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怨真情理
王婉儿越骂越气,似乎有股怨气一直从她心中某个口子倾泻而出;
看到自己叫了那么多声都无人回应,王婉儿想着这群下人是不是都反了天了!
啪!
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摔碎,王婉儿怒气冲冲地走到门边,大力打开门就要斥骂;
但在她打开门一瞬间两张脸就映入了她的眼中。
“你…”
王婉儿嘴中才发出一个音她就被捷彩妤捂住嘴推回到屋中,阿青把门关上,转身后发现王婉儿已经被捷彩妤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了一条不明的黑布
“呜呜呜!!!”
王婉儿就算被绑住了也不安分,身体不断扭动;
嘴中发出满是怒气的呜咽声,面上更是因为表情过大五官都有些变形开来。
捷彩妤走到王婉儿的梳妆台前,看到一面银质的小镜子,拿起来走到王婉儿的面前;
把镜子放到王婉儿的脸前,捷彩妤想让她看看镜中的自己,但王婉儿死活不看,眼神一直注视着阿青的脸,恨不得用目光把阿青身上的肉剜下来。
“啧,最烦这种不听话的世家女了。”
捷彩妤一把抓住王婉儿的发髻,强行把她头转向银镜的方向,让她清清楚楚把银镜里的自己看仔细。
捷彩妤凑到王婉儿的耳边,把自己的话随着吐出的气一起吹到王婉儿耳中。
“王小姐,你看看你现在的自己…”
捷彩妤把银镜从王婉儿的额头一直移到她的下巴,可惜地说道:
“多丑啊…”
“哪里像是个大家小姐,这表情,这满脸的皱纹,简直和一个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嘛。”
王婉儿的头被捷彩妤箍住,所以她只能看着镜中的自己;
随着捷彩妤的动作移动,她也看到了自己脸上的变化,不止是捷彩妤说的那些,她眼皮底下不知何时生出了淡淡的青色,下巴也因为急火攻心长了几颗红点,黑白分明的明眸布满了血丝,她好像一下老了十岁不止。
捷彩妤觉得还不够,叫阿青拿住银镜,自己则是用手把王婉儿的脸和自己的脸靠在一起,让她看清楚她们之间的差别;
“你看,我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可你这样看上去,是不是跟我娘差不多了?”
两张脸庞挤在一面镜子里,乍一看两人似乎没有什么高低,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王婉儿的脸一直紧绷,眉毛倒竖,像是在深院里被琐事纠缠多年的中年妇人
而捷彩妤的脸则是舒缓的状态,一脸淡然,上翘的眼角又带来一种俏皮的感觉,相较之下,后者倒真比前者年轻许多。
王婉儿眼中的愤怒渐渐被无法置信取代,她想要瞪大眼睛抚平眼角的皱纹,可是她越瞪皱纹张的越开,她的面目也越显老态。
捷彩妤松开了王婉儿的发髻,而王婉儿已经不再反抗,处于失神的状态。
捷彩妤就任她这样,走到阿青身边拿过手中银镜自己照了起来。
“这类女子啊,从容貌入手最好对付了。”
“从小就衣食无忧,日常和其他小姐最容易争高低的就是这张脸,因此小小年纪就知道美丽是女子的利器,大了以后更是将其视为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捷彩妤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满意地放下镜子。
“所以我就要用她最在意的东西来唤她的情。”
“唤情?”
捷彩妤开始欣赏起王婉儿房间里的摆设,边踱步边解释道:
“拜月教徒最善蛊惑人心,但不仅仅是修士懂得人,武者也对人间有着极深的研究。”
“人间道?”
捷彩妤听到阿青说出这个词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后继续道:
“不错,人间道,其实拜月教徒和入人间道的武者在某种意义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力量都是从人的身上产生。”
“拜月教徒是种怨在心,用怨念侵蚀他人,为了破解我们就从人间道的武道入手!”
“再恶的人心中都有情、真、理,真与理先按下不说;情,是人心中力量最大的一个东西,只要找到一个人心中的情,用她最在乎的事唤起这份情,那拜月教徒设下的怨障就会被情给破开一个口子,有了一个口子后更多的情就能源源不断从中流出,最终彻底撕开这层怨障,让拜月教徒的术法失效。”
捷彩妤走到王婉儿身后,用手按住她无力的肩膀,轻声道:
“我现在就是在用她对容貌的在意唤起她对自己的怜爱之情。”
阿青看着王婉儿现在一副痴呆模样,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那她现在……”
“正常。”
捷彩妤松开了手。
“现在她正在自己跟自己做对抗,怨障越厚,越难冲破,心神一时紊乱也是正常的,看但她一看就是那种最爱自己的人,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她对自己的怜惜,所以最后这层怨障一定会被破开,放心吧。”
“但是,在此之前……”
捷彩妤举起了王婉儿的手腕,对阿青道:
“你要用你的能力通过这个正在转换的嫁衣找到拜月教徒的真身!”
捷彩妤这次任务三番两次的失败,而且都是因为一个拜月教徒,她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现在更是怒火攻心!
所以她等不了星犬慢慢找了,她要利用阿青的感知和王婉儿这具还未养成的嫁衣,找到那个该死的真身再一鞭灭杀了他!
阿青闻言便抓住了王婉儿的手腕,闭上眼睛,剑心睁眼想要探寻王婉儿体内那个拜月教徒留下的痕迹;
但阿青剑心刚刚开始探知王婉儿,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她的意念都吸到了某个地方。
一阵混乱的各类画面后,阿青的意念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大厅。
阿青四处张望,发现四周都布满了红幔,墙上窗上也张贴着喜字,再一转头,发现厅内站满了各色人影,阿青就像一个过客一样站在最上头;
她现在正面对的是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在新娘旁边站了穿着新郎服的裴少俊。
阿青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她看不到红头盖下的脸,但她已经猜到这个新娘是谁了。
她居然来到了王婉儿大婚之日!
第二百二十八章 拿什么赔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阿青站在裴家父母中间,看着王婉儿和裴少俊手里牵着一根大红绣球互相对拜;
在她看来这个裴少俊就如一个木偶一般,虽然相貌相同,但脸上只挂着一层淡淡的假笑,丝毫没有真实感。
反而是王婉儿,阿青从她捏着红绳微微颤抖的手上就可以看出她如今的欢喜。
想到这里是王婉儿的记忆,阿青暗想这大概就是王婉儿自己眼中那一日的大婚之景吧。
两个穿着大红婚服的男女携手走出了厅堂,随着他们离去,阿青眼前的画面也再度转化;
她现在到了一个书房内。
书房里只摆了一张书桌,桌前端坐着一个小女孩,腰板挺得笔直,面上表情满是认真,拿着一根成人用的毛笔正在练习书法;
而在女孩旁边站立着一个留黑须的中年男子,和上次见到的王尚书有着七八分相似,阿青猜测这大概就是他数年前的样子。
既然这是王尚书,那这个小女孩就是幼时的王婉儿了。
阿青看着这个尽管手腕已经没有力气,但还在坚持的女孩,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和阿花练字时候何其相似;
女孩手腕一时失力把笔划划出了一些,就听清脆一响,王尚书手上戒尺打在了王婉儿手背上,一下就红了一片。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王尚书脸上满是严厉,王婉儿也咬住嘴唇,眼中泪水一直打转但就是忍住不落下来,翻开一张新的纸,继续重头开始写。
阿青眼睛一眨,她面前的场景又变成在一个花园中;
阿青站在人群之中,四周皆是年轻的小姐公子,耳中传来一阵优美的琴声,阿青抬头向看上,那段琴声从一座假山上的亭阁中传出;
阿青定睛细看,里面抚琴之人正是如今的王婉儿模样。
阿青看到王婉儿的眼睛也在看着某处,顺着她的视线找去,阿青看到了躲在一个地方偷喝闷酒的裴少俊;
其他金榜题名的学子都在尽情歌舞,这样略显孤寂的裴少俊看上去就有些引人瞩目起来。
“这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知道这人一定是我的金玉良缘,我只要嫁给他我的人生就能继续顺遂下去…”
“没有扰糟的深院之事,不用每天担心丈夫今晚睡在哪里,更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宠妾杀妻,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这本该是我从小吃尽苦头后该成为的那类人上人。”
王婉儿充满怨气的声音出现在阿青耳边,遮盖住了优美的琴声,也遮盖住了周围嘈杂的人声;
一时间这个记忆中的一切都停滞在一刻,阿青与同在人群中的王婉儿对立而视。
这不是记忆中的王婉儿,而是王婉儿的意识,这个意识正在用极为愤恨的眼神看着阿青。
“可这一切,都因为你而毁!”
“我背上了寡妇的名号!你甚至还说我丈夫爱的另有其人?”
“就算真的有个李千金,可是她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为了成全她而毁了我?!”
王婉儿每说一句话就离阿青近一步,等她发出最后一声质问的时候她的脸已经凑到了阿青眼前,王婉儿吐出了她的不甘。
“你,拿什么赔我?”
阿青对这个问题给不出任何答案,她只能轻叹一声闭上眼;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意识已经回到自己体内,而王婉儿的眼中也不再是迷惘,而是那不变的仇恨。
“找到了?”
捷彩妤看到阿青松开王婉儿的手腕紧张地问道;
阿青只是摇摇头,依旧跟王婉儿对视着。
对视了一会,阿青说了句;
“走吧。”
捷彩妤从王婉儿的眼神可以看出她的怨障重生,一时不禁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
但她们也确实在这里逗留太久,再呆下去被人发现会更加麻烦,因此只能和阿青暂时离开,走出小院的时候还把那只花皮狗也一并抱了出去。
王婉儿从醒来开始就不再挣扎,一定盯着阿青的背影直到她离开房间;
刚才她心中的怨障有一刻被她对自己的怜惜之情不断冲击,甚至就要冲开一个裂痕,但阿青一进入到她的记忆之内,这些过往也被王婉儿回忆起来;
过去吃的苦,自己煞费的苦心,在一瞬间重新化为不甘。
王婉儿心中怨气也因这不甘陡然增大,把王婉儿的本我包得更紧更实,那些微不足道的情更是全被压了下去。
王婉儿现在已经全然不关心自己身上的变化,她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阿青为自己的不幸付出加倍的代价!
“小姐!小姐!”
终于有丫鬟推开门进屋,看到王婉儿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嘴巴里还被塞了块布,大惊失色地上前为王婉儿解绑;
王婉儿拿出自己嘴巴里的布后也没发怒,冷静思考这件事能不能让阿青在和她的案子上更加不利。
“小姐,这、这要不要报官啊?”
“不用,去叫老爷来府上一趟,就说我有要事。”
王婉儿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银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用梳子梳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发现发饰都已经快掉落后她干脆拆下自己的发髻,重新坐在梳妆台前绑了起来。
她边绑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当与镜中人眼睛对上时,王婉儿从中看到了冷静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捷彩妤和阿青从裴府翻墙出来,先到下人扔掉第一条花皮狗的地方把已经一动不动的花皮狗捡了回来,接着她们便决定先回钦天监梳理一下线索。
在回钦天监的路上阿青一直不说话,心急的捷彩妤扯了阿青一下,要她把事情说出来。
“唤情…失败了…”
捷彩妤瞪大双眼,以她的经验来说不应该失败啊。
“你看到了什么?”
阿青心中有些沉重,在王婉儿的记忆里那些质问的话,她确实无法回答。
“我看到了她的记忆…她的意识在最后也现身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拿什么赔她…”
第二百二十九章 越陷越深
“嗯…拿什么赔啊…这是个大问题….”
巧巧盯着桌子上那个肚子已经开裂的木头狗露出了有些头疼的表情;
那个小子是出了名的小气,这下他的东西被弄坏了肯定又要有话说了。
阿青进了钦天监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沉思,弄丢了一次抓住拜月教徒真身大好机会的捷彩妤则是有点搞不懂阿青在纠结什么。
“你在想什么,那王婉儿做对了什么?抢了人家心上人算了,还在这里叫别人赔赔赔,我还要叫她赔我一个拜月教徒呢!”
“可她也没做错什么…”
阿青这句话让愤愤不已的捷彩妤更觉得跟这女子是话不投机,白了一眼就转头看向巧巧。
“还能找到那个拜月教徒吗?”
“很难。”
巧巧停下摆弄木头狗的手,拿出一张平京地形图,用星光让整个平京城的缩影浮在房间内。
“两只星犬昨天已经搜遍了平京,只在王婉儿府中发现那个嫁衣,而那个嫁衣也发现了星犬,证明拜月教徒的真身已经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他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就会暂时蛰伏,甚至逃离平京。”
“该死!”
捷彩妤一拳敲在旁边的桌子上,她实在不甘心就让这个拜月教徒逃走;
“不过…”
巧巧的视线转到阿青的身上。
“那个王婉儿既然唤情失败,那就证明她还是一个正在被转换的嫁衣,嫁衣在失去本我的那一刻,拜月教徒真身的法力一定会灌入其中,否则嫁衣就会反噬;”
“而我们也知道这具嫁衣的仇恨根源就是阿青大人,只要王婉儿继续保持对阿青大人的仇恨,她很快就会失去本我,那时我们就能抓住法力灌入的机会找到真身。”
巧巧顿了一下。
“只是要委屈阿青大人…暂时蒙受冤屈了。”
阿青抬头看向巧巧。
“王婉儿真的不能恢复正常了吗?”
“这个…”
捷彩妤打断了巧巧的话,对阿青恨铁不成钢道:
“什么叫恢复正常?你到底懂不懂!王婉儿是正在变成嫁衣没错,但根源终究是在她身上,恨是从她心中而起,拜月教徒到现在都没用上邪术,只是引导了这股恨化为怨障!”
“要是王婉儿自己可以想通的话她还会如此失常吗?她的恨已经深入骨髓,最痛的逆鳞已经被你拔起,换句话讲,她没救了,连唤情都能失败,她现在和一具嫁衣还有什么差别?”
捷彩妤又捶了一下桌面,让阿青看向自己。
“阿青,你记住,作为暗星使你不该考虑这么多,我们要维护的是平京的秩序,是万千平京百姓的生命!”
“如果她还值得救我们自然要救,现在她已经无药可救你就不能纠结于此,你要做你该做的,懂吗?”
做该做的啊…
阿青把视线收回来,坐在原地闭上眼睛,心中有了论定。
入夜,阿青就一直等在钦天监的观星塔上,这里是平京城里除了皇宫星阁外最高的建筑,平时除了观星使就算是亲王都没有资格上来。
因为这里可以看到平京大半的地貌,甚至包括了皇城的一部分。
一道蓝光闪过,彭莒出现在阿青身边。
“阿花睡着了吗?”
“那是自然,这姑奶奶玩了一天早累了。”
彭莒看了一眼阿青的背影,他觉得今天阿青又有点不对劲了。
“叫我来干嘛?”
“找人。”
阿青盯着黑夜中的平京,淡淡道:
“你还记得光福镇那个嫁衣的气息吗?”
彭莒露出厌恶的表情。
“当然,这种臭味无论洗多少遍澡都无法忘掉!”
“我要在今晚找到那个拜月教徒,你对这种气息的感知比我范围更广,我们兵分两路,今晚搜遍整个平京。”
说罢阿青就把龙泉射到远处的一个墙上,扯动牵丝把自己扯向那条街道上;
看到阿青的身影已经消失,彭莒嘟囔一声“就知道叫我做这种麻烦事”后便也跳下观星台,在平京的房舍上不断跳跃,寻找拜月教徒的气息。
两者在天快亮的时候才汇合,一人一马已经把整个平京都搜遍,但无论是谁都没有找到那个拜月教徒的气息;
彭莒踢了踢蹄子,鼻子里吐出两丝净火。
“那个拜月教徒不在城内。”
阿青提着龙泉向四周看了看,她在想这个拜月教徒是不是像莫家第二个嫁衣一样,把自己藏在一个地底的密室里,才导致他们一时探查不到。
“不会,这不是拜月教徒的做事风格,他们就喜欢融入人间,如果要这样躲躲藏藏还不如躲到哪个深山之中更好。”
彭莒上前走了一步,抬起头叫了一声。
“阿青。”
阿青低下头对上彭莒的脸,他很少这么正经叫过她。
“我有个想法。”
“什么?”
彭莒接下去的话用意念传达到阿青的脑海中。
‘我觉醒夫渚血脉后,可以感受到这个魂印的强大之处,它把你我的魂魄死死牵连在一起,虽然我被此奴役,但我也发现我们两者的魂魄关系比起任何人都更加亲密。’
‘所以我现在也能感受到你剑心的存在,虽然很淡,但那股剑意就仿佛在我旁边一样,每次你爆发藏剑的时候我都能听到一声利剑出鞘的声音,这种类似生死相随的关系让我想到一种可能…’
彭莒把脑袋在阿青的身前垂了下来。
“或许我的净火和你的剑心能在某种程度进行融合,你的剑心可以探测万物,而我的感受不净之物的范围比你更广,我们合手说不定能将探查范围扩大到惊人的幅度。”
彭莒解释完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阿青则是看着彭莒长出的小角在心中思考这样做的风险;
她其实到现在都没放下对彭莒的戒心,他如今突然提出要把净火引入她的剑心之内,实在不容得她不多考虑一下。
就这样停滞了半刻后,阿青还是把手放上了彭莒的脑门;
她心中的魂印告诉她彭莒没有说谎,为了找到那个拜月教徒真身她也愿意试试这种可能。
“来了。”
阿青闭眼,剑心睁眼。
彭莒的意识完全对阿青的剑心敞开,一瞬间剑心周身出现了团团净火。
还没等阿青反应过来,净火突然全部冲上来把剑心淹没其中!
第二百三十章 净火法衣
阿青也被这异变吓了一跳。
但围住剑心的净火很快就开始变换形态,慢慢露出了其中的剑心,最后净火则是织成一件法衣样子披在剑心身上。
披上这层法衣后剑心就不再像是个牧羊女,反而有些像神坛上的圣女,多了几分神异的感觉。
阿青意念一动,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丝嘲讽的色情;
这彭莒果然没安好心,刚才净火围住剑心时彭莒一时心神激动,阿青通过魂印感应到他心中想法。
他的计划本是想利用净火能够净化天地万物的能力把阿青剑心上的魂印给烧干净,在此之前他已经尝试焚烧过自己魂魄上的魂印;
没有效果后彭莒就猜想是不是因为魂印印章的问题,就想把阿青的主魂印给烧掉,但没想到净火不仅没有烧到阿青的魂印,只是接触一下,就和剑心产生极高的契合度,被剑心趋势自然。
“你倒是想的周全。”
彭莒见自己的心思败露,不好意思地笑笑;
害怕阿青怪罪,他就学小狗模样蹭蹭阿青小腿希望求得她的原谅。
但长大后的彭莒已然没有那种可爱的假象,阿青不重不轻地踢了他一脚让他走开点,接着便启用剑心探查平京。
披上净火法衣的剑心在感知之时那些净火也向四周开始飘荡,阿青惊奇地发现她如今的探知范围笼罩了整个平京城不止,而且对于不净的气息有了更敏锐的感知,就算是一些深埋地下的污秽在她感知中也清晰可知。
阿青利用净火剑心探查了一遍又一遍的平京,在其中她还发现了一些地方藏着不少武道强者;
其中有些感知灵敏的强者感受到阿青的探测后都有所反应,但阿青并不停留,因此他们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在做这种无礼的窥探。
睡在一处荒芜宫殿的老欧睁开眼睛,呼出一口酒气,无奈自语道:
“这丫头,还真是不懂忌讳...可是她的感知范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远了...”
才说一句老欧又打了一个哈欠,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只是梦呓了几句。
“随她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阿青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已经得罪了一些人,但她发现平京城内确实再没有那个拜月教徒的气息;
她努力把感知范围再度扩大,扩大到平京城郊后就再也无法前进一分一毫。
知道这是自己的极限,阿青睁开了眼睛。
翻身骑上彭莒,阿青低声命令;
“去城外。”
“好嘞,坐好咯!”
被发现了小心思的彭莒今天不敢再有什么抱怨的念头,不仅快速跑到了城墙根,连跃出城墙时都无比平稳,坐在上面的阿青晃都没晃动一下。
“客官,地方到了,慢走嘿。”
到城郊一片小树林后彭莒还耍了一下宝,结果换来阿青一个手刀后他才乖乖走到一旁,为坐下探查的阿青护法。
阿青坐在林中不停感知,天色也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亮,直到有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阿青身上的时候阿青才睁开了眼睛;
阿青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没找到任何拜月教徒的踪迹,而且出了平京城后她发现这点感知范围还是不够,平京之大难以想象,它的四面城郊更是大到不知多远;
这些城郊上遍布着各类庄园,农家,还有道观寺庙,每个都有可能是拜月教徒的藏匿之地。
她想凭一己之力要找到一个人实在是太困难,而且净火被剑心吸收后也不是无穷无尽的,阿青发现剑心上的净火只剩下了淡淡一层,大概也只够她再最大范围的探查一次就会消散。
深吸一口气,阿青决定再试一次,剑心身上净火法衣开始无风飘荡,一股无形的感知从阿青身上发出向四周扫去;
这股感知无形无色,它比风还轻,落到身上比落了一片落叶都还不起眼。
它扫过了一片庄稼,扫过了人家中养的鸡鸭牛羊,扫过了一个个熟睡的凡人,最后扫过了一队穿着僧服的僧侣。
“师傅,我们是不是来太早啦?”
“胡说!法事自然是要越早做越好!等到了中午日头大盛,亡魂都躲起来了,那时候谁还给你超度!”
被呵斥的小僧侣吐了吐舌头,心中想着师傅这么早来还不是怕这件大生意被那群臭道士抢了。
不过听说今天这户可是大户,说不定还会给红包呢。
“阿弥陀佛。”
已经有人在庄子口等着这群僧侣,师傅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大师模样,双手合十对来人念了一句佛谒。
“大师!快来吧,老爷天还没亮就在等着了!”
那人一见到老和尚就拉着他的袖袍向家里走,等他们走到这户人家门口的时候,老和尚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果然是个大户,不枉费他费了这么大心思。
僧侣进门后就摆出了架势,席地坐在主家为他们准备的蒲团上,在院中念起了往生咒。
小和尚跟在老和尚身后低头念经,突然长长的耳垂一动,他向后看了门口一眼;
大开的门口站了一个手持长剑的女子,身边还跟着一匹神驹的马。
小和尚收回了眼神,继续低头念经,那个女子一直不离去,就站在门边看着这个小和尚。
他们都知道,这场躲藏的游戏告一段落了。
上午的诵经结束后,和尚们都被请到一处偏院吃素斋;
小和尚借口三急走出院子,从女子的旁路过时眼睛直视前方,不对上女子直盯着他的眼神。
小和尚慢慢低头向庄外走去,女子和那匹马就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今天庄子上的农户都为那家地主送丧,因此看到一个小沙弥也没人觉得奇怪。
小和尚出了庄,远离了人烟,走进了一片野林中,他一直不快不慢地走,直到走到一处空地为止,小和尚才转过来对着女子。
女子并不进入这块布满着落叶的空地,站在林中,与那些掉尽了树叶的枯木为伍。
女子拔出剑,对将死之人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阿青,来取你性命。”
第二百三十一章 枯木逢春
小和尚对着阿青合掌鞠躬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言重了,若是要小僧的性命何必要自己取呢,佛祖有割肉喂鹰,小僧把这命献给施主又如何?”
“好啊。”
阿青作势要将龙泉扔过去让小和尚自尽,但龙泉并没有落到地上,反而直直朝着小和尚的脑袋割去。
小和尚身子向旁边一转,躲过了剑刃;
龙泉在小和尚背后拐了个弯再割了过来,小和尚后脑勺好像也长了眼睛一般,在龙泉即将砍到的时候脖子向下一低,龙泉沿着小和尚的光脑袋飞回到阿青手中。
小和尚抬起头来,眼中含着笑意看向阿青,在阿青紧皱的剑眉中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女施主,何必那么着急呢,小僧不是说了会将自己的头颅亲手奉上嘛?”
小和尚边说边把手抓住自己脑袋两边,稍稍向上一提,这颗光头就被和尚自己从脖子上拔了起来;
拔出时脑袋与脖子的裂口处都溅出一大股的鲜血,就好像这颗脑袋真的是被人生生拔出一般。
纵是阿青看到这幅血腥的画面也不禁有了一些不适,心中更是把警惕提到了最高。
在自己手上的小和尚脑袋面上没有丝毫痛苦,溅上几滴血滴的脸上维持着浅浅的微笑;
没有脑袋的身体走到阿青面前,脚步正好踏到空地的边缘处。
小和尚脑袋被亲手递到了阿青面前。
“施主,这颗大好头颅,给你了。”
阿青自然不会伸手去接,直接挥起龙泉,附上剑意就劈了过去;
龙泉将小和尚的脑袋和身体齐齐划开,道道殷红从划开处飞出,但扫过阿青眼前的不是鲜血,而是片片樱花花瓣。
樱花?
阿青身子急闪躲过袭来的樱花,环视四周,发现除了落下一片花瓣外那个拜月教徒再没了踪影;
正当她警惕这个拜月教徒接下来的邪术时,一阵轻笑从阿青脑袋上传来。
阿青抬头看去,吓得她立马举剑护住周身。
那个拜月教徒的脑袋居然在阿青头顶那本该凋零萧瑟的枯枝上居然长了出来!
看到阿青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那个脑袋又发出银铃一般的轻笑;
随着笑声那颗脑袋还像一个摇摇欲坠的果实一样在树枝上微微晃动。
“女施主,你不是要我的命吗,怎么现在又不拿去了?”
阿青手中藏剑挥出,把这颗脑袋连同枯木一起劈碎,诡异的笑声也在空中戛然而止。
一阵秋风吹过,道道樱花像雨一样落下,阿青头顶上的所有枯枝都开始枯木逢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现生机;
转瞬间就从绿叶初生到长出樱花,樱花飘落,枝上再冒出一个个小小的肉球,肉球不断长大,等肉球破开里面赫然又是一个面带微笑的小和尚脑袋!
“女施主……”
“你怎么不来拿啊?”
“我的脑袋有好多啊……”
每个脑袋睁开眼后都发出亲切的声音,种种声音重叠在一起,再加上满林脑袋这种可怕场景,若是常人身处其中在一瞬被吓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阿青已经确定自己大概是无意中中了邪术,用剑意把自己周身护住,在意念中问彭莒:
“你可以感知到真身在哪吗?”
“在我看来这些都是真身!”
被这些脑袋炸的毛都竖起来的彭莒张口吐出一道长长的净火,净火瞬间烧遍整个枯林;
但在可以烧尽世间不净之物的净火中,无论是那些树木还是枝上的和尚脑袋都丝毫未损,反而因为这熊熊的蓝色火焰笑的更欢了。
“啊,这烈焰,多像阿鼻地狱的无间业火!”
“好暖和!好暖和!”
“那匹马,再多吐点啊!”
嚣张的话全部传入彭莒的耳中,他不相信自己觉醒神通后的净火还奈何不了这些怪物;
鼓起一口气吐出更大的净火,火舌升到都比树木更高。
阿青则是觉得越发不对劲,在她的剑心眼中这每一颗头颅都有一团拜月教徒的法力,而这些法力在彭莒的净火之下却毫发无损。
事出反常必有妖!
阿青开始用剑心寻找这个邪术的破绽。
头颅们似乎戏弄够了彭莒,一边轻笑一边挣扎着脱离了树枝,化成一个个飞颅朝着阿青飞来。
阿青踢了彭莒一脚。
“别吐火了,升起净世琉璃光。”
彭莒闻言愤愤闭上嘴巴,一道蓝月从他的头顶升起,朦胧的净世蓝光笼罩住了阿青和彭莒,而已经接触到蓝光的飞颅在笑声中渐渐化为樱花花瓣消散。
其他飞颅见状便不再接触琉璃光,一圈一圈围着这个蓝色光圈不断旋转;
虽然这些头颅接触不到阿青他们,等头颅发出的嬉笑声还是传了进来。
“女施主,不是要小僧的命吗,就在这里啊,怎么不来拿了?”
“哎呦,这是一只什么怪物啊,还真是稀奇啊,居然有这么难看的夫渚哈哈哈哈哈哈……”
“长得又不像马又不像鹿,脑门上还长了两个小角……丑……真是丑!”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彭莒恨不得冲出琉璃光和这些怪物拼个你死我活。
彭莒发现自从化为夫渚身后,这只上古妖兽对于自己的自恋之情也对他有越来越大的影响,丑绝对是一只高贵的夫渚绝不能接受的侮辱!
阿青见琉璃光有用便越发沉着,她扫了扫四周密密麻麻的双眼,发现哪怕每个头颅都在说着不同的话,但他们的眼神都一模一样,是一股猫捉老鼠时的戏弄之意。
阿青觉得这很像那时陪阿花逛街玩的万花筒一般,虽然眼睛看到的有无数张脸,但其实都不过是一张脸而已。
“先出去吧。”
阿青骑在彭莒身上向这片枯林外走去,随着彭莒的移动,琉璃光也伴随着他们而动;
那些飞颅则还是紧紧包围住阿青飞行,口中的笑声更大。
“女施主怎么了,这是要逃吗?”
“不是要取小僧的命吗?这样可取不了啊……”
“真是没用啊……”
阿青对这些嘲讽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的沿着记忆里的道路原路返回;
但走了一段时间后阿青叫彭莒停住脚。
阿青的眼中现出些许忧色,他们竟然一直在原地打转!
第二百三十二章 幻术无形
天色渐渐暗下,可阿青和彭莒还是没走出这片枯树林。
身周的飞颅不断纠缠着他们,嘴里的话似乎无穷无尽一般,变着花样羞辱阿青和彭莒,想让她们心神大乱。
阿青盘腿坐到地上,身周的琉璃光可以护住他们不被飞颅近身;
见一时走不出,阿青也不着急,开始沉思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术法。
为什么这个术法不惧彭莒的净火....
为什么自己的剑心也无法探查到这个拜月教徒的真身所在...
还没等阿青把现在的情况理清楚,她的耳边就传来彭莒的怒吼。
“天杀的鬼东西!再敢说你爷爷一个丑字,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后悔生到世上!”
原来那些头颅看阿青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便把火力对准了彭莒;
各种对于彭莒外貌的侮辱都被吐了出来,彭莒忍到马嘴都开始龇起牙来。
终于一句‘丑到无可救药’让他彻底忍无可忍,嘴巴大张,一股手臂大小的净火就被他吐向四周的头颅,那些头颅淹没在净火中每张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对对对,就这样,再多吐点!”
“想不到这个丑东西还蛮会吐火的,还算不是一无用处。”
彭莒见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净火竟然对这些一看就是邪物的东西毫无用处,不禁又气又急,直接在原地跳起脚来;
阿青歪头看到彭莒的失态,她的剑心可以感受到这些话语其实不仅仅是侮辱,更带了一些迷惑心神的术法,它们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两人心神大乱,从而给它们有乘之机。
攻身先攻心...还真是拜月教徒的作风啊...
心?
阿青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理会四周发出讥笑的头颅,也不制止彭莒的无用冲动;
坐在原地闭上眼睛,阿青的剑心睁眼开始感知周边。
那些头颅在她的剑心感知中还是一团团真实的法力,但阿青这次并没有在意它们;
把这些法力摈弃,剑心仔细感受其他的气息,等阿青感知一周后,她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这个枯林中其他的气息都消失了,不仅是生命的气息,就连无处不在的自然气息也统统找不到踪迹。
坐在地上的阿青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她大概知道这个拜月教徒摆的是什么迷魂阵了。
阿青用剑心向枯林之外感知,等剑心的感知到某个范围后,一个声音出现在了阿青耳边。
“阿青...”
谁在呼唤自己?
“阿青...”
阿青凝神找寻这个声音的来源,用剑心屏蔽一切外物后,这个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直到阿青感觉这个声音就在自己耳边的时候,她一下睁开了眼睛。
“阿青!醒醒!”
阿青转过头,看到正在张嘴大喊的捷彩妤;
从声音里可以听出捷彩妤已经用上了丹田的力气,恨不得要把阿青喊聋一般。
阿青抠了抠被震的有点刺痛的耳朵,对捷彩妤轻声道:
“我醒了。”
捷彩玉这时候才看到阿青已经睁开眼睛正在看着她,捷彩妤摸了摸自己胸口,长舒一口气;
刚才阿青那样子还真是有些吓人。
“你中了幻术了,阿青。”
幻术?
阿青站起身看了看四周;
她的周身被净火包围,而她也还身处在那片枯木林中,在净火之外还有一队城防军服饰的兵士将他们团团围住;
“他们是?”
捷彩妤小声对阿青解释道:
“他们是被城外燃起的火光吸引过来的,而我接到消息后也赶忙赶来,这群兵士不知道这个蓝火不会伤人,我试过无碍后就悄悄潜了进来;”
“你等下不要暴露你暗星的身份,悄悄潜出去就好了,反正也没造成什么伤亡。”
阿青点头,看向还在向四周不断喷火的彭莒,知道他比自己陷入幻境陷得更深;
阿青直接通过魂印对彭莒的魂魄大声喊道:
“彭莒!你变回修士了!”
在闭眼喷火的彭莒眼睛一下睁开,口中火焰也下意识被他咽了下去;
打了几个火嗝后彭莒低头看了看自己,眨眨眼睛迷惑道:
“没有啊..我还是妖身啊...哪个杀千刀的骗我我变回修士了?!”
感到大梦落空感觉的彭莒伸起脖子四处怒视想找到欺骗自己的人,而阿青上前给他脑门一个手刀后他才真正回过神来。
“刚才是怎么了...”
捷彩妤惊异地看着彭莒,这居然是匹会说话的马?
彭莒这时候才看到还有外人在,但刚才说出的话现在也来不及收回了,只能讪讪地躲到阿青身后。
捷彩妤试探地问阿青道:
“这是...马妖?”
“你才是....”
彭莒听到马妖这个词顿时想起了刚才受到的人身侮辱,一时气愤下差点把你才是马妖这句话对捷彩妤喊了出来;
阿青及时用手箍住了彭莒的嘴,问出了当下她最关心的问题。
“我中的幻术是什么?”
捷彩妤也因牵涉到拜月教徒而暂时放下对这匹会说话的马的好奇。
“幻术是拜月教徒善用的修士术法,往往都要化丹之后的拜月教徒才能用足够的法力释放幻术。”
“中了幻术的人就会陷入施术者为其创造的一个特殊精神空间,在这个空间内施术者具有极为强大的主控权,而陷入幻术的人要是没有坚定的意志和相应的抵抗方法,就会渐渐被施术者引向他想要的状态,也就是让对手陷入疯魔。”
捷彩妤心有余悸地道:
“幸好我发现得早,再加上你陷得也不深才能这么轻松的突破这个幻术!”
“拜月教徒和其他修士不一样,不爱直接灭杀对手,更喜欢掌控对手,逐渐让其疯狂的感觉,所以中了幻术的人往往下场都是生不如死...”
“变得疯疯癫癫还算好的,最可怕的是要是拜月教徒有心引诱,中术者会在幻术中无意识地伤害自己身边的人,等酿下大错后拜月教徒再让其恢复一些意识,那样才是真的绝望...”
捷彩妤说完后沉默了片刻,接着便将凌厉的眼光扫向阿青。
“倒是你,是怎么和一个入丹的拜月教徒对上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血池佛庙
在布满蓝火的枯林中,阿青把她找到拜月教徒真身的过程跟劫彩妤复述了一遍。
捷彩妤听完后既没懊恼也没生气,只是沉默地看了阿青半响,问道: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还没等阿青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捷彩妤语气冰冷地再问。
“你把天下星网当成什么?!你把暗星当成什么?!”
阿青知道了捷彩妤话中的意思,她没有将这个消息上报,甚至连知会捷彩妤一声都没有,如今还因为自大中了拜月教徒的邪术,确实由不得捷彩妤如此生气。
“对不住,我太心急了。”
听到阿青的道歉捷彩妤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
“你还是没懂。”
捷彩妤指着满林的蓝火对阿青道:
“你先叫你的妖兽把这些蓝火都收了,我们趁黑离开这里,不用和这些兵士照面。”
阿青和捷彩妤在彭莒收回净火四周变黑的一瞬,就从枯林上方跃出了守城兵的包围圈,而彭莒自己之后也化作一道蓝光出现在阿青身边。
她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阿青还想再解释些什么,但捷彩妤先开口问她:
“你现在还能找到那个拜月教徒的踪迹吗?”
阿青点点头,从见到小和尚的第一眼,阿青就将签丝无声无息地射到了他身上,刚才因为中了幻术的原因,阿青被混淆了感知便无法感受到签丝位置;
破除幻术的一瞬间她就立刻牵动签丝,发现现在签丝所在的位置就在平京城郊另一个方位。
“带我去。”
阿青也不骑上彭莒,带着捷彩妤在黑暗的城郊外不断疾跑;
离开这片枯林附近时,她们还能看到不少火把在周围窜动,足见彭莒喷出的这场蓝火引发的阵势不小。
阿青细想后觉得有些心寒,拜月教徒果然心肠歹毒!
难怪在幻术中那些头颅一直挑衅要两人出手,原来压根就是要她们借自己的手杀自己!
若非不是净火只烧不洁之物,身处净火其中的她和彭莒怕是都要被烧死八百回了,再加上如此大的火势,怕是引发一场林火之灾也未可知。
阿青觉得自己今后对上拜月教徒的态度需要有所改变,她一直依仗着天生剑心的强大感知和彭莒的净火克制便一直有些看不起这类用邪术的修士。
但今天差点阴沟里翻船的经历给她敲响了警钟,拜月教徒之中也有强弱之分,强者照样可以无形中取走她的性命!
阿青和捷彩妤一前一后到了一座小山坡脚下,阿青感受到牵丝就在上面。
与捷彩妤对视一眼,两人都掏出了自己的武器;
捷彩妤让阿青从正面上山,自己则是到后面搜寻有没有其他可以逃跑的小路;
还叫阿青到了山顶后先进庙中急袭拜月教徒,捷彩妤则是在暗中援助,无论是阿青不敌还是拜月教徒想逃都由捷彩妤作为追击者出手,一切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阿青点头后捷彩妤就消失在黑暗中,而彭莒也因为闻到山上的邪异气息开始不安地踢动蹄子;
一人一马悄悄上了山,到了山顶发现果然有一座小庙,小庙庙门紧闭,但从外可以看出里面还有火光亮着。
阿青正要准备翻墙入庙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异味,她靠近庙门又嗅了几下,手中龙泉一下握紧;也不遮掩自己的身形,阿青直接大力踹开庙门,看到庙中的场景后阿青的心不断往下沉了起来。
果然还是来晚了!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这座小庙的四周发出,阿青的脚前就躺着一具面容朝地的尸体,这具尸体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但在他即将逃出生天时,一道几乎让他身体分成两半的刀伤让他永远留在了死地
阿青感受到亮着火光的正殿还有活人的气息,牵丝的所在地也就在其中!
阿青知道现在自己隐藏踪迹也毫无意义,提着龙泉大步就向正殿走去,而彭莒则是躲避着一路上的尸体和血迹小心跟在阿青身后。
阿青跨过正殿门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尊正对的大佛;
贴了金箔的大佛在这座有些狭小的殿中更显宏伟,由于火光只照亮了一小块的范围,大佛的头部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阿青能清晰看到的只有一只掐着莲花诀的佛手。
这尊宛如被砍首一般的大佛再没了白日的庄严,反而给殿内增添了丝丝诡异感觉,就在这座大佛的脚下,跪着一个人影,还在不断向大佛祷告。
“苦海无涯…肉身为舟…”
阿青提着龙泉走到这人身后,和尚还在合十念咒,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阿青从和尚的脑袋可以看出这人根本不是早上的那个小和尚,甚至脑袋生出的皱纹也显示他早已不年轻。
视线向下,僧衣地衣领紧紧贴在老和尚的脖子上,甚至领边都陷进肉中,身上衣服也因为极为不合身紧到在腋下等地方都已经爆开缝来。
这是小和尚的衣服。
阿青指尖微动,牵丝就从这件衣服上被她收了回来,阿青有些疑惑这个拜月教徒是何时察觉到牵丝的。
捷彩妤也从大殿门外跃下,看到前院的满地尸体她眼眉一紧,匆忙赶进殿中;
看到阿青正持剑站在一个人身后,害怕阿青一气之下做什么冲动的事,她赶忙出声制止。
“阿青!”
阿青转过身来,感受到捷彩妤全身已经布满了势,但她突然看到捷彩妤上方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眼神向上撇去,看清黑暗中物后瞳孔瞬间缩小为一点。
捷彩妤感觉阿青神色有异,便也抬头看去,差点没直接一鞭子挥了上去。
这殿内上方居然也挂满了十几具和尚的尸体,个个双脚被绑在梁上,头顶朝下,脖子被一圈绳子紧紧勒住,舌头还向外伸得老长;
因为夜风吹入,在外的尸体还在轻轻摇晃,恐怖至极。
“似乎是直接被勒死的。”
阿青看到上面没有任何血液滴下,殿内也没有其他血迹,知道这殿内的尸体和殿外的用的是不一样的杀人手法。
“这人是谁?”
“不知道,不过不是那个拜月教徒,拜月教徒把藏有印记的衣服穿在这人的身上,迷惑了我们的追踪方向。”
捷彩妤叹了口气,果然是已入化丹的拜月教徒,比她之前接触的都狡猾许多;
如今犯下如此大案她也不得不向上头做一些交代,正要把这个唯一活着的老和尚一并带走时,老和尚转头看向了她们。
“苦海无涯…肉身为舟…佛祖渡我…弃舟成佛!”
第三百三十四章 星网之责
老和尚直接暴起就要掐住离他最近的阿青,捷彩妤见状不慌不忙,一抖长鞭就将他捆成了粽子。
本该老朽的老和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被鞭子捆住也不屈服,还站在原地身体不断用力,想要直接挣破这条长鞭;
捷彩妤轻哼一声,身上的势附到长鞭之上,老和尚一下就被威势震晕。
“他中了幻术。”
捷彩妤走到老和尚身边,翻开他的眼皮查看,发现眼白中满是猩红的血丝,面上的狰狞之色哪怕是晕厥后也不褪去。
“你看着他,我去叫人。”
捷彩妤松开长鞭,对阿青吩咐后就离开了这座堪比人间炼狱的寺庙;
阿青则是站在原地继续用剑心探查那个拜月教徒有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我也要先出去。”
彭莒不安地晃动着脖子,这里的气息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恨不得立马喷出净火把这里烧个干净。
阿青思考后也觉得等下捷彩妤要是带着其他人来,彭莒再露出了马脚就更没办法解释,于是点点头让彭莒先回去竹楼。
过了半个时辰,捷彩妤带着一队太守府衙役到了山上,领头跟着一个捕头;
也不知道捷彩妤对他们说了什么,这些衙役看到阿青在场也不多问,只是开始搜证和清理现场。
那个捕头看到这幅血腥场面面色变得更加严肃,粗算一下大概就有几十条人命在这个院中;
这已然算是平京近十年来都少见的大案,要是处理不好很容易就引起平京百姓的恐慌,因此他对待这个唯一活口的老和尚态度更加慎重。
“彩妤姑娘,这个和尚我要带回衙中审问,还望见谅。”
捷彩妤知道这个老和尚也不过是拜月教徒的一个弃子,点点头便让捕头把和尚五花大绑的带走了。
等到这个寺庙里的尸体都被衙役铺上白布抬走后,阿青和捷彩妤才最后走出了寺庙。
走出大门后,捷彩妤回头看了一眼,看着寺庙殿内还在闪动的火光,叹了一声说道:
“从此这里就从敬佛的地方变成一座无人敢踏足的鬼庙了。”
转头捷彩妤和阿青慢慢走下山去,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等快到平京城墙的时候捷彩妤才突然开口。
“我知道你在愧疚。”
阿青脚步一顿,踢飞了一颗脚下的小石子,她暗问自己。
她在愧疚吗?
是的,她觉得这么多条人命也有自己一部分的责任,若不是自己打草惊蛇,还中了拜月教徒的幻术无法阻止他的残忍行为,或许这些和尚并不会就这样白白丧命。
“我刚才问过你,你把暗星、星网当成了什么?”
阿青听出这句话中没有责怪的意味,是在认真询问她,便也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朝廷对抗修士的组织。”
“错。”
捷彩妤顿了一下。
“也没错。”
捷彩妤还在向前走着,但是脚步慢了一些。
“星网确实隶属于朝廷,所以我们才能使用很多资源,获取很多便利,但我们不是对抗修士的存在。”
捷彩妤不知何时看向了夜空,今晚难得的出现了几颗星星,捷彩妤指着其中一颗问阿青。
“你知道星晨对凡人的意义吗?”
“不知道。”
捷彩妤收回了手指。
“我小时候很怕黑,到了该一个人睡的时候,总喜欢抱住我的阿娘不让她走,阿娘这时便会告诉我不用怕,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害到我的,因为有神灵在守护我。”
“我那时候虽小,但也不信这种哄小孩的话,便闹着要阿娘把这位神灵找出来,非要亲眼见到才肯自己睡。”
“阿娘无奈便把我抱到了院中,指着天上的星星对我说,彩儿,那就是守护你的神灵,看到了吗,只要这颗星星亮着,便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害到你的。”
捷彩妤想起往事,在夜色中轻笑一声。
“想必那时候我阿娘也是为了宽慰我随便指的一颗星星,但我却记了下来,并且记得很深很深,每次我害怕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不用怕,那颗星星还亮着,神灵还在守护着我…”
似乎是触及了不愿想起的回忆,捷彩妤停顿了好一会。
“直到….直到我自己成为了暗星,成为了守护他人的那颗星星。”
捷彩妤在夜色中看向阿青,问她:
“你懂了吗?暗星是什么,星网是什么。”
阿青想不到捷彩妤这样看上去似乎很冷漠的人居然愿意跟自己分享往事,但她知道了她想告诉自己的意思。
“是守护。”
“没错,是守护,我们暗星守护的是平京所有百姓不受到修士或者妖兽,还是什么凡人搞不定的东西的伤害,正如天上的星星一般。”
“但我们不能被百姓们知道,所以我们是不会发亮的星星,便称为暗星。”
“暗星们组成了一张大大的网,这张网覆盖的不仅仅是平京,更是整个天下….现在的你还没资格知道这些,你只要知道星网的责任很重大就是了。”
已经走到城墙根下,捷彩妤最后对阿青说了一句。
“不过我要警告你,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让我非常失望,你还没资格称自己为暗星,我也不愿承认你是星网的一份子,你最多只是个空有一些蛮力的独行客罢了。”
说罢捷彩妤就用势一跃上了城墙,而阿青则是楞在原地;
她觉得捷彩妤说的没有错,她自己也没有把自己当成这个组织的一部分过,她一直都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那时候愿意答应加入暗星也是因为这个组织可以提供她想知道的一些情报而已。
但今夜捷彩妤这一番话却让阿青不禁沉思起来,或许暗星这个身份比她想的更沉重…
阿青摇摇头,决定先不管这些,还是再找出那个拜月教徒的真身比较要紧;
而且这一次碰面后那个拜月教徒一定会更加谨慎,他知道自己有能力感知到他的存在,甚至牵丝都对他没有了作用。
觉得此事变得更加棘手,阿青想着先回竹楼和老欧商量一番后再行事;
接着阿青便抛出龙泉,利用牵丝直接翻过了城墙。
就在阿青入城的同时,一道风把天上的云吹散了一些,没了黑云笼罩的明月射下更多的月光,在清冷的月光中有人则是显得更加欢快。
小和尚走在一条乡间小道上,边走边吹着口哨;
他把手伸到自己脖间,一道冷光渐渐出现在他手中,一根银针从他的脖子里被取出。
银针取出后小和尚的光头以极快的速度长出了长发,身形也一下变高,原本宽大的外衣变得合身无比,吹着口哨的嗓音也从稚音变成了成年男子的低沉嗓音。
小和尚变成了一个翩翩公子。
男子随意把自己长发绑了一个发髻,直接用手上的银针固定住,接着便步履轻松的朝着一个小村庄走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幻术媒介
“三十二条人命。”
巧巧把一卷案宗扔在桌子上,面上罕见的没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沉重。
“那个老和尚已经疯了,太守府用刑也没让他吐出什么,但是从现场搜出的凶器和老和尚手上的印记,可以推测出这些人都是被老和尚一人所杀。”
捷彩妤抱臂站在旁边,听到定案是老和尚作为唯一案犯被定下死罪后嗤笑一声。
“好一个拜月教徒,杀人不见血。”
“老大说他会亲自插手。”
捷彩妤从靠着的墙上站起,手臂也不自觉送了开来。
“老大会和我们一起行动吗?”
巧巧摇摇头。
“不会,老大说你们继续查你们的,他查他的,比比谁能先把这个拜月教徒揪出来。”
捷彩妤有些失望的啊了声,而后巧巧再问道:
“老大之前交代过你看着阿青,这一次你可觉得阿青有什么奇怪之处?她可有嫌疑故意放跑那个拜月教徒?”
捷彩妤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虽然阿青并没有真心把自己当做星网中人,但我可以看出她对于拜月教徒也是深恶痛绝,更何况这次她差点陷在幻术中出不来,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嫌疑。”
想到跟着阿青的那只会喷蓝火的奇怪异兽,捷彩妤又问道:
“不过她到底是什么人?感觉她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巧巧瞥了捷彩妤一眼,反问她:
“暗星哪个没有一些秘密呢?”
把身子靠到椅背上,巧巧闭起了眼睛。
“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现在只查出她与护国剑圣关系匪浅,宸王殿下对其爱慕,还有一个妹妹也住在宸王府,其他的一律不知,就连她的悟的是人间道还是天地道也查不出来。”
捷彩妤闻言又把双臂报在胸前,右手食指轻敲了几下握着的手臂。
连巧巧都查不出啊…
“查不到就查不到嘛,反正不是有什么暗星也在查?”
彭莒趴到阿青身边,对于盯了一整天湖面苦思拜月教徒踪迹的阿青表示不理解。
阿青看到湖面某处突然浮起了一层波澜,但她没看到有什么东西落下;
阿青盯着那个地方直到波澜消失。
或者只是她看不到…
“你知道那天我们是什么时候中的幻术吗?”
彭莒被戳到了痛处,脑袋从朝着阿青换到另一个方向;
这绝对算是他的奇耻大辱,无论是做修士还是变为妖身,他一向都看不起那些只会用阴险手段的拜月教徒。
但他居然就这样轻易中了邪术!还无法挣脱,甚至还差点就沉沦其中!
彭莒觉得自己这个上古妖兽的面子算是丢大了,所以完全不想提起这件事。
“不知道。”
彭莒又哼哼唧唧了几声,阿青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回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中招的。
阿青从见到小和尚的第一眼一直回忆到踏入枯林,在此期间她都没有与小和尚有过任何接触,剑心也没探查到小和尚身上有法力波动,为何他就能让她无声无息地陷入幻术呢?
阿青突然一下站起身来,趴着的彭莒被惊得伸长了脖子。
“我要去看看。”
彭莒见阿青大步就要离去,赶忙问道:
“你要去哪?”
阿青没有回答,只是独自提剑向外走去,彭莒知道这是阿青的倔病又犯了,也不管她自己又趴了下去。
“爱去蛮去…反正我是不去了…”
阿青出城后直奔那座被灭门的寺庙,等她走到山顶后发现寺庙的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明明惨案只是发生了一天,但已经有了荒芜的样子。
阿青翻墙入庙,院中的血迹还没被清理,血迹全部渗入到地砖中,成为了暗红色的一滩滩痕迹;
阿青避过血迹,打开僧侣的睡房,等她打开所有房间看过后阿青才提剑又走到了那个诡异的大殿门口。
阿青站在门口转身对着空荡荡的院中;
院中四处都散落着血迹,墙上地上,甚至是正中间的香炉上都有,但是房间内却是干干净净,不仅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被褥也都被叠的整整齐齐,似乎还没等这些和尚回到房中休息就已经被老和尚杀了个精光。
可是老和尚是怎么做到的呢?
阿青看着空地在脑海中想象起那晚的画面来;
就算那个老和尚中了幻术,但他毕竟年老体衰,如何能够血刃三十几个壮年的和尚?
除非是这些和尚一起入幻,生生站着给老和尚虐杀,但这些和尚又是如何陷入幻术的?
阿青问过捷彩妤入幻的条件,并不是无缘无故就能陷入幻术,其中需要一个媒介,只有接触到或看到这个媒介的人才会中术。
阿青猜测自己可能是因为看了那个小和尚的眼睛才会陷入幻术,但又是什么样的媒介才可以让三十几个人同时入幻?
阿青边想边迈步进了殿内,此时殿内的灯火已经熄灭,因为四周窗户光线的照入,殿内整体却比那天晚上明亮许多;
大佛的脑袋也露了出来,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睛正直盯着低头思考的阿青。
和尚晚上会做什么?
阿青想着自己见过的一些和尚,他们每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礼佛诵经,早晚都要来到殿中,他们称之为‘课诵’;
晚课一般都是在睡前,众僧人齐聚一堂,跪坐在蒲团上,由着师傅领诵,诵读过后大家对着佛祖敬礼合十,齐齐瞻仰佛祖的面容。
阿青学着那些僧人抬头看向大佛的脸部,与大佛的眼睛对视;
猛地她就感觉脚下一个不稳就要摔倒,迈开马步稳定住自己身体后阿青举目四望;
她现在身处于一片黑色汪洋之中,脚下踩着一叶扁舟,海浪翻腾,呼啸声不断入耳。
阿青脚下的扁舟不停摇动,不仅是因为这滔天的巨浪…
阿青探出半个身子,看到扁舟下方伸出一双双苍白的人手,正在不断摇晃扁舟,非要将舟上的人一起摇入海中不可。
阿青与漆黑的海面对视,从中看到了无数双冰冷的眼睛。
突然有双人手从海中长长伸出,就要抓住阿青的肩膀把她拉入海中!
第二百三十六章 剑心破幻
阿青轻轻一躲就躲过了这双沾满黑色海水的人手,站在扁舟中间,看着四周窜出数双人手;
这些人手虽然无法直接抓到在扁舟中间的阿青,但它们都攀上了扁舟的边缘,开始左右大力摇晃,似乎是要将小舟直接掀翻。
阿青没有直接拔出龙泉,自从经历过上次的幻术后她知道自己现在拔剑不过是在伤害现世的事物罢了;
要对抗幻术,必须以心剑抗之!
阿青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这个善用幻术的拜月教徒大概也没猜到自己最强的剑术便是用心发出的吧。
阿青站在原地闭上眼睛,等剑心睁眼后立在原地的就不再是阿青的本身,而是拿着一根竹杖的牧羊女剑心。
牧羊女阿青抬起自己稚嫩的小手看了看,觉得有些新奇;
虽然她时常驱使剑心御敌,但直接化为剑心却是第一次。
扁舟晃动幅度越来越大,牧羊女阿青举起手中竹杖,嘴唇轻启,吐出了剑招。
“此剑,牧羊。”
一道碧影闪过舟身,只听一声轻响,抓住舟沿的人手全部从手腕处断成两截,没了支撑的断手也松开舟沿掉入海中。
果然可行!
阿青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神色,从上次陷入幻术后她就一直在思考破解幻术的方法,毕竟如果以后对上拜月教徒必然少不了要接触这种法术;
用剑心破幻原本只是她的猜想,但如今知道真的可行后阿青也难免一阵激动,要是下次那个拜月教徒还想故计重施,她一定让他命绝当场!
看到海中又有人手伸出,阿青决定不再在这里纠缠,望了望四周,她选择头顶那片布满黑云的天空作为目标。
将左手掌心朝上,牧羊女阿青轻喝一声:
“藏剑!出!”
剑心手心的黑色小剑应声飞出,席卷着一股黑色剑意直冲空中,剑意狠狠在黑云中划开一道口子,那道裂缝处射下一道白光,牧羊女阿青看到白光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等再睁开眼后阿青的意识重新回到了本身中,而她也还是站在那个大殿内,一步都没有变动过。
阿青对着大佛的眼睛,剑心开始在大佛的头部不断搜寻,终于阿青在大佛脑中的眼睛后方位置感受到了有两个异物,虽然没有任何法力波动,但阿青还是决定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阿青绕着大佛看了一周,觉得从脑袋后面取对这尊大佛的全貌伤害最少。
一跃跃上大殿的房梁后,阿青释放剑意把大佛的后脑勺击碎了一部分,接着便用剑意不断往里挖空,等挖到那两个异物的时候阿青再用牵丝把异物扯了出来。
异物悬空于阿青的手掌下,阿青并不想随意触碰这两个不规则的圆球,虽然还不确定这就是释放幻术的媒介,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阿青把手掌悬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两个像小石子一样的东西,发现上面确实没有法力波动,但是却有一股其他不寻常的气息;
气息很浅,一不小心就会略过,哪怕是她也要这么近的观察才能感知到。
阿青就这样悬着这两个小石子样的东西从小庙里出来,一路疾驰回到钦天监,把小石子摆在了捷彩妤和巧巧面前。
“这是什么?”
听阿青说这是从那尊大佛脑袋里掏出来的,捷彩妤就想用手去碰,但被巧巧制止了。
“别动,小心上面有邪术。”
巧巧指尖冒出一截星光,星光围住了两颗石子,待确定里面确实没有法力后巧巧把一颗石子招到了自己手中。
她也不接触肌肤,用星光把石子旋转一周,看个仔细后巧巧说道:
“这大概是舍利子。”
“舍利子?!”
捷彩妤惊呼出声,舍利子对于佛教而言可是一件宝物,非高僧尸体坐化不得出,据说全天下的舍利子都藏在大雷音寺里,这座小庙怎么会藏有这样的佛门至宝?!
巧巧把舍利子放回到桌上,回忆了一会后说道:
“这间小庙我有印象在地方志里读到过,历史也算悠久,志中确实记载过创办这间寺庙的大师是个得道高僧,虽然没受过朝廷的封赏和尊号,但在平京周围一片都颇有名声,据说这位高僧坐化时天降异彩,高僧尸体焚烧后原地就留下了两颗舍利子,不过因为时代久远,我读到时都认为只是个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那为何舍利子会在大佛的头中,它与幻术有什么关联?”
阿青听到这是舍利子后猜到上面残留的气息可能不是什么邪术,应该是大师留下的佛性;
难怪她觉得这股气息非但不邪异,反而有一种让心灵平静的宁静感。
巧巧解释道:
“应该是拜月教徒把它放到了大佛头中,舍利子就是让三十几个僧侣陷入幻术的媒介。”
阿青皱眉,可上面并没有任何法力痕迹啊…
巧巧拿出一卷卷宗递给阿青,上面记载了拜月教徒幻术的一些资料,同时自己继续向阿青解释。
“幻术其实分为两种,一种叫法术,一种叫心术,法术幻术需要施术者运用自己的法力作为媒介引敌人中术,阿青大人上次直面拜月教徒想必中的就是法术幻术,这类幻术其实往往落于下乘,因为维持幻术需要施术者不断的法力灌入,哪怕是入丹的修士也无法支撑太久,要是遇到心智坚定的人,说不定把法力耗尽了也不能迷惑到对方,届时敌人破开幻术待宰的就是施术者自己了。”
“至于心术幻术比起前者则更为高明,释放心术幻术需要的条件更为苛刻,施术所用媒介必须是含有心力的物体。”
巧巧举起那颗舍利子。
“这颗舍利子里的佛性就是心力,心力可以理解为执念的一种,若是一个物体被赋予了很多的愿望或者很强大的寄托,那物体本身就会产生心力,这件物体本身也会成为异物,异物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便有可能生出灵智,成为精灵。”
阿青心中一动,那阿少便是从异物蜕变而来的了。
“用异物为媒介释放的幻术并不需要法力,施术者只需要知道法诀以及将幻术的执念加在媒介之上,需要启用幻术的时候掐动法诀便可,这类幻术不仅让中术者更难脱幻,对于施术者本身的要求也不会太高,但难点就在异物并不好找,并且不方便移动,往往需要地利才能让敌人中术。”
阿青默然,很明显这个幻术是拜月教徒早就设下的,但也是因为自己的打草惊蛇才让拜月教徒毅然在当夜施法,杀光所有知道自己的和尚,以绝后患。
阿青拿起另一颗舍利子,带着微寒的语气问道:
“那可以用这个追查到施术者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闭眼寻人
巧巧思考了一下,摇头否定道:
“应该没什么可能,这也是心术幻术的益处之一,因为不需要法力,所以也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自然无从追踪施术者。”
“不过阿青大人要是想试试的话,可以把一颗舍利子带着,反正这个寺庙就此绝了传承,这佛门至宝也只能上交朝廷了,交一颗是交,叫两颗也是…”
原本巧巧看到阿青眼中的不甘,好心想用一颗舍利子安慰她一下;
但没想到越说越说,等说到后面的时候捷彩妤已经用很怪异的眼神在看着她,仿佛在问她是不是之前上交的东西她都用这种方式中饱私囊了。
巧巧抿了抿嘴,这群人真的不当家不知难处,开销那么大,要是不悄悄存点以后怎么办?!
阿青拿起那颗舍利子就要离开钦天监,在她转过身的时候捷彩妤叫了她一声。
“阿青。”
阿青转头正好对视上捷彩妤的眼睛;
“以后不要一个人行动。”
“嗯,好。”
阿青应后就出了房间,捷彩妤则是无奈地扶了扶额头,看这样子分明也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你对于阿青倒是挺关心的。”
巧巧脸上又出现了熟悉的笑脸,捷彩妤则是恢复了自己冷艳美人的高傲模样。
“我只是觉得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又要我去擦屁股,新人就是麻烦。”
说完捷彩妤摆手也出了房间,似乎是怕巧巧再追问下去;
而巧巧则是在椅子上一直用笑眼注视捷彩妤离开,在房间被关上后,巧巧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下来。
“还是那样啊…冷脸热心。”
阿青回到竹楼时发现老欧和林无敌居然凑到了一起,两人似乎还在争吵些什么。
阿青走到门口就听到老欧喊道:
“不许走!”
“你命令我?”
老欧声音瞬间软了下来,低声下气地求道:
“不是不是…姑奶奶,求你别走,我们好不容易才再相见呢…”
“见了这么久也见够了。”
见林无敌死活不听,老欧语气中又多了点气急败坏。
“哎呀,你为什么非要走!”
“我呆在这里太久了,断剑饿了。”
老欧忙不迭地讨好道:
“那我去给你找点兵器来!皇家的兵器库里多着呢!”
林无敌瞥了一眼像狗皮膏药一样硬是要贴在她身上的老欧,声音冷下来道:
“我也手痒了,怎么,你要跟我打一打吗?”
老欧肩膀怂了下来,他不是打不过林无敌,而是压根就没法对林无敌出手。
转头看到阿青直直站在门前,老欧像是捉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把阿青抓到了林无敌面前,语气急切地说道:
“她打!她跟你打!她是天生剑心,古籍里说过天生剑心万剑臣服,要是没打败她算哪门子的天下第一剑客?”
老欧为了让林无敌不走都已经使上了激将法,非要林无敌和阿青打一架不可。
林无敌自然不会被老欧蹩脚的话术挑拨,但她看着阿青心中确实涌出一股战意;
不为其他,阿青身上那股至纯的剑势勾动了她的剑势。
阿青迷惑地看了一眼老欧,而老欧则是对她打了个眼神叫她应下;
等阿青转头对上林无敌充满战意的眼神时,也听到林无敌轻声问了一句:
“如何?”
阿青原本还想询问一下老欧关于幻术媒介的事,但听到林无敌都这么说了,把放入怀中要掏舍利子的手拿了出来,对林无敌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
林无敌听到阿青应下,心情难得有些激动,背上的断剑也随着主人的战意升腾而不断作响,老欧见状赶忙提醒道:
“可不能用断剑,大哥的龙泉断不得!”
“我知道。”
林无敌伸手叫老欧拿出一柄木剑来,却叫阿青拿着龙泉来比就是。
老欧招来两柄木剑,一柄交到林无敌手上,一柄则是给了阿青。
“你不要小瞧阿青,她的剑术绝不在我之下,何况比剑就是要公平一些,不然意义何在?”
林无敌想想也是便不再说说什么,与阿青走到了水榭台上。
而等她们都立定后老欧才一拳锤了自己手心一下,懊恼地说道:
“哎呀,天都黑了,这下比不了剑了。”
阿青看了看四周,刚才没注意,光线确实已经由金黄变成了只剩下淡淡一层,大部分的地方都开始被黑夜笼罩。
林无敌摆出了出剑的姿势。
“无妨。”
夜深很快笼罩住了一切,有个人影也趁夜悄悄登上了寺庙的小山。
那个人走得不急不缓,甚至步伐跨度之小倒像是在故意模仿小孩走路,看上去别扭至极。
人影迈着小碎步走到了寺庙门前,被贴上封条的大门直接被他伸手推开;
那人迈步入庙,也不在意脚下的斑斑血迹,碎步从院中直行到漆黑一片的大殿内;
走到大佛脚下,人影抬头看了一眼,接着便在原地用手结了几个奇怪的手诀,结完手诀后还在原地手舞足蹈了一番,然后弯腰合十,久久才站起身来。
站起身后人影原地转身,像来时一样踱着小步从大殿中走了出去,接着走到廊中,推开一间睡房停滞一会后再走出推开下一间,等把每间房间都打开后人影才从大门处走出;
沿着山路下山,但在半山腰的时候突然拐了个弯,窜到一条小路里去。
沿着小路人影走到了一处原野上,四周没了任何的遮盖物,月光毫无障碍地打在人影身上,露出挺拔的男子模样;
但这男子面上毫无表情,眼皮更是紧紧闭上,丝毫不看脚下的路。
男子在月光照到自己身上的一瞬间向天做了一个欢呼的姿势,接着便继续在原野上走着,步子似乎比起之前欢快了许多;
走了一段路后男子脚步突然变大到成人模样,快步向前,双手还把自己的长发挽了一个发髻,虚空做了一个插发簪的动作,接着男子停下了脚。
男子睁开眼睛,皮肤上浮着的点点星光收回到了肌肤底下;
看着眼前这座还亮着点点火光的庄子男子疑惑地歪了歪头,轻声自语道:
“为什么到这里就没了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牧羊无双
阿青站在林无敌对面,收敛所有感知;
既然是要比剑,那就无需借助外物。
照在水榭台上的光线越来越暗;
两人的面上都一明一暗,只露出了半张脸,深陷的眼窝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时间一点一滴流过,在水榭台边观战的老欧心中竟也有了几分紧张;
随着一道浮云飘过,恰好遮住最后一点光线,整个天地都陷入一片黑暗之时两人齐齐动身。
一声木剑撞击的闷声在黑暗中响起,接着便是一阵刺耳的哗啦声,两柄木剑相交到底才又分了开来。
接下去无数道闷响在水榭台各处响起,在黑暗中看两人比剑的老欧则是从额上滴落了一颗汗珠。
对于老欧而言在黑暗中视物自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此他能清晰地看到两人比剑的每一个细节;
她们出剑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剑招看上去都平平无奇,但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剑招老欧自问自己在不动用势的情况下一剑都接不下来!
两人的每一剑似乎都只有对方出的那一剑才可以接下,这已经不是什么可以习得的剑术,这是自然!
云在动,水在流,落叶飘零落,这些都是自然;
而这两人任一人的剑要刺中对方,这也是自然!
老欧深吸一口气,他自小在锻剑峰上长大,锻剑峰乃是剑道圣地,以为小时看到的那些长辈比剑已经天下仅有,但从没想到还会有这种躲无可躲的剑法!
老欧盯住了林无敌认真的面庞,想到了上一辈护剑使对她的评价。
“我们林家有女如此,百年无忧!”
再扭转视线,转到了抵住林无敌木剑的阿青面上。
老欧不禁疑惑天生剑心真的强大如此吗?
不仅可以借用万势,甚至剑术比之百年奇才林无敌都不落丝毫,要知道阿青可是从来没有正经学过剑的啊!
“铛!”
阿青和林无敌同时结束僵持的状态,手上用力将对方推了出去,距离数十步各自持剑立在原地。
林无敌握住微微颤抖的剑身,开口问道:
“你这是什么剑?”
阿青的气息平稳,轻声答道:
“牧羊。”
林无敌低声重复了几遍“牧羊”,而后竟笑出了声。
“牧羊,这名字挺有意思!”
止住笑后林无敌漫步向阿青走来;
阿青也不后退,就站在原地,只是将手中木剑换到一个方便出手的方向。
“我的剑也有个名字…”
林无敌走到阿青身前一剑的范围内,慢腾腾地举起木剑,再慢腾腾的朝着阿青挥了下去,似乎像一个家长在教训自家不听话的孩子一般。
毫无剑招,毫无规律!
但阿青在林无敌木剑挥下的一瞬间瞳孔一缩,她在那一瞬身体不知该从何而动。
不是动不了,而是她觉得自己身上哪里都是那柄木剑的目标,她找不出该举剑抵御在哪个位置!
阿青急速后退,在木剑还在缓慢落下的时候阿青已经退出林无敌身前数步;
而林无敌也不追击,只是顺势收回了木剑。
阿青站在原地喘起了粗气,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危机感,以前无论是对上什么敌人,她都没有产生过接不下对方一剑的念头。
阿青左手抚上自己心口,想安抚住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但刚才那一剑,哪怕是剑心都在叫她快逃!
林无敌迈开了步伐,继续向阿青走来。
“我的剑招名为无双。”
林无敌这次走到阿青身前几步就停了下来,看着眼中满是戒备的阿青,林无敌举起了木剑。
“在无双之下,不允许存在第二把剑!”
阿青面色一滞,林无敌的木剑不知何时落到了她的头顶!
“阿青,逃也是没有用的。”
阿青剑心瞬间睁眼,下意识就要爆发出剑意护住全身,但阿青死命压住剑意,她知道林无敌并没有悟势,要是自己发出剑意就会伤到凡体肉胎的林无敌。
全身的刺痛告诉阿青她要是再不有所作用这柄木剑就会无情地刺在她身上,阿青目光一凛,不做任何反抗,手中木剑反手刺出,目标正是林无敌的肩膀!
林无敌和阿青的木剑彼此交错而过,而两人的目光却紧紧盯住对方,阿青在木剑即将刺到林无敌的时候从林无敌的眼中看到了酣畅淋漓的痛快;
阿青这时回过神来这不过是一场比剑,并不是什么身死之斗,以这个角度刺去,就算只是木剑也能轻易刺穿林无敌的肩膀;
在离林无敌肩膀只剩下不到半寸距离的时候阿青强行收回了木剑,而林无敌的目光在那一刻也从痛快变为不解与失望。
但她手上剑招不停,还是直直朝向阿青。
哄然一声,一道水雾遮掩住了两人的身形,待水雾散去后阿青已经被一道水流牵离了原地;
而在阿青站立的位置只剩下林无敌悬着的双指,她手中的木剑早就落在了地上。
老欧散去自己的势,看到林无敌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是多管了闲事,林无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伤到阿青。
阿青从地上爬起,右手传来阵阵刺痛,刚才强行收剑让她自己受到力量的反伤;
用左手紧紧捏住右臂,阿青抬头看向林无敌,但这时林无敌给她的却只是一个背影。
“你,不是剑客。”
林无敌落下这句话后就从水榭台上离开,路过老欧身边的时候也没看他;
但老欧从她离去的方向看出她并没有离府,只是回到了园中那个偏僻角落。
老欧稍稍放下心来,只要无敌没有一气之下离开就好。
走到愣在水榭台旁的阿青身旁,老欧查看了一下阿青手臂的伤势,发现并无大碍后骂了阿青几句;
“你这个丫头真是没眼力见,居然敢在无敌面前让剑,你以为她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是白叫的吗?这点伤算是你自大的教训!”
说完老欧哼哼两声也离开了竹楼;
他暗想今晚大概是不能在这里呆了,要是被自己那个情痴徒弟知道阿青被林无敌伤了,还是因为他的挑唆,自己可就有得烦咯。
第二百三十九章 心中无剑
咚、咚、咚
深夜一阵敲门声在庄子的上空响起,这个庄子里的铁匠由于晚上熬夜打铁都在熟睡,如今清梦被搅没了更是直接大声骂咧了几声。
咚、咚、咚
敲门声并不因骂声停止,始终是有规律的不断响起,似乎是非要把院中人叫出来不可。
就在有年轻铁匠不胜其烦就要起床理论的时候,一声吱啦声响起,敲门声也随之中断。
“你是谁?”
老区的长发长须把他的面容几乎全部遮住,他故意营造出一幅怪人的模样,就是不想有人跟他过多接触;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敲院门的人非但没被吓住,反而一下笑出了声。
老区怒道:
“你笑什么?”
那人忙遮住自己嘴巴,但还是有轻微的笑声传了出来。
“不是,您真有意思!这胡子留的有点像猴子!”
老区气急,直接双手掀开自己的长须把嘴露了出来,张牙怒斥道:
“哪来的小辈,在这里消遣爷爷,你可知爷爷我是谁?”
那人笑着答道:
“不知道,不过您龇牙咧嘴的样子真的很像猴子啊!”
还没等老区大叫是谁家的熊孩子跑出来了,那人就把一盘糕点递到了老区的面前。
“大叔,我是新搬来,这是一点小小敬意,还请今后多多关照啊。”
把糕点强塞到老区手里,那人就笑着跑开;
老区皱着眉看那人提起路边的小篮子,从里面又拿出一盘糕点开始敲下一家的门,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人大晚上的扰民就是为了送糕点?
摇摇头老欧关上院门,端着糕点就回了屋;
只觉得那人是怪人,便也没太注意,毕竟他自己看上去也挺怪的不是。
但老区没注意到的是,在离自己小院不远处一颗树下,有个身穿锦衣的男子一直在注视着他们;
自从那个怪人敲响院门开始他就一直在那棵树下了,但无论是怪人还是老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锦衣男子;
一只正在准备冬眠食物的松鼠从男子脚下跑过,从他脚下捡起一颗松子,跑动时无意被男子的脚绊倒了一下;
松鼠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目光也掠过了男子,但一向胆小怕人的松鼠看到男子时却仿佛只是看到一颗站立的大树一般,丝毫没有在意,拿着松子就窜到了男子身边的大树上。
当松鼠经过男子的时候,男子露出的颈部浮起了一层几乎不可见的星光;、
男子抬起手掌发现星光越来越明显,知道自己无法维持这样的状态太久了;
不过他也差不多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接下来就是静待东风。
男子从树后悄然离开,在离去的同时他还在思考自己要怎么才能自然地接近自己的目标呢…
“阿青!你怎么样了!”
林星轮紧张地围着阿青直转,同时对一旁的师父怒目而视,一副要弑师的样子。
老欧则是因为不占理只能把目光瞟向远方,心中暗骂自己太倒霉,一出门就撞到了这混小子,还死活不让自己走,把自己硬拽了回来。
“我没事,只是有点拉伤。”
阿青活动了一下手臂,一股微微的刺痛从大臂处传来,但阿青觉得这不影响她的活动,过几天自然也就没事了。
“林姨也是,好端端的比什么剑啊!”
林星轮在阿青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一开始原本要请宫中的太医过府给阿青看下的,但一下就被阿青回绝,甚至连一般的大夫都不让他请,不由得让林星轮更加心焦。
听到林星轮抱怨起林无敌老欧就不愿意了,敲了敲桌面,告诫了一番徒弟。
“哎哎哎,怎么说话的,林姨可是你的长辈,是你能抱怨的吗?”
林星轮现在也不装什么孝顺徒弟,对老欧吐出了一堆酸话。
“是是是,林姨是长辈抱怨不得,那师父你不也是长辈吗?哪有长辈蹿腾晚辈去和另一个长辈比剑的?要比也是师父你该自己亲自上啊,不是护国剑圣吗?和天下第一剑才是势均力敌吧!”
老欧眨巴一下眼睛,一下被林星轮堵得说不出话来;
再加上这件事他确实没理,还不好发火,只能赖皮似的摆摆手,赶快终止这个话题。
“好了好了,现在剑都比完了,阿青也只是受了点小伤,别再说了,更何况能和无敌这样的剑客比上一剑,对阿青也颇有益处。”
林星轮张张嘴还要说什么,但被阿青制止。
阿青盯着桌面上的茶杯,在想林无敌刚才的那句话。
“你,不算剑客。”
阿青轻轻念道:
“剑客…”
什么算是剑客?
她一直不清楚这个名号代表的是什么,从阿烈开始,她就被冠上了这个名号,每个见过她的人都自然而然的认为她是一名剑客,甚至是一名天生的剑客,她确实在剑术上也从来没有败过谁,还有了一颗从未有人见过的天生剑心。
但她…是个牧羊女啊…
阿青一直都没认为自己是个剑客过,她从小到大做的都是一个牧羊女,她学的也都是牧羊的技能,算哪门子的剑客?
阿青的手指在桌面上随意地划动着,虽然阿青不认为自己是剑客,但刚才林无敌对她说的那句话,却让她的心中有了一种气愤的感觉;
这股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但却很直接地触动了阿青的神经;
她发觉自己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否定,这是在以前从没有过的;
阿青回想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以前也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阿青的心一直平复不下来,比起手臂上的疼痛,她觉得心里更堵得慌,就像吃东西噎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让她连喘息都困难。
阿青突然站起身,拿起龙泉就往外走去,林星轮想要立马跟上,但是却被老欧拦住。
“师父,你拦我干嘛啊?!”
老欧瞪了自己的傻徒弟一眼,斥道:
“别去给阿青碍事!”
林星轮被骂得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给阿青碍事了?
老欧的目光则是注视在阿青刚才划过的桌面上,虽然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老欧通过对势的精妙控制,可以感受出阿青刚才划出了两个字——剑客。
老欧回头看着阿青渐渐远去的背影,暗道这个丫头终于醒悟了自己最大的弊病所在;
阿青因天生剑心善用剑,但她心中没有剑。
阿青不使用剑心,而是一步步找遍了诺大的宸王府,终于找了半个时辰后阿青在一处偏僻的荒凉空地找到了林无敌。
林无敌盘腿坐在一间亭子里,她的膝上放着断剑,对于阿青的到来林无敌并不感兴趣,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阿青站在林无敌面前,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什么是剑客?”
第二百四十章 何为剑客
阿青坐在林无敌对面的地上,把龙泉也像林无敌一样平放在自己膝盖上。
夜风萧瑟,吹起了荒地上的落叶,几片落叶吹落在阿青的身上,但她不为所动,只是再问了一遍;
“什么是剑客?”
阿青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寂静无声的夜中,林无敌半响后说了一句。
“剑客就是剑客,你不是。”
“你没有剑客的心。”
阿青默然,也不继续发问,坐在地上闭眼静心;
林无敌坐在亭阁内与阿青相对,亭阁拔地几寸,所以一人稍矮,一人稍高,似乎在传道授业,两人却只是相对无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中的风也越发大起来;
已是初冬,寒风打在人的脸上像小刀割过一般,无论是坐在空地上的阿青还是坐在四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林无敌,长发衣袍都被高高吹起;
呼啸声从耳边吹过,阿青眉头一动,睁开眼睛后发现林无敌还是端坐在亭内,身形丝毫没有变动。
“你不回去吗?”
林无敌在阿青睁眼的一瞬间出声问道,但她的眼睛却还闭着。
“我还没懂。”
“你要懂什么?”
阿青微微垂下头,看着躺在自己膝间的龙泉,龙泉的冰凉透过衣袍传到了阿青身上,也让阿青头一次觉得这把阿耶留给她的佩剑如此陌生。
“如何才能算是一名剑客?”
林无敌半响不答,等到阿青盯了她良久后林无敌才幽幽开口。
“算不算一名剑客不是我说了算的。”
“可你说我不是一个剑客。”
“你确实不是。”
阿青的音量稍稍提高,语气中带上了急躁。
“我为何不是?!”
林无敌的眼睛睁开,一道凌冽的目光打在阿青身上,让阿青浮躁的心瞬间如坠冰窖,平静了下来。
“你剑术不错。”
“可那不是你的。”
林无敌举起断剑虚空指了指阿青的心口。
“那只是因为你有天生剑心,就像一个坐拥万贯家财的富家子弟,这万贯家财自然是你的没错,可你却不知道它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要如何赚得更多。”
阿青皱眉,她听得不是很懂,她知道林无敌只是在比喻,但她不知道明明自己已经有了,为什么还要去计较它从何而来。
“剑客练剑,剑术只为术,更要找到自己的道!”
林无敌把断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锈迹斑斑的断剑在空中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听的铿锵声。“每个剑客都有自己的道,没人可以指点他人,但只有一点,是所有剑客都会有的。”
林无敌举起断剑,朝着面前的虚空慢慢劈了下去,就像与阿青比剑时那样。
“剑客的决心,是找到自己道之前必须有的一个东西,出剑无悔,既然无悔,那便没有退路,无论你的前面是什么,是神是魔都好,只要你已经出剑,那这柄剑不是刺穿你要刺的,就是折断在你的面前,绝没有后退的选择!”
阿青耳中的风声突然停止一瞬,接着像流水续上一样重新灌入阿青的耳中,而断剑也被林无敌收回了鞘。
阿青捏紧了手心,急切地问道:
“那如果出剑后发现自己错了怎么办?也要将错就错吗?”
林无敌呼出一口气。
“剑客不讲对错,只问本心,此剑若是本心要你出的,那对你而言便是对的,其他人的对错干你何事?”
“可是…可是…这一剑下去要是造成极严重的后果怎么办?”
阿青不知不觉中语气带上了慌乱,面容也没了往日的镇定。
“那又与我何干?”
林无敌重新阖上了眼睛。
“所以你不是一名剑客,你空有剑心,但心中无剑。”
阿青深吸几口气把自己急促的呼吸调整过来,明明只是听林无敌说了几句话,但阿青的心跳却不知为何快了许多
“那我要如何才能成为剑客?”
“正如我所说,每个剑客的道都不一样,在入道之前你要先找到那个决心,你不妨问问自己,你的决心是什么。”
林无敌向阿青挥了挥手,表示她可以离去了。
“去吧。”
阿青抿了抿被风吹得有些苍白的嘴唇,她来找林无敌原本是想问出一个答案,但现在的她心绪却比来之前复杂数倍。
什么是她的道?
她的决心又在何处?
阿青站起身来,向林无敌行了一个礼后就转身离去。
在回到竹楼的路上阿青不停在问自己一个问题。
或许她并不适合做一个剑客吧…
她从来没有对某件事或者某个人下过什么决心,她一向做的都是她认为该做的,不强求什么,也不在意什么,甚至走到现在很多事情她也颇为后悔,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出剑无悔?
阿青不知不觉回了竹楼中,正准备上楼时水榭台上有个声音叫住了她。
“阿青。”
阿青转过头,用失神的眼神不断找寻,在漆黑一片的水榭台边找到了一个背对她的人影。
阿青踱步走了过去,坐到老欧身旁。
老欧穿着一身蓑衣,旁边放着一个竹篓,单手拿着一根竹子做的鱼竿,一脚踩在台边,一脚悬空在台下,正在闲适地钓鱼。
“这么晚了还钓鱼啊?”
老欧嘿嘿一笑。
“对于鱼儿而言早晚有什么差别吗?它们也不睡觉,晚上钓鱼还更清净一些。”
“也是…”
阿青低头看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湖面,想着这些鱼儿吃上了老欧的鱼钩后会不会后悔呢?
“如何?”
老欧随口问道,但眼神已经瞥向了阿青的脸上。
阿青摇摇头
“我还是没懂,林姨说我不是一名剑客,因为我没有剑客的心,还说我也没找到自己的道,在找到自己的道前要我先去找一颗决心,可这决心长什么样?又要去哪里找呢?”
老欧把竹竿换到了另一只手上,随手扔了一堆鱼饵入湖,漆黑的湖面荡起一片涟漪。
“剑客必然要有剑心,当然跟你的天生剑心比不得,但剑客通过自己的修炼,历经千辛万苦习得的这枚剑心,却又有它自己的独到之处。”
“无论面对多强大的对手,只要有这颗剑心在,剑客都能无所畏惧地拔出长剑,走到对手面前,放出一句豪言…”
老欧的语气有些颤抖。
“最后再慷慨战死!”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只欠东风
老欧把头抬起来,看向夜空。
“这样的故事我听的看的太多了,我自小在锻剑峰上长大,那些剑客的故事刻满了整整一片的石壁,令每个锻剑峰人都心向往之啊…”
老欧轻笑了一声,其中还有些许嘲笑的意味,似乎是在笑自己。
“我也不算一名纯粹的剑客,我的剑心有暇,所以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但我觉得吧…”
老欧拍了一下阿青有些岣嵝的背脊,让阿青坐直起来。
“你还年轻,脚下的路还长,决心什么的,指不定哪天就找到了呢。”
阿青转头和老欧对视,看到了老欧脸上有罕见的鼓励之色,于是她也吐出一口气,无奈地锤了锤自己肩膀。
“也只能这样了。”
接着阿青便站了起来。
“老欧,我先回屋了。”
“嗯。”
老欧等阿青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中后也把空钓了一晚的鱼竿扯上来随意放到台上。
脱掉蓑衣,老欧自语道:
“钓了一晚上,还是钓到了一条大鱼啊。”
“嗯?她自己送上门来吗?”
钺王府内书房今夜始终灯火通明,两个人影时不时起身徘徊。
王尚书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后又嫌弃茶水太烫,把茶杯重新放回桌上。
“下官也觉得不可思议至极,此女未免太过猖狂,皇上都已经开口过问此案,她还敢直接闯到小女府中行那逼供之事!实在让下官忍无可忍!”
王尚书原本想在钺王面前保持自己的冷静形象,但想到自己嫡女受到的大辱,王尚书不觉音量越来越高,甚至惊到了守在门口的侍从。
“尚书大人,莫急,这样不是正合我等的下怀嘛?”
钺王则是觉得阿青私闯裴府这个举动只是让自己陷入更加不利的局面;
他这两天也私下查访了这桩案子,与王婉儿说的经过并无二样,那这阿青无论有什么理由她都触犯了大定律法,以父皇如此看重法制的性子,钺王自问把自己放在阿青那个立场上他也想不出全身而退的法子。
“殿下说的是,是下官失态了。”
“婉儿还说了些什么吗?现在这案子我们知道的越多,也越好为她伸冤。”
王尚书迟疑了一会,只是摇摇头。
“别的也没什么了,只是殿下,下官思虑前后,此事会不会闹得太大了些?”
“皇上昨日也派人到府上慰问了下官,但下官听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让下官谨慎行事,不要给皇家的脸面抹黑,毕竟这里面牵连到了宸王殿下…不若…不若到时在殿上先不判出个结果,以有内情为由私下调解可好?”
钺王斜眼瞥了一下王尚书;
这老家伙难怪受宰相的器重,滑不溜秋的,现在居然还想退。
“尚书大人,你不会没听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句话吧?”
王尚书自诩也算是朝堂老人,但钺王刚才看他的那一眼还是让他芒刺在背;
听出这句话语气的强硬,王尚书赶忙道:
“自然自然,只这件案子要是处理得没有让皇上开心,就算惩戒了那个女子也对钺王殿下并没什么好处。”
钺王端起稍凉的茶水喝了一口。
“本王有没有好处尚书大人就不用太操心了,父皇一向教导我们万事以礼法为先,这桩案子于礼于法,都该严惩,就算是跟皇子有关,也不是包庇的借口。”
钺王手中茶盏里的茶水倒映出了钺王的样子,那双眼中满是冷意;
他并不在乎这件案子的结果,他在乎的是可以在文武百官面前,在天下人面前撕开林星轮那幅伪善的假面,让所有人都看清这个受天下贺的宸王殿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如此,那下官先告退了。”
钺王身上的凉意不知不觉散发了出来,连王尚书都觉得现在的钺王跟刚才似乎变了个人;
见气氛越来越不对,王尚书便起身告辞。
“好,我叫人送尚书大人出去,尚书大人慢走。”
钺王起身送王尚书到房门口,便有侍从提着灯笼带王尚书走出了王府,而钺王走回房内坐下后才开始接待今晚真正的客人。
钺王遣退了守在门口的侍从,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问道:
“你为何昨日没有毫无声息?”
那个声音出现在钺王耳中。
“昨日我有些事要办,不知钺王殿下有何要事?”
“我听说昨天发生了一件大案,可是与你有关?”
听出钺王语气中的警告,那个声音却还是像往常一样轻松道:
“怎么会与我有关呢?我这双手可是清清白白,一滴血都没沾到呢。”
哼,你没沾血,难道就不会驱使别人替你去杀人吗?
钺王从听到那桩灭庙惨案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杀了一寺的和尚,但造成的影响实在未免过大。
钺王有些担心会影响到王婉儿的这桩案子。
“你确定这桩案子不会有问题吗?你要本王相助王婉儿,可王尚书今晚已经有了退缩的念头。”
“殿下不用担心,王尚书会怕是自然的,毕竟一个女儿和大好的前程相比他也要掂量掂量,但王婉儿不同,如今她全身心地恨置她于这个境地的阿青,无论如何,她都会在大殿上把脸皮撕开来,让阿青和宸王颜面扫地。”
“你为何非要为难这个叫阿青的女子?”
“那是我的事,钺王殿下。”
钺王想到自己叫人查出的阿青底细,心中不禁冷笑连连;
但起因没关系,结果就是他和这个声音的主人都有想为难的人,这就够了。
隔日,林星轮早早起来出了王府,走到月白书院门前他也不要老门房提醒,直接递了一张银票过去;
老门房满意地收起银票后就带林星轮进了书院,还亲自带他到了张辉的房间。
“进。”
林星轮敲了两下门屋子里就传来张辉的声音;
林星轮进去后发现他已经坐在书案前,书案上还摆着一封信。
关上房门后林星轮直接开口问道:
“进展如何?”
始终看着窗外风景的张辉低头笑了笑,拿起桌面上的信纸看到最后的落款,将脸朝向林星轮。
“一切顺利,只待东风。”