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此恨绵绵(1)
其实阿辉也不知道这群人手脚这么快,自己昨日在村子附近的县城闲逛,居然就被他们发现了自己的踪迹,如果顺藤摸瓜的话怕是老家也迟早暴露;
所以他只能利用他熟悉的家乡密林山势,布置陷阱先干掉了排头兵,但若是不解决后患,也不过苟活一时罢了,还会连累了全家。
把心一横,阿辉开口道:
“其实有你没你都无所谓,我自己也能解决,只是想找个帮手而已;”
“你既然不愿,就回家去吧,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阿青看了阿辉一会,也开口道:
“你要怎么做?”
“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不愿意吗?”
阿辉内心不忿,快嘴说出了怨言。
阿青听闻此言,耸耸肩,就往回走去;
阿辉知道自己失言,急忙追上去,跟在这个身负绝技的阿妹身后,低声赔不是;
“阿青妹,阿兄说错话了,可莫要怪罪。”
阿青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阿辉没料到前面的人会突然站住,一下反应不及,差点摔倒。
“是什么祸事?哪里的大敌?你又做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打得阿辉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叹了一口气,邀请阿青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解释给她听。
原来在十年前阿辉因跟村长赌气离了家去,原以为会在城镇找到一份小工的伙计,养活自己也能看看世面,等气消了以后就回家去。
未曾想刚到城镇就被人贩子拐了,一个十岁的小孩什么也不懂,就被拐到了本朝的都城;在那里,他被卖到了一个叫生肖门的黑帮,原本是要斩断他的手脚让他去做乞丐的,幸运的是阿辉的习武天赋不错,就被带去培养成了少年杀手,取名龙七。
在这十年杀手生涯里,阿辉也算是受器重,更算的上是门内青年一代排得上号的高手,想着捞到足够的钱就假死逃跑的阿辉却遇到了门中大变,门内高手皆内斗而死,剩下的青年杀手都如群龙无首一般,顿时混乱一团,阿青趁这个时候盗走了两个宝物,因此遭来追杀。
阿青坐在河边静静的听阿辉说完了他的经历,才知他为何可以对人命如此冷漠淡薄,原就是靠取人性命过活的舔刀客罢了。
“一,生肖门是什么?二,你们的高手到底因为什么会全部内斗而死?三,你盗走的是什么宝物?”
阿辉苦笑一下,一个一个再解释给阿青听。
生肖门就是一个杀手组织,以十二生肖列部,各部有各部的职责和规矩,他之所以取名龙七,就是因为他加入的是龙部;风从龙,云从虎,这两个部门就是生肖门中专门负责暗杀的部门,高手也尽出此二门;
而武林高手其实到了一个阶段水平都差不多,而且大家都会留有最后的手段,所以乱斗就落得一个全灭的下场;
至于为什么乱斗,就是为阿辉盗走的那两件宝物了,那宝物一为雪莲丹,可助武者徒增二十年功力;二则为一部修士功法。
“修士功法?”阿青下意识的皱了下眉。
“是,一部修士功法,阿妹你不知,这个世上,不仅有武者,更有修士,他们不仅强大非常,更有万千术法,上天下地无所不能!若是能成修士…”
阿辉的脸上充满了心向往之的神色,阿青则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修士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是人!”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可是半个仙人呢!”阿辉反驳道;
阿青不接这个话头,只是岔开再问:
“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个祸端?”
阿辉沉思了一会,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其实很简单,把知道这件事的生肖门余孽全部杀光就好了,我如今吃了那颗雪莲丹,待我完全吸收,实力必将不同往日,届时我们一起杀入生肖门,杀光烧光,彻底的一了百了!”
阿青斜眼看向阿辉;
“倒真是杀手,张口闭口就是杀光,这也算是养了你十年的师门吧。”
阿辉半响没有说话,挠了挠头回答:
“我知道你看不起杀手,可我杀得更多是坏人,其实这个世上没有太多好人的,凡是值得被请杀手杀得人自然有其不为人知的大罪过,当然我也承认自己手上确实沾满了血;”
“至于师门,我对他们只有恨,若不是他们,我怎么会十年漂泊?又怎么会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提起在生肖门的那十年,阿辉的语气就带上了咬牙切齿,阿青也感受到了其中深埋的怨气。
“原本我只是想着一个人干的,但是说实话心里却确实没底,看到你时心中就生了预警,做杀手做久的直觉吧,觉得你是个危险的人;”
“一开始还担心是门中已经先我一步安插了探子进来,今晚本就想先制服你,如果是就杀了,如果不是就拉来做自己的帮手,反正控制人的手段多的是。”
“你倒是坦白。”
阿青嗤笑了一声。
“不是我吹,我已经算是小高手了,更何况吃了雪莲丹,现在同代不说无敌,也是难逢敌手了,...但是谁知道,自己老家就藏着一个变态,这般年纪居然就能剑气外放!”
阿辉除了惊叹,还流露出了一股酸酸的语气;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剑,师傅一定是大剑师吧!”
这回轮到阿青沉默了
“我没有学过剑。”
“蛤?”
阿辉明显对此分毫不信。
“那只是我驱羊的手法罢了。”
“驱羊?”阿辉越发糊涂了;
是啊,只是驱羊罢了。
那个时候,那个人也是惊叹于此,说她天生灵秀,得天所赐,赤子之心,哪怕从驱羊中也领悟到了寻常剑客一生不可得的剑心;
就算只是一根竹杖,一枝柳枝,在阿青手中也是所向披靡的剑;
阿青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剑心,在她眼中那一刺和驱羊时刺羊屁股没有什么两样。
但自从醒来后,阿青发现她的每一刺一挥,都多了一股杀意;
它不能再驱羊,却能劈开一切。
无论是树还是石子,乃至是流淌的河水,都能用这股杀意劈开;
这大概是那个人都始料未及的吧。
“那你的剑气也是驱羊的时候顿悟的?”
“不是。”
这是恨。
以恨入剑,由恨生意,意贯剑身,剑斩万物。
阿青的剑意如此强大,因为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三章此恨绵绵(2)
“阿青妹妹!阿青妹妹!”
听到每天像公鸡报晓一样准时的呼喊,正在教阿花识字的阿青手上不禁凝滞了一下,一滴墨水从毫尖低落,晕开在纸面上。
“哎呀!好可惜啊阿姐,一张宣纸就这样毁了,这阿辉真烦人!”坐在凳子上的阿花看着自己写了一半的字帖变得不能见人后,不自觉气闷,对于那罪魁祸首充满了厌烦。
“阿花!不能直呼阿辉的姓名,你要称他阿辉哥,这是礼数!”
阿耶坐在堂上的太师椅上,笑嘻嘻地抽着旱烟,这把椅子是前几日阿辉亲自给阿耶做的,阿耶自从收到这份礼物后,连续几日都笑吟吟的,脸上的褶子就跟开花一样,合不拢哩;
阿青将笔放到笔山上,揉了揉阿花的小脑袋,对阿耶说一声要出门去见那个烦人鬼。
阿耶嘱托了几句就放心的让阿青去见了;
在阿耶看来,阿辉这孩子不错,又是村长家的儿子,如果他对阿青有求娶之意,多让阿青与他相处相处也没坏处;
又想到自己年轻时,阿耶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媒妁之言总是不如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啊。
阿青看到阿辉后脸上就没了好脸色,大步越过他向前走去。
“哎,阿青妹妹,等等阿兄啊!”阿辉赶忙跟上
“你又来找我干嘛?!”
“怎么了嘛~每天见面不好吗!”
“好?!阿耶都快把我嫁给你了!你说好不好!”
“这也不错啊,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阿辉嬉皮笑脸的调侃道。
阿青白了一眼这个不知羞耻的男人,不理会他只走在前面;
见阿青生气,阿辉也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快步跑到她面前。
拦下阿青,阿辉正色问她: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自从那天河边相告后,阿青就说她要先考虑一下如何帮他,所以这几日阿辉夜夜难眠,都在等着阿青的回复。
阿青对着阿辉询问的眼神,很坦然的回复他道:
“我还不知道。”
阿辉默然,对阿青道:
“你跟我来。”
阿青不知道他要去哪,但看到阿辉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只能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村口,过桥渡河,走进了那处深不见底的密林;今天阳光正好,光斑点点滴滴的落在林中的土地上,让人可以清晰的看到覆在其上的落叶那发黄发黑的颜色。
随着两人的深入,林中那千载万载累积下来的腐朽气息越发冲鼻,围绕在二人周围,甚至阳光都能照出那气体淡黄的颜色。
这就是所谓的瘴气;
瘴气昼熏体,菵露夜沾衣。
若是从未接触过这种瘴气的人,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之下,不过半刻,便会感到昏昏欲睡,四肢无力,只有当地人制作的避瘴丸才能解瘴;
那日阿辉之所以能反杀追杀他的几个人,就是将他们引入了瘴气极深之地,趁他们一时晃神,一人一刀将其毙命,埋身荒林。
阿辉此时带着阿青走到了这三具尸首旁,其上已经有了些许落叶覆盖,因为瘴气的存在,也没有野兽将其啃食,就连有避瘴丸的阿青他们都只敢在阳光正盛,瘴气减退之时来到这里。
极湿的环境让尸体的腐烂变得极为缓慢,看到这面色发黑的死人,阿青也有少许不适的感觉,这毕竟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尸体。
阿辉则显得毫不在意,蹲下身就去搜他们的身,把搜到的东西一个个掏出来放在地上;
有暗器,有毒药,还有一些碎银子。
把银子收起来全部放进怀里,阿辉笑着对阿青说:
“发了一笔横财咯。”
阿青撇了他一眼;
“你不是应该很有钱吗?”
“哎,不当家不知材柴米油盐,都要省着花的!”
阿青不想跟他插科打诨,问他到底带她来这里干嘛。
阿辉小心翼翼地拿起地上的那几瓶毒药,放在手里,问阿青:
“你可知它们是什么?”
阿青看着那几个白瓷瓶,想着杀手身上的东西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害人的东西罢了;
“是毒药。”
“阿青妹妹真是聪慧。”
阿辉夸完阿青后话头一转,又问道:
“那你可知这是什么毒药?”
阿青如何得知这么详细,只能摇摇头。
于是阿辉就跟她一瓶一瓶的解释这些毒药的功效;
“这瓶叫化骨粉,用处可大了,毁尸灭迹必备良品;”
“这瓶叫沾衣倒,只要沾到你的衣领上,不消一时半刻,你就会晕厥在原地,任人为所欲为,可以说是阴险无比;”
“这瓶就厉害了,叫阎王笑,我虽然也没用过,但据说这一小瓶可以毒死一百个成年男子,要是把这瓶药倒进一个村子赖以生活的水系里的话,哼哼,不费吹灰之力,这个村子的人就会统统死绝!”
阿辉还在继续跟阿青介绍那些毒药的用处,而阿青已经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叫他不要再讲了。
“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无非是说你们杀手的手段层出不穷,若是被盯上的人一直被动的话,终有被得手的一天。”
阿辉这下真心实意的赞道:
“不愧是阿青妹妹,不用让我费太多口舌就能理解我的意思;”
“其实我也知道阿青妹妹为何一直犹豫不决,无非就是想以不变应万变,若是真有杀手袭击我们村子的话,阿青妹妹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都解决了,我可还猜中了几分?”
岂止是几分,压根就是把阿青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阿青就是这样想的,以她跟阿辉的一战作为评判;
若是阿辉在生肖门中都是高手,那就算是一百个生肖门杀手来袭,阿青也能毫无压力地全部拦下来。
阿辉叹了口气,这个女孩终究涉事未深;
“阿青妹妹,若是杀手只会光明正大的杀来的话,那就不要杀手了,而该叫马贼。”
“真正的杀手都是以杀人为目的,能够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才是杀手的追求。”
“况且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真的被杀手盯上了,若是不彻底解决掉的话,死的只能是我们。”
第三章此恨绵绵(3)
阿青沉默,想着阿辉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但要是要她跟他一起主动去杀别人的话,阿青自认为自己还无法接受这种行为;
阿辉见阿青久久不回答,便知道这个女孩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知道这种事逼不得,阿辉就想完成今天他要做的第二件事;
“阿青妹妹,再跟为兄打一场如何?”
阿青不解;
“再打一场?”
“是啊,也让我更清楚一些你真正的实力。”
阿青皱眉;
“真正的实力?”
“是啊,上次我输给你,也有我疏忽大意的缘故。”
顿了一下,阿辉再说:
“我们生肖门从小学的就不是什么正派功夫,一切都以取敌人性命为前提;在搏命时,不仅仅是看功力高低,武技如何,更要考虑很多因素,不然多的是阴沟里翻船的高手。”
阿青点了点头,这话倒是没错。
“所以,今天你就要和我这个杀手来一次真的搏杀之局,当然我还是会手下留情,只是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杀手之道。”
虽说阿辉痛恨生肖门的十年经历,但他每次谈及自己的杀手身份时,却一点也不排斥,反而表现出一种深以为然的感觉,看来倒是一个天生的亡命徒;
阿青听罢,就弯腰捡起地上的一颗枯树枝,对阿辉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阿辉紧皱起眉头,一种被轻视的不爽让他愤怒异常;
“你确定用这个就够了?”
阿青看了看树枝,点了点头。
“够了。”
哼,这次非要让你尝点苦头不可;
阿辉也不多言,一跃就上了高枝,来回几下,就从阿青的眼中消失了踪影,可阿青却不急不恼,只是站在原地,就连头都没动一下。
铛、铛、铛
阿青将射来的暗器随意用枯枝打飞了出去。
阿辉就趁此时从阿青的背后跃下,手中匕首寒光乍现,直直刺向阿青。
阿青头也不回,手腕翻转,枯枝向后挥出,直接将匕首从阿辉的手中打落。
还没完呢!
阿辉举起左手,露出袖箭,三支细箭就射向阿青的腰间;
但细箭还没靠近,那女子便握住腰间衣带,明明只是棉丝材质,却如白虹一般,一甩便击碎了细箭,而衣带连一丝污秽都没沾上。
阿辉心中大骇,急忙后退,但才退一步,那枯枝已经停留在他的胸口之前。
阿辉的眼中,现在手持枯枝的阿青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剑士都更像一个剑士,白衣飘飘,青丝飞扬,在那被风吹起的黑发丝后,一对剑眉,一双明眸,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
枯枝轻轻地点了一下阿辉的胸膛,阿青轻笑道:
“比够了吗?”
阿辉不禁苦笑,他发觉这次的失败比上次更加彻底;
“这算是什么啊。”
阿青将捡来的枯枝别在自己的腰间,歪了歪头,回答他;
“好像叫剑法自然吧。”
“剑法自然?”
是啊,阿青记得那个人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剑法自然。
“走吧。”
阿青回去时还是走在前头,腰间别着一根枯枝,秋风在一瞬吹起落叶,如同围绕着前方那个剑客在狂舞。
多年以后阿辉回忆起这个场景还是会忍不住追思良久,静立无语。
过了好几日,阿辉都不曾再来找过阿青,似乎是想让她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而阿青也在每时每刻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阿辉说得一点错都没有,若是等到别人杀上门后再反击的话,那只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
可就算这些人是亡命之徒,他们毕竟现在还没伤害到阿青,也没伤害到她身边的人;
若是因为一个可能性就将这些人主动杀光的话,阿青又觉得自己成了那个刽子手的身份。
真是难办啊...
阿青看着天边的余晖,坐在台阶上不断思考她该怎么办。
“在想什么呢?”
阿耶坐到了阿青的身边,看出了女孩的纠结,把大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给予她安慰。
“没什么...”
阿青到现在都以为阿耶只是个普通老人,自然不愿说出这种事吓到他;
阿耶拍了拍阿青的肩膀,也不继续追问,只是问她这两年想起了什么嘛。
“没有...”
阿青觉得自己真的很过分,骗了阿耶一次不够,还要继续骗下去;
可是很多事讲出来她解释不清的,在这种情况下,她宁愿选择怀抱着愧疚生活下去。
“没有也好,就这样我们一家人舒舒服服的活着再好不过了。”
阿耶似乎信了阿青的话,而阿青也能听出阿耶这番话是真心的,他真心的把她看成了这个家里的一部分,把她当成了至亲,这让她心里更难受。
实在忍不住,阿青问了阿耶一个问题。
“阿耶,如果你知道一个人一定会杀你,但是他还没有来杀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阿耶似乎不觉得这是个奇怪的问题,轻松地回答道:
“那就等他来杀我再说呗。”
阿青再问:
“如果他不仅要杀你,还要杀你身边的人呢?”
阿耶转回头深深看了阿青一眼,阿青不敢对视他的目光,闪避了开来。
耳边传来了阿耶的回答;
“我只能说我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任何人的伤害的。”
阿青叹息一声,她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并没有两全的办法啊...
但阿耶继续说了下去;
“青丫头,阿耶年轻的时候也闯荡过一段时间的江湖。”
阿青转头看向阿耶,面上满是惊讶之色,但阿耶的表情如常,似乎只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一般。
“经历过的事也不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要讲哪一件了,等以后有空的时候慢慢跟你和阿花讲讲。”
阿耶拿出旱烟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气,阿耶的眼睛眯了起来,陷入了回忆中。
“但阿耶今天想跟你说的是,阿耶活了这么多年,唯一的得到的教训只有一个。”
“很多复杂的事情光想是没用的,只要你真正对上了,你人站在这件事面前了,你才会知道你到底想要怎么做;”
“那一刻的那个念头,就是你心之所想,你就该为之所动。”
阿青这次对上了阿耶的眼神,在那双老态龙钟的眼中,阿青看到了自己的答案。
第四章 幼女白儿(1)
当晚阿青就和阿辉约在小河旁相见,两人会面后阿青就告诉阿辉;
她决定跟他一起去都城。
“你怎么想通的?!”
阿辉大喜过望,却也疑惑阿青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而阿青只是摇了摇头,问他什么时候出发。
阿辉沉吟片刻;
“我如今已经将雪莲丹的药效全部吸收,待我准备准备,我们就骑快马上路!”
两人在离别时相约,三日之后,启程前往都城。
三日转瞬即逝,阿辉托村长带话给阿耶,他想带阿青一起去附近的城镇购置些东西,顺便游玩几日;
本就有撮合二人之意的村长和阿耶也没有多加阻止,只是各自叮嘱男女有别,不得私相授受之类的话就让他们一同去了。
倒是阿花对阿青依依不舍,直到阿青承诺会给阿花带回好吃的杏花糕后,才安抚住了这个小阿妹。
二人在附近的集市买了两匹快马和干粮,就马不停蹄的上了官道。
看到阿青十分熟练的驾马,阿辉更觉得这个女子身上的秘密一点也不比他少;
“你从哪里学会骑马的?”
“我会牧羊,自然会驾马。”
阿辉觉得阿青又在糊弄自己,那天晚上自己问她剑术哪里学的,她居然扯到是刺羊屁股的时候学会的;
先不说他们这一片没有什么人家养羊,要是真能赶羊赶着就学会绝顶剑术,那天下还不是剑客遍地走了!
只当是阿青不想说,阿辉也不强问,两人就一路无言,专心赶路。
快马加鞭几日,两人赶到了都城,进城后阿辉先找到了自己昔日的落脚地,修养准备了一天一夜;
在第二天夜晚,阿辉穿上夜行服,检查该带的东西都带齐后,拿起一套女式夜行服到阿青的房间叫她穿上。
“我不喜欢黑色。”
阿青简单明了的拒绝了这个要求;
“…”
被这句话噎住的阿辉咽了一下口水,同时也把某些带有嘲讽意味的话咽了回去;
“阿青妹妹,咱们可是去杀人放火的,穿白色弄脏了可不好洗。”
阿青看了一眼阿辉,伸出食指,轻微摇摆了一下;
“不,人你杀;火你放。”
阿辉气急,坐到凳子上翘起二郎腿;
“那要你来作甚!”
“不让你被人杀啊。”
这下阿辉不止是气急,整个都要岔气了;
他甚至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胃要开始疼了。
最难受的就是他还技不如人,活该没话反驳;
“随便你,点我都踩好了,亥时我们就出发!”
说罢,就走出了阿青的房间,一迈出大门,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
阿辉无声的咒骂了一声。
干他娘!
时辰到后,阿青把那棵从密林带出的枯枝别在腰间,就和阿辉两人一黑一白行在深夜的都城之中;
阿辉已经制定好了路线图,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很快就到了生肖门的第一个据点。
话说这生肖门倒也是符合这个飞禽走兽的称号,不仅网点众多,且尽藏在一些鸡鸣狗盗之所;
比如面前这个阿青就非常不理解,居然是在一个乞丐窝里面,哪里像是个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
看到阿青的一脸嫌弃,阿辉解释道:
“大隐隐于市,杀手就是要让自己在杀人以外的其他时候都像个隐形人一般,能多不被别人注意就要多不被别人注意,往往像乞丐这种下九流的行当,人家连看都懒得看,用来遮掩身份接头再合适不过了。”
阿辉进了这个乞丐窝就开始了他的‘绝种’计划,一开始的清扫活动还算顺利,由于高手覆灭,生肖门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实力大不如前;
阿辉就从外围开始,向内一个一个扫平,不得不说,人真是怕对比,被阿青完败两次的阿辉,对上他人却如破竹之势一般,所有人都是一击致命,再一把火烧的干净,不留任何痕迹。
阿青做的就是抱臂在不远处看着,看着一个个手上背负无数人命的杀手在梦中被另一个杀手杀掉;
看到阿辉出来,阿青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的给了他一句:
“还挺利落。”
阿辉嘿嘿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尽管杀了那么多人,可他身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沾上。
“接下来去哪?”
“跟我来。”
两人又是七拐八拐,这次到的地方倒是人声鼎沸,但阿青听到里面的声音,不免有些奇怪;
怎么都是女子的声音?
看到阿青的表情奇怪,阿辉以为她是不开心他带她来这种地方,摸摸头,尴尬的说道:
“都说是下九流了,所以暗娼馆也在其中...”
阿青听到了一个很陌生的词,开口问道:
“什么?”
阿辉被这一问弄得更加紧张,忙说道:
“要不然你就在外面等吧,我看高手好像都已经死绝了,你不进去也没关系的。”
“你刚才说这里是哪里?”
“暗娼馆啊...”
阿青迟疑了一下,再问道:
“就是妓院吗?”
不然呢?
阿辉觉得这个女子是故意让他难堪,但下一秒这个女子却比他先一步想要进去,吓得他赶忙拉住阿青,拉到一旁问她:
“你干嘛!”
阿青无辜的回答他道:
“进去啊,不是要清理吗?”
阿辉有点无语。
“有你这样大摇大摆进去的吗?我们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嫖的!”
阿青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随后阿辉就带着她从一个黑暗的角落翻墙进了这个暗娼馆的后院;
阿辉向四周探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暗桩,就要回头叫阿青跟上,但一转头却发现阿青已经在各处乱看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妓院啊...
阿青一直对这种地方有着好奇,好奇为什么男人提起这个名字总是会不约而同地发出笑声,明明就是个普通院子啊。
阿辉正要把阿青拉回来,耳朵突然一动,听到了奇怪的声响;
贴在墙边,阿辉潜行到声音发出的位置,定睛一看,原来在后院的一个柴房窗户里有个人影一直在看着他们!
阿辉大骇,伸手扔出一枚暗器就飞过去,但还没等暗器打到那人,就铛的一声被击飞了出去。
第四章幼女白儿(2)
把阿辉暗器击飞出去的正是阿青;
阿青把枯枝收回到腰间,凑到那个栅栏窗前与那双眼睛对视。
阿辉走过来,对着阿青低吼道:
“你在做什么?!”
但这个女子并不转头看他,反而对他‘嘘’了一声。
“你吓着她了。”
吓着?就您这没心没肺的样还能被吓着?
阿辉正想讽刺一下阿青,才反应过来阿青用的是‘她’这个字,向窗里一看,才发现原来看着他们的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孩。
女孩与阿青对视了半刻,伸出手指指了指门的方向,再用力挥了一下手指,意思是叫阿青像刚才一样劈开门上的锁。
阿青作出焕然大悟的表情,也没问阿辉,抽出枯枝唰的一下,就将这个柴房木门上的铁锁劈了开来;
虽然阿青的剑意凌厉,劈开铁锁只发出了锵的一声,但那铁锁若是坠到地上必然会发出声响,惊动这个暗娼馆里的杀手。
阿辉见状大急,一个猴子打滚滚到了地上,把落下的锁接到了怀里。
阿青完全不在意阿辉对她的怒目直视,还夸了他一句:
“身手不错嘛。”
接着就迈过他,打开木门走了进去。
阿辉把锁轻轻放在了地上,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还是没有杀手出来查看后,才略微放下心来。
但他已经无比确定带阿青来都城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这个傻大姐只能当打手,当杀手她还真的不是那块料。
阿青进屋后走到女孩的面前。
这时她才看清女孩的脸,五官端正,面如鹅蛋,尽管因为没吃饱饭面色有点发黄,但还是能看出底子的白皙,是个即将长成的美人;
但就是这个小美人的脸上却有一道道清晰可见的手指印,很明显是被人大力扇了数个巴掌扇出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
阿青蹲在女孩面前,柔声问她的姓名;
但女孩只是盯着阿青,半点声音也不发出。
“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啊?”
女孩也不回答,这时站在阿青身后的阿辉不耐烦了,开口说出了他的猜测。
“这有什么好问的,在暗娼馆里的女孩能是什么?不就是雏妓了,看她这样想必也是被人伢子拐来的,一般这种女孩都会被毒哑,免得大哭大闹,至于为什么被关起来,还不就是那回事,不愿意接客呗。”
阿辉看惯了这样一开始死守贞操的女孩,被打几次饿几顿以后也就服软了,算不得什么新奇。
谁料这时女孩却发出了声音,尽管有些嘶哑,但也证明她没被毒哑。
“我接过客了。”
轻飘飘的一句回答,让阿青和阿辉都震惊的看向这个小女孩;
两人突然看到女孩纯净眼睛深处藏着的那历尽磨难的沧桑,还有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成熟。
女孩接下来的话让阿青感觉自己的心被锤了一下又一下。
“我不是被拐的,我是被我爹娘卖进来的。”
“我也从来没有大哭大闹过,好歹在这里能吃饱饭,有什么好哭的?”
“我被关进来是因为偷了一个头牌姐姐的银子,也不算偷,因为这银子本来就是她从我这里抢的,只是没人信我而已。”
女孩说完后又闭上了嘴巴,阿青与阿辉对望了一眼;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无奈,而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解。
为什么要对这个女孩如此?
阿辉叹了一声。
这种事这个世上太多了,他们管不来的,这个女孩撞上他们是她的运气,等这里的杀手被他们杀干净后带她出去这个魔窟就是,想罢就要拉阿青起身去做他们的正事;
女孩这时却拉住了阿青的衣袖,那双大眼睛眼里有了祈求之色。
“姐姐,你很厉害,可以帮我个忙吗?”
阿辉下意识就想拒绝,但阿青已经一口应了下来。
“好。”
阿辉不禁抚额,他们到底是来做杀手的还是来助人为乐的?
女孩拉着阿青到了柴房堆满柴火的角落,指着一个方向对阿青说道:
“我被关在这里好几天了,晚上的时候总会听到这里发出一点声音...好像是孩子的声音...”
阿青深深看了女孩一眼,原以为这个女孩会叫她带她逃走之类的,没想到她居然是为了别人。
阿青凑到角落细细察听,阿辉则是在门口望风,不停催促她快一些;
而阿青不一会就从底下听到了女孩说的哭泣声,似乎是在这个柴房的下面。
把柴火搬开,阿青摸索了一下没发现任何机关,敲了一下地板确定里面是空的后,阿青就叫女孩站远点。
阿辉看到阿青的动作,赶忙把房门掩上。
阿青抽出枯枝,凝聚剑意,狠狠向下一劈,顿时木地板就被她开出了一个大洞。
阿青神情严肃的看着这个黑暗的洞口,也不管都快跳起脚来的阿辉,带着女孩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阿辉耸了耸鼻子,也闻到这个洞口传出的一股血腥味,顿时想到了什么,面色发白,跟着阿青一起走了下去。
走到底是个黑不见五指的地洞,越向下阿青他们闻到的血腥味就越重,细闻还能闻出其中伴随着一股药味;
那个女孩已经紧张地捏住了阿青的衣角,而阿青心中的戒备也一点一点升了起来。
阿青在底下慢慢的摸索前进,没几步脚尖就碰到了一个东西,随着那个东西的摇动,还传出了嗡嗡的抽泣声;
阿青走近看发现是一个不到半人高的罐子,拿出怀里的火折子,阿青点着后凑近那个罐子的顶部,向里一照,顿时一股酸液就在她胃中翻腾了起来。
里面居然是一个被折断了四肢的人!
阿辉慢了一步才下来,看到阿青燃起了火折子心中暗道不妙,转眼一看果然在一个阴影处有一个黑衣黑面的杀手已经蓄势待发。
“阿青!”
那个杀手一跃而起,阿辉扔出暗器却只打在了墙壁上;
阿青的背面完全暴露在那个杀手的面前,而女孩惊恐的眼中已经倒映出了杀手手上因淬毒发出诡异绿光的匕首。
只听噗嗤一声,空洞的地洞中就响起了血滴落下的滴答声;
那个杀手停在挥匕要刺的动作上,他的喉咙却已经被一根枯枝生生贯穿。
第四章幼女白儿(3)
“此剑,牧羊。”
牧羊女刺出剑后,嘴中才轻吐出剑招。
她手腕稍一用力,枯枝就从那个杀手的脖子上被抽出,没了支撑的杀手尸体也噗的一声倒在地上,喉中流出的血渐渐从他死不瞑目的头颅下渗透出来。
阿青的枯枝上没有沾染上点滴血液,将枯枝插回腰间,阿青的眼中多了一些冷酷之意;
看到这个目光突然转向自己,阿辉被阿青眼中的凌厉神色吓得咽了一口口水,只听牧羊女问道:
“解释一下。”
阿辉从怀中也拿出了一个火折子点起,向四周扫了扫,发现这些瓮罐摆满了地洞;
用火光照进任一一个罐子里,都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一个或昏迷,或发出惧怕眼神的孩子,无一四肢不是被折断的。
阿辉长叹一声,问阿青道: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生肖门干的那些勾当吗?”
火光扫遍了这洞中所有的瓮罐。
“这些就是被生肖门拐来的孩子,他们没有习武的天资,便被折断手脚,之后还会被灌药毒哑,成为只能爬行在街上的可怜乞儿。”
阿青的脸在火光中看不清任何表情,但阿辉却从她身上感到了极深的寒意。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就是生肖门。”
地洞里又传来一声怪响,阿辉拿火去照,原来是那个女孩不知道何时蹲在了角落里;
女孩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但口腔中的哭声还是从她的指缝间发了出来,变得类似于打嗝的声音。
阿辉看向这个女孩的眼神不禁也带上了一些怜悯,这个女孩和这些被废了的孩子有什么两样呢?
一个从此成了乞儿,一个却小小年纪就成了雏妓,都尝尽了人间的恶意。
阿青走到女孩面前,蹲下来伸出双手抱住她,原本一直强装镇定的女孩经受这样的刺激再也撑不住,紧紧搂住阿青,更是对她哭诉了起来。
“姐姐..姐姐..他们好可怜啊,他们还只是孩子啊!”
阿青慢慢抚着女孩干瘦的脊背,听到耳边带着稚音的哭声,阿青心中的悲意如海浪翻腾;
对啊,他们是孩子,你也只是个孩子,为什么孩子都知道可怜孩子,这些人却能如此狠心?
阿辉突然耳朵一动,他对女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女孩赶忙收住哭声;
阿辉则是走到路口处凝神细听,越听他的面色越加凝重。
阿青站了起来,带着女孩走到他的面前,用眼神问他发生了什么;
阿辉则是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说他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上面全都是杀手,让阿青等下见机就逃。
“不用。”
阿青的嗓音在地洞中无比清晰,不仅是阿辉可以听到,他保证就连上面的那些杀手也能听到。
但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阿青就向他甩了甩手,叫他躲远一点,再叫女孩站到阿辉的旁边,自己则是再次抽出了腰间的枯枝。
阿青想起了临行前阿耶说的话,无论什么问题,只有面对时才会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
现在阿青知道她对生肖门的答案了,她要为那个女孩,为这些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此剑,牧羊!”
地上的杀手们听到底下又传来了一个女声,正要分队攻下的时候,出口处突然爆出一声巨响,守在出口处的几个杀手被一道剑气生生击飞出来,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随着在地洞口升起的尘烟,杀手们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中漫步而出,手中拿着的竟是一支枯枝!
领队的杀手眼神一眯,下令道:
“杀!”
隐藏在黑暗处的杀手应声而动,各种暗器毒烟皆向阿青袭来;
阿青闭起眼睛,身体做了一个人类几乎不可能做到的扭曲角度,不差分毫的躲过了所有暗器;
用左袖捂住口鼻,阿青就从烟雾中向那些杀手杀了过来。
领队杀手见他们的暗杀手段没有用,只能下令让杀手们都上去跟阿青近战,尽管杀手并不专于兵刃,但这么多的精英杀手,就算是磨也能把这个娘们给磨死。
等到阿辉悄悄从地洞中上来想要援助阿青的时候,阿青已经把杀手们杀到了庭院之中;
在月光的照耀下,阿青的白衣与那些杀手的黑衣形成强烈的对比,在阿辉的视角里,这一刻院子中似乎只剩下了黑白两种颜色,但再凝神细看,阿辉发现了第三种颜色。
在阿青与那数十个杀手之间,阿青的枯枝每到一处,就像挥出画笔一样,在地上墙上都画出了道道痕迹,只是这不是墨迹,而是鲜血染成的血迹!
阿辉已经忘记上来是干嘛的,他只能傻傻看着阿青的剑舞;
那不是一场搏斗,也不像一场屠杀,更像是一场剑舞,这是阿青的独舞;
等到半刻舞毕,阿青一人屹立在月光之下,身边剩下的只有堆满院落的尸体。
看着阿青一袭白衣的风姿,再看到她脚下的满地血迹,阿辉心中不禁浮起了‘白衣血地’四个大字,
他张嘴喃喃道:
“这就是剑客吗?”
阿青睁开了眼睛,她平生第一次杀了人,而且是杀了这么多人,可她没有觉得丝毫不适,她觉得还不够,她耳中似乎又传来了那个女孩和那些被折断了四肢的孩子的哭声。
抬头看着楼上那些发出昏黄灯光里的欢声笑语,阿青转头问阿辉道:
“里面也都是生肖门吗?”
阿辉呆呆看着阿青,半响才反应过来,赶忙问答道:
“应该都是。”
他回答完后就看到阿青如鬼魅一般瞬息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然后不到几个呼吸,他就听到这个暗娼馆的各处都传来了惨叫声,但都只有一声就重新归于平寂。
等到阿青再次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这个暗娼馆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声响,阿辉不禁咽了几大口口水。
这个女子竟是把这里的生肖门人都杀了吗...
“你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你需要的吧。”
阿青撂下这句话就越过阿辉,重新回到了那个地洞之中;
而阿辉则是在阿青经过自己身边时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他竟然对阿青产生了惧怕的情绪。
阿辉转头看着那身白衣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知道他这一生都忘不了这场月下血舞了。
第五章 始料未及(1)
阿青把那个小女孩带了上来,她们现在一起坐在柴房的门槛上。
女孩上来刚看到满地的杀手尸体时身体呆滞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已经尝过世间丑恶的女孩怎么还会害怕鲜血呢?
把一只落在她脚边的手踢远一些,女孩知道这些人和让她接客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阿青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刚才从上面的房间里顺下来的苹果,在衣领上擦了擦,阿青双手握住苹果的两面,朝着反方向微微用力,这颗苹果就被均匀地分成了两半。
阿青也不问女孩吃不吃,把半颗苹果递到了女孩的面前。
被饿了几天的女孩也不客气,把手往身上擦一擦,就双手接过半颗苹果,小口地咬了起来。
一时在这个修罗场中响起了一大一小两个啃苹果声音,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院子里,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阿青把半颗苹果吃得只剩了核,看到已经无果肉可吃,阿青就把果核扔到了那些杀手尸体中间。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苹果才吃了一半,听到这个厉害的姐姐问自己,赶忙咽下口中的果肉后回答:
“我叫白儿。”
阿青觉得这个名字怪好听的,想着城里人取名有些是应景而取,便再问女孩:
“是因为你出生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天地白皑皑一片,所以你爹娘给你取名白儿吗?”
白儿眨巴眨巴眼睛,她有些听不懂这个姐姐讲的话,摇摇头道:
“我爹娘跟我讲是因为我是大女儿,就像白来的一样,所以叫我白儿。”
阿青和白儿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尴尬,任阿青怎么想都想不到居然有父母会因为这种原因给自己女儿取名。
若是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多嘴了...
阿青恨不得时间倒流到上一刻,这样她好捂住自己的嘴巴。
幸好白儿出口打破了她们两人的沉默,白儿问道:
“那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阿青立刻开口道:
“我叫阿青,青色的青。”
白儿的眼睛一亮,第一次对阿青露出了笑容。
“那我和阿青姐可真有缘,我名字里带白色,阿青姐的名字里带青色,我们名字里都有颜色呢!”
阿青挠了挠自己嘴角,好像是还挺巧的。
白儿又问阿青道:
“那阿青姐姓什么啊?”
阿青回忆了一下,自己从小就没有姓这个东西,别人都是阿青阿青叫她的,便实话回答白儿:
“我没有姓,我就叫阿青。”
白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三两口把手里的苹果吃完,也像阿青一样扔到了尸体中间,才对阿青说:
“我现在也没有姓了,从我爹娘把我卖进暗娼馆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自己不要再跟他们姓。”
阿青觉得这个决定十分合情合理,出言赞同道:
“挺好的。”
恰好这时暗娼馆上传来了下楼梯的脚步声,不一会阿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入口处;
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走到阿青面前,把包袱递给了阿青。
“我找到了这些。”
阿青接过包裹打开看后发现里面都是一些碎银子和珠宝,最底下垫着的是几张银票;
阿青拿出数了下,大概有几千两的数额。
“拿出去用不会有事吧?”
“不会,本就是从各个渠道流过来的,这些银子早洗干净了。”
“那就好。”
阿青把包裹重新绑起来,塞到了白儿手中,阿青此举让阿辉和白儿都大吃一惊,阿辉都惊到有些结巴;
“都、都给她吗?”
阿青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同时把手放在开始不安的白儿肩膀上安慰她。
“当然啦,这些就当作那些生肖门的恶徒还给白儿的了,就这些还只能当作利息,有机会阿青姐帮你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阿青看向了白儿;
阿青看到女孩眼中水波的颤动,用手把白儿的下巴抬起,对她说悄悄话道:
“不要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白儿死死闭紧自己的嘴巴,眼睛看向夜空,努力把眼泪逼了回去;
等她再看向阿青的时候,尽管眼圈有些红红的,但脸又恢复成那幅小大人的样子。
“我不会再哭了,阿青姐!”
阿辉见到阿青决心已下,虽然有些肉疼那些银子,但想着还是正事要紧,便问道:
“里面那些孩子怎么办?”
阿青沉思一会,问阿辉:
“房间里有纸笔吗?”
阿辉点点头说应该有。
阿青起身叫阿辉带自己去拿纸笔,然后对他解释道:
“这些孩子应该都是被拐来的,虽然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但孩子的父母大概早就报了官,我写一张信条,插在衙门门口,等衙门找到这些孩子后,他们也能和父母团聚了。”
阿青讲起那些孩子心情不禁又沉重了一些;
就算能回家又怎样呢?他们充满希望的人生已经戛然中止了。
阿青找到纸笔写了这个暗娼馆的具体位置和孩子数量后,就和阿辉带着白儿跑出了已经没有活人的暗娼馆。
找到已经关上大门的都城衙门,阿青把写好的纸条用一个匕首钉在门口,确认无误后就到一个小巷子里和白儿分别。
阿青蹲下看着白儿饥瘦的小脸,再三确认地问她: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小小年纪的白儿已经很懂得人情世故,知道阿青他们来都城定是有大事要办,带上她这个小尾巴怎么样都不方便,于是坚定地点点头。
“我可以的,阿青姐,我明早就离开都城,找一个地方重新过日子!”
阿青看着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心中暗叹一声,拍了拍她稚嫩的肩膀,嘱托道:
“那你一定要好好地,幸福地,活下去。”
交代完后阿青就和阿辉朝着夜色中疾跑而去。
白儿看着阿青离去的身影,眼角这时才落下一滴泪来;
这个叫阿青的姐姐如同一根火炬一般,把她身处了十几年的黑暗照亮了一瞬。
阿辉和阿青接下去又扫荡了几个据点,再没发生意外;
等到阿辉等着阿青进到一个看似普通人家的小院后,阿辉告诉阿青这就是生肖门的大本营了,高层集合往往都在这里。
阿辉熟门熟路地摸索到一个房门前,附耳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后伸手悄悄打开了房门。
第五章始料未及(3)
“剩下的你解决吧。”
阿青说完这句话,就背过身,站到了门口,不想再看这丑恶的人与事,只是静静的看着亘古不变的皓月。
阿辉才意识到这断臂是师傅的,而自己师傅此时也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他站起来,看着床上这个曾经在他身上施加无数凌辱痛苦的人,他只被容许仰望他,哪怕只是不小心抬头看了一眼都会招来毒打;而如今,曾经的暴君却像一个侏儒一般,缩作一团,任人宰割。
师傅用阴毒的目光狠狠瞪着阿辉,他不愿相信,自己在那场乱斗中活了下来,现在却要栽在一个黄毛小子的手上,实在是荒谬。
阿辉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久久都没有任何动作,师傅也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呵…呵….我就知道你小子没这个胆子,要知道…”
阿辉突然如猛兽一样扑了上去,手掌死死钳住了师傅的肩膀,两人的脑袋相接,似乎在低语些什么,而师父双目圆瞪,不敢置信,口中缓缓流出深红近黑的血;
阿辉放开了手,师傅又重新倒了下去,老人的心口上,赫然插着一柄匕首,留在外的只剩下了刀柄,整把刀身都狠狠地插入他的心脏内。
老人的喘气声很大,喉咙里还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是血液要翻腾而上。
咽了一口血水,老人怒目圆睁,对着阿辉,一字一字狠毒的说
“你,别以为,会有好、好日子过!”
留下恶毒的诅咒后,师傅就睁着眼睛不再动弹,真正的成了一具还没腐烂的枯骨。
再看阿辉,亲手杀死自己师傅,让自己从噩梦中解脱;他却没有大哭,没有大笑,只是平静的看着师傅,待确定师傅气绝后,他把匕首从其胸口拔出,用师傅的衣角擦干净后,收了起来。
全程就宛如杀了一个毫不重要的人,做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但阿青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杀手头子会幼稚到临死前只是单纯诅咒一下对自己夺宝夺命的人嘛?
阿辉和阿青对视了一眼,同时失声道
“不好!”
待二人赶回村子时,还没到村口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一切都很安静,可是太静了,连往常随处可听的狗叫、鸡叫、鸭叫也全都消失了。
阿青和阿辉对视一眼,同时向自己家de小院跑去,阿辉还没进院,脚步就慢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个人躺在小院之中。
“啊!!!!!”
阿辉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踉跄跑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躺着的人就是阿辉的父亲。
阿辉抱着父亲的尸首不断嚎哭,将自己的脸埋在父亲的颈间,而母亲的尸首就在屋里的门槛上趴着,看倒下方向是她向丈夫奔跑,想要保护他,却被人从背后一刀劈下,瞬间毙命!
阿辉不敢翻过母亲的身体,他没有勇气,他真的没有勇气看那张前几天还在对他嘘寒问暖的脸。
他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将祸端惹向家乡,祸及至亲;
恨自己夜郎自大,以为可以解决后患,却没想到给家人惹来了灭门之祸。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的错!
而阿青跑到院子栅栏时脚步也慢了下来,她看到这个院子满是尸体,且全部都身穿黑衣;
而家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手持长剑,剑直立在地板上,支撑着握剑之人。
阿青走进院内,绕过那些尸体,走到那个人面前,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阿耶?”
那人缓慢抬起头来,鲜血从脸上的沟壑流淌而下,对阿青笑着答道:
“回来啦。”
阿青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紧张地问道:
“阿、阿耶,你没事吧?”
阿耶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积郁已久的浊气吐了出来。
“没事,能有什么事,只是一些贼子罢了,阿耶说了,做惯的活,累不着的。”
阿耶颤巍巍地拿着剑站了起来,阿青要去扶他,阿耶也只是摆摆手示意阿青不用担心。
阿耶把手里的剑极快得插入了台阶木板上的缝隙之中,这一剑可以说是迅如雷霆,快如疾风,绝对是顶尖的剑客才能有这样剑速。
阿耶稍一用力,就撬开了木板,再把剑递给阿青,阿耶从台阶下的暗格里抱出了熟睡的阿花。
阿青提着剑跟着阿耶走进了屋内,尽管外面尸横遍野,但这个小家还是跟离去之前没有两样;
阿耶将阿花抱上了床,盖住了被子,自己则吃力的走到太师椅前坐下;
阿青看着阿耶这一幅油尽灯枯的样子,内心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阿青把剑放在地上,半跪着想看看阿耶的情况,谁料阿耶这时用极为严肃,以前从未有过的语气对阿青道:
“捡起来!”
阿青没有见过阿耶这副摸样,她赶忙将地板上的剑捡了起来。
阿耶胸口又深深地起伏了几下,对阿青讲到:
“阿青...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叫阿青,但阿耶这一段日子是真的把你当作自己的孙女了。”
讲完后阿耶不得不休息一下,阿青急忙点头,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
阿耶休息半刻又继续对阿青交代,这时声音相较刚才已经虚弱了不少;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剑胚子,我活了这几十年,从没见过谁的身上有如此纯粹的剑意,倒像是从前江湖里传说的天生剑心之人...阿耶年轻的时候也舞过剑,虽没闯出过什么名堂,但打打杀杀的日子也实在烦了,就退出江湖回乡来定居...”
“哎,现在想想真是悔啊,不该教那小子剑法,不然心也不会野成这样,十年都不回来看我一眼。”
阿耶提起伤心事不免闭上了眼睛,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伤心了,就睁开浑浊的眼继续道:
“这把剑,名为龙泉,也跟了我一辈子了。阿青,你要记住,作为一名剑客,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手中的剑,手中的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下!如果...如果你丢下了...也就不配再拿起它了!”
“...如今我把这柄剑交给你,日后有更好的就换了吧,现在先拿着用就是了;阿耶还想拜托你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帮我把阿花抚养成人吧,找个好人家嫁了,平稳过这一生我也算对得起她爹妈了...”
“第二件事就是阿花的阿爹了,我那不孝子,他叫做陈星河,若是日后能找到就替我给他一个巴掌,泄泄阿耶这十年的怒气,打完后...要是龙泉你用不上了,就给他吧,也让阿花见见她阿爹,不枉她们父女一场...若是找不到...找不到也没事,哎,就当他死了吧...”
阿耶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后,整个人就瘫在了椅子上,手掌也开始微微颤抖不停,阿青急忙握住阿耶的手,焦急的呼喊道:
“阿耶!阿耶!”
阿耶半睁开眼,用尽力气捏住阿青的手,嘶哑得讲出了最后的遗言:
“阿青,剑客执剑,定要遵从本心啊!”
第五十三章 邪技摸脸
李府中那个偏僻的房间内,微弱的灯火还在晃悠悠的闪着,窗纸上却看不到任何身影;
表小姐侧脸躺在桌子上,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但桌子边缘还在不断往下滴着血滴,血滴打在青石地板上,每一下都发出了‘滴’的声响。
一阵深深的吸气声在房内响起,那个戴着金钗的妇人突兀的出现在了屋里;
门没有开过的痕迹,就连窗上也倒不出她的影子。
“嗯~这个空气里,”妇人用手不断地朝自己的口鼻扇动,脸庞微抬,鼻孔轻张,眼睛闭着用很享受的表情在呼吸;
“都是不甘的味道啊。”
走到死不瞑目的表小姐旁边,蹲下来看着那已经没了光彩的眼睛,那妇人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人生在世皆苦,去了好,去了好。”
像抚摸小孩一样抚摸着表小姐尸身的脑袋,随着她手掌的动作,表小姐的尸身渐渐的萎缩变小,最后只剩下了一张苍白紧缩的人皮。
将手收回来,妇人闻了闻自己的掌心,自语道:
“怨气还真深啊。”
头一歪,又笑了一下;
“我果然没看错人。”
接着整个人就如影子一般从屋子的门缝处游了出去,避开有光亮的地方,缓缓朝着李万银的小院游去。
游到院门口时,那个影子停了下来,疑惑的伸出鼻子闻了闻;
小鬼的味道呢?
再深深闻了一口空气中的味道;
啧,只有我讨厌的花香味,看来李家命不该绝,有高人相助啊。
把自己的鼻子收回去,那个影子就换了个方向,缓缓朝着李府的大门游着,游过了大门,游过了长街,直到游出了光福镇,金钗妇人才慢慢从影子里站了起来。
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妇人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没了一张脸和一头小鬼,才换来一点怨念,啧,怎么算怎么亏。”
“在算什么呢?要不要我们帮你算算。”
还低着头算账的妇人听到这声音手上的动作瞬间停滞下来,缓缓抬头,从黑影里走出来的正是阿青和她的小马驹。
“哎呀,这不是阿青姑娘嘛~”
妇人换上那副满面春风的笑脸,热情的迎上去,但在阿青身前三尺的地方却无法再进一步,她的眼眉之间对着的正是龙泉剑。
“你是谁?”
阿青面无表情的问道;
那个妇人假模假样的举起了自己的手,以此表达出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我还能是谁啊?只是小姐的一个贴身嬷嬷嘛~”
“《三五倒逆功》?”
阿青复述着彭莒在她脑海里说的话;
那个妇人听到这个名字后表情明显僵了一下,但还是强笑道:
“阿青姑娘您在说什么呀,妾身怎么听的不是很懂~”
“拜月教?”
阿青又问,手上的剑刃往前进了几分,那妇人也往后退了几步。
自己的根底都被挖了出来,妇人也不再装出一副热心大姐的样子,冷下脸庞,盯着阿青不说话。
“邪技‘摸脸’?”
听到连自己压箱底的招数都被翻出来了,妇人冷声问道:
“你又是谁?”
阿青突然左腿一蹬,整个人腾空飞起,龙泉就往那拜月教人的脸上刺去;
看到阿青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攻来,妇女也不慌张,拔出头上金钗迎了上去,竟接下了可削铁无声的龙泉一剑;
阿青一个回旋,重新在地上站稳;而女子则看到自己的金钗竟缺了一个口,心疼的跺了一下脚;
“我要你死!”
妇女手上掐诀,往金钗上吐了一口气,就把金钗甩出去,之后金钗就如有人操纵一般,要往阿青的心口上扎去;
彭莒在一旁用意念提醒阿青;
‘这是她的冤鬼术。’
因为在夜幕中看不清楚,待金钗到了自己跟前阿青才看到这金钗并不是自己在动,而是一个鬼影飘荡在空中握着那柄金钗攻向她,仔细观察还会发现这个鬼影的脸和表小姐竟有七八分相似。
阿青下意识就想拔出藏剑,但彭莒说不可,小心这个拜月教人还有什么邪招。
于是阿青就发动剑心,用剑势与鬼影拼杀起来,那个拜月教人左手掐诀,但眼睛还在不停地观察阿青,似乎是在机会偷袭;
彭莒也时刻关注着这个肮脏的拜月教人,原本就是人人喊打的败类,如今自己成了夫渚之身后越发讨厌这样的不洁之人。‘
其实现在这个伪装成嬷嬷的拜月教人也是苦不堪言,她修炼的功夫本就不是主打攻伐,最擅长的还是躲在别人背后用些悄摸摸的手段玩弄人心,让敌人自相残杀;
如今被阿青逮了个正着,只能放出刚收的那只冤鬼对敌,但才不过这一会,冤鬼就已经呈现出了败势。
可不能就这样输啊。妇人狠狠咬了一下自己舌尖,逼出了一口舌尖血,狠狠一吐,化为一团血雾附在了冤鬼的身上;
这血雾上身后,冤鬼就无声嘶吼一声,凶性大发,竟将局势逆转过来,一时甚至压着阿青在打。
彭莒看到了拜月邪人如今脸色苍白,心中冷笑一下,对着那冤魂就吐出了一团幽蓝火焰,那火焰烧在原本无形无状的冤魂上竟迅速扩散开来,冤魂一下子成了一个蓝色的大火球,惨叫连连,手上的金钗也掉到了地上。
彭莒在意念中提醒;
‘就是现在。’
阿青也抓住了妇人被震惊时露出的破绽,剑回腰间,俯身向下,一阵疾跑就出现在了妇人的面前。
藏剑出!
黑色剑意覆于剑身之上狠狠劈出,原本不过薄薄一层的剑意今天竟堪比剑宽,生生将龙泉的剑身扩大了一倍。
剑身划过妇人的颈间,毫无意外将她人首分离,于此同时那只黑色冤魂也被蓝色幽火烧了个精光,只留下一声不甘的叫声。
就在妇人被割下首级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都城某处大宅中,一个原本还在和朋友喝酒赏舞的公子突然脸色一变,推开身边的美人跑到了院中没人的角落,吐出了一口黑血,眼神恨恨的看着南方的方向,手上掐起了和刚才那妇人一模一样的手诀。
“臭丫头,还没完呢!”
第五十四章 有教拜月
随着那个公子模样的男人嘴中轻念了一声;
“断。”
远在千里之外的李府中,原本心如死灰的阿大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极速的跳动了起来,全身的血液也因此加快流动,手上稍一用力,捆住自己的绳子就节节断开。
阿大脑海中还出现了那个人的声音;
“阿大,这可是我给你的第二次机会哦~”
李老夫人和李万银惊恐的看着缓缓起身的阿大,阿大抬起头看向李万银,瞳孔通红,充斥着兽意,随意就将上前来想制住自己的仆役一拳打出。
阿青她们不知道李府中又生突变,还蹲在地上看着那具尸首,虽然首级被砍下,却诡异的一滴血都没流出。
彭莒凑过来闻了闻尸身上的味道,向阿青发去了一个嫌恶的意念;
“只是‘嫁衣’而已。”
阿青看着彭莒,等着他把关于这个妇人的事情都给解释清楚,刚才她虽然看上去了然于心,其实都是在复述彭莒的话罢了。
彭莒吐了一口蓝焰在妇人尸身上,看着火舌吞噬掉这不洁之物后,彭莒才跟阿青慢慢解释起了这个以月为尊的邪教。
拜月教,和七大山门一样是修士门派,虽也从上古传承至今,却不像修士一样自称山人,而是叫自己‘拜月徒’;
不敬天不敬地,唯一能得到他们尊敬的只有那不断变化的明月,按他们的教义来说是因为——‘月亮最神圣,却和人一样多变。’
教中的长老也分别用月相的变化列为‘新月’、‘钩月’、‘上月’、‘望月’、‘下月’、‘残月’六大尊位;
此教中人虽为修士,却不顾任何规矩约束,哪怕是人间戒也不在乎,因此时常隐匿在人间之中,化为凡人,用他们恶心的方式来修炼;
“他们的方式?”阿青感受到了彭莒深深的厌恶感;
拜月教有三大邪功,那个拜月教人所修的就是其中一部——《三五倒逆功》,全名是《三纲五常倒转逆反神功》‘
三部邪功皆不修法力,只修怨力,他们追求用诡异手段将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置于人性中最险恶的处境中;
哪怕布局多年,也定要让自己看中之人入局,而自己则用入局之人心境破碎后产生的怨力进益,如果入局之人怨念越多,布局之人就收益越多;
曾经就出现过一个修为平平的拜月教人隐匿在一个炼虚修士身边布局几十年,大功告成之日修士前辈吐血身亡,而那拜月教徒则长笑三声,破空而去,其身上的气息竟就如炼虚修士一般强大。
所以修士对于拜月教人痛恶至极,凡是被发现的教徒都逃不过魂飞魄散的结局;但他们万年间从自己的功法中钻研出了许多邪技,无论可以让阿大变成李老爷的‘摸脸’,还是这形如真人的‘嫁衣’,都是邪技中的一种。
‘那那个拜月教徒没死?’阿青皱了皱眉,留着这么一个后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彭莒点点头;
拜月教人大都不善搏杀,但各种下三路的邪技样样具备,尤其是擅长逃命,只要不是抓住他们的魂魄彻底捏碎,都不能说自己真正杀了一个拜月教人。
阿青不觉感到有些头痛,在那个妇人第一次攀住自己的手时,她的剑心就觉得这个妇人身上的势有点奇怪,让她很不舒服,彭莒也觉得靠近这个妇人就有想净化她的冲动;
于是就留了心眼,让彭莒记住她的味道,今晚听到阿大说还有幕后之人后,下意识就联想到了这人,跟着味道追寻而来,没想到竟惹了这样大一个麻烦。
彭莒却是毫无惧意,对拜月教人嗤之以鼻;
‘你也别怕,拜月教徒虽然阴险狡诈,但这万年间被七大山门杀的杀,灭的灭,现在也就只能像老鼠一样苟且偷生罢了,不敢轻易露出自己的行踪,要不然对付阿大和李家这几个凡人还要那么大费周章吗。’
阿青闻言也就暂时抛开了拜月教这件事,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的剑心还能感到他们的恶意,倒也能有所防范。
想着李府的事还不算完全解决,阿青和彭莒就又赶回了镇上,走到李府的大门时大主管已经在那焦急的等着了。
‘哎呀,阿青大师,你怎么才回来啊,里面都快急死了!’
大主管一看到阿青就拉住她的手臂往府里走,叫人赶紧开大门,整个拉着阿青进了府院,阿青都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被大主管拉到了林万银的小院处。
大主管停在了门口,不停的对阿青打着手势请她进去;
阿青不明所以,也没感觉院内又有什么诡异气息出现,只能带着彭莒迈步走了进去;
院中召集了不少的仆役,手上都拿着看家护院的棍棒,而老夫人和李万银则坐在院中的椅子上,被团团围在最后面。
看到阿青进来,李万银一下站起了身,走过来对阿青行了一礼;
“阿青姑娘,阿大在里面有些不对劲,还要麻烦你进去看看。”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阿大不对劲,但阿青可以看出李万银脸上的焦急神色;
进了屋中,阿大还是在那个角落,但身上的绳子断成几截躺在地上,自己也躺在地上,阿大脸色发红,弓着背蜷缩着,双手还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阿青先拔出了龙泉以防不测,而彭莒则直接上前把自己的蹄子印在了阿大的额头上,之后阿大就像泄了气一般,松开了身子,趴在了地上,只有胸口微微地起伏着。
彭莒用意念对阿青道:
‘不行了,有人刚才断了他的‘人性’,导致全身血液疾流,而他又不把那股欲火泄出,生生忍了下来,现在就像烧完的蜡烛,生机断绝了。’
李万银还在迷茫的看着阿青,阿青只能对她摇了摇头,就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李万银知道这是不好的意思,一时竟不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能呆呆看着这个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男人,心中竟也有一丝悲意漫出。
而现在已经不省人事的阿大却恍惚间看到了自己最期待的画面;
在爬满绿箩的高墙之中,
小姐坐在被涂成湘妃色的秋千上;
秋千高高荡起,
小姐爽朗的笑声飘荡在小院之中;
而自己则幸福的站在小姐身后,好好的护住她。
第五十五章 墙外行人
“没用!没用至极!”
都城内,已经回到自己房间的拜月教徒始终没有感受到阿大泄愤后向他传来的怨力,因此而愤怒起来;
他明明已经断了阿大的‘人性’,就算阿大被人阻止,也应该会有没有达成心愿而产生的‘恨’的怨力,现在却一丁点都没有传递给他,唯一解释就只有阿大生生忍下了自己的欲,不愿伤害李万银,宁愿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知道这事已不可为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局算是被破了,原本以为大功告成之日可以一下收获五个人的怨力,没想到现在只拿到表小姐那一点冤魂,还被烧光了!
男人记住了坏他好事的人的脸,冷笑一下;
他如果不让那个女人入局,就枉为拜月教徒!
在李府内,拜月教徒认为已经气绝的阿大却还好好坐在李万银屋子里,只是脸色苍白,气息缥缈。
但这也只是一时的,李万银用一根八百年的老参吊住了阿大的命;
“如此宝贵的老参居然给这个白眼狼吃了?!”
刚端上来的时候老夫人还因此愤愤不平,只想让这个妄图害死自己和丈夫,还想拐走自己女儿的混蛋死得越快越好。
“…阿大毕竟是我和银儿的救命恩人,而且他还顾着旧情只是打晕了我没有直接杀掉…就随银儿吧…”
已经醒来的李老爷用虚弱的声音劝慰自己的妻子。
李万银坐在阿大旁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阿大苦笑着喝完了面前的那碗参汤,他知道自己只剩下一时三刻了,于是就对阿青拱拱手道:
“阿青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知道帮你换脸的人是谁吗?”阿青也不客气,直接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阿大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是谁,那个时候我只觉得自己很崩溃,他一跟我说话,我就觉得他说的什么都对,于是就让他给我换了脸…”
“在我被拆穿后,我总觉得之前那个不是我,我就算爱慕小姐,但也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事啊!”
阿大恢复正常后满脸都是懊恼,他怎么会这样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主家;
‘是三五倒逆功放大了他的妒,其他理智道义都被压了下去,入局后他都是被妒意牵着走的。’
彭莒在意念中对阿青解释道;
“那你一开始就和表小姐是一伙的?”
阿大还是摇头。
“我和她目的不同,她想要的是李家家产,所以才勾引了小姐的…丈夫,想谋害李小姐后自己嫁给他做续弦,但看到他一吓就会露出马脚后她就把他杀了,到时候自己过继到李家也一样…”
“据表小姐说,也是有一次她被下人羞辱,躲在花园里哭泣的时候,那人上前来问她想不想和李小姐一样不受欺辱,待她回答后,就把小鬼木偶给了她。”
‘贪。’
彭莒用意念对阿青冷哼了一声;
‘如果这次我们没有破了他的局,他不仅可以收获阿大的妒,表小姐的贪,甚至还有李老爷夫妇的冤和李小姐的痴,难怪如此用心良苦,布一场局引五个人入局,凡人还真是容易摆布。’
阿青看了一眼彭莒,却也没讲什么,又问:
“那你为何最后反而忍了下来?”
阿大脸色激动的回答;
“我无论怎么样都不会伤害小姐的!就算我罪无可恕,可是,”
阿大绞尽脑汁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但最后却只能小声呢喃着;
“可是,这是小姐啊…”
阿青一时也沉默了下来,不禁思考,就算失去了所有人性,也无法伤害自己爱的人吗。
李万银痛苦地闭上眼,不忍再看阿大;
“阿大,你为何要如此啊…我…”
“小姐你不用说的,阿大知道,其实一开始我只要默默的心悦你,就心满意足了…总归是我太贪心,才差点闯下了弥天大祸,幸好小姐一家福厚绵长,得高人相助,如此,阿大也能安心了。”
李小姐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眼前这个男人因为喜欢自己而付出了生命,虽然自己满怀愧疚,但也无法骗他说自己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不爱就是不爱,哪怕是对一个将死之人,心中有的也只是可怜而不是爱。
“小姐,你还想坐一下秋千吗?”
阿大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问李万银;
李万银看着连嘴唇都已经毫无血色的阿大,轻轻点了点头。
身后跟着阿青他们,林万银坐到了院里的秋千上,她还从来没有在晚上的时候荡过秋千。
“小姐,我要推咯。”
阿大提醒了一句,然后就用尽仅剩的力气一下又一下的把李万银高高的推起,但在这样的境况下,李万银却是无法再笑出声了。
扶着绳索默默坐在秋千上,好像无论荡得多高,能看到的都只有黑暗,原本花团锦簇的院中现在也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夜色;
叹了一声,李万银不经意的抬头向上看去,在那一瞬间她却不禁呆住了。
这看惯了的漫天繁星,坐在秋千上往上荡的时候,居然会有即将置身星海的感觉,明明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幻想,但李万银还是觉得星辰比刚才更大更亮了些。
这从未见过的星光随着李万银的缓缓慢下而渐渐远去。
秋千停了下来,李万银还坐在原地,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静静的转头向后看去,阿大还站在原地,甚至手还保持着一个推动的姿态,但那双眼已经闭上,就像睡着一般。
李万银轻轻站了起来,也不去碰阿大,只是一个人走回了房内,把门紧紧关上;
老夫人担心女儿想进去陪着她,但李老爷却说让银儿静静吧,她这几天经历的够多了。
回到房内的李万银靠在了床上那个熟悉的位置,在枕头下面摸找了一番,拿出一本书来。
她轻轻抚摸书的封面,这是她年少时最爱的诗集,少女心性,对那些悲秋伤春的诗总是格外在意些,但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诗中的人。
翻到做了标记的那一页,手指顺着那宣纸上的油墨慢慢滑下,口中轻念: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
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消,
多情却被无情恼。”
第五十六章 有女千金
李家的这件大事因为在场的下人众多,所以传播甚广,虽然大都不知道其中隐情,但根据一些表象就编出精彩绝伦的故事乃是民间的专长;
于是李小姐和阿大在故事中就成了一对青梅竹马,但奈何竹马有意,青梅无情,因此竹马就想强娶,却造成了悲剧的结局。
世人对此各有看法,觉得李小姐过于绝情的也有,觉得阿大不该的也有,众说纷纭,这里就先按下不谈。
阿青为李家解决了这灭门之祸后,被李老爷和李夫人当成菩萨一样的人物供了起来,甚至还叫阿青干脆不要走了,留在李家给他们做干女儿,日后和万银一起共掌李家这亿万生意,当然这被阿青婉言拒绝了。
但考虑到那个拜月教徒真身未灭,怕他在李家还布下了什么后手,因此阿青还是又在李家多住了几日,以防不测。
这在几日中,李老爷见李万银已经没事了,就赶紧又去忙李家生意的大小事宜,而李家虽然名义上的主母是李夫人,但其实几年前家中的事情都由李万银来主事了,而且时不时还要帮着父亲照料下外面的生意,所以李万银有时候倒还更忙些,整天见不到人影。
经此大变的李夫人情绪也不像往日那么稳定,但自己的丈夫和女儿都没空听自己发泄,阿青又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不用顾忌什么,因此每日就都到阿青的房中来,将压在心头上的苦闷都倒了出来。
“阿青姑娘,我心里苦啊!”
看着在自己面前抹起眼泪的李夫人,阿青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继续听她的诉苦,但心里却在暗想;
你衣食无忧,受丈夫尊重,女儿爱戴,还有这数百仆人供你差使,走出去更是可以在这光福镇里横着走,到底有什么好苦的?
但李夫人接下来说出的那件压在心底多年的往事,倒是让阿青上了心。
原来李夫人和李老爷原本并不只有林万银一个女儿,在她之前还有个大女名为千金,从小也是受尽他们疼爱,千金自己更是聪慧异常,人人见到都要赞一句人言举动有殊姿;
但就是这样令他们骄傲的女儿,有一日居然就生生消失在府中,李老爷差点把光福镇翻了过来,却也找不到她的半点影子;
这时就有坊间的闲言碎语传出,说是李小姐是跟着一个外乡男人跑了。
传出之人言辞凿凿,还说自己亲眼看见李小姐与那个男人同乘一马,李小姐的手还紧紧搂在那个陌生男子的腰上!
事关女儿的清誉,李老爷当机立断,花大价钱封住了所有人的口,同时也不再大张旗鼓的寻找大女,只是派出人手在附近的郡县暗中寻找,但找了几年后,还是如石沉大海一般,怎么找都找不到。
如此,夫妇俩的心也就渐渐死了,虽然还是年年都派人寻找,但开始对外宣传自己只有一女万银,免得有居心叵测之人来冒充千金,徒生事端;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的发生,才让李老爷对万银更加上心,对她要招的夫婿也是百般要求,但最后还是招来了个‘非良人’。
原来如此嘛…
看着讲着讲着就开始泣不成声的李夫人,阿青了解什么叫众人皆苦,哪怕在如此光鲜的外表之下,也是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心酸啊。
“阿青姑娘…”李夫人进了正题;
“我知道你走南闯北,又一身本事,肯定能知道许多一般人知不道的事情,若是,若是日后你能见到小女千金,麻烦你跟她说一声,无论如何,家中她的房间一直没变,还是她最爱的大红色…我们吃饭的时候桌上也总会多摆一副碗筷,就等着她回来啊。”
阿青看到已经止不住哭声,顾不得仪态的李夫人,也只能苦笑着说自己尽力,虽然她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刚好路过才能帮李家解了危机,但世上哪有那么多刚好呢,都只是安慰罢了。
又过了几日,阿青带着彭莒走遍了李家的大小院落,甚至包括不见的小姐千金的房间,细细探查了一番,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了;
而老欧飞剑来叫她们去都城,虽然没说什么时候要到,但还是不宜再耽搁了,因此就和李老爷他们道了别。
“阿青姑娘,非走不可嘛?我们派个人去都城递个消息,多留几天也好啊。”
李老爷是真的舍不得阿青走,不仅是因为这恩情,更关键的是有这么一个神通广大之人镇宅,自己这几日真的安心无比,睡得都更香了。
阿青摇摇头,只是说:
“该上路了。”
李老爷知道不能勉强,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大红包,递到阿青面前说:
“姑娘大恩大德我们李家结草不能报,这里面是一些银票,给姑娘当做路费,请快快收下吧。”
阿青奇怪的看了一眼李老爷,伸出手,把红包推了回去。
“李老爷,我们不是讲好了吗,妖魔鬼怪二两一只,虽然出了阿大这件事,但他是人,不能算钱,所以我们还是只收了一只小鬼,之前也给过钱了。”
“这…”李老爷有些敲不定阿青这是在客气还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
李万银走上了前,叫父亲把那银票收起来吧,说阿青姑娘有自己的做事标准,我们不能坏了人家规矩。
而后对阿青深深行了一个礼;
“阿青姑娘,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上李家的地方,李万银自当义不容辞。”
还真是豪爽啊,看着李万银这与寻常女子不同的作态,阿青倒觉得她是个真性情的人。
但她还想知道一件事;
“阿大葬到哪里了。”
提起阿大,李万银的脸色虽然没变,但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他葬在我们李家的祖坟了,对于世代在李家做事的家生子,我们在祖坟里划了一块地方专门安葬他们。”
阿青点点头,这对于阿大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待李小姐百年后他就又可以像以前那样看护她了。
也不多言,阿青道别了李家众人就继续往京都的方向赶路,路上彭莒时不时就往阿青身边闻一口,阿青也时常闪躲着他;
‘你身上为什么有我觉得不舒服的味道?’
彭莒疑惑的用意念问道。
阿青却只是一直向前走,不敢回话;
彭莒心中越加疑惑,悄悄走到阿青旁边,看到阿青的外衣里露出了一截金灿灿的钗子;
一眼就认出是那个拜月教人的邪物的彭莒怒道:
‘好你个阿青,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慕金银,没想到连这种邪物也私藏,你对得起你的天生剑心吗?!’
阿青把那一截金钗收了回去,撇撇嘴暗想到;
‘拜托,这是黄金!很值钱的好不好…’
第五十七章 小生有礼
“十两,二十两..”
在一个破庙里,阿青盘着腿坐在地上,兴致勃勃的数着银子,她的面前有一块布,布上堆着一小堆银子,阿花也趴在毯子上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时不时拨拉一下布上的碎银子;
而彭莒则是趴在庙内的另一边闭目眼神,都懒得看阿青那边一眼,他已经对这个贪财的凡人不报任何希望了。
这些银子都是阿青一路上降妖除鬼赚来的,通过李家那一役之后,加上李家人的刻意宣传,阿青的名声大噪,后来连那个‘妖魔鬼怪,二两一只’的破布也不拿着了,大家都已经记住了她的特征;
甚至有人给她冠上了一个‘女天师’的名头,因为这彭莒还狠狠嘲笑了阿青一番,说要是张家人知道了阿青敢冒称天师,一定要她好看。
阿青也不在意,她正为因为这名号小赚了一笔而暗喜呢,其实降妖除魔听上去危险重重,但其实哪家哪户不会闹个鬼,生出个精怪呢?
鬼也是分小鬼大鬼冤鬼厉鬼的,一般人家都只是小鬼不知为何逗留人间,无意闯入别人家里,造成了一些灵异事件让生活有些困扰罢了,这样的小鬼阿青让彭莒超度投胎就是了;
而精怪就更多了,万物皆有势,自然万物皆可成精,有些物件虽然成精了,但不通教化,因此也给自己的主人家造成了些麻烦,处理这种事情连超度都不用,直接把精怪往山林里一扔,凭它们自己去修炼也完了。
于是就这样,‘女天师’阿青一路上边赚钱,边慢慢往都城赶路,反正老欧也没再来飞剑催促,想来也不急。
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阿青心里不觉暗喜,她出生以来头一次摸到这么多的银子,有了这些银子,到时候去都城看看能不能置办一座小院子,送阿花去大书院读书,再然后给阿花攒嫁妆,再然后…想着未来要做的种种事情,阿青更觉得要赚多一点银子了。
突然,庙门处传来了一声异响,阿青下意识的就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张开身子护住了地上的银子,头往庙门的方向转去,面上满是警惕。
从门外的阴影处,一只脚先踏进了门槛里,然后再是身子,最后看到的就是一张满是尴尬的脸。
“呵呵,大家好,大家好…”
那人就站在门口处,尴尬的看着阿青和阿花,而姐妹二人也在想着这男的是干嘛来的;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一刻,最后感到实在尴尬到要吐血的陌生男人先打破了僵局,把自己的书囊放到了庙内另一边的地上,假装熟络的对阿青打招呼;
“银子,银子挺多的哈…”
话一出口,庙内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就连闭着眼睛的彭莒都忍不住睁开眼看了一旁这个书生打扮的男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二缺才能讲出这种话?
阿青见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气淡神闲的直起了身子,把地上包裹银子的布两角一捏,就把银子都包了起来,狠狠的打了一个结,放到了自己的身后,非常客气的说了一句;
“兄台请坐。”
彭莒闻言都不止是闭上眼睛,还拿自己的蹄子遮住了脸;
二缺对上二货了这是。
啊,书生明显愣了一下,四下张望了一下,只好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衣袍下摆,对阿青拱手做了个揖,说了句多谢小姐,才又坐回了原地。
接着庙内又开始了无尽的沉默,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两方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书生从书囊里拿出书在看着,而阿青也在教导阿花早上因为赶路而落下的功课。
“阿姐,这个岫字是什么意思啊?”
自从阿花认识的字越来越多了以后,就时常会问阿青这样的问题,一开始还好对付,但越往后阿青越觉得力不从心以来,她也没读过很多书,大部分还都是阿烈教她的;
比如这个岫,她就知道怎么读,是什么意思还真的难为她了,正准备打个哈哈糊弄过去的时候,对面的书生出声了;
“岫,山穴也,古诗有云,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阿青和阿花都抬头看向了那个书生,但他却还在低头看书,似乎刚才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感受到了阿青姐妹的目光,书生抬起了头,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你是在教妹妹认字吧,我在家中也时常教我的弟妹识字,正好这个岫字家妹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就不自觉的答了出来,可妨碍到你们了?”
说完了还一脸歉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阿青和阿花对视了一眼,对书生邀请道:
“公子不妨到火堆边坐,深秋夜冷,小心着凉。”
“可以嘛?”
正感到浑身发凉的书生迫不及待的换了个位置,坐到火堆旁取暖,放下了手中的书,和阿青闲聊起来。
“不知姑娘要去何处?”
阿青指了指北边的方向;
“要去都城。”
书生露出惊喜的表情。
“好巧,我也要去都城读书,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呃,好像这么说不太合适,但这也证明我和姑娘是有缘的,不如结伴而行吧,看姑娘只有姐妹二人,路上也好…”
话还没说完,书生靠着火光才瞥到了阿青身旁的龙泉,不觉又尴尬一笑;
“原来是女侠啊,难怪敢一人带着幼妹上路,是我失言了。”
阿青无所谓的说道:
“可以啊,那我们就一起走好了,但我平时可能会路过人家接点小生意,你不嫌我走的慢就行了。”
书生连忙说不嫌不嫌;
“反正现在离书院开课的时间还早,我只是觉得家中实在无聊才提早上路,能和姑娘见识下各处的风土人情也是我的机遇。”
这书生独自上路久了正觉得一个人在这漫漫长途上实在难熬,有一个会功夫的女侠一起这路途说不定会有趣一些。
书生又做了一个揖;
“还未请教姑娘叫什么名字?”
“叫我阿青就好了。”
觉得这位小哥哥长得面善的阿花主动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阿花~”
书生站起来对阿青阿花郑重的行礼问好。
“阿青姑娘,阿花姑娘,小生张辉有礼了,以后请多多指教。”
第五十八章 成了菩萨
看着这才刚见面就不知道行了多少次礼的书生张辉,阿青感觉有点不适应,怀疑自己答应他这个请求是不是在自找麻烦。
像江湖中人对他也行了一个抱拳礼后赶忙说道:
“不用再回礼,太多礼了!”
张辉却义正辞严的说不可;
“阿青姑娘,礼不可废。”
说完又鞠躬回礼,阿青见状只能无奈坐下;
刚才是怀疑,现在是确定真的是个麻烦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要上路时张辉才看到阿青她们居然有一匹马,虽然还只是小马驹,但看上精神饱满,身体强壮,未来必是一匹良驹。
于是走了一会他就提议可不可以将自己的书囊也放到马背上,阿青说只要它不反对就好,张辉就嘿嘿一笑,把书囊从背上取了下来;
一匹马有什么好反对的。
但还没等书生把书囊放上去,彭莒就一个蹄子踹到了张辉的小腿上,疼得他抱着自己的腿直跳,那单肩背的书囊也跟着跳动起来,甚至有几本书都飞了出去。
“阿青姑娘,你这马怎么还打人呢?”
捡回书了,跳到阿青身边,张辉愤愤不平的告状道;
而彭莒听到这句又对张辉翻了个白眼。
阿青看了一眼彭莒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修士,耸耸肩说她也奈何不了这匹马,张辉闻言只好死了偷懒的那个心,把掉出来的书又塞到书囊中,背上另一边的带子,调整了一下位置,觉得自己刚才跳的时候被书囊弄得生疼的肩稍微舒服了一点才又嘟囔道:
“这马脾气真大。”
走过这条山路,阿青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村落,阿青走近一些,看到村口处有个孩童坐在木桩上四处眺望,阿青看着他,而他转回头也正好与阿青对视上。
扫了一下阿青腰间的龙泉,还有跟在身后的彭莒,那个孩童蹭得一下跳了下来,迈开小脚就往村里跑,好像看到了什么妖怪一样。
阿青心里奇怪这小孩怎么见到自己跟见到鬼一样,而张辉也在一旁半开玩笑半试探的问道:
“阿青姑娘,你昨晚说的接点小生意该不会接的是‘打家劫舍’的生意吧?”
还没等阿青回他,阿花就挥起了自己的小拳头让这个书生不要乱说话;
张辉撇撇嘴,暗想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没良心,昨晚还一口一个张哥哥叫着,今天就叫他臭书生了。
待阿青一行人走到村口要进村借路的时候,那个小孩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女天师!女天师!”
那个老妇人一走到阿青面前就抓住了她的手,但却因为跑的太急喘气到讲不出话来;
于是阿青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个拉住自己手,胸口在不断起伏的老妇人,等着她开口,但阿青连她脸上的痦子都数清楚几颗了这个大娘却还在气喘吁吁。
“这位..大娘?不知找我何事啊?”
阿青觉得自己手快被捂热了,想抽出来却被死死抓着,也不敢用力,怕伤到这位老妇人。
“你,你可是女天师?”
妇人好不容易咽下了一口口水后问道:
“应,应该是吧。”
阿青也不知为何学着妇人结巴了一下。
“是把李家小姐从鬼王那里救出的那位女天师?”
阿青眨巴了一下眼睛,她是救了李小姐没错,但这鬼王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就只有一只小鬼吗?
见到阿青不否认,老妇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拍自己的大腿,高声呼道:
“我救苦救难的菩萨娘娘哟!”
阿青转回头和彭莒对视了一眼,她什么时候又换了一个称号?
妇人说完后就又上了手,拉着阿青就往村里走,而已经有不少村民站在自己院子口,好像专门就是为了看阿青,还有孩子凑在窗户口,无论大人小孩眼神都饱含了对这个女天师的好奇。
“这位大娘,你要带我去哪呀?”
虽然是被拉着,但这个大娘明显没有那么大力气,所以阿青为了能让自己被顺利‘拉着走’,只能上半身稍微倾斜了一些,自己双脚用更大的力气维持住平衡。
“等着救命呢!”
妇人的家在这个村子里较偏僻的位置,屋后已经没有人家,只有一片的良田,现在秋收已过,能看到的只有黄黄的一片麦秆。
阿青直接被拉进了院子里,可以看出妇人出门很急,不仅院门没关,连房门都只是虚掩着。
阿青四下察看这家的环境,虽然很多东西都陈旧了些,但并不破败,就连一般农户人家杂乱的小院都收拾的井井有条。
进了屋后,那个妇人就带着阿青走到内屋一张床边,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面无血色,眼睛紧闭;但不是毫无意识的样子,面上表情痛苦,嘴唇不断微微嚅动,似乎在讲些什么。
老妇跟阿青讲这是她的独生子阿远,不知为何这几日就一直是这幅摸样,水米不进,大夫来看过了都说是中邪了。
阿青见状皱了皱眉,这感觉并不是中邪,更像是生病。
把手伸到阿远的额头上,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一番,阿青还是没发觉有什么妖气或者鬼气在他身上。
这时彭莒他们也进到屋子来,看到一匹畜生入了屋,大娘下意识就想呵斥他出去,但想到这是‘女天师’的坐骑,就还是忍了下来。
彭莒走到床前,以他的角度可以直视这个男人的侧脸,细细打量了一番,还用鼻子闻了闻,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彭莒就将自己的身子直立起来,左蹄靠在床边,而右蹄则印上了阿远的额头。
看到这匹马驹如此通人性的举动,大娘暗叹不愧是‘神仙’的坐骑,居然如此通人性,又庆幸幸好刚才她没有造次。
彭莒放下了蹄子,重新站到了地上,用意念告诉阿青;
‘好像只是受惊了。’
阿青闻言不禁有些失望,只是受惊的话就代表没鬼抓,没鬼抓的话也就没银子赚咯。
彭举虽然看不顺阿青这副财迷的样,但回了一句未必,将自己的脑袋转到房内的角落处的方向,而阿青也看向了那里。
咋一看似乎没有什么异常,那个位置只是堆放着一些杂物罢了,但跟着两人的目光,房内众人就这样死死盯着那里看了几刻种后;
只见那原本该是死物的扫帚居然动了一下!
第五十九章 因愿成精
那只扫帚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颤抖起来,一开始还只是轻微抖动,但随着阿青和彭莒的步步迈进,抖动的频率就越来越快,甚至把靠在它身边的其他工具都给抖到了地上。
阿青站到了这只扫帚的面前,半蹲着仔细看了一下;扫帚柄表面油光锃亮,底下的高粱杆也是节节分明,不沾一点灰尘;
是根好扫帚啊。
阿青正想上手把这柄明显成了精的扫帚拿到手中感应下是不是它搞的鬼时,扫帚突然跳了起来,阿青一个抓空,居然让它从身边逃了出去。
这把扫帚跑路的姿势倒也有意思,既不横冲,也不直撞,反而是左扭右扭的像在扫地一样往门外扭去。
彭莒心中不觉冷笑;
想在小爷面前跑?再修炼个五百年吧。
口中吐出蓝焰,如火蛇一般缠在了扫帚的身上。
阿青见状在意念中提醒彭莒;
‘别伤了它。’
‘知道。’
那可以烧尽天下邪物的净火如今只像绳索一般牢牢捆住扫帚精,将它捆倒在地却不伤分毫,足可见彭莒最近吸收了剩余的夫渚真灵后对于天生神通的掌握已经炉火纯青了。
净火缠绕在成精的扫帚身上时,彭莒就已经将它所有底细摸了一个遍,然后再用意念转述给阿青。
于是阿青就先把已经被刚才的一幕直接吓到了地上的老妇人扶了起来,其实也不怪老妇不经吓,无论换谁,发现自己家每天都在用的扫帚居然成了精,一时都很难接受的。
不管在旁边已经目瞪口呆的张辉,阿青就对老妇人解释起了这个精怪的来历以及它与她儿子阿远的关系。
原来这扫帚是阿远在儿时自己亲手做的,因为是自己做的物件平时都在细心养护,十几年间,就算是何处损坏,都不曾被丢弃,也由少年阿远亲自修理,;
渐渐地,阿远从少年长成了青年,而扫帚因为十几年间一直沾染人气,且原本无命之物若想成精,必然承担了一些祈望;
阿远从做这柄扫帚时就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帮辛劳的母亲分担一些家务,让母亲能够轻松一点,这种强大的祈愿每一次少年在使用扫帚时都会传递到物件身上,久而久之,扫帚在某一日就有了灵,成了精。
成精以后的扫帚因为还未受教化,和一个懵懵懂懂的婴儿一样,只知道自己最初的使命就是帮主人打扫好家中,于是就在无人在家时,自己就把家中打扫的一层不染,甚至夜晚大家都睡着时还会把小院都扫干净了。
常年下来,妇人和阿远都以为是对方勤奋做的家务,因此也没怀疑其他,就是扫帚成精后原本寻常的本体成了精怪之身,轻易不会损坏,倒是让阿远惊叹了几次这老扫帚越用越结实了。
“可是这妖物害了我儿?”
老妇听完后又害怕又痛恨的问道;
呃,阿青很想解释这并不是妖物,而是通灵的精怪,但在世人眼中这其实没有什么两样,不是人却有灵,那就是害人的妖。
其实这扫帚不仅没有害老妇的儿子,反而因为阿远是扫帚的创造者,又是那份祈愿的源头,因此从通灵那一刻起,阿远就成了扫帚精的物主,可以说这只精怪的生死喜哀都因为物主而起;
物主死则精怪灭,这几日阿远因为受惊而引起的大病严重消耗了他身体的本源,本来早就该病入膏肓,全靠扫帚源源不断地向物主传递自己这几年间修炼的灵力,才让阿远维持在现在的状态。
尽管阿青已经百般解释扫帚精百益而无一害,但老妇人还是认定这是一个邪物,要阿青把它给收了,阿青无奈,只能转移话题,问阿远是何时变成这副模样的。
老妇提起这个话题就伤心起来,说自己也不知道阿远为何会变成这样,前几日她刚走完亲戚归家,一打开家门就看到阿远晕倒在地上,嘴巴里还一直念着“我不会,我不会…”
老妇焦急万分,赶忙请了大夫,用了乡间的土方子,还叫人跳了大神,却还是什么用都没有,阿远始终都是这副模样。
因此听说有个本领通天的女天师就在附近后,老妇就拜托村里的孩子在村口张望,若是看到一个和传闻中样子相似的女子就赶紧过来告诉她。
老妇说完后恨恨的对阿青说肯定是那个扫帚妖搞得鬼,而那只已经成精的扫帚现在就如同一只普通的扫帚一般倒在地上,只是身上还布满了幽蓝火焰。
阿青知道这个大娘已经认定了那个扫帚就是罪魁祸首,她也懒得解释,只是继续追问;
“那阿远之前可曾去过什么地方?”
大娘回想了一下;
“我出门走亲戚走了快十天,好像阿远在我走的时候跟我讲过他过一两日也要去一趟县城,其他时候他都呆在家中干活,闲的时候只是喜欢读读书而已…”说着老妇又哭了起来;
说她丈夫去的早,自小阿远就让自己省心,不仅早早分担了家中生计,在读书上也比一般人更勤奋,字也写得好看,虽然考不了什么功名,但附近有人家想写信件什么的都会来拜托他,而阿远也从来不会拒绝,是十里八乡人人都称道的孝子。
阿青发觉自己现在听到哭声就有点头痛,特别是老妇人,好像一哭起来就没完一样,但她还是抓住了刚才那段话的重点。
“他是一个人去的县城吗?”
老妇抹了抹眼泪,说她也不知道,阿远自己很有主见,平时县城也时常有人找他做工,可是以往去了那么多次都没事,这次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阿青问了半天也问不出其他什么有用的信息来,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没用,阿远这不是有邪物作祟,只是单纯被吓着了,用俗话说就是‘被吓破了胆’;
只要把人唤醒就万事大吉,但要是一直陷在梦魇之中的话,只能白白耗尽自己的本源,最后油尽灯枯而亡。
阿青看向彭莒,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但彭莒也说自己无法,还说他能驱散不洁之物,又不是包治百病。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一个女声;
“阿远,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