时替她强出头,分明是想毁约!”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眉眼间洋溢地神色,似笑非笑,暮雪大人径直走到了红玉娘子身边,交代上。
“月末挑拣入齐天峰的选拔,不用支会我来观斗了;经过今夜这般波折,想来这女奴院也挑不出什么好苗子了,余下的人,红玉你自己看着办。”
不等红玉开口,小光径直插入话:“什,什么意思?”
然红玉娘子顿时脸一凌,上前就是一嘴瓜子教训。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没规没矩的东西,暮雪大人看得起你,是你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
见小光仍是一头雾水的懵样,红玉娘子把话点得更透彻:“蠢货,这还看出来吗?暮雪大人是借着今夜这场公断,有意在试探你们这些女奴的胆量;小光,幸好你平日里的专横霸道不是做做样子而已,如今你不仅不会死,还得了掌事亲自提拔入齐天峰再行淬炼的机会。愣着干嘛,还不快磕头谢恩!”
或许是境遇间转折得太快,小光更陷入恍惚不真的境地中,好半天人前没个实在反应。
暮雪大人挡了红玉娘子的气势,把话落得中肯:“在这天欲宫中,机遇与生存是并存的;要日后想过得更风光,更好,那只有靠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我今日赏识的你的胆气和勇猛,但他日是否还能让我如今日般满意,那就得看你有没有真本事;踏入我齐天峰的门槛只是个入门阶段,你今后要面对的挑战,可远远不止今夜杀一两个人这般简单。”
“那暮雪大人的意思间,我今后有可能取而代之你的位置?”
“放肆!”
小光的大放厥词,当场惊了红玉娘子,抽出弯刀便朝她脖子架逼了过去。
“嗳,人有目标才有动力,不甘为池中物,对我们天欲宫是好事。”
说着,暮雪大人解了小光当下的威慑,说到:“大话谁都会说,关键在于落实到实际行动上难。你日后有什么作为,我看得到,若你真是大才之人,我也绝不会亏待你半分。去吧,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一会儿好随我回齐天峰去。”
小光倔气地挺起了身,回到:“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儿,既然会有更好的东西等着我去拿,我何必恋旧不放?那样显得我太没志气。”
“有意思。”
不吝惜地夸赞了句,暮雪大人放下小光这一头的评论,转而朝我这边发话来。
“你也跟我回齐天峰吧。”
浑浑噩噩的我望着对方许久,有些莫名其妙地说到:“暮雪大人似乎对我期待过高了,我不如小光狠,杀不了人。”
她道:“人不环境逼一逼,怎么知道自己的潜能有多少?”
我愣了愣,反而笑出了口:“那您真是看走了眼,我并非石中玉,再怎么打磨,也终究是块不成器的石头。”
“你确实不是石中玉。”
暮雪大人坦然接下我的话间,可奇怪的是,她眼中没有那种鄙夷,而是更加的期待再涌动。
“若用玉来衡量你的真正价值,那也未免太小气,真正的你,绝对担得起‘价值连城’四个字。只是现阶段,你没用心审视你自己的价值而已。”
“她能成什么事?木头一个,暮雪大人是不是太抬举她了。”
小光在旁听到暮雪大人对我评价,俨然有些不服气。
暮雪大人道:“哼,你和她,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她能为天欲宫创造的,是你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当初也是我的一个错误决定,本就不该把你放在女奴院中打磨历练,反而让你失去了应有的光彩,变得暗淡无光。”
“我不懂您的意思。”
隐隐约约间我感到眼前这个人,似乎不只是眼熟那般简单,而是真的清楚我掩埋的过去;可心中有诸多疑问想问,却碍于现状清楚地明白着,这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你眼下只需要明白,你天生不是与贫贱为伍的人,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才你该有的人生状态,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在女奴院中畏畏缩缩地度日,连活下去的意义都失去了。”
在人前显出了不自然的犹豫,反复了多时,我鼓起勇气问到她。
“如果我能成为你们期待的人,你会告诉我的过去吗?”
“这个很重要吗?”
我斩钉截铁地回应上:“很重要。人活世上一遭,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吗?知晓真实的自我,才有活着的动力,而不会陷入无尽迷茫。”
“在往后的成长步步中,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但绝对不是现在,因为你现今连迈开脚步追寻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好,我跟你走。”
第三百六十六章 恩怨如烟
齐天峰,暮雪馆。
作为千名山四大奇峰的主峰,齐天峰优越的地理位置不仅造就了山明水秀,清幽雅逸的居住环境外,还有一个最明显的特征便是:略稀薄的空气中,透着高处不胜寒。
而暮雪馆的来由,不仅是以暮雪大人的名字命名的,且听说这方行院是由天欲宫宫主亲自绘图,并请了来自大历和北燕两国的能工巧匠,花三年之功建造而成的;此外,距离暮雪馆不到半里路,便是天欲宫宫主无尘殿的所在。
暮雪馆和无尘殿比邻相依,首尾相望,且暮雪大人是这千名山中唯一一个不需要通传,便能直接面见宫主的人;这种种错综复杂下,她和宫主关系就更多一层神秘色彩。
忽觉得,当下境遇和廊外的絮絮飞雪般变化不定,我与小光当下,人不仅和奴女院那个鱼龙混杂地彻底说再见,更神奇的是,我们还有幸到暮雪大人的闺阁“降雪斋”一游。
人生起落无常,大抵是这个样子的。
在等候暮雪大人更衣归来召见期间,小光倒是跟进了藏宝阁般,在这暖阁中东瞧瞧,西晃晃,时不时翻弄着下各处摆设着的奇珍古玩,一惊一乍的神情反应,好像一身好奇劲儿用不完似的。
而甚觉无感的我,只是乖乖呆在炭火盆边,不断地跺着脚,试图驱散着周身消不尽的寒冷。
“喂。”
正对抗着饥饿感带来的难受,不想小光忽然招呼到我;我抬头一望,便惊见什么什么东西朝我飞来,连忙慌手慌脚地接住。
定睛一瞧,手里却多了个黄灿灿的柑橘。
而再抬头看向小光那头,人已经吃上了,表情间丝毫没有半点客气感。
“你这叫不问自取。”
小光下了大半柑橘,嚼着满口包不住的汁水,甚不在意地回到:“东西摆在这儿,就是给人吃的;况且,你觉得暮雪大人这样的大人物,还会吝啬你我吃她一个柑橘?想多了吧你,装什么正经。”
我把玩着手中柑橘片刻,忽笑说到:“小光,我可以理解为你脸皮厚吗?”
“如果太在意什么脸皮薄,脸皮厚,我不知道饿死了多少回了。倒是你,少跟我装什么矜持,看着只会让人倒胃口。”
说着,小光朝我翻来一记白眼,有几分警告意味地同我说到。
“我不管你从前是什么来头,也不管如今谁护着你,眼下你我都进了这暮雪院,这说明你我间,从此就没有什么尊卑贵贱之分;若你再敢用教训口吻同我说话,我保证打得你满地找牙,让你过得比在女奴院中还惨。”
“我才不想招惹你呢,我这个人怕疼。”
乐呵呵地回应了句,我低头剥开了柑橘,一瓣一瓣地朝嘴里塞去。
那味道说实话,是我近来吃过最甜最香的东西。
“喂,你真的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不记得了。”
咽下口中嚼得半碎的橘瓣,我不咸不淡地回应上小光的问话。
“也不像是装的,嗬,你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白痴。”
“白痴是缺脑子,我是缺记忆,你说话别这么带刺儿行不行?”
“哟,今天倒是才知道,你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往日我还真以为下手重了把你打傻了。”
“那我还得多谢往日手下留情了。”
把最后一瓣柑橘咽下了肚,我扬起头,不甘示弱地说到:“你可千万别生了心软,否则你在这暮雪院里呆不长。”
“不劳你操心,我天生就是个无赖泼皮,既然进了这暮雪院,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绝不会让人给撵出去。”
“我相信你做得到,瞧先前你在奴房的那六亲不认样,我就知道你是个狠得下心肠的人,甚至是对自己。”
“哼,别说得你很了解似的,我若真对你动了杀心,也全然不是为了自保。你只需知道,我这个人向来记仇。”
“那今夜的事,在你看来,是仇还是恩呢?”
“恩仇相抵吧。”
她跟猴子般跳上一红木椅,坐在扶手上,抖着二郎腿,一边审视着我,一边自若地说到对此事的看法。
“有一说一,这件事中恩情层面较大些,毕竟托了你的福,我才能有惊无险地进入暮雪院。所以刚才那个柑橘,算是我还你的人情,一会若真有人怪罪下来我们没规矩,你大可把罪责朝我头上推。”
“至于吗?”
她道:“谁知道呢,人心难测。反正我话立在这里,也不再欠你什么。”
“你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怪人。”
“那你可得小心了,我现都让你捉摸不透,那日后我们要是在暮雪院中起了什么利益冲突,怕是你怎么死在我手心里都不清楚。”
听着她满是刺头的话,我一时间也不知苦笑不得,正欲找点话扳回点脸面,不想暖阁内厅传来了脚步什么。
惊上心间,我忙提醒到:“怕是暮雪大人更衣归来,你还是规矩些为好。”
经我提醒,她也是个知情识趣之人,忙把案几上的果皮朝怀兜里一收,人便规规矩矩地落在了红木椅旁,静候着来人驾临。
从珠帘后走出的暮雪大人,妆容间清减了不少,但此时因摘取面纱露出真容,有多了几分冷清佳人的绝色。
坐上暖阁正上椅,深吸了口凝神香,暮雪大人慵懒地说到:“怎么,一见我人来,你们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反应间也太紧张了些。”
待婢女奉上热茶,她浅浅地酝了口,这才把话缓和了下来:“说话讲究个舒服,你们觉得怎么自在,就怎么坐吧,老是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我眼前,碍眼的很。”
小光道:“我们俩不还是女奴身份吗,怎么敢和暮雪大人同堂平起平坐?”
“是吗?可惜在我暮雪院中,除了坐,那便是跪;若二位想跪着说话,我也不介意。”
“如此说来,暮雪大人此番把我们带上齐天峰,看来真不是为了让我们为奴为婢的;既然如此,我们又何需过于轻贱自己呢?”
听懂了对人话里的玄机,我径直带了个头,在旁边的红木椅上落座下来。
而小光倒是警惕不松,依旧坚持着己见,站在原地不动。
正当这暖阁中静得越发可怕间,忽闻得一阵清碎的笑声,便听到暮雪大人这样说到:“有些事情,真是立竿见影,一眼便能分出高低。”
第三百六十七章 高低之分
放下手中的香瓶,暮雪大人换了副郑重貌,对我二人说到自己的意思。
“从今儿起,小光你就是她的随侍。”
“随侍?暮雪大人,你这,这什么意思,我有些听不懂。”
这主意定得突然,任谁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
何况,刚不久前,小光还宣称我和她是平起平坐的。
见我二人都各自有不解,暮雪大人把话说得更敞亮:“意思就是说,有她在时,她坐,你只能站,她站着,你只能跪着,而且她说什么,她交代什么,你只有服从的份儿。小光,你的身份虽现下摆脱了最低等的辛奴,但你仍然是天欲宫中的奴,只不过比辛奴地位稍好些,是我暮雪院的玉奴。”
“我,玉奴?”
结结巴巴地回味着暮雪大人的话,忽小光想透了什么,忙转身指着我急问上。
“那她呢,她不也是出自女奴院中低贱的辛奴,如今要我伺候她,并奉她为主,凭什么?”
“凭我是天欲宫的四使之首,女奴院乃至暮雪院的掌事。这一点可让你心服口服?”
“我不服。暮雪大人,小光自认没有地方不如她的;你若真要徇私,我宁愿一死,也决不受她的摆布差遣!”
“死?小光,你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进的天欲宫?!你如今大仇未报,才不会为了这点屈辱小节而寻死觅活的;又或者,你想重新回到你的地方,把你这数年经历的苦痛再一一回味个遍?”
提到这些隐晦的过往,忽然小光人跟点中了死穴般,木木地僵在原地,全然没了先前的跋扈飞扬之色。
见一匹烈马降服在手下,暮雪大人又趁势给她下了鞍:“我不妨实话告诉你,若要让天欲宫在你和她间做选择,毫无疑问,天欲宫会选她而弃你。我曾在女奴院暗示过,她天生就是主子的命,奴这种贱称,若烙在她身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你能有幸跟在她身边,也是你命里一场造化,旁人求还求不来。”
矛盾因我而起,我当下自然不能闭口不言,一直摆出副旁观客的样子。
我问到:“暮雪大人,你既然说我非奴身,那天欲宫有何权力将我困在此?”
“可你这条命,是天欲宫救回来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是宝贵的性命呢?你得还,即便你出身高贵。”
“我出身高贵?”
逮住她话中的破绽反问间,暮雪大人忽眉头一拧,如摸了烙铁的猫爪般赶紧把话圆了回去。
“等你还清了天欲宫对你的救命之恩,你再同我计较这些也不迟。”
说着,她粉拳一团,轻捶在案几边,再次说到:“记住,你现在乃天欲宫中的‘应客’,虽不用再如辛奴、玉奴般受人轻贱,但你当下存在的意义,就是尽心效力于我天欲宫,不得存有半分异心。绿桃。”
“在。”
暮雪大人轻悠悠地唤了什么,一粉衣女子便低眉顺眼地闯进了我的视线。
“她是我们暮雪院新来的玉奴,叫小光,你先带她去凝霜阁偏厢住下,并把暮雪院规矩一一细说给她听;若她记不住,守不住规矩犯了什么差错,我就拿你是问。”
“奴婢明白。”
绿桃毕恭毕敬地一叩,起身后人一转,又换成了另外一副严苛的尊容。
“跟我走吧,小光姑娘。”
“我不去!”
一时间还没扭过性子来的小光,还想同暮雪大人再争辩些什么,不想绿桃一个健步上前,亮出鹰爪,当即扣住小光左肩胛上的伤口,便把人痛唤连天地逮起来。
“这可由不得你说不。”
说着,绿桃架着小光,三下五除二地便离开了暖阁范围。
而这一幕,也同时给我打响了警钟。
若有什么逆反之心,其下场,小光便是很好的先例。
见暖阁落了清净,再瞧瞧我现下的反应,她淡淡问到我:“被我的人吓到了?”
我如实回应上:“有一点。”
“知道怕,那说明你现在对生死,有那么点概念了。天欲宫历来如此,对于真心顺从的人,这里就是个来了便不想走的黄金窟,神仙乡,若时时抱着逆反心态,与天欲宫作对,那这里就只能是地狱了。”
待遇取决于态度,明白了这个道理,我自然有想问的事儿。
“那你想让我替天欲宫办多少事,才肯还我自由?”
“不多,一件事便可。”
“什么事?”
“现在还不到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这就要取决于你自己的悟性了。”
说着,暮雪大人单手托着香腮,将身子蜷缩在宽椅上,其姿态,像极了犯困的猫儿。
她慢慢说到:“这个过程,也许因你悟性高,要不到短短一个月便可成,又或许,你悟性并不及我们所期待那般,这个时间,长长短短间就很难说了。”
“你们是要强逼着我学什么吗?”
“学,是肯定,但逼,却未必见得逼得出我们想要的结果。我们当下首要的,就是助你跨出最基础的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学会如何冷心绝性,不带任何畏惧,一心只服从命令地去杀人。”
“我果然猜得没错,天欲宫救我一命,势必要我以命相报。而暮雪大人曾说我来历不凡,那看来我要杀的人,自然也是不凡之人。”
“你很能举一反三,从细枝末节推敲全局,这一点上,也足以说明你能胜任这个任务。”
我道:“我听说习武之人,从小便要勤加练习;可我已经过了最佳训练时期,即使天欲宫有心栽培我成杀手,也未必见得我能练得成。”
“你的作用,不在于要多少武艺在身,而是你这个人本身,有着让万千男儿甘拜在你石榴裙下的魅力。”
舒展开身子骨,她从容地朝我走来,欣赏着我的面容间,有些轻佻味地把住我的下巴。
暮雪大人道:“老天有时真眷顾你,让你生了一张颠倒众生的好皮相,我曾以为,时间会风化去你这样的美,可没想到,时间只是让你的美沉淀下来,积攒出令人更加心醉的魅力,就如同酒一般,只会越藏越香醇。”
“暮雪大人请自重。”
瞬时,我撇开她的轻佻姿态,把自己的心态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我若是暮雪大人您,就不会把这样的人,放在天欲宫中。”
“你?”
蓦地,她笑得有些自信,有些猖狂。
“其他人我不敢断言,但若想摇动我们宫主的心思,凭你,一丁点可能都无。”
第三百六十八章 蛮横相处
大约是突然换了个环境,又添了不少无名的压力,我人到暮雪院当夜,便病倒了。
很奇怪,每每陷入睡梦时,总有一个不真的梦境,在这失去记忆的时光中,徘徊在我的梦乡。
梦中,总有一名青衣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玉立在白荷丛中上,翩然于凌波之上,跳着一曲曼妙地惊鸿之舞。
反反复复地探寻心中的迷梦,执着若心。当那名仙姿出众的女子,轻轻地摘下面上的紫纱,露出一方惊为天人的容颜;我看得极真,也极清楚,那个弄舞弹琴的女子,和我长着相同无差的五官面容。
唯一的区别,梦中她的笑,比我多了许多不敢奢望的自信与妩媚。
我不止一次想唤止起舞弄清影的女子,可她对自己的呼唤,却从来是置若罔闻。
因为在这个梦中,她的目光中永远没有我的存在,那柔柔如水的目光和盈盈为月的浅笑,从来都是为了那湖心亭中,一席明黄色身影的男子而生的。
那女子起舞弄琵琶,那锦袍男子和箫,全然一派锦瑟和鸣的融洽。每每梦到此处时,我都会付出同一个念想:这男子,会是她的情郎吗?又或者,她本就是我遗忘的那个自己,而这个男子,也是我遗弃在过去中的某个故人。
心潮难平间,我不自觉地迈开脚步,想把这男子的容貌一窥清楚。
面对那背对而立的男子,在每一个靠近的时刻,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我总急不可耐地问上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老一直背对着我,不让我看一看你的真容?!
而每到这个时候,那背对着自己的锦袍男子,总是缓缓地停下唇间的箫声,能清晰地瞧见他侧颜上微微上翘的唇角,清朗地回上疑惑深深的我。
你觉得我会是谁呢?
倏然间,锦袍男子转过头来,望上质问权权的我。似乎那男子的容颜太过可怕,我赫然就跌入脚下裂生出的万丈深渊,瞬间从梦中惊醒。
每每这样的梦中醒过来,我皆是满头涔涔虚汗,心率乱搏,试着回忆梦中种种,可自己却总想不起为何会害怕那男子的容颜;就像一张画图,空有人形,但我永远画不出的眉眼鼻唇,把那男子具体形象化。
“做噩梦啦?”
又一次这样迷茫地惊坐在床榻上,等清醒回涌神魂间,却意外地多了他人的探问声。
我懵懵地转过头,小光那张带着嫌恶的脸,赫然闯入了我的视线。
她冷冷一笑,挺玩笑口吻地对我说到:“老做噩梦的人,听说都是做了太多亏心事吓的。”
说着,她也不嫌弃我出着汗,探出手就捂住我的额头。
我一时间不适应,忙挡开她的手:“你干什么?”
“烧热好像退了不少,看来先前给你灌的药起作用了。”
挺不在意我是个什么态度的小光,连忙将自己沾了汗的手,在我内袍上擦了个干净。
她道:“你当我愿意守着你?要不是她们把我的命和你强绑在一起,你病死或是吓死关我屁事。”
“她们?”
小光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把那碗剩了大半碗的药端在了手里:“你不会发了次高烧,就把之前的事儿又给烧忘得一干二净了吧?祖宗,你就行行好吧,你这一病,连带我一同受罪;为了你,我可是衣不解带地在这儿伺候你一整宿。我小光命虽贱,但也经不起你这般反复折腾的。”
抱怨了好一通,她顺势把药碗递过来。
“药还温着。要我伺候你,还是你自己喝?”
“不敢劳动您大驾。”
知情识趣地应了句,我连忙接过药碗,挺干脆地把药喝了个底朝天。
只是当下药喝完了,可小光仍杵在我跟前,瞬间我浑身更加不自在起来。
“你不是一宿没合眼?我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你赶紧回你的地方去吧。”
“把人使唤够了,这会儿又开始跟我摆起主子的谱。我还能去哪儿?忘了昨夜暮雪大人的话,我可是你手底下的奴,到哪儿都得伺候着您,应客大人。”
“你会是这般乖乖听话的人?”
她此时的一反常态,倒不像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嚣张跋扈,百折不屈的小光了。
觉得可笑间,忽想起昨夜小光被那绿桃带走的情形,我不禁有些心惊涌面:“昨夜那个叫绿桃的婢女为难你了?”
“哼,我如何,不关你的事吧!”
“的确不关我的事。我也是病糊涂生了缺心眼,怎么会问你这样的事情,自讨没趣。”
自嘲地笑了笑,我又仰躺回被窝里。
我道:“既然在这暮雪院中我是应客,你是玉奴,我命令你,自然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此时我没什么需要你的地方,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可话刚完,小光突然脸一变,卯着脾气一把将我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你干什么,听不懂人话吗?”
小光不甘示弱地回敬上:“人话我当然听得懂,可不好意思,眼下没多少闲暇时间给你这个摆谱的主儿喘息。暮雪大人刚来过并交代了,你人醒了,就即刻带你去降雪斋见她。你说此刻我是该听她的,还是该听你的?”
“你少拿暮雪大人来压我。我还真不信,她真还不让一个病人喘口气活的,是你曲解她的传令,故意来刁难我吧。”
“由不得你不信。”
人前撂了个狠话子,小光不由分说地将我拽下了榻。
为此,我俩一路扭打不断,可惜的是,小光这丫头力气实在是比我大多了,除了我自讨苦吃的份,还真拿她没办法。
“你怎么这副模样?”
进了降雪斋范围,正巧在廊道另一头碰上外出归来的暮雪大人,小光暗中下了个绊子,我一时重心不稳,便趔趄地摔趴在对人脚下。
披头散发的我,把遮挡视线的刘海朝后一拨,立马振作起十二分精神爬了起来。
“刚醒就被人强抓来,我能不狼狈吗?”
暮雪大人道:“小光,我不是说过,你主子醒了,来报个平安便可,你怎么把人也给强扭来了?”
小光道:“就是因为病了,才该多出来活动活动,这样病气才散得快。掌事你瞧,应客她人现下是不是精神了许多?”
第三百六十九章 挑战在即
一个笑起的时间,暮雪大人似乎已经知晓了我和小光间的摩擦为何。
悬着一抹淡笑,她道:“你和小光为主为仆相处是第一日,有些恩恩怨怨,我便不插手干预了。但我要提醒你一句,你如今身为暮雪院的应客,连手底下的人都约束不住,那可见你也成不了多大的事。”
我有些气恼地回到:“难道暮雪大人看不出,我和她根本就不合拍?强扭的瓜不甜,我觉得,您还是尽快把她送到合适的地方去安置吧,省得碍了我的清净,也污了您的眼。”
“就这么嫌弃小光?可你不要她,我更不会再收留她,如此,摆在她面前剩下的路,只有死路一条。”
如烈火遇上瓢泼大雨,我怒气立见无影,反有些措手不及。
不喜欢小光是一回事,然把就此把她逼上绝路,又是另一回事。
意气用事怎么比得过人命关天,我始终这样认为的。
见我有了动容,暮雪大人转而警告上小光:“念你是初犯,且你主子当下没有追究的意思,我就饶了你这一回;若再让我知道你有任何对主子越矩不敬的行为,那下场,可是比你知道的要凄惨百倍,千倍。”
“绿桃。”
分毫顾不上小光是个什么反应,暮雪大人吩咐到身旁紧侯的婢女。
“去把宫主刚送来的那件银狐大氅取来,给应客披上,外面现下极冷,她病刚见好,可不能再有半点差池。”
“是。”
面对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别说小光心中甚是不满,连我都觉得暮雪大人这偏私,太过明显了些。
等着保暖御寒的银狐大氅披上身,暮雪大人笑盈盈地邀请到我:“既然来了,我不妨就把事儿给你交代交代,好让你心中提前有个准备。”
“这么快?”
“你不想吗?犹犹豫豫可不是好事,既然有了决心,只管跟我来便是。”
话毕,暮雪大人便先我一步,踏入了降雪斋的门槛。
而我原地愣了片刻,想想也没什么退路可选,索性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坐。”
招呼我间,绿桃已经领着个丫头进了屋,又是上褥子,又是奉茶,又是上糕点果品,弄得我好似来这里作客般周道。
还不等我把这款待享用一二,暮雪大人已经从内厢中折回,手中还多了一个紫金锦盒。
挨着我落坐下间,她也没做什么铺垫,当着我的面径直打开了锦盒,将一本书放在了我面前。
她道:“这就是你往后的必修功课。”
“我的必修功课?”
不解间,我拿起书草草地翻阅了一遍,里面画了许许多多女子不同的姿态造型,半明半惑间,又将书翻回头,封页上赫然写着:
飞天那罗舞。
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我急问上:“暮雪大人想让我修习舞技?”
“不错。”
她蜜笑在唇,审视我间眸光湛湛,似乎抱着格外高的期待。
暮雪大人说到:“这本‘飞天那罗舞’上记载的舞技,相传乃是百年前乐仙墨子青游离敦煌时,神游大千佛境,观飞天舞者紧那罗舞姿所编。此书经过几番周转,最后被南邦使臣进献给了大周,当时大周天子显帝为使这天人舞姿重现人间,不惜耗费重金,在民间广招能人研习此书,可惜竟无人能练成此舞;后来一次偶然机会,一位刚选入宫的秀女无意中见了此书,阴差阳错地练就了这‘飞天那罗舞’。而这秀女因此舞崭露头角,一舞成名,成为了显帝最宠爱的妃子。”
听到此,虽觉得手中这本舞技之书来历不凡,然却也觉得有几分荒唐可笑。
我道:“既是神人舞技,凡人怎可轻易学会?暮雪大人,这本‘飞天那罗舞’的舞谱,其真假,也许就如你口中这带着神话色彩故事般,不足采信。”
“我既然敢拿出来让你修习,自然说明这舞谱是真的,至于它的来历,你不用过于在意。”
有些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我平心静气间,把最坏的结果给了对方掂量。
“高看是一回事,可结果又是另一回事,万一我真练不成这‘飞天那罗舞’,岂不是辜负暮雪大人一番苦心?”
“错了,你没辜负我半分,而是你辜负你自己。若一日练不成这‘飞天那罗舞’,那你便要一日留在我天欲宫中,更谈不上什么自由。”
“暮雪大人是在威胁我?”
“威胁也好,强人所难也罢,你若没这个天分练好此舞,那就是说明天意要你从此一世困在我天欲宫中,直至老死。你要如此没有大志的活着,我也勉强不得,不过你想知道的事,也会变得遥遥无期,甚至变成你一生煎熬。”
“看来这事,我是没得选了。”
“不是你没得选,而是机会来了,你自己不会把握;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真有心把精力放在一件事上,未必不可成事。”
我咬住唇深了口气,顺势将面前的舞谱合上。
她说得也是实在话,我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呢?这寡趣的人生,有点憧憬和精神支撑,也强过赖活着许多倍。
定了心,我问到:“何时开始?”
“只要你下定了心思,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我还要给你提个醒,一旦开始练习这‘飞天那罗舞’,那你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我没想过会轻松。”
她道:“要修习‘飞天那罗舞’,可不是你想象中那般简单的事。要练就此舞,一定的轻功底子是少不了的,而且此舞要达精妙之处,是习者体态轻盈到踩着花朵这等娇柔之物,也能轻盈自若地舞蹈。所以当下你修习此舞间,首要要攻克的是,如何让你的体态更加轻盈,柔韧。”
“那意思是说,以后我不能随心所欲地吃东西了?”
“这是自然的,要控制你的体重并非难事,我想你也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不过,你当下最紧迫的缺陷是,现下毫无轻功基础可言,若要速成,肯定是要受点皮肉之苦的。就不知你熬得熬不住?”
我眉头微微一凝,问到:“要怎么速成轻功?”
“这轻功速成之法,自然是要你日日踩着刀刃,以痛为激励,最终达到游刃有余的境地。”
第三百七十章 倔心如铁
从和暮雪大人谈话后第二日起,我便开始练习飞天那罗舞。
首先体态上的规控。
我属于那种怎么吃也不长肉的类型,体重上的先天优势,让我不需要经过什么严格的体能训练,体重已经达到舞谱上提及适宜练习的标准。故进入练习时,专门指导我舞艺的娘子更侧重于柔韧性巩固方面的基本功练习,至于我的饮食嘛,搭配上以“多素少荤”为原则,饭量严格在七分饱程度,且根据我当日的精神状态,很多时候都免去了晚饭。
其实对于口腹之欲而言,我并没有过于强烈的欲望,毕竟现下的生活条件与在女奴院相比起来,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万倍的悬差。
而这个点上另外一方面,关于舞艺天分。我一开始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可没想到被领着训练了一天,指导我基础训练的舞艺娘子都有些吃不消,而我却表现地无半点异常,且期间她教授的柔韧性基本功,我全部都是一点就通,甚至于娘子口中那些难度颇高的动作,我按她的指点,也是完成得格外出色。
这种一点即通的现象,不仅当惊住了舞艺娘子,同时也震撼了我自己。
舞艺娘子惊,是赞我是个天生的舞者,在合适的引导下便展露出惊人的天分;而我震惊,是惊讶于着这种无形的契合,好比蒙着眼闻花香,一闻气味便知是什么花,又好比行书对句,有了上阕提示,自然而然就能补出下阕来。
若按舞娘娘子与生俱来的说法,我此刻更倾向于这本就是我自身的一项专长,只是因为记忆丧失而忘记了它的存在,却在一个不经意的情况下再次触发出来。
短短数日,我的舞艺呈突飞猛进势头,有时连我自己都怀疑,我过去是不是一个艺坊中,以舞艺为生的人。
有了先天优势,接下来,便是技巧上的突破。而所有技巧,都是以轻功底子为先决条件,然恰恰这一点上,是我目前最薄弱的环境。
轻功的妙诀在于巧劲上的使用,简单而言,当人能随心所欲地掌控住这股巧劲的收放,那所谓的“飞檐走壁,穿梭如风”,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也正是基于练习飞天那罗舞需要轻功的配合,我才发现,我还真不是一块习武的料子。
所幸的是,练习轻功的法门在于如何掌控着力与力度的收放,加之天欲宫中高手如云,我虽笨,但是也不是没有半点起色的。
为打稳轻功底子,前前后后折腾了暮雪院各路高手二个多月,我的轻功总算能勉强归入三脚猫功夫一类,且还是最末流的。
初见收效时,我还不住的安慰自己:我又不为了进皇宫盗宝,学了这点皮毛来练舞,已经很知足了。
然事情,远远不止我想象中那般简单。
面对地上一排排刀刃,我原以为自己还能坚持片刻,可刚踩上刀刃的几个须臾间,我的双脚便被锋利的刀刃割得钻心的痛,且痛疼感还在随着刀刃嵌入皮肉的深度逐渐加重;别说是当下踩着刀刃跳舞了,就连站得住站不住脚都是个很大的问题。
一时间没忍住,我人立马歪了过去,幸亏有人身手敏捷地将我接住并带出了危险区,不然我肯定得被满地的刀刃断成几截。
在旁喘息了好久,等我从痛劲儿中缓过来,却见双脚下血流了好大一滩。
“今天就暂时练到这儿。清风,先带她下去止血,但吩咐薛神医不能包扎,要让她的脚自然结疤。”
似乎暮雪大人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挺冷静地坐在观椅上,边嘱咐边喝茶。
“她的脚伤得挺严重的,既然暮雪大人要给她治伤,又为何不肯替她包扎?这是什么道理。”
小光此时倒不是替我强出头,只是出于好奇,打探到暮雪大人当下的心思。
“若给她包扎了双脚,她怎么练舞?”
“这样了,暮雪大人您还要她继续练,这不等于让她活生生废了双足吗?”
听到这意思,小光的反应也是震惊不已。
暮雪大人道:“不受点皮肉之苦,怎能练就这惊鸿一舞?习惯成自然,等日子长了,她的双脚因伤口愈合渐渐长出厚茧,这些刀刃踩着自然不会觉得疼了。我也是为了她好,若处理的太娇气,这样的痛苦就会长长久久地折磨着她,且更不利于舞艺的长进;再者,有些皮肉苦痛激励着,她对练舞之事才更加上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深吸了凉气,按住着不断上窜的痛劲儿:“现下我疼的要死,再实在的道理也听不进去半分,暮雪大人,我现在可以告退了吗?”
“觉得我是在刁难你?”
大约是刚才的话说得有几分上气,此时暮雪大人忽面上一冷,把刁难活生生坐实。
“自己的路,自己走,清风帮你反而太多余,你自己走去薛神医那里。”
痛得满头大汗的我,阴着面瞪上座椅间的暮雪大人,大有针尖对麦芒的气势。
多说无意,我也性子倔了起来,强撑着身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料脚下伤口上的钻心痛实在过去凶猛,我人又立即栽了下去。
“这么快就人前服软了?“
心火熬着痛,我字字咬牙地说到:“我说了半个字吗?我可没有求暮雪大人什么。”
话毕,我憋着口气便再次爬了起来,硬是顶着脚下一浪高过一浪的痛,一步一步地挨出了广露阁。
而外面迎接我的,是皑皑白雪。
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上,背后不知留下了多少带血的脚印,而我此时也变得异常倔强,异常顽固,紧咬着牙关,顶着凌厉的寒风,朝薛神医所在的阁宇走去。
脑子里,鬼魅地提醒着自己,我不能倒,我要挨过去,不能让人笑话了去。
“你这人太经不住激。这雪地多寒,你脚还带着刀伤,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我是你的话,就跟暮雪大人服个软。”
歪歪倒倒间,一个有力的手把住我的胳膊肘,本是一番好意,却无形间被她尖酸的话给驱散了。
我狠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窝囊?看来她们这些日子,真是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狗咬吕洞宾!”
说着,上气的小光狠把我一推,我人当场重摔在雪地中,好不狼狈。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一架泯仇
晚间。
“这么刻苦认真?”
练柔韧正专注时,忽一脑子清净被个刺耳的话给搅破,我头微微一昂,撞见了张不意外的嫌弃脸。
面目上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擦了擦了脸颊上的汗水,又继续把腰压了下去。
小光哼哼两声,说到:“你不待见我,我还懒得伺候你呢。薛神医让我给你送药来,说是暮雪大人特别关照的,你别跟我装聋作哑摆臭架子,彼此配合点,等把上头交代差事完了,我自然还你耳根清净。”
再次撑起身,满头大汗我的眯眼瞧了她许久,或许是她从头至尾的那股嫌弃意味,顿时将浑身那股相处不自在的劲儿加重了几分。
我道:“你把药留下,一会儿练完,我自己会上药。”
“你脑子没被狗啃了吗,没听清楚刚我说的,是上头交代的。我的姑奶奶,凝霜阁中眼线太多,即便我想走下过场,敷衍一二,可他们的嘴在掌事面前未必肯饶我。”
说着,人不请自来地蹲在我跟前,挺横地抓起我的右脚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你看我再不顺眼,还是忍着点吧,等我犯贱完了,不用你赶,我自会走人。”
话毕,小光就旋开药膏盒子,把治刀伤的药一点一点朝我脚心上抹。
“嘶,你轻点!”
她下手没轻没重的,当即疼得我身子抖,眉头拧的。
“白日怎么没见你喊一句?这会倒是一骨子的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样子,我告诉你,没人怜你半分的,老娘从不吃这一套的。”
“你给谁认爹妈来着?嘴跟吃了夜香似地,臭不可闻。”
我本心不愿意招惹小光,加之她态度又不好,我也是闹小性地推了她一把。
“我说了自己可以,不用你在这假好心。井水犯河水有意思吗?!我若是你,早就躲得远远的,何必要搞得彼此都闹心。”
“你,你敢推我,不识抬举的小贱人!”
人从地板上麻溜地爬起身来,恶狠狠地亮起油光光的手,可那一巴掌教训几次三番,还是落不到实际行动上。
我有些瞧不起她的讥讽上:“玉奴敢打应客?你倒是打啊,我倒要看看暮雪院的规矩是不是够铁,能不能废了你这只不规矩的爪子。打啊!”
激将间,我主动把脸子凑了上前。
而小光当时硬是没客气,一巴掌袭来,煽得我人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才多少日子,就给你耀武扬威的不成样,敢跟我较劲?!”
挨了一巴掌,无明业火三丈高的我,立马挺起腰板身来,也是一手不留情地回敬上小光;巴掌声不仅够响亮,而且反震得我手腕子跟折了般疼。
大概是自己憋了多时的气,我破口大骂上小光:“你不就是妒忌我如今身份比你高,比你风光吗?可你能怎么样,除了干瞪眼,乱撒泼外,你就没别的路数让别人瞧得起你!力气大有个屁用,姑奶奶我现在还真看不起你,欺软怕硬惯了,还惯出了刁钻来;有本事的,你倒是去横一横那些真正压得你翻不了身的人,成日同我干较什么?!怂包软货!“
“你才是欺软怕硬的怂包软货!”
话刚落,眼前一道黑影扑来,我和小光人便扭打在一团,满地的翻呀滚呀地扯,抓,煽,捶,咬,反正什么招数好使,我俩此时都统统都用上了。
小光人力气虽大,可我也不是好惹的,毕竟在暮雪院各路高手的手底下训练了二个多月,一招制服对方的功夫虽没学成,打架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纠缠间,我们都是抱着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心态,和对方耗到底。
也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等真斗到筋疲力尽时,搅成麻花的我们俩自动就分开。
流着大汗,喘着粗气,感受着全身上下如疹子般不断冒出的痛,突然间,我闭塞多时的心窍赫然打通,不觉累间反感酣畅淋漓。
活着的人,多多少少是需要发泄的,经历,才显得鲜活。
感悟到这个道理,我骤然笑出了声,极欢快的那种。
“笑?你疯了吧!”
“嗯。”
我脆生生地回应上,然觉得小光口中这种嫌弃的“疯态”,叫人无比舒心,也无比放肆。
“小光,我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你们都要以这种互相嫌弃的姿态相处下去;咱们既然放开了,就不如趁这个机会立个规矩:少来那些阴的东西,要是真互看不顺眼,咱们直接干一架如何?”
“你确定?老娘会把你往死里揍,揍成肉饼的!”
也奇怪,没干这一架前,听她说话都觉得粗俗不堪,可此时却似换了脑子般,不觉得她言语多粗鄙,反而感觉小光她是个挺爽直的人。
顿时,我哈哈哈哈地被她逗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我知道你是个狠人。我笑是因为高兴,高兴着终于找到咱俩的相处之道。狗见痒,你说是不是就是我们这种情形?”
“你才是狗呢,还是咬人的疯狗!”
说着,坐起身来的小光撩开袖子,便见腕子上一排带血的牙印子。
反应相当快,我当时也不甘示弱地指着自己的脖子,回敬到:“老娘也被只野猫刨了一爪,破了皮,疼着呢!”
小光愣了愣,转而转怒为喜,笑说到:“你个小蹄子,捡话还真捡得麻溜,跟我尊起‘老娘’来。”
“谁叫老娘也是吃不得半点嘴皮子亏的人呢?跟横子打交道,就得横。”
小光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记恨我白天推你的那一下,藏得倒是够心机的。”
我笑道:“所以说,你来给我送药也不完全是来挑事的,觉得良心不安?”
“滚,你个得寸进尺的小蹄子,老娘是没心没肺的那种!”
还骂了通,小光正欲拍屁股走人,却被我一爪子拉住。
“上哪儿去?你药还没给我上完呢。”
小光鄙夷无限:“哟,这会儿跟我装娇气了,刚是谁挺牛气的不让我碰半下?滚犊子吧你,老娘不受这窝囊气了。”
“不受这窝囊气也得受,谁叫你这老娘得罪了心胸狭隘的小人呢?我这人和你般,也挺记仇的,只是没你这般直接,什么都写在脸上让人瞧见。”
“你这是变相骂我缺心眼儿?”
我把药膏塞进她怀里,似笑非笑地瞪了她两眼,才说到。
“别跟我老横,你这招数,早不管用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药膏猫腻
苦来,甘来,人生转折无端。
脚上的刀伤,我以为忍一忍便能挨过去,可谁知道,一夜过去,这火烧火燎般的疼痛感不仅没削减半分,反而呈恶化势态扩散下去,一早无眠起身,我双脚已经肿胀地不能下地行走了。
薛神医查看过我双脚上的伤,挺纳闷说到:“不可能啊,我给你配的都是些消肿化瘀的药,怎么用了后不见起效,反而让伤口有化脓感染的趋势?”
说着,薛神医又把我的伤检查遍,问到我:“你是不是昨儿个还用其他伤药?”
“没有。”
答间,我疼得猛吸冷气,牙关不住地哆嗦。
“这就奇了。昨日我给你第一次上药时,也是用得这配方的膏药,效果也挺好的,按道理今日不会影响你的正常行动,可眼下——真是怪了,怪了,究竟哪里出了岔子。”
捋着山羊胡须,薛神医也是陷入苦思不解中。
我忍着痛说到:“这药是小光昨夜给的,说是您托她带回来的,会不会中间有什么纰漏,拿错了药膏?”
“这怎么可能!我薛阳三十余载,经手过无数疑难杂症,对于有把握的,对症下药间从来没出过半分差错;娘子如此说,不是明摆着在砸我薛阳‘阴阳判’的招牌吗?!我不妨当着娘子面立个话,要真是我的马虎,配错了药,我薛阳立马当场自刎谢罪。”
“我没针对薛神医的意思,您跟我赌咒发誓,起什么作用?现在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事实摆在眼前,我只想尽快帮配合你找出这其中不妥。”
强憋下一口痛气,我指着案几上的药膏盒子再说到:“那是我昨晚用过的药膏,薛神医你也别老固执己见,查验一下就知道是不是药的问题了。”
“我的药,肯定没错的。”
挺自负地回了我一句,薛神医便快步走到案几前,将那盒药膏拿起,并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
然片刻过后,检验着药膏的薛神医,面上先前的自信满满渐渐消退去。
“这药膏里,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反复嗅着药膏里散发出的气味,然薛神医一时间也说不出是什么眉目来。
见他百思不得其解,我忙说到:“昨夜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何这药膏涂抹在伤口上,会有些火辣辣的疼,根本不像神医您第一次为我上药时,有股清凉凉的感觉。”
“这药膏涂抹在伤口上,是火辣辣的感觉,娘子能再具体一点吗?”
薛神医似乎抓住了什么症结,立马向我询问来。
我微微垂头冥思,回想起以前在玉衡峰找野蔬充饥的光景,忽想起一物,立马将这痛感具体化了些:“这感觉,有点像空口嚼野山椒,辣得疼。”
“野山椒?”
反疑了声,薛神医径直用小指指甲,在药膏中挑了极小的一点点放入口中,腮帮微动一二间,他如吃了什么极难食的东西,立马“呸呸呸”吐个不停。
“这药膏是我配的无疑,然却被人暗中动了手脚,里面放了盐辣水混着!伤口在愈合期间,沾了这东西,不疼不肿才怪呢!”
于这事,我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以前在女奴院,一旦有什么不尽人意的地方,奴管们都会用浸了辣椒水的皮鞭,再沾上盐,惩罚那些犯错的奴女;被这种鞭子抽打后,不仅疼得要死,且伤口会变得又红又肿,很长段时间内都不能愈合。
如今有人在我伤药里添了这东西,很明显是想让我吃点苦头,甚至废了我这双脚。
小光?!
想到此,潜意识不由自主地将她对号入座起来,可当下也没有更好的怀疑人选顶替下小光的头号位置,洗脱嫌疑。
“现下都日上三竿了,你怎么还不到广露阁中练舞?”
正想得心慌慌间,忽然一声娇厉的声音传来,差点没把我的神魂震慑出躯体。
昂头一看,便见暮雪大人带着绿桃进了我的房间。
瞧见了薛神医在场,她也有些狐疑地问到:“薛神医怎么也在这儿?”
“薛阳见过暮雪大人。”
换上一副毕恭毕敬貌,薛神医人前致上礼后,忙说到:“娘子这出了件棘手的事儿,我正寻思着要不要向暮雪大人您禀告,不想您却早一步来了。”
“出什么事了?”
薛神医道:“有人在娘子治刀伤的药膏中加了盐辣水,导致她双足现在红肿发炎,行动艰难。”
“有人嫌命长不成,敢在我眼皮子下犯事?”
冷嗖嗖地看了我一眼,暮雪大人冷笑沉在唇间,目光又转而落到了薛神医身上。
“她可是我们天欲宫极看重的人,眼下出了这等纰漏,进而影响练舞进度,我身为暮雪院的掌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姑息养奸;薛神医,她用的药可是从你手中出去的,如今人出了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暮雪大人这——天大的冤枉,薛阳冤枉!”
面对天上无端掉下的大黑锅,薛神医也是避之不及,慌了人前仪态。
薛神医解释到:“这药膏确实是我配制的,但却是出了我的手后被做了手脚;暮雪大人可是忘了,昨晚是您吩咐娘子身边的玉奴小光,到我行馆取的药,若要论嫌疑,恐怕她才是最难脱干系的那个人。”
“小光?!”
人前冷冷地念叨了小光名字一遍,暮雪大人的目光,又冷幽幽地飘向我来。
她道:“看来她跟在你身边这两个多月,也不见约束间有什么长进;既如此,那我就多管闲事一回,替你好好管束管束你的玉奴。绿桃。”
“奴婢在。”
“去把小光那丫头带来这儿,我要亲自审问审问,看看她是匹多难驯服的烈马。”
“是。”
还不等我说什么,绿桃已经神速地走出我的厢房;而此时因我心里也对小光抱有怀疑,犹犹豫豫间,倒成了个人前拿不起事儿的主。
半盏茶功夫,小光便被绿桃“请”进了我的厢房,当着众人的面,跟殃鸡似的被绿桃摔扑在地上。
“好端端的,我这又是招谁惹谁了,要绿桃姐姐动用这么大阵仗来请我?”
刚窜起身来,还来不及拍拍满身的灰,小光忽见暮雪大人在上座,人顿时跟冻住了般,迟缓地将身子缩了回去,并规矩地跪在原地。
第三百七十三章 祸从天降
当下,气氛如凝固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放下手中取暖多时的手炉,暮雪大人漫漫无心地挑起了个话题:“小光,你是自个痛快招呢,还是等绿桃请你开口?”
大威慑在前,小光一个小小玉奴岂能招架住掌事的威仪?面色间无端多了几分苍白,然目光此时,却不自觉地朝我抛来。
我对了眼,那滋味一目了然。
非恨即怨。
然此时暮雪大人的耐心似乎十分有限,圈起指节在案桌一敲,顿时这气氛间又重了许多阴沉。
只见小光咬着唇,声中带着极重的埋怨味说到:“不用劳烦掌事多费神,小光认便是。”
真是她干的?
想到昨晚的事儿,我还以为和小光间,虽达不到交心交命的地步,但至少说一架泯恩仇的可能是有的;然此时她堂而皇之地一认,我反倒成了最天真,最蠢的那一个。
可正当这样的思维在成形间,小光忽朝我讽刺来:“我小光这一辈子,从头到尾都吃着天真的亏,本以为进了天欲宫头脑便清醒些,不想没谨记几日教训,还是栽在你这个心计阴诡的丫头手上。我服气,我认栽,谁叫我傻呢?”
“我心计阴诡?明明是你处处跟我过不去,暗中算计我好不好!你这认罪态度,倒理直气壮地倒打我一耙。”
小光也急上劲儿:“我倒打你一耙?昨晚咱们俩干架的事儿,虽口上没明说对错,但我小光是真心想同你和解的;可你呢,除了仗着暮雪大人狐假虎威,暗中排挤我外,你有几分真心实意在?算我小光有眼无珠,信错你,如今你要借暮雪大人的手治我以下犯上的罪,我确实百口莫辩,也没觉得什么理亏的!”
“等等,我,我不是说干架的事!你所谓的认罪,不会是以为昨晚我和你干架的事儿,我小肚鸡肠的在暮雪大人面前告你一状?可眼下,我们询问的并不是这档子事儿!”
“不是?!”
顿时跟遭了雷劈似的,小光那股凌然就义感荡然无存,转而被惊慌无措所占据满。
“不是这事,那当下叫我认什么?”
她一结巴,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觉得事情坏了。
“想不到你们主仆二人之间,竟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知是所谓的齐心还是默契不到位。”
暮雪大人一开口,这局势越发朝控制不住地方向发展下去。
静候在旁的薛神医说到:“你主子的伤药里被人动了手脚,导致现下双足发炎红肿,无法练舞。小光,药膏可是我给你的带回凝霜阁给你主子的,且刚听你主子说,药也是你给她上的,那如今出了这纰漏,你说暮雪大人和我不怀疑你,还怀疑谁呢?”
“不是我!我,我没做过!”
倏地,小光如斗鸡似的,情绪爆发开来。
“我敢指天发誓,那盒药膏从薛神医您处取来后,就直接送到了凝霜阁,也是当着她面打开涂抹的,我,我如何做手脚?!”
薛神医道:“期间接触过药膏的人,只有你一人而已,且我的行馆到凝霜阁也有段距离,谁知道你会不会在途中生了歹意,想下手整蛊你的主子呢?况且,里面加的盐辣水并不是什么难弄到手之物,你要做手脚,很容易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是空口无凭,可你呢,药膏是你配制的,谁又知道在你给之前,会不会已经出了纰漏?”
薛神医道:“我和应客娘子无冤无仇,且是效力于天欲宫的,我为何要做损害天欲宫利益的事情?反倒是你,敢跟主子出手干架的丫头,想来平日对她的积怨也不小,下得盐辣水整蛊你家主子也是推敲得通的。不是你嫌疑最重,还会是谁?”
“我,这,不是,我——”
三言两语间,小光已经在薛神医巧对下呈节节败退势头;而此时也奇怪,小光越是无法解释,我倒越倾向于她是无辜的。
她通常的谎都是破绽百出,而当下这个无端扣在她头上的罪,无疑太过精密,不是小光这等直肠子能想出来的。
若无帮解,小光这锅背定了,我忙替小光说到:“等等诸位,我有话要说。从一进门开始,暮雪大人还未向小光说明何等罪由,她便主动认了昨晚和我打架的事儿,可见她不是个敢做不当的人。眼下在这药膏中下盐辣水的事儿,性质上论起来,其实和小光冒犯我的事儿是同等性质;都是要受过的事,为何她认一件却反而不认另一件呢?”
薛神医道:“娘子,若两件都认了,便是数罪并罚的重处,这丫头的身子骨可受不起的。鉴于此,你觉得小光会认吗?”
“薛神医您大概是忘了,刚刚小光可是毫不犹豫地认了打架的事儿,且还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若她真有这份儿心计,如何能在不明状况的情况下,如此自然的招认了?换做是任何人,在知道自己要受罚的前提下,该考虑的是如何狡辩,工于心计地把两件事都推得干干净净;而不是像小光这般,毫无任何心理准备,就无端端跪在这儿给人背黑锅。”
“娘子这话,我听着怎么像在怀疑我薛某?”
稍稍拂了拂额间的痛汗,我依旧保持着从容镇定说到:“我是对事不对人,若小光当下嫌疑难脱,那薛神医一样难以自清。”
“你!!”
“好了,都打住。”
对人正见眼红脖子粗,不想在旁静听多时的暮雪大人,忽开了金口阻止上。
“这药膏一事我会继续让人查,不会错冤枉一个人;但小光,还是得罚。”
“为,为什么要罚?”
当事人愣没吭声,我这个苦主倒是先一步惊问出口。
暮雪大人冷冷淡淡地回到:“还记得两个月前,我在降雪斋外给小光立得警告吗?我说过,若再让我知道她有任何对主子越矩不敬的行为,那下场,可是比她知道的要凄惨百倍,千倍。这话,我可不是随口说说,做做场面的。”
说着,暮雪大人转过头,对小光发话上:“你公然和你的主子打架,乱了尊卑,这是你亲口承认的;虽你主子想包庇你,但在我这儿,规矩就是规矩,而我之前也警告过你。如今是你不知收敛,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来人。”
“掌事吩咐!”
两魁梧男子健步走了进来。
“将小光即刻绑了,交由清风送去罪奴司,好生洗心革面。”
第三百七十四章 梅林非议
小光被送去罪奴司后,忽然这凝霜阁,变得格外冷清。
这种冷清,不是你身边少人走动,也不是缺人照料你的起居饮食,是人与我间变成了类似狱卒与囚犯的关系,他们不会回答你任何超过职责外的问题,而我自己也在这种冷漠的相处方式中变得麻木,变得沉默寡言。
我突然特别怀念和小光呆在一起的时光,拌拌嘴,吵吵架,甚至是因为些可笑的矛盾大大出手;以前看似别捏的相处方式,此时感悟起来,忽鲜活多了。
罪奴司是个怎样的地方,她会受到何种惩罚?在恢复静养的这两日,这是我想得最多的疑问,然除了自个没头绪的瞎琢磨外,没人告诉我关于小光的半点消息。
我想小光,原来惦记一个人,是这般不好受的滋味。
因脚上的刀伤,人在凝霜阁中休养了两日,骨头都躺僵了;趁着午后放晴的机会,我强撑着还不太便利的双脚,到外面苑子里活动活动筋骨,顺便透透气。
暮雪院南面栽种了不少红梅,此时正遇上雪后初晴,白雪皑皑中火红的一片甚是招人喜爱;心动间,我一瘸一拐地钻进了大片红梅林中,试图在这里寻找自己向往的宁静。
“有筷子不用,用什么手,多脏啊。给。”
正攀着一枝开得艳丽的红梅花,嗅在鼻息间,忽然不远处梅林中传来声响;我回头张望,隐约见有人影在闪动。
想了想,估计是暮雪院中的奴躲在红梅林中偷懒,也不想多管闲事,我便轻着脚步,准备朝林子更深处走去。
可刚没踏出两步,背后的攀谈却再次传进了耳朵里,阻止了我的去意:
“我早提醒你别去碰这个鼻子灰,结果如何,人家正眼都懒得瞧你。绿桃这人性子比雪还冷,心计更深得跟海似的,能把你我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
“你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再叽叽歪歪的,你也甭吃我的东西了!”
“嗳,嗳,嗳,别嘛!我这不也是为你抱屈不平;绿桃那妮子,多少人在她手里吃过亏,要不是她是暮雪大人的近身玉奴,我看不用你我动手,早有人把这小蹄子大卸八块了。”
很明显,当下是撞见背后议论人是非的事儿了,但她们谈论的“绿桃”,倒是让我起了几分竖耳窥听的好奇。
于是我借着一棵红梅树遮掩身形,继续偷听她们俩的谈话。
“你都说了,她现在是暮雪大人身边的红人,谁有胆子招惹她?巴结她还来不及的。”
“怎么,听你的口气,这次碰了壁还不死心?”
“要不然呢?你我虽看不惯绿桃狗仗人势的傲态,可毕竟人家一句话顶我们十句,甚至百句;我也是着急着,上了暮雪院已经快两年了,一事无成,我可不想一直窝在膳房当个烧火丫头。”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给暮雪大人办差不成?能把小命保住都不错了,知足吧你。”
“瞧你这没出息样,就知道跟猪似的吃,吃,吃!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狠狠逼自己一回,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他们像废物般摒弃掉。你别忘了,这里可是天欲宫,要过安逸日子就得靠自己的本事去争。”
“是,是,是,你说的是。可急有什么用,没人提携,你我有再能耐的本事也是白搭。”
听她们俩刚才的对话,想来是暮雪院膳房中的玉奴,而有趣的是,一个安于现状,一个不甘人后,不想天欲宫中的明争暗斗,在这样的地方也如此激烈。
我不禁好奇:天欲宫到底给她们许了什么愿,让她们一个个奋不顾身,前仆后继地争着为天欲宫效力。
想到这儿,此时其中一个女子的话,又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
“你这山椒鱼头做的真是鲜美,再配上这陈年女儿红,简直就是绝配。幸好绿桃那丫头不识货呀,不然哪里轮得到我有这口福。对了,昨日听你提起这事儿,不是挺有把握的吗,怎么突然又起了变卦?”
“我哪里知道,跟撞了鬼似的邪门。”
另一女子哀叹了声,也是挺不解地说跟身旁人说到个中种种怪异。
“你说说,绿桃这丫头是不是有点反复无常?她前两天突然跑来膳房,说自己忽然想吃了辣的,问我什么辣椒最辣;为了讨好她,我还特意偷偷溜出暮雪院,为她采了不少顶辣的野山椒。更奇怪的,我正准备给她露一手,不想绿桃推辞间只是要了几个野山椒便回去了;你说她贵人多忘事,我自然得殷勤麻利些,谁知道会适得其反,碰了这一鼻子丧气灰。”
野山椒?
药膏里混着的盐辣水!!
蓦地,我脑子里将这两件事窜在了一起,整个在红梅树后惊得瑟瑟发抖。
是绿桃从中做得手脚,嫁祸给小光的?
但俨然这惊闻背后,远远不止当下这般简单。
首先,我与绿桃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为何要在我的伤药药里添加盐辣水,恶化我的伤势?
其次,绿桃向来做事谨慎,且我如今是暮雪院中的座上宾,极受暮雪大人看重,她身为暮雪大人身边的一个执法者,断不会在毫无把柄的前提下,公然与我为难,更别说有胆在我的药里做手脚了。
综上分析,能让绿桃做出这等阴毒事的根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指使。
而能驱使绿桃心甘情愿效力的,根本不费任何脑筋便能知道,这幕后主使人便是暮雪大人!
可我就想不明白了,暮雪大人一面要极力保我,栽培我,一面又暗地要使阴毒计害我,给我下绊子,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越想,这事儿就越迷,也越发让人毛骨悚然。
“嗳,你说凝霜阁中那个叫小光的丫头,现在如何了?”
正被理不清头绪的事搞得晕头转向,那俩丫头一提到小光,我顿时僵住了,耳朵也竖得格外直。
“你说呢?罪奴司那鬼地方关押的,全是些作奸犯科,十恶不赦的恶徒,那丫头被送进去,少说也脱一层皮。不过我也挺好奇的,那丫头究竟前两日犯了什么事,被暮雪大人责罚的如此之重?”
“我怎么知道?不过估计,八成和凝霜阁那位应客娘子脱不了干系。你说说这是什么理,那没名没姓的娘子一进暮雪院才几天,便被暮雪大人提拔成应客;而我们这些熬了几年的老人,横竖还是个奴。”
“人家命好呗。我劝你句,别把那应客娘子的事常挂在嘴上,招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