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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青的剑     剑女阿青txt下载     剑女阿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再见一面

    阿青和李千金站在屋檐之下,面前的井口时不时就扔出一两根骨头;

    看到自己的遗骸被一点一点扔到地上,李千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种看着别人掘了自己坟的感觉...

    阿青在想别的问题,她觉得李千金是个痴女,可是并不像是一个会无端害人的人,哪怕变成鬼也是一样。

    “可你为什么要害别人?”

    李千金闻言嗤笑一声,说她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

    “我醒来后,也浑浑噩噩了不知多久,但前段时间我突然别人的心声...有心上人的男子的心声;”

    “一开始我还只是听着好玩,但是时间久了我就听到了有些人明明爱着一个姑娘,却不去求娶人家,霎时一股怨气从我心底生出;”

    “于是我专挑这些薄情人勾来院中,吓他们一吓,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只要他们没害别人,别人自然也不会来害他们。”

    阿青想起了平安无事的赵家公子,却梦中无端死去的农夫阿山,知道了李千金的意思。

    李千金只是让他们陷入了梦魇,只要坦然不惧,那自然就会平安无事,但若是自己有愧于人,就会肝胆俱裂,惊骇而亡。

    如此阿青也觉得死的人倒也不算是李千金害的了,归根结底都只是那些人良心不安,做出了事情却不敢承担后果,最后自己被自己活活吓死罢了;

    最后一块趾骨被抛出,身上笼罩着琉璃光的彭莒也一脸幽怨地从井口跳了出来;

    他从刚才就一直搞不懂什么情况,他们不是来收鬼的吗?怎么变成帮别人收尸了?!

    “那这些你准备怎么办?”

    阿青帮忙收起了一地骸骨,包在一个包裹布里,对着这些皑皑白骨,阿青问李千金她的打算。

    同时也想到自己要是把这些送回李家,李夫人应该当场晕过去吧。

    李千金还没回答,彭莒就在阿青的意念中插嘴:

    “就算你把这堆骨头带回李家,这个女鬼的魂体也休想跟着走;她选择在此自戕,就代表自愿缚于此地,成了这口井的地缚灵。”

    阿青便将原话告知了李千金;

    知道自己归家无望,李千金也不再纠结,便拜托阿青还是将自己的尸骨埋在这口井旁边,再说如果以后遇到李家人的话,便说没找到好了,不要再徒增他们的悲伤。

    阿青突然想起底下还有个万鬼骨窟,便问:

    “你知道这些鬼气从何而来吗?”

    林千金摇摇脑袋,脸上还带着无法再见到家人的失望;

    “...我不知道,我也是渐渐才发现鬼气多了起来,但是不知为何,它们很听我的话。”

    彭莒这时才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这个井底有一个封家的封桩。’

    ‘封桩?’

    两人开始用意念讨论起来。

    ‘没错,就在这个女鬼的白骨之下,埋着一个封桩,但这个封桩不知什么原因已经有了缺口,所以底下的鬼气才会跑了出来。’

    阿青低头沉思,这么说的话,封家封师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个万骨窟,也做了预防措施,将其牢固封印。

    所以崇县才没有因为这个万骨窟发生什么大事,大概也是因为时间迁移,封桩出了问题才放出了鬼气,可是如今要怎么办?

    ‘这个封桩还能坚持多久?’

    ‘还早呢,封家人的封印术可是金牌认证,再坚持个十年八年的不是问题,最多就泄露出来一点鬼气嘛,也出不了这个院子。’

    彭莒轻松地说道;

    ‘而且这次你去都城一定还会遇上封家人,到时候你跟他们说一下这个事,叫几个封师过来再把这个万骨窟重新封印一遍,至少几百年这个封印是不会再松动了。’

    如此阿青便也把心中的担心放了下来,思考现在要怎么安置李千金这个魂体。

    ‘你可以让她重新轮回转世吗?’

    阿青悄悄在意念中问彭莒;

    彭莒用马嘴努了一下地面上的骸骨。

    ‘简单,一把火烧了就完事,可烧之前你要让她散了身上的怨气,不然的话怨气缠身,她会因此被连累,直接烧到魂飞魄散的。’

    阿青微皱了下剑眉;

    怨气一般都是冤鬼诞生时天生所带,往往都是因为鬼魂生前对于什么事还有强大的执念,才会因念滞留人世;

    想要散掉全部的怨气,唯一的办法就是帮她完成这个心愿或者让她解了这个心结。

    但阿青不用想都知道李千金的执念是什么,无非就是裴少俊罢了;

    在她看来,如此无情无义的男子并不值得留恋,但李千金都可以因为无法与裴少俊再在一起而毅然自戕,足可以看出她的情恋有多深;

    这种痴情生前都无法想通,死后就更别想解了这个心结。

    阿青只能明知故问的问她: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原本还沮丧的李千金呆了一下,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就把愿望脱口而出:

    “我想再见一面裴郎!”

    虽然早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是阿青还是忍不住为她不平;

    “他对你可以说是恩断义绝,哪怕是毫无关系的人,见到一具尸骨横尸路边,也会出于可怜而帮忙埋入土中,使其不用遭受曝尸之苦;”

    “但这裴少俊连你死后都不愿为你收尸,全家还连夜搬离崇县,这样的人你还要见他?”

    阿青说一句,李千金苍白的鬼脸就多痛苦一分,但是到最后她都还是坚定的点点头;

    她最后的心愿就是见到裴郎。

    阿青心中不知为何有怒火突然腾起;

    这个女子怎么这么卑微?!

    死命克制住怒火的她还没发现,自己剑心手持黑剑之上的红色情丝突然加速流动起来,光芒也更亮了些。

    好不容易压下了怒火,阿青也只好同意李千金的请求,说等她到了都城的时候,就会去裴家告诉裴少俊这件事;

    无论他愿不愿意,都会把他带来。

    但同时李千金也要承诺,不会再用自己的能力作乱,要老实呆在裴家,等他们回来。

    李千金连忙点头同意;

    阿青翘起了井边的一块青石板,将她的骸骨埋进下面的土中,再把石板盖好,这样李千金就不用再回到井中了。

    做完这些事后,阿青觉得有必要跟赵吏讲一声,就先和彭莒离开了小院;

    因为怕突然跳出去会被人看到误以为是贼,所以这次他们选择从正门走出去。

    当阿青回头关门时,看到门后李千金那充满殷切的眼神,心中也泛起了一个疑问;

    问世间情为何物?

第九十一章 瓮中之鳖

    阿青找到赵吏的时候他正站在城墙上;

    “我找了你一天。”

    崇县的城墙不算高,但也能看到远处被重山遮住的斜阳,阿青以为赵吏是在欣赏余晖。

    阿青走到赵吏身边,将手肘靠在城墙上;

    走近了才发现赵吏的身上沾着不少泥土,就连脸上都还有污渍。

    “你怎么了?”

    赵吏紧闭着嘴唇,阿青到他身边他也没有打招呼,或者转过头看她一眼,阿青不免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又感受到了第一次见到赵吏时,他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有什么事发生过了。

    阿青正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询问时,手上不断把玩着一块石头的赵吏先开口了;

    “我今天见到他了。”

    “谁?”

    是谁能让赵吏有如此大的改变?

    “一个男人,一个杀了我珍视之人的男人。”

    赵吏的眼睛始终盯着在缓缓下沉的夕照,沉声说出了马麻子的名字;

    “我本来想杀了他。”

    阿青也转过头,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来想,那就是没杀成。

    “我没杀成,有个拿着折扇的男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我不能动弹。”

    折扇男人?

    阿青的眼前瞬间浮现了那个想强买折扇的可疑男子,心中警戒大作。

    “你没事吧?”

    那个男人十有八九是个拜月教徒!

    阿青突然觉得自己运气好像是有点不太好,不是说拜月教徒现在都小心翼翼的藏着吗?

    怎么自己到一个地方就碰到一个。

    赵吏微微摇摇头;

    “我本来很沮丧,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手刃仇人了。”

    他把手伸到了阿青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阿青。

    “可我找到了它。”

    阿青奇怪的拿起了那块石头,是一块白色的石头,稍微用力还会掉出渣屑,似乎不是很坚硬的样子。

    这是什么东西?

    阿青拿到自己鼻子跟前凑近闻了闻,闻到一股很刺鼻的味道。

    “这是硝石。”

    赵吏接过阿青递回的石头,把它放到阳光底下,在四周折射出了一圈光。

    “这是一种药材,但它最大的用处不是救人,而是害人。”

    “朝廷曾有严令,不准民间任何人私自囤积硝石,违者按谋逆处,斩无赦。”

    “会颁布这样的严令,就是因为硝石不仅可以入药,更是制作火药的关键原料,量足够大的话,只要稍微提炼,那它足以开山裂石!”

    阿青皱眉,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赵吏手里?

    赵吏拿起硝石抛了抛,就是这么个小东西,给了他第二次报仇的机会;

    “就在今天,有至少一大车硝石入了城。”

    赵吏的嘴角浮现了嘲弄的笑,当他恢复身体的控制后,便起身寻找那条车轨想找出马麻子的踪迹;

    但是今天入城的人流比以往多了一倍,就连装货物的小车也有几十辆同时入城,几十道深深浅浅的车轨交错印在泥地上,就算是赵吏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是马麻子那辆的。

    虽然没找到车轨,却让他发现了这一块被众人踢到角落的硝石,盯着那块硝石赵吏突然回想起来;

    刚才他躺在地上的时候,从那辆遮着黑布的推车下方木板的缝隙处,看到了里面也都是这样白色的石块。

    捏紧那块石头,赵吏一下子就知道这个马麻子这次进崇县八成是有大动作;

    但这更是他的一次大好时机!

    回头飞跑回县衙,赵吏直接将这块硝石按在赵县令的桌子面前,跟他讲马麻子可能会在崇县内引爆大批硝石,造成重大伤亡;

    赵县令顿时惊愕失色,一时间竟然拿不出主意;

    这时赵吏提醒他可以用硝石这项禁令,让附近的驻军围城,再派人搜捕马麻子,而马麻子将这么多硝石搬进城内肯定有他的目的,应该会等到夜深入静,大家防备全无的时候才会引爆;

    而这群匪徒一听到军队围城肯定会乱了手脚,落荒而逃,到时候再在城外布置好陷阱,定能一举抓获这个凶恶马贼。

    “这…”

    一听说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赵县令更加踌躇了;

    但赵吏已经抓住了他的命门,凑到他耳边,悄悄讲了一句话,就让这个渴望升官的老县令倒向了他。

    “这可是堪比军功的大功啊。”

    如此,请军围城的命令就被赵县令签署发出,派人快马送往附近驻军军营。

    “差不多他们该到了。”

    站在城墙上等着军队的赵吏话音未落,阿青就看到从远处缓步行来一队兵士,大略估计大概有万人左右,甚至还有一小队骑兵在左右翼随行。

    不过一会,这只黑压压的队伍就到了城下;

    赵吏直接从城墙上飞跃而下,跳到了领队的将军面前,吓得将军的亲兵都下意识拔出了刀挡在主将面前;

    赵吏先施了一个礼;

    “崇县捕头赵吏见过将军,县令还在城内,请将军稍待。”

    那个面色严肃的将军没有下马,只是回了自己的身份;

    “我乃中郎将王磊,城中可是有叛贼藏匿大批硝石意图谋反?”

    得到赵吏的回复后,中郎将右手向上一挥,下达了命令;

    军队分为四队,分别守住了崇县的四个城门,还立马颁布了军令,从现在到抓住逆贼为止,所有人等不得出入城门。

    这个中郎将也不进城,就坐在马上,在这个城门的正前方等着军情,而其他兵士都将城门与周围城墙团团围住,把崇县围成了滴水不漏的铁桶。

    阿青环顾四周,如此大的阵势,如果马麻子真的进城了,那他今天十有八九插翅难逃;

    可这里面还有一个拜月教的修士呢。

    阿青脸色凝重的看向了已经人人自危的城中,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能听从衙役发布的禁足令,都躲回自己家中,等着这场莫名的风波过去。

    “什么?!军队围城?!”

    正在城中某处人家的马麻子,听到手下上街打听到的消息,惊得站了起来;

    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舔了舔嘴唇,看向了正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的男子,虽然这个不知身份的男人手段神妙,更是多次助他逃过围剿,但现在他脑袋都快从自己的脖子上搬家了,也不顾不得什么报恩了。

    “公子,现在情况不妙,我们还是赶紧风紧扯呼吧!”

第九十二章 找到你了 (求订阅求票票求支持)

    男子眼睛半睁,慢慢打开手中的折扇,看着马麻子,眼神无波无澜;

    “想跑啦?”

    马麻子一点也不遮掩,满脸笑意,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大声地回了句:

    “哎!”

    屋内的其他马贼都把头低的更下了些,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装没听到老大这丢人的回答。

    男子收回了视线,轻轻摇着扇子,把头向后一靠,无所谓的说:

    “那就跑呗。”

    马麻子弓着背,摩擦着掌心,往男子的方向小步移了两步,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那公子要如何将我们送出去啊?”

    将折扇在自己的手心一拍,收起了扇面,男子奇怪的反问道:

    “你们没有腿吗?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啊!”

    马麻子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想给折扇男子按按手臂,却被一扇子把手给打开了;

    “公子可能刚才没有听到,现在外面军…”

    “听到了,听到了,我又不是聋子!不就是外面大军围城了嘛。

    用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男子满脸不耐烦;

    凡人真的很烦,什么小事都来烦他。

    用扇子指了指屋内的每一个人,最后指回到马麻子的脑门上,男子好笑的说道:

    “你们不都是马贼吗?打打杀杀就是你们的老本行啊,杀出去嘛!怕什么?!”

    一句玩笑让整个房间内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下面的马贼都低头彼此交换着眼神,就连马麻子脸上的笑都凝固了起来;

    这不就是在叫他们去送死吗?

    但马麻子很快就恢复那幅憨厚笑意的样子,把背更弯下了一点,对男子乞求道:

    “公子,我们也想啊,这不是打不过嘛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既然他在开玩笑,那马麻子也就顺着他开玩笑;

    马麻子这一笑,底下的人也都配合的笑作一团,但所有人都是皮笑肉不笑,眼睛死死盯着在上座的折扇男子;

    啧了一声,折扇男子示意马麻子把崇县的城内分布图拿出来。

    马麻子连忙从怀中掏出了崇县图,摊在桌子上,还亲自用手压着图的两角,好让男子看的舒服些。

    男子用折扇在图上缓缓划了一遍又一遍,所有人都翘首看向这张图,期待男子可以给他们找出一个求生之路来。

    “哈!”

    男子终于点住了一个地方,发出找到了的叫声;

    一下子所有马贼都跑到桌子面前围住了男子,想要看到底是哪里可以跑出已成铁瓮的崇县。

    “让开!让开!挤到公子了!你们这群怂货陪得起吗?!”

    马麻子粗鲁的用手臂把所有人都挤了开,自己用身体挡住整个桌面,死死的看着男子扇尖点着的这个地方;

    那是一个市场的边缘,正好靠近城墙根。

    “我跟你们说哦,这里,”

    男子压低了声音,语气也变得神秘,还用扇子划了划那个地方;

    马麻子把耳朵死命凑过去,就差没碰到男子嘴巴,生怕自己听漏了一个字。

    “有一个狗洞啊。”

    男子说出狗洞二字后,自己就坐在椅子上捧腹大笑起来,虽然在笑,但他也不忘观察在场所有人的反应。

    有些马贼面上已经压抑不住怒火,拳头也紧紧攥着,虽然在刻意不看男子,但男子也能从他们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中看到;

    那种被羞辱后的愤怒,个个都恨不得将他生剥活吞了。

    而离男子最近的马麻子,在听到狗洞两个字后,面上的笑意就像面具破碎一般,虽然还保持着,但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抽动,反而给他凶恶的面相更增添了几分恐怖。

    把每个人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男子觉得凡人真的太有意思了,明明就是一群杀人如麻的马贼,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卑躬屈膝,但用自己的尊严换来救命的法子后,又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样子。

    有趣,有趣。

    男子用扇子掩住了自己的嘴,想看接下来这群人会不会自寻死路,向他出手。

    马麻子收掉了已经破裂的笑脸,重新变成了那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马贼;

    但还是朝男子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说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马麻子面对地板,确保男子看不到他的脸,在说每一个字的时候眼神的里杀意都浓郁到快溢了出来;

    若是让他日后再见到这个男人,有机会的话一定会让他知道,他马麻子的凶名是怎么传遍四野的!

    也不废话,马麻子跟他的兄弟们就穿上了遮掩身份的衣物,带上斗笠,出了门,小心翼翼的绕开了衙役;

    找到了那个现在所有人都不在的市场,在一个隐蔽处藏了下来,等着夜色昏沉,再从那个狗洞处逃生。

    而男子见屋子一下子空了下来,不免觉得有些无聊,边伸懒腰边打了个哈欠,还在心里抱怨起了拜月教的功法;

    拜月功法虽然擅玩人心,强大异常,更有多种神通,但是他这个境界没一个神通是有强大杀伤力的,所以他才需要费劲周折让人从城外运进这些硝石来帮他成事;

    不过现在这些人都跑了,那谁去帮他破掉那个封印呢?

    男子的折扇不断在面前崇县图的一个位置画着圈圈,如果赵吏在的话,就会发现男子的目标就是底下藏着万骨窟的裴府。

    砸了砸嘴,男子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个后手,不免被自己的机智折服,于是收起了崇县图,就在一边的床上躺了下来;

    他现在可要好好补个觉,晚上有得忙了。

    夜幕很快降临,城内搜查的衙役还是始终毫无收获,赵县令急得不断在县衙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而更可气的是,这个夸下了海口的赵吏这个时候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憋屈的不仅仅是赵县令,从狭小的狗洞中逃生的马麻子才是憋了一肚子火,他本就生的体形壮硕,这狗洞偏偏又十分窄小,爬的他不仅浑身难受,更是屈辱异常,最后还要有人在后面推他屁股他才能挤出去。

    出去后一行人像狗一样爬进了丛中,接着夜色,悄悄潜走,没有引起官兵的注意。

    马麻子想到自己今天受的侮辱,气得鼻子都歪了,想着回到那个庄子后要赶紧骑马溜走,然后再去屠个村子什么的泄愤。

    但当他走到庄子口时,已经有个人在这里等着他了。

    赵吏抬起了头;

    “终于找到你了,马麻子。”

第九十三章 你该死了

    “你谁啊?”

    因为夜晚昏暗,月色也不明朗,所以马麻子一时间没有认出赵吏来;

    旁边手下纷纷点燃了火折子,递了一个给马麻子,马麻子用火光照亮了赵吏的脸,才认出是那个早上差点逮到他的捕快;

    “哟,这不是捕快大人吗?”

    马麻子嚣张的往前进了几步;

    他现在正是一股火憋在心里难受得很,居然有人自己送上门来给他泄愤,老天对他还真不错呢。

    赵吏摇摇头,纠正了他的错误;

    “我是捕头,不是捕快。”

    马麻子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把脖子转得嘎吱嘎吱响,不屑的问道:

    “那这位捕头大人,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一道寒光照亮了马麻子的脸,随之而来的还有赵吏沉静的宣告;

    “你该死了。”

    马麻子一惊,上身向后倒下,躲过了致命的一刀;

    反手一个助力,马麻子又翻了回来,看着用刀对着他的赵吏,表情狰狞地说了一句卑鄙!

    “还以为捕头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人,居然也用这种偷袭的招数!”

    赵吏再次给他确定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我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我这次就是为了要亲手杀了你,不择手段。”

    大步向前,赵吏横刀在侧,用自己的小臂顶住刀背,直直冲向马麻子,借助短跑冲锋的力量,直取敌人首颅!

    太天真了!

    在马麻子嗜血的眼神中,此时的赵吏虽然攻势凶猛,但却丝毫没有防守之力,全身都是破绽。

    将自己的上身下沉,扎住马步,马麻子准备等赵吏近到跟前的时候就给他一个扫腿,踢碎他的腿骨。

    瞅准时机,正准备出腿,这时多年生死搏杀给他带来的直觉让马贼发现了不对劲,眼睛向上一看,面色顿时大骇;

    这捕头不知何时改横刀为反握刀柄,竖刀向下,现在刀刃正对着他的脖颈,就要无情刺下。

    收腿已经来不及,马麻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扫腿改成侧空翻;

    刀刃侧着他的脖颈刺了一个空,而他也与赵吏互换了一个位置。

    好险!

    马麻子的心跳瞬间快了一倍,要不是他刚才多了一个心眼,怕是现在是脖子上要多出一个眼了。

    这个捕快和他之前遇到的官兵很不一样,手段比起跑江湖的高手还诡异多变;

    而且似乎与自己有什么大仇一般,一招一式不是想要废了自己抓捕归案,而是刀刀只为取他性命。

    马麻子耍起了自己惯用的伎俩;

    “嘿,那捕头,我可跟你有什么仇?怎么招招都如此狠辣。”

    马麻子问这个问题当然不是为了真的要知道答案;

    而是他知道每个向他寻仇的人,在提起被杀的亲人时,心智都会不可避免的被影响到,从而露出原本不该有的破绽。

    晃神之刻,便是丧命之时!

    马麻子借助周围的火光死死盯住赵吏,同时还念出可能跟赵吏有关系,被自己杀害的无辜百姓的名字。

    但赵吏并不为所动,只是重复了之前的话;

    “你只是大限已到,该死了。”

    马麻子听到这诅咒面色更加难看,自己心里反而有了一股很不祥的预感;

    再难听的谩骂他都听过,可是这样冷静的话就更像是宣言一样,定下了他今天的结局。

    马麻子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可笑,对方单枪匹马,自己有十几个兄弟,而且连武器都没出,怎么看胜面都只会在自己这边。

    把手伸到腰间,马麻子从腰带里抽出了一把软剑;

    这就是他的杀手锏,他很少会动用到这把自己真正苦练的兵器。

    很多人看到他第一眼,都会下意识认为他该挥舞大刀之类的重兵,但当他抽出软剑以诡谲角度刺到敌人身上的时候;

    对方才会口吐鲜血,颤抖的用手指指向他想骂一声无耻,但身子却已经倒了下去。

    今天也不会有例外,马麻子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向了赵吏,右手甩了甩软剑,左手对后面的其他马贼打了个手势。

    顿时所有火光齐齐熄灭,赵吏身后的其他马贼都掏出了自己武器。朝着赵吏攻来;

    因为一时恢复了黑暗的环境,赵吏看不到这些人攻击的方位,干脆就闭上眼睛,根据武器的破空声,赵吏轻松躲过了这些乌合之众的群攻。

    但在此之外,还有一条毒蛇在对他虎视眈眈;

    一阵就像苍蝇叫的嗡嗡声从赵吏的脑门后传来,赵吏下意识的就拿了自己腰刀一挡,挡住了剑身,但剑尖却折了一个弯,往赵吏的心口刺去。

    听到剑身弯折的声音,赵吏知道这人用的居然是软剑,只能拿起自己的左手向心口一拦,小臂顿时就被划出了一道深口;

    一击不成,马麻子就先退了出去;

    他软剑虽然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最忌讳与人缠打,大部分的剑招用软剑使出威力都会大打折扣,更无法挡住大开大合的硬攻。

    赵吏把自己受伤的手臂直垂向下,血沿着手指一点点滴到了泥土里;

    其他马贼都适应了晚上的昏暗,辩认出赵吏,就又一伙一起攻上。

    赵吏一开始一动不动,在这些兵刃即将砍到自己后背的时候才膝盖一屈,半跪在地,借用脚踝的力量将身子向后转动;

    同时转动的还有横握在手上的腰刀,刀身齐齐劈过这一列马贼的腰身,七八个马贼就这样被砍倒在地。

    马麻子也不可惜自己这些手下的命,看到赵吏又将后背暴露在了自己面前,脸上露出嚣张而毒辣的笑;

    不断摇动自己的软剑,就朝着赵吏的心口刺去,他不信这个捕头还能逃过这一劫,刚才那一刀应该已经用尽了他的气力!

    一柄利刃从血肉中扎出,同时还有一声惨叫响彻在这个已经没有了人烟的村庄上空;

    马麻子再也拿不住手上的软剑,他的手腕被弹射而出的刀刃生生刺穿,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赵吏站了起来,他手上的腰刀不再连着刀身,刀柄和刀身之间还连着一根铁链;

    正是利用弹射的力量,刀刃才能在软剑刺入他的心口前刺穿马麻子的手腕。

    赵吏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捏着自己手腕不断哀嚎的马麻子,这些年他多方收集这个马贼的信息,自然对他的功法也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

    为了破解这阴毒的软剑,他就练就了更阴毒的招式——意难平。

第九十四章 又见拜月

    按了一下刀柄上的枢纽,铁链就将刀身拉回到刀柄上;

    刀刃一扯,马麻子手腕上的伤口被拉得更大,马贼叫的更加凄惨。

    他整个身子趴在地上,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被贯穿的手臂,但血还是像喷泉一样,从他的动脉里喷射而出。

    赵吏把刀身固定在了柄上,提着腰刀走到了马麻子的面前;

    这个杀入如麻的大马贼现在只能无助的抬起头,面上已经疼的满是冷汗,和泥土混在一起,尽是污秽,狼狈不堪;

    看到在黑夜中也寒光乍现的刀刃不断逼近,马麻子只能蠕动身体后退,还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赵吏;

    这个横行多年的马贼终于体会到了他为鱼肉,任人刀俎的滋味。

    心中恐惧大起,马麻子心中压抑着的恐惧,恐惧多年来的恶行会降临报应的惊恐之意,在今天一股脑爆发了出来;

    这强大的恐惧和不甘被折扇男子清晰感知到。

    感受到这份恐惧的男子从床上坐起,因为自己多年前在马麻子心中埋下的恐惧之种的发芽,他体内的法力在渐渐攀升;

    折扇男脸上的笑意用扇子都遮挡不住;

    决定再给他加点料;

    掐上手诀,催动法力;

    ‘断!’

    笃笃笃...

    与此同时一阵清晰的敲门声传入了折扇男的耳中,笑意渐渐凝固起来;

    敲门声从屋外传来,不是从院子中,而是屋子的木门。

    男子手上掐诀,想利用院中的禁制察看到底是哪个不速之客,但下一秒面色一呆,眼神瞬间冰冷了下来;

    禁制失去了联系。

    院外,院墙上挂着的两个诡异纸人被蓝火缠绕,瞬间烧成了灰烬。

    门又被敲响了三下,折扇男站了起来,移动到门口旁边,缓缓打开了手中的折扇;

    他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他在明敌在暗的处境;

    当他还在考虑门外的人会有什么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耳边就感觉有东西极速飞过;

    那个门直接被踹开,木板撞到了堂前的椅子上,摔成了粉碎。

    阿青收回了腿,不进屋,朝昏暗的屋内扫了几眼,没看到人影;

    彭莒闻了闻屋内的气息,确定那个拜月教徒的恶臭就在里面。

    阿青拔出龙泉的同时,一把扇子就横空出现在空荡荡的门口,扇面无风自开,阿青定睛细看,原来是一只手在门边伸了出来;

    一个白影晃过,扇子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白面男子;

    这人用扇面遮住自己的半脸,眼角笑意吟吟的看向阿青,还从扇面下传出了亲切问候;

    “不知这位美丽的小姐,为何要踹坏这无辜的门呢?”

    话音未落,彭莒就一把蓝火把这个还想故作君子的拜月教徒烧的跳起了脚,躲避不及,男子手上的扇子陡然变大挡在他面前;

    彭莒吐出的净火就都被吸了进去,那蓝火就成了画中物一般,在扇中缓缓移动,而扇面里的人和物都似乎活了一般,纷纷从这可怖的蓝火身边逃离,就在扇子的正反面反复游走着。

    感受到这火焰对自己宝物的威胁,折扇男刚才强装起的谦和模样淡然无存,一副要跟阿青他们不共戴天的凶狠样子;

    把扇子向前一抛,以为敌人要出杀招的阿青举起了龙泉挡在身前;

    却没想到那个拜月教徒直接一蹬就踩到了扇面上,乘着扇面,破空而去。

    想跑?

    阿青剑眉一紧,手中龙泉对着男子隔空一挥,却没有发出藏剑,只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缠在了男子的手上;

    正破空而去的男子被缠住的时候有一股被束缚的感觉,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便没有在意,催动全力向城外跑去;

    那个奇怪的马驹喷出的蓝火对他的神通克制太过,院子场地又太小,自己无处可躲,还是先跑为上。

    阿青也不落后,骑着彭莒在城中屋檐上极速奔跑,只留下一道蓝色魅影,遇到城墙的时候就一跃而上,直接越过了崇县的城墙;

    落到还围着县城的兵士面前也不停下,持续奔跑,那些兵士只觉得有一阵妖风一样吹过,面面相觑,都感觉自己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人影。

    折扇男在崇县附近的一个山头降落下来,以为摆脱了那个修士;

    才刚落地,那道蓝影也出现在了山脚,没过一会就跑到了折扇男的面前;

    看着周身散发着蓝色光晕的一人一马,折扇男知道自己这次遇上了大敌;

    他把阿青误以为成了修士,凡是修士发现了拜月教徒,那就只有一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子是怎么这么快发现自己的,但她追来就是一个错误!

    男子持住折扇,双手十指相合,启动了自己先前在这座山头上布置的阵法;

    抑灵阵起!

    这是拜月教前辈专门为七大山门的修士创出的政法,并不需要多少法力,但是可以有效抑制天地间的五行灵力,让这群山人的五行法术大打则扣。

    折扇一挥,无数黑雾从中窜出,黑雾中还传来阵阵杀伐之声,这是折扇男这些年在各地收集的亡命之徒的怨魂。

    统统被他练成了煞!

    但这些煞鬼都只敢徘徊在琉璃光的周围,一步都不敢踏近,哪怕灵智全失,它们也感受到了这个光晕对他们的威胁。

    折扇男子冷笑一声,在原地摆出了奇怪的姿势,就像是牵线木偶一般,手肘向下,膝盖向外弯曲;

    那些原本徘徊在周围的煞鬼也像滑稽戏一样,虽然还在不断徘徊,但身姿都摆成了同样的姿势。

    月之影!

    男子头向上仰起,手持折扇的手向上,另一只手向下,双眼中满是对月光的狂热;

    那原本零星散落而下的月光竟汇聚成屡屡白光,投射在这些煞鬼之上;

    不消多时,鬼身上的鬼气全消,全部恢复成了生前的样子,只是皮肤略黑,眼中也满是凶残之色,毫无人性。

    这些再为人形的煞鬼不再惧怕琉璃净光,举起手中的武器,用生前最擅长的杀敌招数,齐齐扑向阿青和彭莒;

    在后面的折扇男还是保持着诡异舞姿,但头却转向了他们,满是期待,期待即将而起的虐杀之战!

第九十五章 纸扇纸人

    见到这些诡异的凶徒持械上前,彭莒以为不过也是恶鬼之流,从口中随意吐出一圈净火就想烧干净它们。

    但这蓝火烧在这群明明只是装成人形的鬼魅身上,却和烧在一般凡人身上一样,完全不起作用;

    恶徒狞笑着跨过蓝火,围住了阿青他们;

    而彭莒见自己的神通毫无作用,对方又人多势众气势汹汹,顿时萎了,垂着脖子躲到了阿青的身后;

    龙泉出,剑势起!

    都用不到藏剑,阿青直接挥剑与这些恶鬼搏杀在一起。

    就像浑身上下都长了眼睛一般,阿青提着龙泉肆意穿梭在重重兵刃下;

    身前挡住一个恶鬼的开山斧,一个下腰,就躲过了另一个恶鬼的流星锤,还用脚尖点住了另一只恶鬼的下颚,轻轻一点,借力跃起的同时还将那个恶鬼踢飞了出去。

    在旁边躲躲闪闪彭莒看的有点呆眼瞪目,他一直都知道阿青的藏剑了得,却不知道她的凡间剑法也如此厉害;

    虽然他始终看不起这些无聊的凡间功法,但还是不得不在心中赞阿青一句;

    行云流水,龙飞凤舞!

    同样把自己眼睛瞪出来的还有摆着古怪姿势的折扇男;

    这个修士怎么回事?为什么放着大好法术不去修行,去练劳什子剑法,还练的如此厉害!

    更让他郁闷的是,遇到这怪坯,那自己这抑灵阵不就白摆了吗?

    很快这些恶灵都被打倒在地,虽然月光暂时洗清了这些恶灵身上的鬼气,但是也让它们没了不惧利器的魂体,阿青的龙泉剑划过它们身上的皮肉,虽然没有鲜血涌出,却也使它们倒在地上再没了行动能力。

    一看自己最大的凭仗就这样被轻松解决,折扇男咽了一口口水,立马换了一个更古怪的姿势;

    一脚向前,一脚蹲地,手中折扇挥向地面,左手竖指立在天灵盖上,双目圆瞪,额间流下一滴冷汗;

    不过他的身形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轻松,四肢都在微微颤抖,明显这个姿势让折扇男的压力徒增。

    姿势一变,从天而下的缕缕月光肉眼可见的变粗了些,就连亮度都几乎白成了乳白色,跟脐带一样,系在倒地的凶煞上;

    凶煞的身体迅速缩小,最后竟是连人形都不在,全化为了他们生前所用的兵器。

    这下我看你怎么逞威!

    折扇男不觉喘起了粗气;

    原本月之影已经是他的极限,但他却勉强使出了月之华,这时的月华就不再只是洗净恶煞身上的鬼气,更是将其净化,只留下了身前的凶性化为凶器;

    加持了月华的凶器不仅还记得生前的招式,更是摆脱了凡兵的脆弱,成了可断金石的法宝胚身。

    这绝不是靠凡间剑法可以抵御住的,尽管双腿在抖动,但折扇男还是觉得自己赢定了。

    煞兵从地上腾空而起,齐齐指向竖剑直立,身单影只的阿青。

    可下一秒折扇男就吓到差点没有维持住自己的身型,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

    那女子手中宝剑之上覆盖了一层乌黑之色,竟就脱手而出,旋于空中,与那数十把煞兵交锋;

    乌黑飞剑每划过一把煞兵,就会发出金鸣之声,煞兵上被碰撞的位置立马出现丝丝裂痕,随即遍布全身,还没飞出几米就碎成了一地碎片,重化为月华归于月光之中。

    这怎么可能?

    男子的惊讶变成了惊骇,所有的煞兵被击碎后,那柄乌黑飞剑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剑尖一转,直直朝着他飞来。

    男子哪里还能维持的住怪姿,整个人往地下一扑,面朝地的摔了个狗吃屎;

    虽然丢了大脸,但也因此逃过了这致命飞剑;

    居然是剑修!

    折扇男觉得自己真的倒了血霉,居然会被自己遇到了勘称珍兽的剑修。

    再也顾不得自己的法宝,男子重新打开了那个折扇,一头钻了进去;

    而乌黑飞剑也跟着男子横冲进画卷之中,阿青剑眉微皱,手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牵着一样,身不由己的进了这个敌人法宝内。

    一直被阿青给的惊喜惊吓到的彭莒,张着自己马嘴,呆呆看着阿青也进了这个拜月教徒的邪宝之中。

    等阿青的身形消失了,彭莒才回过神来,本来下意识也想冲进去;

    但强大的求生欲让他在巨大折扇面前生生止住了脚步,他可不能也陷在这个一看就满是陷阱的邪宝之内。

    因为阿青也已经入了扇内,彭莒也不敢一股火烧了这个在他闻来浑身都是恶臭味的诡异扇子;

    只好死死盯住悬在原地的邪扇,等着那个拜月教徒出来就一把火烧到他魂飞魄散!

    而在扇内,阿青也满是懊恼,她自己是没有想要以身犯险的,她压根就是被飞剑拉进去的!

    其实阿青并不会话本传奇里剑仙用的御剑术,只是前几天她才发现剑心黑剑上缠绕的那些红色情丝的作用;

    它不仅可以无形的攀附在别人身上,让阿青随时掌握那个人的位置;

    更是可以缠在自己的剑意之上,将藏剑内的剑意附在龙泉之上,利用情丝的的不断挥舞让宝剑腾空而起,搭配上无坚不摧的剑意,竟就成了一项范围极广的剑招。

    它弥补了之前阿青近战有余,远攻不足的缺陷,为此阿青还暗自欣喜了一夜;

    并学阿烈当初为她的剑心之击取名一样,给这一招‘伪飞剑’取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名字——牵丝。

    心有千千结,牵丝难断连。

    从情爱之恨中阿青悟到了这情丝,自然也要配上一个缠意绵绵的名字,却没想到,她不仅缠住了别人,自己也被这牵丝给缠住了;

    收回了刚才飞驰难回的龙泉,阿青才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就像是一个普通城中的市集,也有行人在其中,似乎在赶集,有男有女,又老又少,挨肩并足,影影措措;

    但阿青走到他们身边后就不自觉拔出了利剑护身;

    每个人都白的像是戏台上的戏子,面上两团极深的红晕,双眼只有眼黑,看上去诡异至极;

    再一看阿青眉头直皱,迅速远离这些‘人’;

    哪里是真人?每个人身上的关节处都有坚硬的棱角,这分明是一群纸人!

第九十六章 峰回路转

    阿青缓步向这个集市的门口退去,想要远离这些诡异的纸人;

    用余光瞥到了周围的建筑,才发现虽然这些死物居然也是纸折的!

    因为本身就棱角分明,再加上纹路颜色什么的一概不缺,所以一开始极难分辨出,但通体散发着的木屑味,却是怎么样都遮盖不住的。

    阿青刚刚退到中间,突然原本还在不断来回走动的纸人都停了下来,似乎是能看到一样,齐齐把自己全是眼黑的眼睛转向了阿青。

    那纸糊的面上还整齐的裂开了嘴,是真实的像纸被割开了一般,生生在白色的纸脸上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

    这完全不是笑,简直就像是给阿青哭丧一般;

    阿青不明状况,也不再盲目后退,而是站在纸人中间,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最让阿青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个诡异的纸扇空间里面她居然感觉不到任何势的存在,就连鬼气都没有,阿青的感知中就是空荡荡的一片。

    而刚才的剑意也已经用去大半,剑心左手持的黑色小剑面上的幽光只剩下了浅浅一层。

    情况似乎有点不妙。

    在阿青警惕扫视着四方的时候,折扇男也在用冷眼看着她,他就悬浮在这个集市的上空;

    借助自己本命法宝的力量,他才能在法宝内的空间像化丹修士一般可以御空飞行;

    如今的折扇男早就没了平时保持的儒雅风度,身上月白色的长衫站满了黑泥,头上整齐的鬓发也散乱不堪,就连发箍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他只能勉强把长发在头顶打了一个结;

    想着自己这样的狼狈都是拜下面这个女剑修所赐,折扇男心中大恨,他知道自己这个法宝空间内断绝一切,弥漫的只有自己积年收集的人间丧气,万势不复存在;

    那这个修士自然也就不能调用五行灵力,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身法力,但就算她是难得一见的剑修,也不过和他一样是天门修士罢了,甚至境界说不定还没有他高;

    如此境界,体内又能有多少法力,既然入了他的法宝之内,是生是死那就由他说了算!

    折扇男双手相握,食指与中指想对而立,心中默念法宝心诀,向下方的那些丧人下达了诛杀这女子的命令。

    纸人黑色的眼洞内多了一点红光闪现,更显了几分诡异;

    阿青向左右转换眼神的速度加快,她知道异变就代表着危险即将到来;

    周身传来纸片翻动的沙沙声,这些身穿纸衣的纸人将自己的双肘弯曲举起,露出了自己的手掌;

    阿青扫视全场,这些纸人倒真是干脆,手全被削成了尖刺模样,甚至有的还露出了倒刺。

    纸人纷纷一跃而起,仗着自己身轻如纸,竟跳了几丈高,双手向前,把尖刺对准阿青;

    数百纸人就像白色飞箭一样,密密麻麻,令人胆寒!

    就算阿青天生剑心,面对这样压根没有缝隙的攻击也是躲无可躲,只能用牵丝牵住黑色小剑,将仅存的剑意都凝聚在一点上;

    龙泉悬空,离阿青的手掌几尺远,阿青就像握住一根无形的丝线一般,将剑意覆于龙泉之上,把宝剑在身周甩了一个圈,黑色剑意就像圆圈一样扩散开来;

    所有纸人接触到黑色剑意都被击成了碎片,纷纷扬扬的像雪花一样从空中国散落。

    而阿青也因为用尽了自己的剑意而有些疲累,不再用牵丝牵住龙泉,将剑柄重新握在手中;

    敌人的必杀绝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散落满地的纸片又慢慢重新汇聚成一团一团,过了片刻,蠕动的纸片就又将自己拼成了一个个可怕的纸人模样,只是身上多了很多拼合的裂痕,看上去更加恐怖;

    但在上空的折扇男却早已心疼不已,这些丧气并不是无穷无尽,一点一滴都是他多年以来由布局中慢慢收集汇聚而来;

    刚才阿青那一扫,大概丧气都被扫没了十分之一;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纸人虽然看上去和原先没什么两样,但身形却已经小了几分。

    乘着纸人复原的这段时间,阿青早就迈开脚步飞奔起来;

    虽然整个空间都是那个拜月教徒的法宝所化,但是很明显最危险的地方就在这个集市,只要跑离这个集市就能有一线生机。

    折扇男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再施加法力催动法宝,不再只是那些可怖纸人穷追不舍,连旁边的那些死物建筑都伸出了一双双纸手,想要抓住阿青;

    阿青一边躲避繁多的纸手,时不时再举起龙泉斩断一两只实在躲不掉的;

    虽然情势凶险,但也不像刚才那样毫无退路,阿青就像泥鳅一样,在这个纸片空间中穿梭游弋,让折扇男奈何不得。

    气煞我也!

    折扇男实在想不到这剑修都陷入了他的法宝之内,自己居然都没法制住她,要是传出去,他干脆不要承认自己是拜月教众了,简直丢了明月的脸!

    痛下决心,控制丧气所化纸人重新聚形,一半纸人又重新化为了碎纸片,在半空中汇成了一柄几十尺长的巨大纸剑;

    阿青向后一看,心跳都停了半拍;

    这纸剑这么大,自己如何躲得过去?

    正在疯狂思虑如何求生时,阿青心神一动,她感觉一股熟悉的气息靠了过来;

    那纸剑粘上了最后一片碎纸,转动了一下剑身,就猝然破空而去,直射向阿青的后心,要是这被撞上,大概不是被刺死,而是要活生生被顶死了。

    就在折扇男认为阿青必死无疑的时候,阿青突然停下了逃跑的脚步,转了回来,举起手中的龙泉,就朝着这比手中宝剑大了几十倍的纸剑横劈下去;

    阿青引动剑势,原本万物势绝的邪扇空间内,一股幽蓝火焰凭空盘旋于龙泉剑身之上,随着宝剑斩出,蓝色火焰也成了火刃对上势不可挡的碎纸巨剑,一瞬就将其烧了个精光;

    折扇男还没来得及心疼,就赶紧驱使剩下的丧气赶紧逃跑;

    那剑修挥着手中覆着净火的长剑,从逃跑的变成了追杀的,紧跟着这群可恶的纸人身后,但凡它们沾到一点火舌,都会被立即烧成飞灰。

    好不痛快!

    阿青肆意挥舞着火剑,报着刚才的追杀之仇;

    如果彭莒在这的话,她保证,一定会像上次那样狠狠掐他的马屁股!让他吐出无尽净火烧透这个鬼扇子!

第九十七章 还有后手

    折扇空间内,原本猖獗嚣张的纸人现在全都化为了碎纸片,聚在一团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散;

    而在纸扇外,正在蹲守的彭莒也看到了扇面上的奇怪变化,原本整齐的集市变成了无数小白点在缓慢移动,身后有个小黑点似乎在追赶,小黑点身边还有一条蓝线?

    彭莒还不知道自己吐出的那一团净火帮了阿青大忙,将折扇男烧得心都快滴下血来了。

    感受到法宝内的丧气又被烧散了一部分,哪里还敢想什么反攻这个剑修,赶紧催动所剩的丧气都向上飞来,利用这个剑修不会飞的劣势,可以暂时逃过这可怕的蓝火。

    那些碎纸一转方向朝上飞去,见它们飞走阿青确实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但她的眼神也跟着这些碎纸片向上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浮在半空的折扇男;

    剑眉一挑,阿青与这个差点刺穿自己的拜月教徒对上了眼。

    看着这个剑修一脸‘我抓到你了’的表情,折扇男突然有点心虚,他似乎忽略了什么…

    握着龙泉的手掌向上举起,松开五指,龙泉就从阿青的手上慢慢浮于空中,剑身随着阿青的手掌移动也随之后移;

    阿青把手向上一推,龙泉剑就裹着熊熊净火直冲云霄,射向被那些碎纸片护住的折扇男。

    看到飞剑暴起,折扇男才想起这剑修虽然不会飞,可是她的飞剑会啊!

    顾不得在自己的法宝内被人追杀是一件丢脸丢到家的丑事,折扇男只想快点摆脱身后穷追不舍的蓝火飞剑,驱动身上仅存的法力,在折扇空间内上下飞驰,躲过了一剑又一剑的夺命危机;

    但飞剑上携着的蓝色净火却不是那么容易躲开的,点点火星扑倒男子身周的白色碎纸上,很快就将其燃成了一团飞舞的火花;

    最让折扇男损失惨重的是,由于碎纸片之间分布很密集,往往一张碎纸燃烧起来后就会牵连更多的碎纸;

    野火不尽,等到折扇男反应过来要将其他的纸片移开的时候,又是一大片丧气被烧了个精光;

    但折扇男现在已经没有功夫去心疼他的宝贝了,如今他体内的法力已经快见底了,因为刚才强行施展月之影,本就所剩寥寥无几;

    如今还要在空中极速飞行,更是把他磨成了强弩之末;

    就这样继续下去,过不了一会他就会被这柄飞剑扎个透心凉;

    低头看到底下手指不断左右挥舞的阿青,折扇男狠狠心;

    干脆抛掉了所有丧气不要,也要和这个天杀的剑修博上一博!

    折扇男双手合十,所有空中零散的碎纸片突然迸散,全都化为了一股股白色中带着淡黄的丧气本体,对上蓝火飞剑不躲反攻,所有丧气涌上前把龙泉困在了其中。

    虽然净火在无时无刻的烧散这些丧气,但宝剑也被暂时困在了丧气之内,凝滞不前;

    阿青想用牵丝把龙泉拉出来,但是那折扇男也紧紧的用丧气扯住了龙泉,宁愿丧气被烧殆一空,也要为自己争取一段时间。

    这个拜月教徒在搞什么鬼?

    阿青心里升起了不妙的感觉,这样不要命的打法,是有什么其他后招吗?

    此时在崇县城内,由于搜捕马麻子,全城已经临时颁了宵禁令,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没人敢迈出家门一步;

    大小街巷空空荡荡,只有衙役在家家户户搜查逆贼的火光和脚步声;

    就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夜晚,一个矮小的身影躲在最深的阴影中,避开衙役的搜查,沿着墙根谨慎且快速的跑动;

    不一会,他就摸黑找到了又变成鬼蜮的裴家;

    看着裴家宅院这副阴森恐怖的样子,那个身影也不犹豫,直接把木门拉开了一条缝,侧身就溜了进去。

    把门轻轻关上,少年才敢稍松一口气,调整一下呼吸,他观察了下院内环境;

    和公子说的一模一样,看上去恐怖异常;

    他想起了公子的告诫:

    “千万不要心生胆怯,只有你不怕,鬼才害不到你!”

    从怀中掏出一小瓶酒,打开塞子,咕咚咕咚一股脑全喝了下去;

    喝完后打了个酒嗝,因为夜色昏暗,看不出少年脸上的红晕,但是他自己已经觉得全身都像烧起来一样,热得他都想把衣服脱了;

    接着酒胆,少年大步走到院边的小井边,还路过了李千金的身边,似乎全没看到如今正好奇打量他的红衣女鬼;

    李千金自从阿青允诺会帮她带来裴少俊再见一面后,就也遵守诺言,不再用自己的能力吓人;

    就连这少年进院后,她也始终隐匿自己的身形,不吓到人家;

    但一个小孩,深更半夜的来一个一看就是鬼屋的破败院子里,难道是来玩耍的吗?

    李千金盯着这个小孩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一个竹筒来,李千金的目力不会受到夜色的影响,所以她能很清楚的看到竹筒之上还有一根引线。

    少年掏出火匣子,点了好几下才点上,把引线对着火舌点燃,然后少年立马就把竹筒扔进了水井内;

    扔下后自己就捂住耳朵往后一趴,眼睛还紧紧闭着。

    这是来耍炮竹的?

    李千金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但片刻后井下的那声巨响让她脸色大变,这炮竹的威力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听到火药已经成功引爆,少年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用手掌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想着事成之后公子答应自己的好处,少年忍不住幻想起未来的美好生活来;

    李千金知道少年八成是有什么阴谋,现出了身形,飘到了少年的面前,直接靠近他的眼前,冰冷的问他:

    “你做了什么好事?!”

    “鬼啊!”

    原本还洋洋得意的少年突然看到一张五官流水的苍白鬼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三魂只剩下了一魂,拔腿一跑,闷头撞开院门就跑了出去;

    原本李千金想拦住他,但巨响之后,井下漏出的东西将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一股比之前庞大百倍的鬼气正在从狭小的井口喷涌而出!

第九十八章 人间之美

    浓如黑墨的鬼气井喷而出,直冲天际,与夜色相融;

    无论是崇县内的百姓还是城外围城的驻军,都没人发现有什么异常;

    而同样身为魂身的李千金也被这庞大鬼气吓傻在地,她尝试过控制这些鬼气不让其扩散,但这种量级的鬼气早已不是她区区一个小鬼可以掌控的了。

    在疯狂喷涌鬼气的井底之下,还有阵阵阴风随之而上,阴风之中夹带着无数鬼哭狼嚎,鬼嚎之声越来越清晰;

    让李千金怀疑井底就是幽冥地狱的出口,无数恶鬼随时都会从这个井中爬出肆虐人间;

    不知所以的李千金并不知道,井底那个封桩柱被少年投下的火药一炸,原本就有了裂痕的木桩又被炸出了一个大口子;

    其所封印的万骨窟中无尽的鬼气就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把那个破洞挤得越来越大,待封桩被完全挤开之时;就是万鬼出世,向无辜的百姓倾泻自己冤屈的时候!

    这就是折扇男的后手,在折扇空间内,把自己多年以来积攒的所有身家都赌上的折扇男,感受到了自己在少年心中种下的贪念发芽,更加卖力地维持住现在与阿青的僵持局面;

    只要万鬼尽出,崇县内的生灵都逃不过一劫,再加上如今大军围城,百姓大肆出逃,军队一定会为了维稳反而关闭城门;

    那么多的凡人看着近在眼前的求生之路断绝,那份绝望,那份怨恨足以凝聚成怨。

    到时候自己就能依靠这份庞大的怨力一举冲破天门关,破镜化丹!

    眼中渐渐有了疯狂之意的折扇男觉得摆弄凡人真的是太简单,只要找出每个人的缺点,种下一个种子,自己都不用做什么,他们自己就会把自己推向灭亡;

    就算是自诩正义的捕头又怎么样?

    他不过在他心中种下了恨意,他就引来军队围城,看上去大义凛然,最后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跪到在地的赵吏抬起了头,面上眼中都是鲜红冰冷的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马麻子的。

    如今马麻子的头颅离了自己的身体好几米远,孤零零的躺在一边的泥地上;

    从头颅颈间喷出的鲜血溅了十几米远,猩红的血液渗入了地底,与被他杀死的无辜庄户的尸体一起成为了这片土地的养料。

    赵吏用腰刀撑着自己站起来,他的左手被刚才突然暴起的马麻子一拳直接打折了;

    他只能单手持刀与形似疯魔的马麻子再度缠打起来,一番死斗,赵吏的刀刃划过马麻子的脖子;

    这个一生都在祸害别人的马贼双膝跪到了地上,哪怕到最后他的脑袋滚落老远,眼睛还在死死睁着,似乎在不服些什么。

    一切都结束了吧…

    赵吏发现杀了马麻子后,自己反而没有那股大仇得报的快感,心中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空虚,他觉得自己像变了一个人;

    自己在追求什么?自己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突然出现在了这个前半生都在守护崇县的捕头脑海中,他甚至不确定春娘到底会不会因为自己帮她报了仇而高兴,还是会看到他如今的疯魔模样而感到痛心。

    好想问问她啊…

    赵吏踉跄的走到死不瞑目的马麻子头颅面前,抓起他的头发把这颗脑袋捡了起来,脱下自己的捕头服紧紧包住,就朝着崇县城内走去。

    在路过驻军包围圈的时候,一身血污的赵吏被兵士团团围住,盘问他是什么人;

    赵吏却始终闭嘴不答,眼中满是疲倦;

    中郎将骑马过来,认出了赵吏是这个县中的捕头,又看到他手上拿着的那个圆状物件,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便命兵士让开道路,打开城门让他进去。

    赵吏也不行礼答谢,一瘸一拐的进了城门,直往县衙走去;

    快走到县衙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个案子还没结案;

    赶早不如赶巧,反正今晚都做了那么多事,不如就一并做了罢。

    将马麻子的脑袋往县衙大门上一挂,赵吏转了个方向,穿着中衣走在空荡无人的崇县街上。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赵吏想了很多。

    他想起了父亲的寄托;

    记得在那次阿爹第一次用那样温和的语气交代他之后,隔天也不办差,就带着他在崇县里从早上逛到了黄昏;

    崇县并不大,脚程快的,一个时辰就能走个来回,但阿爹却一改往日风风火火的样子,像在闲逛一样,和赵吏慢悠悠的踏遍了大街小巷。

    路上每遇到一个人,都会和赵吏他们打个招呼,甚至路过正在办亲事的一户人家时,对方看到了赵吏父亲就把他抓了进去;

    按在主桌上让他坐下,两方的长辈都轮番来敬酒。

    等赵吏阿爹走出门时,身上酒气浓的都让赵吏不自觉离他远了些;

    赵吏知道这户人家,这家今日要娶亲的新郎,前段时间下聘的时候把聘金给丢了,就是阿爹帮他找回来的。

    老赵捕头喝得有点醉了,就在对面的街边石墩上坐了下来,赵吏也坐到他的旁边捏了捏自己酸胀的小腿;

    “儿子,咱们崇县美吗?”

    日光已经西斜,刺眼的阳光变成了昏沉的颜色,打在每个人的身上,这些人就像变成了画中人;

    看着一个个脸上身上散发出温暖,幸福气息的行人,赵吏点了点头;

    可他觉得不是每天都这样吗?这种日常生活哪有什么美不美的。

    老赵捕头打了个酒嗝,大手抚上了赵吏的小脑袋,醉眼迷离,嘴角却有知足的笑意;

    “儿子,这个美不是你站到城墙上看到的风光之美,也不是你从诗书里面读书的诗文之美;”

    用另一只手横扫了一下整个街道,老赵捕头夸张的说了一句:

    “这是人间之美!只有身在人间才看得到的美。”

    过了半响,他又想到了自己的职责,语气一低,变得有些失望和无奈;

    “但总有人,会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去坏掉这份美好...”

    老赵捕头蹲到了赵吏的面前,扶住他的脑袋,让赵吏与他对视;

    此时老赵捕头的眼角还泛着红,但眼睛里面却只有清明;

    他似乎变回了往日的严父,吐着酒气,却用十分正经,也十分庄重的语气问了自己儿子一个问题:

    “赵吏,我拼死都会护住崇县的万千百姓,但我总是会死的..”

    “等我死后,你愿意继续帮我好好看护这份美好吗?”

第九十九章 大义之势

    那时年幼的他只能懵懂地点了点头;

    不久阿爹就死了,他封起自己的内心,用一副冰冷无情的外表,面对这个还不熟悉的世界;

    他遵守了自己的诺言,接过了阿爹的衣钵,成了崇县的新一任捕头,甚至他比阿爹做的还更好。

    可是他一直没看到阿爹总说的人间之美是什么,他破越多案,就只能看到人心中越多的丑恶;

    为了利益,什么父子情深,夫妻恩爱,都能统统出卖;

    更不要说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只要不慎,就会因为别人的贪念而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看到越多这样的事情,赵吏就越怕,他就越想把自己深深藏住,只露出一个冰冷的铠甲;

    就说算他无情又怎样?

    谁对他有情了吗?

    办案的时候遭受百般刁难,破得了案是你应该,破不了案就是你无能!

    有多少次在外奔波了一天,又饥又渴的回到了家中,那些被他守护的人,却从来不会给他一口饭,一碗水。

    他一直在内心里讨厌这个世间,却又因为父亲的嘱托而不得不去守护它;

    原本赵吏以为他会就这样矛盾的生活下去,但总是会有人教他些什么;

    所以他遇到了她。

    赵吏走到了熟悉的那个位置,虽然他现在看的不清楚,但印在脑子里的记忆告诉了他到了;

    这是春娘与他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条街。

    往前走了几步,赵吏停住,他有点不确定是不是在这个位置;

    那是他耍性子扔掉的那个包子,好像就扔在这个地方,就在他现在站的脚下。

    想着春娘那时候站在这里,看着自己这样一副熊孩子的模样,赵吏满是擦痕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别的表情;

    春娘其实和自己很像;

    他失去了唯一的父亲,而她也失去了唯一的丈夫;

    两个人可以说都是崇县内的焦点,一个小小年纪的捕头,一个如花似玉的寡妇。

    比起他,春娘受到的非议还要更多;

    但每次赵吏看到春娘的时候,她总是时不时就会露出一抹让人看上去心生温暖的笑,看到好玩事情的时候,更是会肆无忌惮的大笑,好像每天都很开心似的。

    赵吏很疑惑,为什么吃尽了苦头的春娘会开心呢?

    所以他就有天站在她摊前吃包子的时候,若无其事的问她,怎么每天都这么开心,不怕笑太多长皱纹吗?

    春娘哎呀一声,连忙把自己的眼角向上拉,把眼睛拉成了一条缝;

    “可不能这么快长皱纹,老了就不好看了…”

    赵吏说她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春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没有值得不开心的理由啊。”

    突然春娘定睛看到远处有个衣服邋遢的小孩,在直盯着自己,她再仔细看,才发现这个小孩盯的不是她,而是她面前一笼笼的包子;

    朝着他招了招手,把那个怯生生的小孩招到了自己面前,挑了一个最大的包子塞到他手里;

    春娘还蹲下身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这个小孩脸上的污渍,完全不在意他身上的脏乱;

    “以后还想吃包子就到姨姨这里,要多吃一点,才能快快长大哦。”

    揉了一下小孩头顶像鸡窝一样的乱发,那小孩就捧着包子跑进了小巷子,也没向给予他恩惠的春娘道谢;

    但春娘毫不在意,舀了一瓢水洗了洗手,又做起了包子。

    “阿吏啊..你爹给你取的名字真怪,叫起来一起也不顺!”

    赵吏吃了一口包子,没有理会春娘对他名字的抱怨,等着她的下文;

    “其实人活着还蛮累的,特别是像我们,孑然一身,什么都要自己撑着;”

    春娘揩了一下脸,把一点面粉站到了脸上,吸吸鼻子,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赵吏;

    她的眼睛纯净而温和,毫不在意命运对她的折磨;

    “可是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呀,你看那里;”

    顺着春娘白白的手指,赵吏看到了在街尾打闹的一群小孩,耳边传来了春娘的感慨:

    “我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有孩子…但我觉得我还是做过母亲的;”

    “我把所有的孩子都当作自己的孩子,对他们好,衷心希望他们平安长大,想着这些小不点以后都会生儿育女,就感觉好有意思啊。”

    赵吏转过去看她,她眼睛嘴巴又笑成了一条缝。

    赵吏想,如果这样的小事都能让她这么开心的话,那她大概四十几岁就要满脸皱纹,变成了老太婆了。

    走到裴家所在小巷的时候,赵吏想明白了;

    春娘和阿爹看到的人间美好其实自己也早就看到了,这听上去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是那些烟火啊。

    是自己每天坐在街边都能闻到的,那些从户户人家传出的烟火味;

    而从穿上这身捕头服的开始,他就已经融进了这些人间烟火,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这些烟火永不散灭;

    守护这样的美好可以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赵吏心中一颗仇恨的种子顿时枯萎,却又有一颗藏在底下很久的种子悄悄破土发芽。

    赵吏不只是他自己的赵吏,也不只是春娘的赵吏;

    他是崇县所有人的赵捕头!

    突然一个身子撞入了赵吏的怀中,打断了他的回忆,赵吏用双手箍住这个少年的肩头,把他拉了出来;

    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晰,但他还是认出,这个少年就是自己埋入马麻子团伙的那个楔子。

    赵吏有些愧疚,这个少年的人生不也是因为他的私念而彻底改变了吗?

    想摸摸少年的头发,告诉他马麻子已死,以后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还可以跟着他一起做捕快,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活着。

    但赵吏的手还没触碰到,少年就大力的甩开了他,用惊恐的语气对他重复了两句:

    “有鬼!里面有鬼!”

    边嚷边推开赵吏向外疯狂跑去,赵吏也没有阻止少年,而是看向了他跑出来的那个巷口;

    这时裴家所在的巷口比其他小巷更黑更深,没有一点光亮;

    就像是黎明来前的那一刻,光明暂时退去,把世界让给了黑暗。

    赵吏左手拔出腰刀,托着自己受伤的腿走进了巷子中;

    凭着直觉找到了和白天完全不同的裴家小院;

    赵吏推开了门,一股浓郁的鬼气就冲向了他,这股本该能直接断绝凡人生机的鬼气却对赵吏毫无影响;

    赵吏单臂持刀,眼皮低垂,穿着单薄的中衣,身上气力用绝;

    但他周身却有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势将其牢牢护住;

    这个世界上的丑恶很多,但被丑恶包围的那些许美好,值得让他豁出性命去保护!

    这是他的势,大义之势!

第一百章 一夫当关

    咦?

    在夜幕中,站在裴家屋顶之上的一个人影放下了自己的手,四周的灵力也因手诀的放下而消散;

    他抬了抬自己带着斗笠的脑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站在院内的凡人。

    赵吏用自己的后背把裴家小院的木门关上,也不起身,就靠在木门上,尽量节省自己的力气,观察在他看来越发诡异的院子。

    如今的院中四周都在不断流动着黑烟,这些黑烟绕着四周的院墙徘徊而上,但却在小院的上空又汇聚向下,形成了一个循环的状态;

    好像是有什么在小院的上空挡住了这些黑烟的流向,让它们无法冲破到裴家之外。

    赵吏如今也陷入了这些黑雾之中,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身周发出淡淡的白光;

    举起自己的手,翻看两下,赵吏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但觉得自己像是穿上了一层盔甲,举手之间似乎就能够爆发出极大的力量。

    听到黑雾中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叫声,赵吏先把自己身上的异变抛到了脑后,专心应对即将现身的恶鬼;

    赵吏到现在都还以为只是院中那个女鬼不安分,又出来作妖了。

    殊不知李千金早就抱着自己的双膝躲在檐下的角落之中,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一下;

    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即将从井中爬出的那些恶鬼的凶性,就算自己也是鬼,怕是一和他们照面也会被吃个一干二净。

    李千金手中紧握阿青给她的鬼器金钗;

    她不怕死,可她不能死,她还要和裴郎再见最后一面!

    井下的封桩在庞大鬼气的不断撞击下,深入地下的桩尖渐渐被一点一点的顶了出来,甚至不只是鬼气的冲击,底下还传来不明物体的撞击声;

    随着一下又一下的强烈碰撞,早已经残破不堪的封桩终于被彻底顶了出去,随着鬼气的上涌而被冲到了井外,掉到了院中。

    听到有声重物落地的声响,李千金和赵吏都惊了一下,两人举起手中的武器,准备殊死一斗。

    一只恶鬼从封桩脱落的那个空洞里面,一点一点把自己挤了出来,不过拳头大小的洞,但那恶鬼完全现身后竟有几丈的高度!

    狞笑着顺着井壁向上攀爬,后面跟着一只又一只的丈高恶鬼,满身怨气,必要用新鲜血肉来祭奠他们的枉死!

    封桩脱落的同时,裴家四方院墙之上就发现了道道符文印记,这些符文迅速连接在一起,瞬间生成了一个封印阵,罩住了整个裴家小院。

    站在檐上之人看到这自动发动的封印大阵在心中惊叹一声;

    刚才他就发现了这小院的四周也有封家的气息,但以为只是用来防止鬼气不外泄的,却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第二道保险;

    如果封桩不小心出了问题,这个封印阵就会自动启动,暂时困住底下的那些恶鬼,给城内的百姓逃跑的时间。

    但如此的话,你可就没得跑咯,斗笠男看向了顶在院门的赵吏。

    一只恶鬼从那口小井里面爬了出来,那个恶鬼一从井中爬出,就高高跃起,想从矮墙上直接翻出,寻找自己的血食;

    但墙上的封印符文一闪,就把它弹回到了地上。

    恶鬼愤怒的朝着院墙的上方大吼,它不知道什么封印阵,它只知道现在自己很饿,要吃很多很多人,但凡阻止它的都会被它撕成碎片!

    鼻子微微耸动,它闻到了生人的味道;

    恶鬼头向后一转,就盯上了院中的赵吏,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和利齿,恶鬼慢慢朝着赵吏爬去。

    它要享用第一个血食了!

    赵吏还是看不清黑雾里发生了什么,或者到底是什么东西出来了;

    但自从身周那一圈微弱白光出现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感知力强了数倍,他能清晰感觉到在自己的右前方有个东西朝自己爬过来。

    这个东西爬到据自己一丈的位置,就停下不动,然后突然暴起,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赵吏的头颅狠狠咬下。

    但迎接它的却是同样闪耀着白光的腰刀,刀刃从恶鬼的口中直直划下,将恶鬼劈成了两半;

    恶鬼残缺的身体在地上动弹了两下,重新化为黑烟,融入了无数鬼气之中。

    刚才赵吏借助刀身上的细微白光,看到了袭击自己的是一个面容可怖的怪物,虽然他也没见过那个女鬼的样子;

    但是在他的认知里,就这副模样,实在也称不上是什么面容绝色的艳鬼吧?

    赵吏的感知中有越来越多的东西从井口爬出,皆是和刚才被他斩于刀下那只一样,都是先伏在地上,向他缓缓爬行而来。

    不过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赵吏垂下了腰刀,半睁的眼睛中恢复了往日的决心;

    谁都不能越过他身后的那扇门!

    折扇空间内折扇男心急如火,感受到自己的丧气越来越小,被困住的那并飞剑也重新开始晃动起来;

    他不知道明明那些恶鬼早就该被放出来了,为什么还没有无辜百姓被虐杀后传来的强大怨力。

    簌!

    所有的丧气终于被龙泉所携的净火都烧成了灰灰,阿青引动牵丝,龙泉飞速朝着折扇男疾驰而去;

    已经无招可出的折扇男怪叫一声,只能在身边打开了法宝的出口,仓惶逃了出去,龙泉也紧跟而去;

    和进来时候一样,阿青也随之被拉出了折扇空间。

    逃出了法宝空间的折扇男没想到的是,身后不仅有飞剑的追杀,在外面也早已经有匹马对他虎视眈眈很久了。

    一口连绵不绝的净火喷在了折扇男的身上,这个拜月教徒就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

    没了月光的掩护,他所练的邪异功法把净火引入了他的体内,从里到外不停地灼烧,甚至在从眼中都可以看到净火的火舌。

    不消一会,折扇男就被净火烧成了灰烬,什么都没留下,阿青此时也从折扇内走了出来。

    见拜月教徒已死,阿青收回了龙泉;

    看着跌落在地的折扇,眼睛一眨,又悄悄的把它塞进了怀中。

    看到阿青这偷偷摸摸举动的彭莒这次却没开口嘲讽,而是告诉了阿青一个很严重的消息;

    ‘县城里的封桩破了!’

第一百零一章 舍生取义

    阿青骑着彭莒快速穿行在山林之间,朝着上方已经渐渐有鬼气弥漫的崇县疾驰;

    速度之快,旁人只能看到一抹蓝影闪过。

    这是彭莒觉醒了天净琉璃光后开发出来的,琉璃光不仅可以驱逐不净之物,还可以大大提升夫渚的脚力,使他可以日行千里。

    阿青嘴唇紧紧抿着,如果真的像彭莒说的那样,裴家那口井下镇着万千恶鬼,一旦尽出,只要自己晚到片刻,那整个崇县里的百姓就会被屠戮一空!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用意念催促彭莒再快一些,但尽管彭莒觉醒了神通,现在也只是幼年之躯,能力终究有限,如今的速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就在阿青心急如焚赶来的时候,赵吏的身边又倒下了几只凶残的恶鬼,这些可怕的身躯无一不是被一刀两断,似乎在赵吏的刀前,这些鬼身就如豆腐一般脆弱。

    尽管已经不知道砍倒了多少恶鬼,但从井下爬上的恶鬼还是无穷无尽,甚至在井边都重叠在了一起,血红眼睛的目标都只有挡在门边的赵吏;

    用自己受伤的左腿顶在门上,赵吏调整了一下已经变得急促的呼吸,就算身周的白光让自己可以轻松杀掉这些怪物,并且还能护住身体;

    但是他的体力在刚才与马麻子打斗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从进了裴家开始,他就是在强撑着一口气,阻止这些鬼物出去祸害崇县的百姓。

    但如今,赵吏感知到这数也数不尽的恶鬼,就算是他,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绝望之感;

    但他没有退路,他的身后就是他所珍视的一切。

    握紧刀柄,赵吏下了决心;

    无他,死战而已!

    这些恶鬼统统一拥而上,庞大的身躯堵死了所有缝隙;

    赵吏也不用去看要劈向哪里,只是尽力的挥舞手上的刀刃,不管自己有没有被恶鬼的尖牙咬到,利爪抓到;

    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杀光这些怪物,多杀一只,就少一个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当、当

    一声利器落地的声音响起;

    赵吏俯着身子,余光瞥向握着腰刀的右手;

    手上的腰刀砍断了一只恶鬼后,刀刃也承受不住多次的挥砍,刀身从中断裂,刀刃落到了地上,如今他手上的腰刀只剩下了半截。

    这是阿爹传给他的腰刀;

    赵吏想起了自己幼时刚拿到它,是何等欣喜,这把兵器陪伴了他几十年,也出生入死了几十年,只有它始终对他不离不弃;

    曾经以为这个老伙计会陪自己一起入土的。

    赵吏松开了手掌,没了刀刃的断刀也掉落在地;

    此时赵吏的身上还有一个恶鬼咬着他折掉的左手,但无论恶鬼怎么用力,都咬不破赵吏身上的那层白光。

    把自己的手指收回掌心,赵吏握紧了拳头,一拳就把缠在他身上的恶鬼头颅打爆;

    甩开已经发软的恶鬼躯体,赵吏用更凶狠的眼神扫视周围黑暗中的怪物;

    就算没了刀怎么样?他还有拳头!还有一条腿!还有他的牙齿!

    只要他人还站在这,就没人越得过他!

    接下去的赵吏比这些恶鬼更像是恶鬼,把自己的身体当作武器,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与这些恶鬼肉搏在了一起;

    右手抓住一只恶鬼的脖子狠狠扭动,左手被另一只恶鬼拉扯住,不断向外拉,发出吱吱的皮肉扯动声。

    但赵吏完全不顾皮肉撕裂的剧痛,还用牙齿咬住另一只恶鬼,脖子向上一甩,那个恶鬼的脖子被他生生咬出了一个口!

    吐出嘴巴里的东西,赵吏的呼吸已经紊乱到没有了任何节奏,大多数时候吸进去三四口却只吐出来一口;

    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赵吏现在的状态就是油尽灯枯了,但就是这样的赵吏还以一己之身,阻挡无数恶鬼;

    他身上的白光越来越盛,宛如战神降临一般。

    连站在檐上的那人都对这个凡人的英勇感到了稍稍惊奇;

    但也能如此罢了,但说到底就是个凡人。

    在斗笠人的眼中,赵吏身体中的命火就像是被狂风吹动的小火苗一般,颤颤巍巍,时刻都有可能泯灭。

    下一刻,赵吏就跪到在地,他想挣扎爬起,但如今只有一只腿可用,他实在借不上力,那些恶鬼看他跌倒,一个接一个的往他身上压去,瞬间赵吏的身影就淹没在了恶鬼群中。

    被压在底下的赵吏感觉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他真的没有力气了,尽管还想要睁开眼睛,但只能勉强眯起一条缝,看到的更只有模糊的身影;

    要去见阿爹和春娘了吗…

    赵吏的手指在地上渐渐松动,身上的白光也逐渐暗淡。

    赵吏觉得他好像见到了阿爹,阿爹站在光明之中,他想要往他的方向奔跑,但阿爹却在不远处摇了摇头,对他说了一句小时候最常说的话;

    “赵吏,这就完了吗?!”

    一只恶鬼见那个生人已经被压住,就伸手往大门处碰去,想要打开这个封印阵的出口,但那鬼手离门只有一尺的时候却无法再前进,恶鬼疑惑的回头,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臂被倒在地上的那个生人给死死抓住;

    赵吏咧嘴笑了一下,用嘴型无声的对这个恶鬼说道:

    还没完呢!

    使出全力狠狠把这只恶鬼抓了过来,同时依靠抓力也让自己上半身腾起,赵吏狠狠的用自己的脑门击向这个恶鬼的头颅,白光与恶鬼相撞,如同白日升起一般大发光彩,就连街巷都被照亮了一瞬;

    随着白光的闪耀,在场内的无数恶鬼瞬间化为了鬼气,一下子院子重新变得空荡;

    赵吏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他看向天空,看到的却不是无尽的夜色,而是一片雪白,雪白中站着阿爹和春娘;

    阿爹一脸欣慰对他招了招手,而春娘也露出了他怀念的那抹温暖微笑。

    他做的够好了。

    赵吏身上的势就像风一样消散开来,须臾之间,重新融入了这个人间之中;

    人世间无声的发出了一声宣告;

    赵吏,舍生而取义者也。

第一百零二章 化丹修士

    赵吏死了;

    但那些鬼气并没有散去,还有不断有恶鬼从井底那个缺口爬出;

    见那个凡人已经气绝,檐上的男子就继续刚才因他插手而停下的事情。

    男子闭眼,专心用法力勾动空中的天雷灵力;

    期间他变换了手势,单手掐完雷决,再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天地正法三六雷决天雷除鬼!

    一只手已经抓到井边的恶鬼正要一跃而出,突然墨黑的鬼气中出现了一道蓝白相间的闪光,照亮了裴府的整个上空;

    那些团团盘旋的鬼气遇到这道雷霆竟顿时消散,雷霆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空白的线。

    做了出头羊的恶鬼一下就被雷霆劈散,井中其他恶鬼也毫无幸免;

    还在骨窟中的恶鬼还在疑惑怎么前面突然空旷了,正要爬出那个破口,但抬头一看,只见小小的井口白光大盛,无数道雷霆就像长了眼睛,尽数倾泻在小井内,再由封桩脱离后留下的洞口,全部击入了万骨鬼蜮;

    雷霆疯狂落下,密密麻麻,如雷河一般;

    崇县内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看这奇异天象,纷纷议论是谁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引动天罚。

    而阿青也在这个时候赶到,看到裴家小院中的鬼气正在被雷法打得节节消散,便站在旁边的瓦顶之上;

    彭莒对阿青说这是正一道的雷法,能够引动天雷必然已经是化丹境的大修士了。

    但阿青并不关心这个,她在担忧在院中的李千金会不会因此遭受到天雷殃及,两人都不知赵吏已经躺倒在院中;

    雷霆足足持续了一刻才停下。

    感受到自己体内法力已经快要殆尽,斗笠人松开了自己的手掌,雷法因此而解,天雷不再坠下,小院又重新被黑夜笼罩。

    斗笠男悬浮而下,先浮到井边,感受到里面的鬼气已经被天雷击的差不多殆尽,就算只剩下一些也无关紧要,万千恶鬼更是烟消云散,再难出来作恶;

    但在他的感知中,这个院子还有个魂体的存在,斗笠男脚触到了地面,走到了还蜷缩在檐下的李千金面前。

    这时李千金的魂体变得几乎透明,意识也已经不在了,只是手上还在牢牢抓着那根鬼器金钗;

    看着这个小鬼,斗笠男有点疑惑;

    按理说在他的天雷正法下,无论什么恶鬼都该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路走,就算刚才他的大部分雷击都打在了那个骨窟内,但哪怕是泄出来的雷法,也不是这只小鬼可以承受的。

    看了一眼这只女鬼还抓着的鬼器,他觉得这也不是她还存在的理由;

    这鬼器不过就是一般的法器,就算能帮她挡得住一击,但整整一刻的雷法哪里是这样的鬼器可以抵御的?

    他突然想起了师傅在他下山前对他说,他此行必有机缘;

    他原以为自己踏进天门,化丹破境就是机缘所在,现在看来,这个诡异的魂体说不定也藏着什么秘密;

    思定后,斗笠男露出自己的手镯,想把这个女鬼收了,但身后却又传来了异响;

    男子回头,看到一人一马落到了院中;

    阿青等到雷法停下,就急忙落到裴府内,想知道是哪个高人出手除鬼,但看到院中那个男子的衣饰后,她剑眉一皱;

    “是你?”

    就算这人戴着斗笠,但阿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那个正一道人子阳;

    子阳扫了一眼阿青和那匹有点奇怪的小马,也隐约想起了他们,还记得这个凡人的功夫不错,但他一向对凡人不感兴趣,转回头,把这个魂体收进了自己的法宝中。

    “你在干嘛?”

    看到魂体受损的李千金被这个修士收走,阿青拔出龙泉走上前去就要讨回;

    看到这个凡人居然拔出了剑对着他,子阳笑了笑,不知天高地厚看来是凡人的通病啊。

    右手一挥,一道雷光凭空出现,瞬息就出现在阿青的面前;

    好快!

    阿青已经躲闪不及,闭上眼睛,剑心睁眼;

    引动空气中残留的雷势,以雷对雷,泛着雷光的龙泉剑劈散了这道雷法。

    子阳看到这个凡人居然也可以引用雷力,突然起了兴趣,把身子完全转向阿青,两只手向上一抬;

    数道雷光就缠在他的手心,随着子阳的意念,雷光就发出咻咻的声音朝着阿青直射而去;

    阿青也抬起龙泉抵御,尽管在剑心的帮助下她可以接下所有雷光,但不知为何,明明她借的也是雷势,威力却比子阳发出的雷法小许多;

    她能做的只有尽力抵御,完全无法突破他的道道雷光。

    看到这个凡人只是一味防御,子阳觉得有些无聊,再度悬于半空之中,双手掐诀,想要释放天雷结果这个凡人;

    阿青见对方悬空以为是他要逃走,心中大急,也不在意还有几道雷光;

    将手中的龙泉抛出,手中缠住牵丝,直直射向空中的子阳;

    雷光逼近,阿青只是举起另一只手引动雷势挡住,三道雷法被挡住了两道,最后一道击来的时候阿青手臂上雷势已经散去;

    雷光打在阿青的小臂上,顿时一阵巨大的酸麻胀痛感就从手臂上传来,阿青死咬住牙根,将注意力都放在抛出的龙泉之上。

    子阳见这个凡人居然发昏到把自己的兵器抛了过来,不禁对她的愚蠢感到好笑;

    身子稍稍一侧,就躲过了利剑,同时手指向下一指,粗如手臂的天雷就从天而下,直直打在阿青的天灵盖上。

    阿青看也不看头顶上的危险,只是计算好了这个修士的位置,手指微微向下一扯,龙泉就转了个方向,飞驰回来;

    听到身后的破空声,子阳暗道不好,但身体却反应不及,只能稍稍扭过身体,利刃就从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吃痛的子阳面色终于有了变化,抱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他眼中满是愤怒;

    见此时天雷已经落到了这个凡人的身上,在原地炸出了一声巨响;

    子阳浮在空中,眼神冰冷的看着底下,等着被雷炸出的灰尘散去,他要看这个凡人变成焦尸的样子。

    片刻后感受到底下散发出的气息,子阳的眼中只剩下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这个凡人居然接下了他的雷法!

第一百零三章 我为山人

    烟尘散去,阿青还站在地上完好无损,左臂垂向地面,龙泉浮于身前,仰着面看着子阳,剑眉倒竖,眼中满是坚决;

    而在阿青的头顶,扫帚精就正正悬浮其上;

    正是它刚才感应到阿青有生命危险,一下就从阿花的腰间挣脱,极速破空而来,为阿青挡下了那天雷之击。

    子阳用法力在自己的手掌上精确控制了一些细微的雷电,将手雷盖在手臂的伤口上;

    一阵焦臭味升起,他直接烧焦了伤口上的烂肉,暂时止住了流血。

    将视线看向底下的那个凡人;

    他发觉自己好像真的小瞧了她,不仅是个入武道之人,更会奇怪的御剑之术,竟然还有宝身精怪为她护身;

    似乎忘掉了被刺伤和灼烧的双重疼痛,子阳向下缓缓降落,又落到了地上,与阿青隔着一段距离对视。

    “你叫什么名字?”

    阿青剑眉始终没有松开,不知道这个修士为什么突然要问她的名字;

    “阿青。”

    子阳用赞赏的语气对她说道:

    “你是个不错的凡人。”

    视线瞥到了躺在地上的赵吏;

    “他也是。”

    他?

    阿青转过头,才发现赵吏居然躺在昏暗的院子地上;

    不敢放松对子阳的戒备,阿青用意念叫彭莒去查看赵吏的状态。

    彭莒凑近了赵吏的脖间,感受到了他气息全无和身上生机也早已断绝;

    用意念回复阿青他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阿青的剑眉几乎挤在了一起,眼中升腾起了怒火;

    伸手握住龙泉,将剑尖指向这个修士,怒声问道:

    “是你杀的他吗?”

    子阳则微微摇了摇头;

    “我不屑于杀害凡人,他虽然还不错,可也不值得我出手。”

    顿了顿,他道出了赵吏的死因;

    “他是被恶鬼纠缠,力竭而死。”

    阿青听完子阳简略说了赵吏英勇拦住万千恶鬼的过程;

    心中怒火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无处发泄,烧的她心里难受异常;

    如果她再早来一会,赵吏也不会就这样战死!

    已经有些失智的阿青,还是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到了子阳的身上;

    叱责他为什么明明在场,却见死不救。

    子阳听到这个问题笑出了声,他反问阿青:

    “你可知人间戒?”

    阿青点头,也猜到子阳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人间戒,戒人间,我们修士不能与凡人有所纠葛;”

    “我原本落过此地,看到这恶鬼丛生,就想顺便引天雷劈散鬼气,谁知我雷法刚引动一半,这个凡人也插手进来;”

    子阳摊了摊可以活动的那只手;

    “如果我继续引雷的话那就等于和他合作,就算产生了关系,无奈,我只能散掉雷法,让他自己来了。”

    人间戒!又是人间戒!

    害死了阿烈还不够,现在又害死了一个赵吏!

    这个词彻底烧断了阿青的理智,她横眉怒眼,脖子暴起青筋,就连诘问的声音都变得嘶哑。

    “什么狗屎人间戒!这是一条人命!你们修士对于活生生的人就可以如此视如草芥吗?!”

    子阳见到阿青这样并不意外,凡人就是如此,一直妄图把修士也列入他们的范围;

    伸出手指轻轻摆了摆;

    “我入山中来,不为此间人。”

    什么?

    怒火上脑的阿青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只听子阳接下去解释道:

    “我并不是不在乎人命,只是我们修士和你们凡人不是一种人,我们是山人,山人只认山人。”

    自上古始,修士就因为自己体内独有的法力而傲然于众人,那时他们虽然还承认自己也是从凡人中来,但对于同是修士的同道之人和对普通凡人的态度就大不相同;

    哪怕是已经入了武道的凡人,只要体内没有法力的存在,他们都一概纳为凡人。

    凡人之流,贱如蝼蚁;

    所以修士打斗之时,完全不会在意其他凡人的死活,无论是在荒郊野岭,还是在闹市人群,修士只要想,就可以随时随地发出范围极广的法术,并不会有所收敛;

    在武道中人联合起来与修士谈判之后,双方立下人间戒,修士各自圈划大山高峰,开辟出一个个的小天地,从此彻底将自己与人间分割开来;

    自从人间戒创立后,修士便开始把自己和凡人区分开来,称自己为山人,是凡人之上的半仙人。

    而也是那时起,无论大小,凡是修士门派收徒入门,入门大典上一定会给新弟子赐新名,并让他们以心立誓,念出山人的根本之理;

    我入山中来,不为此间人。

    这里的山,就是山门修士,这里的间,就是凡间凡人;

    要做山人,先要割断过去,哪怕是遇到自己的生身父母,也再不是一路人。

    阿青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狗屁的山人之说让她的火气更大;

    明明就是凡人,只不过会了一些法术,就想隔断与凡间的联系吗?

    但此时阿青却稍稍冷静了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与这个正一道修士打架或者争辩,而是要回李千金,于是她直接开口:

    “那既然如此,你就把刚才收的那个魂体放出来吧,她跟我有瓜葛;”

    “按你所讲,你把她收走等于就跟我扯上了关系,不就也犯了人间戒?”

    谁知子阳还是摇头,有理有据的反驳了阿青的要求;

    “第一,你跟她没有任何纠葛,身死事灭,身前的种种羁绊在凡人死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往事,阴阳相隔你不会没听过吧;”

    “第二,这个魂体是我的机缘所在,我是不会放走自己的机缘的;”

    “第三,”子阳自傲一笑;

    “我乃是已经化丹的修士,真正踏上了长生路,怎会屈服与你?”

    “我与你讲这么多,只是因为看你居然可以伤到我的份上,在你死前可以死个明白,现在,就让我继续送你上路吧!”

    子阳用单手快速捏了几个手诀,身周又出现了道道雷光,这次雷光不再零散分布,而是凝聚在他的手中,成了一柄矛的形状;

    苍白的雷光照亮了子阳的脸,他微仰着头,没有感情地判决了阿青的结局;

    “到此为止了,凡人。”

第一百零四章 人间大势

    听到这话,阿青捏紧了手里的剑,扫帚精也从阿青的上方落到了她的面前,一人一马一精严阵以待,准备与这个化丹修士殊死一搏;

    虚握着雷矛,子阳手肘往后一拉,准备将雷矛投掷到阿青身上;

    突然一阵奇异的波动从空中传来,一道雷光破空而来直射向子阳,子阳伸手一接,那道雷光就悬浮在他的掌心。

    阿青看到那雷光里似乎还包着一道符箓;

    瞥了一眼阿青,子阳用手捏碎了雷光中的符箓;

    瞬间符箓碎片就和雷光合为一体,在子阳的手上排列出了两道像鬼画符一样的文字;

    子阳扫了一眼,那些文字就化为了星星雷点,散在黑夜之中。

    子阳估摸了一下自己仅存的法力,刚才引动天雷差不多掏空了他大半,如今要是还想按传讯所说,要迅速赶到的话,那就不宜再浪费法力硬要杀了这个凡人;

    想罢,子阳手上的那柄雷矛就逐渐缩小,渐渐被他吸了回去。

    “你运气挺好。”

    子阳的脸重新隐于黑暗之中,催动法力,他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

    阿青面上的表情没有放松,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修士,看到那两行鬼画符后就撤去了自己的雷法,但她还是要讨回李千金的魂体。

    “把那个魂体还给我!”

    阿青见子阳越浮越高,知道他要遁走;

    手掌向前一挥,龙泉就拉着牵丝射向子阳;

    但子阳只是最后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凡人,身体瞬间化为一道闪电飞入上空;

    龙泉想要追去,但不过是靠牵丝牵动的伪飞剑如何追得上雷光。

    见龙泉在空中已有坠落之势,阿青无奈,恨恨地看了一眼子阳离去的方向,手指一勾,收回了龙泉剑。

    彭莒上前来吐出净火烧在阿青受伤的小臂上,那烧焦的肌肤在净火之中渐渐掉落,瞬间重新长出了新的嫩肤;

    这是彭莒觉醒琉璃光后加持在净火上的第二重神效。

    ‘他要去通天峰。’

    彭莒突然在阿青的意念中发出了声音;

    阿青长发猛然一甩,凛冽的眼神看向彭莒,问他怎么知道;

    这是彭莒第二次见到阿青如此失态的样子;

    连忙解释刚才子阳收到的是正一道特有的雷法传讯,但他大意的以为阿青不过是凡人,看不懂修士才会学的符文,因此就直接在他们面前打开了那道传讯;

    任子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在场居然有只小马驹是修士变的,尽管彭莒是反着看到那两行符文,但还是读出了它的意思。

    通天峰上,异宝现世,速来!

    有了线索,阿青焦急的心情稍稍平复一些;

    身后跟着扫帚,阿青走到刚才李千金所在的檐下,从地上捡起了她掉落的那根鬼器金钗;

    阿青握着金钗的手已经用力到微微发抖,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再是通天峰上那个软弱无力,任人宰割的牧羊女,以为自己至少有能力可以保护身周的人;

    但今天不仅赵吏战死,连跟她彼此许下诺言的李千金都被强行掳去;

    太没用了!

    阿青不知的是,在她现在非常极端的情绪下,剑心手上原本幽光用完的黑剑居然又变小了几分,幽光也重新出现,并且更加实体化,似乎即将凝结成水,在黑剑之上不断盘旋往复。

    阿青闭上了眼睛逼自己冷静一些,思考如今的情况以及接下去要如何做;

    半响,她重新睁开眼。

    走回到赵吏身边,单膝蹲下,用手摸了摸他的脖子,确定了他真的已经没有脉搏后,松开了手,但还蹲在原地,看着那张眼睛紧紧闭着的脸;

    突然她的剑心一动,捕捉到了赵吏尸体周边有一些很陌生的势,想用剑心借下这些势,但这奇怪的势居然完全不理会阿青;

    阿青心中大惊;

    她的天生剑心不是可以借用天下万势吗,为什么这个势会借不了?

    用蹄子踢了踢跟着阿青形影不离的扫帚精,彭莒找到了个位置也把马头凑了过来;

    感受到了在渐渐消散的势,他迈开蹄子围着赵吏的尸体转了两圈,在自己的记忆中翻找了一下,才找出答案。

    ‘这是人间道的势。’

    阿青听到不觉蹙眉,这又是什么?

    彭莒解答了阿青心中的疑问;

    ‘按理说,你的天生剑心确实可以借用天下万物之势,但这里的万物之势,指的只是天地间自然产生的势,无论是五行,还是草木,连死气,煞气,鬼气这些都算是天地而生,所以这些势统称为天地道;’

    彭莒用蹄子指了指赵吏的尸体;

    ‘而他悟的是人间道的势!我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悟了什么势,但从这个势的残余气息中,我感到了公正、无畏之意,所以他悟的大概就是人间道中的大势之属;’

    人间道之势,并不是天然产生,而是由人而生;

    人作为万物之长,感情之丰富,情绪之复杂是其他所有生物都无法相比的,本身就有七情六欲之势;

    而在七情六欲之中,又诞生了可以突破这些私欲的势;

    无论是义,勇还是善,这些都是大势之流;

    而屈从于欲望的势,便被称之为小势。

    大势小势从威力上讲并没有大小之分,都是从人诞生之始,流传于所有人心中万万载的无形之物;

    但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能够破除自己私欲的理念才是正道,而屈从于私欲的便是不入流的,因此才有了大小势之分。

    彭莒又说:

    ‘就算你天生剑心,但你也不入尘世,自然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些人间之势,更不要说借用他们;’

    ‘哪怕在武道盛行的年代,领悟人间道的武者也比领悟天地道的武者少得多;想要真正悟到人心中的那些复杂情绪,不仅要体会它们,更要让它们承认你,这每一步都会走的千难万难。’

    ‘能悟出人间道的武道强者,不仅需要强大的意志,更需要一个机缘;’

    ‘用雷音寺那群和尚的话就是需要禅机,禅机可能一生只有一次,要是错过,就再也抓不到了。’

    彭莒讲完后也觉得这个赵吏有点可惜,如此难得的人间大势被他悟出,却因为这些恶鬼而丧命,真的值得吗?

    阿青则一直默然不语,静静看着赵吏的尸体。

    她一直这样注视着他,直到了天际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才幽幽发出一声叹息;

    ‘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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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女阿青介绍:
这是一个被换了脸的牧羊女,
带着一匹心眼很多的小马,
还有一把怎么打都打不坏的扫帚,
闯荡江湖,快意恩仇的故事。剑女阿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女阿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女阿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